我是千寻,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这篇文章其实是我爸爸写给我妈妈的一封信。

爸爸说,希望我长大能读懂这封信的内容后,能够好好的爱惜我自己,就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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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致千寻妈:

“创造生命,就是参与神秘。”

三生有幸,与你一起创造生命;

承蒙欢喜,我们共同参与神秘。

——爱你的千寻爸

一、破水!

2020年12月5日22:00

一个原本以为可以平静度过的夜晚,我们正躺在床上看电视剧《大秦赋》,忽然你说感觉有东西流出来了,我们当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按原计划——感觉要发动就先洗澡……因为知道一旦生了娃就很久不能洗澡了。正起身准备去浴室,发现床单上已经有一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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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单上的水渍)

根据此前的产前培训学习,我们一致怀疑是“破水”了,赶紧拿出羊水监测护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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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水监测护垫)

护垫颜色变了,蓝色的!!是羊水!!!

赶忙叫醒我妈,准备出发去医院!

因为感觉只要站着羊水就还在不断的流出,你赶快躺下垫高肚子。

原本设想的淡定的洗澡、从容的去医院的计划泡汤了,匆忙给你洗了头发,吹干。

带上早已准备好的几大包待产包,冲往医院!

路上时上网查了一下,得知“破水千万不能洗澡,否则羊水会越流越多,可能造成胎儿危险”,我们都庆幸。

二、急诊!

2020年12月5日22:40

抵达医院,挂急诊号!

进妇产科检查,医生批评了我,说都破水了怎么还让你坐车、还走着进来?!我才意识到情况严重!

后来才知道胎膜早破(俗称“破水”)是一种非常危险的情况,一旦出现胎膜早破,胎儿和孕妇都会出现问题,可能导致宫内感染、胎儿缺氧等问题,一定要及时采取措施娩出胎儿才好,我不禁后悔不迭。

缴纳急诊费用后,按照医生嘱托让你躺在急救推车上,推你去急诊门口前台抽血、再推出室外做核酸检测、最后推回室内做B超,12月的北京寒夜,我已出了一身汗,幸好B超结果显示羊水指数11.5cm,还算正常,这才稍稍安心。

把你推回妇产科,医生检查完毕后,要我去办理入院手续,然后就要把你推进待产室了。

在待产室门口,一顿翻腾各种大包小包之后,护士拿走了待产包中的为数不多的可用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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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来的待产包剩下了很多东西)

其余的需要另外采买和回家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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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准备的物品清单)

三、分离

2020年12月6日00:15

由于产房封闭式管理,护士问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没有就要把你推进产房。我感觉有千言万语想对你说,情急之下却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护士还在催,一阵叮嘱过后,护士把你推进产房,我就只能在楼道了,我们就此分别,各自奔赴彼此的“战场”!

我一边去医院超市采买了一批护士要求的物品,一边和你微信沟通,得知你已经进入产房,门都开着,甚至能听到隔壁产房产妇疼得要命的叫喊。还好你躺着不动羊水就不流,一小时做一次胎心监护。

计划明天打催产针。看情况短时间内应该生不了,考虑到还需要回家里拿一些物品,商量过后我给妈叫了车让她回家,明天一早再带所需用品回来。

后来才得知此时的你正经历着一次又一次的阵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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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用文件传输助手记录肚子疼时间)

而此时的我,则在楼道里开启了漫长的等待。和我一同等待的,还有另外一家人,孩子的爸爸、奶奶、姥姥、爷爷都来了,一家人都是东北口音,一问老家是吉林的,全家人都很热情,他们自己带来了很多椅子,招呼我坐下。我们一起在楼道里聊天,一是消除彼此的紧张,二是消磨漫长的时光,了解到孩子妈妈是晚上9点多送进的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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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一楼产房门外的楼道里和其他家属聊天)

四、生了?

2020年12月6日02:35

你发来消息说隔壁床生了!都听见娃娃的哭声了,你也跟着好感动!我还轻描淡写的和旁边一起等待的家属说:我媳妇说她隔壁床有一位刚生了。他们“腾”的都从椅子上蹦起来,十分激动!我最开始根本没联想到就是他们家生的。他们笃定的说,肯定是我家的!因为里面只有我们一家正在生!话音未落,那头电话已经到了,是宝宝妈妈打来了,就是他们家生的,顺产,女孩儿,母女平安。全家人兴奋着、乐的合不拢嘴,我也跟着高兴!

孩子叫“孙文静溪”,很美好的名字!我加了孩子奶奶好友,看到了孩子的照片和视频,两只眼睛已经完全睁开,乌黑的眼珠特别大,滴溜溜乱看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在妈妈身边又特别的乖巧,不哭也不闹。真好!

再观察俩小时没问题的话,孙文静溪小宝宝和宝妈就要转入病房了,我在旁边好生羡慕!凌晨4点多宝妈就被推出来了,他们全家人陪着一起护送去了病房。

整个楼道万籁俱寂,只剩下孤零零的我一个人默默守候着你和我们的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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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楼楼道孤独的从天黑守到天亮的我)

五、催产!

