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第三十五回袭人(红楼梦第十一回)(1)

一天,袭人的母亲得到贾母许可,接袭人回家吃年茶,和家人团聚。

当天,袭人探好家回到怡红院,宝玉就一个劲儿地问长问短,手里剥着雅备给袭人吃的风干栗子。这袭人本姓花,名蕊珠,原来是贾母的贴心婢女。贾母心疼宝玉,就把蕊珠给他使唤。宝玉见她姓花,就借用宋代诗人陆游“花气袭人知骤暖”的诗句,替她改名为袭人。袭人作为奴仆可说是忠顺极了:以前服侍贾母,心里只有贾母;现在跟了宝玉,心里就只装着宝玉。只是宝玉性情怪僻,她常常规劝,也没什么效果,心里一直很忧郁。

现在主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聊着聊着,无意中袭人透了个口风:“我今儿听到我妈和我哥正商量着,叫我再忍耐一年,明年他们就到府上来把我赎回去。”

宝玉让袭人服侍惯了,一点没有思想准备,慌忙问她:“为什么赎你呢?”

袭人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你这话就怪了,我又不是世代为奴。我们一家都在外面,独独我一人在这儿,怎么总得有个了结吧!”

宝玉有点为难地说:“我不让你走也难哪!”

红楼梦第三十五回袭人(红楼梦第十一回)(2)

袭人明明白白地对他说:“从来就没你这个理。就是官廷里,也有规定,几年挑一次,几年放一批,别说你们家!”

宝玉见她去意坚决,就拿老太太来打动她,谁知袭人软硬不吃,说:“我从小跟着老太太,先服侍了史大姑娘几年,这会儿又服侍了你几年,我们家来赎我,恐怕连身价都不要,就开恩放我回去呢。再说丫头服侍主人好,是份内应当的事,不是什么奇功。我走了仍旧会有好的来,不是没了我就不行了!”

宝玉一听,竟然都是去的道理,丝毫没有留的理由。心里真的急了,就说让老太太多给花家些银两,把她留下,袭人听了愤然没有回心转意,说:“人比不得别的东西,因为喜欢,加十倍利,就可以弄到手。你再想,平白无故强留下我,对你并没什么好处,反倒让我们骨肉分离,这样的事,老太太肯干吗?”

宝玉听她振振有辞,想了半响,无可奈何地说:“你,去定了?”

“去定了!”宝玉听了,以为她薄情无义,长叹了一口气:“早知道迟早都要走,我真不该把你们弄过来,临末了剩下我一个孤魂儿!”说着,赌气上床睡了。

其实,袭人在家听说家人要赎她回去时,坚决不肯答应。只是她看到宝玉平时仗着祖母溺爱,父母也不能严加管束,就放纵任性,不务正业,想劝他,谅他也不会接受;今天偏巧家里有赎身的说法,想试探一下,压压他的气势,然后才好规劝他。现在看他闷闷不乐地睡了,知道他心里舍不得自己,那种公子哥儿目无一切的气势也被压下去了,就跑到床边来推他。她看见宝玉泪痕满面,不由得笑了起来:“有什么好伤心的?你真的要留我,我当然不肯走的。”

红楼梦第三十五回袭人(红楼梦第十一回)(3)

宝玉听她话头有点活了,就问:“我还要怎么留你呢?”

袭人说:“我们两人好,当然是不用说了。我另外说三件事,你果然依了,就是真心留我。如果这样,就是刀搁在脖子上,我也不走了。”

宝玉连忙赔笑说:“好姐姐,好亲姐姐!别说两三件,就是两三百件我也依你的,只要你们守着我。等我有朝一日化成一股轻烟,风一吹就散了的时候,随你们爱哪里去就哪里去。”

急得袭人连忙捂住他的嘴:“头一件要改的就是这事。你以后再也不许说这话了!”

宝玉连连点头:“好,再说你就拧嘴!还有什么?”

袭人接着说了第二件事:“不管你爱不爱读书,在老爷面前要做出爱读书的样子来,少叫老爷生气。现在你自已不爱念书,还背后瞎批评。凡是读书上进的人,你就起外号,叫人家什么禄置,说什么除了庄子以外,都是前人乱编出来的。怎么能怨老爷生气,不时地要打你呢?”

宝玉笑着点点头:“那些都是我小时候不知天高地厚,信口胡说的,以后再不敢说了。还有什么呢?”

“还有件更要紧的事,”袭人神情严肃地说,“再不许偷着吃女孩儿脸上涂的胭脂,嘴上抹的口红。凡事检点一些,不要任性胡来就是了。你要都依我,就拿八人大轿也拾我不出去了。”

谁知没过几天,宝玉又忘了袭人的话。那天,天刚蒙蒙亮,黛玉和表妹史湘云还正睡着呢,他又披着衣裳,拖着拖鞋去她们房间了,黛玉早醒了,猜着是宝玉,赶紧请他出去,又叫醒湘云。两人穿好衣服,宝玉又进来了。湘云梳好头,经不住宝玉一再央求,帮他梳起头来。宝玉一眼看到镜台两边的梳妆品,拿起一盒胭脂,沾了一点就要往嘴里送。正犹豫着,“啪”地一声,湘云在他后面伸过手来,把他拿的胭脂打落在地:“不长进的毛病,你什么时候才能改过来啊!”

这时袭人进来叫宝玉去梳洗,见他已经清洗好了,就自己回来梳妆了。忽然,宝钗兴冲冲地走来,问她:“宝兄弟又上哪儿去啦?”

袭人冷笑着说:“宝兄弟现在哪还有工夫呆在家里?和姐妹们和气,也该有个分寸,怎么就没个黑夜白天地闹着。任你怎么劝,他都只当耳边风。”宝钗听她这一番话,心想,这丫头可别错看了,倒有些识见。她上炕坐下,和袭人又闲谈了几句,暗中观察,觉得袭人果然与一般丫头不同。

红楼梦第三十五回袭人(红楼梦第十一回)(4)

直到宝玉回来,宝钗才走。宝玉就问袭人:“宝钗和你说得这么热闹,怎么我一进来她就跑了?”

连问了两遍,袭人才冷着面孔回答:“你问我吗?我可不知道你们的事情。”

宝玉看到她这副模样,就笑了:“怎么又动气了?”

“我哪儿敢动气呢?”袭人冷笑了一声,“只是打从今儿起,你别再进这屋子了,横竖有人服侍你,再不必差使我。我仍旧还服侍老太太去。”说完,眼一闭往炕上躺下。宝玉劝了好一会儿,她只闭着眼不搭理。宝玉觉得没趣,回到自己的床上,倒头就睡。

其实袭人在床上并没有睡着,听那边宝玉半天没动静,还轻轻地打着呼噜,猜想他睡着了,就起来,蹑手蹑脚地拿起一件斗篷盖在他身上。谁知“泡”的一声,宝玉把身子转过去,闭着眼睛继续装睡。袭人知道他的用意,点点头,冷冷一笑:“你也不用生气,从今儿起就当我是个哑巴,我再不说你一声儿,好不好?”

宝玉按捺不住,坐起身来问:“我又怎么了?一进来,你就不理我,赌气睡了,我还摸不着什么头绪呢。这会儿你又说我生气。我何尝听见你劝我的什么话呢!”

袭人神色严肃地说:“你心里还不明白?还等我说呐!”

这一整天,宝玉没出过房门,不是拿书解闷,就是磨墨写字。晚饭后,他喝了两杯酒,酒酣耳热之际,想想平时这会儿袭人在身边大家嘻嘻哈哈,今天却一个人对着一盏灯,冷冷清清,实在没情趣。他想找她们来,怕她们会得意忘形;想端出做主子的架势镇一镇、吓一吓她们,又觉得太无情,干脆只当她们死了,横竖一个人也得过下去。这样一想,他倒也无牵无挂,怡然自乐了,于是拿起本《庄子》就读。读完一篇,他不禁又趁着酒兴,洋洋洒洒写了一纸;随后迷迷糊糊睡了一夜,直到天大亮了才醒。他翻身起来,看见袭人和衣睡在床上,心里疼她,早把昨天的事置之脑后了,就推推她:“起来好好睡,看你冻着。”

原来,袭人看宝玉没日没夜和家里的女孩子们厮混,没有一点功名利禄上的进取心,很是焦虑不安:如果认真劝他,肯定没用;改用柔情感化他吧,不出半天,他又故态复萌,老样子;更没想到昨天他居然没有一点着急和悔改的迹象,倒弄得自己也没了主意,一夜没睡好,现在着到宝玉这副模样,料他已经回心转意,心想再激一激他,就素性不理会他。宝玉看她没有应答,就伸手替她脱衣服,刚解开钮扣,袭人就一把将他推开,自己又扣上了,然后睁开眼,话带讥讽地对他说:“你透醒了,快到那边去梳洗,再迟就赶不上了。”

宝玉明知放问:“我到哪里去?”

袭人冷笑着说:“你问我,我知道吗?你爱上哪儿就上哪儿,从今天起咱们两人撂开手,省得鸡争鹅斗,叫别人笑话,反正这儿玩腻了,那儿又会有什么“四儿’、‘五儿’什么的来服侍你。我们这号东西,只会白白侮辱了好名好姓。”

宝玉笑着说:“你今儿还记着吗?”

袭人马上顶了回去:“一百年还记着呢!我可不像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夜里刚说,早起就忘了!”

宝玉看她娇嗔满面,难以抑止内心的激动,从枕头迪拿起一根玉簪,用力往地下一摔,只听“当”的一声,已经一跌两段,宝玉指着玉簪发誓:“我往后再不听你的,就和它一样下场!”

红楼梦第三十五回袭人(红楼梦第十一回)(5)

袭人赶紧弯腰粉起玉簪说:“大清早起来,这是何苦呢?说不说在我,听不听在你,也把不着这样呀!”

宝玉嘟着嘴,气鼓鼓地说:“你哪儿知道我心里急得什么样儿呢?”

袭人淡然一笑:“你也知道急的么?你可知道我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快去洗脸吧!”说完,两人才起来梳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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