2020年12月6日05:25——13:33

整个晚上你不断的说肚子一阵一阵的疼,越来越疼,太疼了!

根据之前参加的培训,我猜测这是进入第一产程了,通常初产是平均12小时左右,因为之前查到的信息是只有周一到周五的工作时间可以打无痛分娩,好巧不巧现在赶上一个周末的凌晨,我很绝望,担心无法打无痛了。

幸好你和护士确认现在全天24小时都可以打无痛,2000多一针,不能报销,我说管他多少钱,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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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看过相关的文章,说无痛分娩是世界最伟大的发明!没有之一!极大减轻产妇的痛苦。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坚决打!

但你宫口还没开指,理论上要开到三指之后才可以打无痛。又开始了漫长的等待,你说希望今天赶紧生,不想再遭罪了,我又何尝不想呢?

早上8点左右,医院开始正常上班,护士把我轰到产房第二个门外,我就不能呆在有暖气的环境下了,再往外面一点就是医院的一个侧门,门大开着,寒风刺骨,我不得不套上了你进产房后脱下来的羽绒服,上半身逐渐温暖,小腿和脚却已经冻到麻木。

就这样捱到了中午13:30,护士出来问:XXX家属?我连忙答:在!我是!

护士终于来找我签打催产素的字,并说了三种情况:

1.打完催产素,宫口逐步开,能顺产。这是最好的!

2.催产素的效果因人而异,不一定打了就立马有效,如果今晚7-8点进展不明显就好好休息,保存体力,第二天再说。那就得再熬一天。

3.目前还是符合顺产的条件,打了催产素之后要严密监控各项指标,能顺产尽量顺产,过程中有突发情况可能要转成剖宫产。这是谁都不希望见到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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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输催产素的你)

五、开指!

2020年12月6日17:00

你又忍受了几个小时的剧痛,在我不断的追问无数次开了吗?开了吗?之后,终于在17:00艰难的开了一指,原本应该在开三指之后打无痛,但是你实在太疼了,在开了一指多之后医生给打了无痛,原本培训的时候我特意咨询了医生打无痛疼不疼,她说大概像蚊子叮了一下一样?但听你说往脊柱里打药,怎么可能不疼呢!心又跟着揪了起来。

好在打完之后就没有任何感觉了,真正的还你一片清净世界!也能和我正常发语音交流了,情绪也稳定了,我也稍稍放心了。

2020年12月6日18:27,你终于开了二指,接下来就是等着继续开三指、四指……了。

第二个夜晚降临,这期间我在楼道里不知道迎来送往了多少拨人,很多家属来去多次已经认识我了,见到我第一句就是:你怎么还在这儿呐!还没生呐?

护士说我没必要一直在楼道里待着,可以找一个相对暖和的地方,有情况要找我的话3-5分钟能赶到产房门口就行,我心想都一天一夜了!你不早说!我带着大包小包,找到了二楼离产房最近的有椅子的地方,保证要是召唤我的话1分钟以内即可抵达现场。

周日晚上的医院二楼,已经人迹罕至,整条椅子只有我一个人,我顾不上硌得慌,艰难的躺在四个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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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捂在装着手机的口袋上,保证有你发来的消息第一时间回复!原本想躺下来直直腰,谁曾想困意瞬间来袭,几乎是秒睡,半梦半醒中还能听见自己打呼噜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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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二楼四个椅子上的我)

其实根本也睡不踏实,过了一会突然就惊醒,赶忙给你发消息问情况。

2020年12月6日23:10终于开了三指!

2020年12月7日01:04开到五指!

六、顺产

2020年12月7日02:54宫口全开!

你说医生让你开始生了!

之后的几个小时,是我毕生难忘的几个小时,期间不论我怎么给你发消息,你都杳无音信。

二楼我已经待不住了,我回到一楼产房门口,因为那里是我能够离你最近的地方,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也越来越焦躁不安,我在楼道里来回的踱步,按照妈说的,我不断的默念着“南无阿弥陀佛”,向上天祷告,祈求上苍保佑我的妻子和孩子平安无事!泪水不断的涌出,模糊了视线,打湿了口罩。或许是心电感应吧!后来我才知道这段时间也正是你最最难捱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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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里面生,我在外面哭)

2020年12月7日04:44

我终于逮到了一个从产房出来的医生,赶忙询问你的情况,医生漠然的说还没有到能接生的程度,让我耐心等待,旋即离开,不肯多说一个字,留下原地懵逼的我。

我反复的推敲医生这句话,不是已经进去生了吗?怎么还没到接生的程度?但听起来似乎也没太大问题?起码你和孩子都还安全?就这样在困惑和不解中又熬过了几个小时。

天,又亮了。

2020年12月7日07:16

终于接到了你来的电话,我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迫不及待的按下了接听键,电话那头是你虚弱的声音,说没生出来,你用尽全身力气生了两个小时,没生出来,你尽力了!我眼泪刷的又下来了,我怎能不知道你的努力?!你匆匆说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我赶忙镇定下来给你发消息,安慰你。此后不管碰到什么医生、护士我都揪住她不放询问你的情况。

2020年12月7日07:31

医生答复我说你还在正常的产程过程当中,但给你发消息你依旧不回复,我愈发的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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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8点左右,医院再一次开启了一天的忙碌,这是周一,到处已经人满为患了。护士告诉我地下一层有一个家属等待区是周一到周五工作时间开启的,我和妈只好去那里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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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一层家属等候区)

五、顺转剖!

2020年12月7日09:26

终于又接到你一通电话,整个通话只有14秒,你说又去生了一遍,还是生不出来,医生建议剖,一会儿会找我签字,我已经来不及想太多,答:没问题!相信医生!剖!然后连忙赶回一楼产房门前。

不一会儿,医生出来问:XXX家属?我赶紧说:在!我是!

医生告诉我说:凌晨2点多的时候宫口已经十指全开,正常情况应该1-2小时就能生出来,但没生出来。孩子头的位置太靠上了,想用产钳夹出来都够不到,这样下去没办法,建议剖腹产,又说了一堆剖腹产可能的风险,说完就让我签字。

我从没想过这种场景会发生在我身上,但除了相信医生的专业,我似乎也别无选择。忐忑的签完字后,我问医生什么时候可以手术,医生说我们马上安排床位,会尽快!

留下我独自怅然。

六、剖宫产!

过了一会儿,一位男护士推着手术车从外面过来:XXX家属?我答:在这!男护士说:我进去接你媳妇,你就在这里等着。

2020年12月7日10:00

又过了其实没多久但感觉很煎熬的一段时间,你被推出产房,见到我之后感觉你已经没有心思开口和我说一句话,不断地“哎呦哎呦”的叫着,你用你似乎仅存的一点清醒把你的手机、眼镜塞给了我,我一路护送着你上电梯,到五楼手术室门口,那位男护士转身叮嘱我:不要挪窝!就在这等!

我哪还敢挪窝?就算雷劈我都不走!

期间从手术室门里面推出来过很多人,有产妇,也有其他病人,每一个我都凑上前去看一眼是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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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楼手术室正门)

2020年12月7日10:44

突然,从手术室的另一个侧门出来一位女护士问:XXX家属?我转身回答“我是!”的同时,脑袋里在飞速的运转,为什么从侧门出来?一刹那无数种胡思乱想的可能在脑海里徘徊,走过去没几步腿已经在发软了,那是对未知的恐惧。

护士顿了一下说:“生了啊!女孩,来看一眼吧!十点半生的。”

说罢掀开一个小推车上盖的帘子,里面露出我们女儿的小脸蛋,她全身被包裹着,似乎对阳光还不太适应,紧闭着眼睛,微微皱着小眉头。

我长出了一口气才缓过神来,连忙掏出你的手机,哆嗦着拍下来我们的孩子的第一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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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一秒钟过后,护士盖上了帘子,用小推车推走了我们的孩子,并说道:回手术室门口等你媳妇吧!我答道:好嘞!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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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楼手术室侧门,就是在里面我第一次见到我们的孩子)

又过了最后一段漫长的时间,手术室门打开,我才刚刚瞥到一眼,便毫不犹豫的冲了过去,因为我看到了那一头再熟悉不过的乌黑浓密的头发!你看到我“诶”了一声。我赶忙问你:还好吗?

你虽然疲惫,但也微笑着冲我轻轻点头:“嗯!”,这一刻我才如释重负!

之后一路护送进二楼妇产病房,我再一次被拒之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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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妇产科病房)

医生告诉我还要在病房门口等着,不能离开。由于你失血过多,情况还不稳定,要等稳定了再说,我又吓得一阵腿发软。后来你还发来了正在输血的照片,天哪,这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输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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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输血的你)

再后来我才知道你顺产时的情况,原来是你越往下使劲,孩子居然越往上跑!所以怎么都生不出来。万般无奈之下只好选择剖宫产。

至此,我们惊心动魄的生娃之旅告于段落了。

谢谢你为我、为孩子、为这个家所付出的一切!正如你所说的,我们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会有轰轰烈烈的点缀,也会有平平淡淡的日常,但我们一定还会相爱相守、相依相伴。执子之手,镌刻出爱情最美好、最永恒的样子!

后记

等千寻长大后,我一定要告诉她:爸爸妈妈知道你是原本是好意,让妈妈生你一次,就能感受到两种不同的生产体验。

虽然妈妈为你骨开十指又破腹七层,爸爸也为你寒风中枯守一天两夜,但只要你健康、快乐,爸爸妈妈就已经心满意足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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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孩子——侯千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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