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诗人”用充满人性光辉的“野鹅塘”，诠释2019最后的“聚会”。
文 | 作者 氪氪里
夜色中，潮湿且压抑的城中村斑驳凌乱，肮脏紧窄的巷道写满颓废。
滂沱雨水笼罩下的黑暗中，既有躁动不安的灰色人潮，也有骑着别人家的摩托车飞驶的偷车一族……
正在热映的犯罪电影《南方车站的聚会》里，被重金悬赏下一路逃亡、一路艰难寻求自我救赎的偷车团伙头目周泽农（胡歌饰），就藏匿在夜幕下边缘小城迷离的影像背后。他知道，跟自己的内心、身体、死亡战斗胜算已不再重要，他用36个小时的疯狂涂鸦，完成了对家庭、对人生的最后一幅写意画；无助与迷茫，倔强与清醒，在悲催的故事里交错汇聚，真实地让人战栗。
电影的标题更是让人唏嘘不已。原来，聚会一开始，分别就已开始倒计时。
首周暂获过亿票房的“车站聚会”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因为《南方车站的聚会》的上映，在柏林电影节摘得金熊奖的《白日焰火》同样成为并列的话题之一。
因为他们出自同一个人之手——被业内冠以“夜的诗人”的导演刁亦男。
同样是夜景，犯罪、爱情与暴力的结合，同样是沉迷在自己对于黑色风格的表达中，刁亦男再一次用行动诠释了什么叫一如既往。只不过，《白日焰火》的背景是东北酷冷的冰雪，而《南方车站的聚会》则是浸泡城市的雨水。冰雪和雨水本来就是一个母亲所生，从高空跌落时，是一样别样的悲壮和无奈。
而在刁亦男的镜头下，冰雪和雨水都带着人性的生冷，渲染的是底层江湖的疏离落寞。
所以，这样的故事发生在这样的背景城市，也就有了熟悉的人间烟火味。
像不像你漂泊远方租住的老小区抑或城中村？有些杂乱但是却富有生机——艳俗而且时常故障的霓虹灯在夜色中不仅是点缀，小饭馆里馄饨和牛肉面不仅是一日三餐，黑夜里出现的人物的影子不仅是生存，一群在底层挣扎的小人物的渴望不仅是被残酷现实无情淹没……
而胡歌的表演，完全颠覆了他过往在36氪江苏氪氪里脑海里的印象。那种亡命之徒的感觉被他拿捏得十分到位，观众完全可以从他的表情和眼神里，感受到那种时刻紧绷的情绪，尤其是最后被抓捕时的那个吃面的场景，一下子就抓住了观众的内心。
这时，胡歌已经不是胡歌，也不是梅长苏，他就是周泽农。
桂纶镁的演绎，可以说是胡歌的绝配。有人说，她在电影里角色有点像是个“蛇蝎美人”，有股风尘女子妖娆妩媚的味道。但这种妖娆仅限于两人泛舟湖上时的那几个小时。桂纶镁仰躺在小舟上划水，裸露双腿，剥去衣裳，缱绻似地喘息与低吼般地喟叹交相呼应。尤其是桂纶镁事后撩一把湖水漱口，更是散发着独特的魅力。
而如果你认为，刁亦男这部电影只是在叙事中塑造了几个人物，那你就小看导演了。各种试听手段营造的紧张氛围，一个逃犯精心谋划的死亡结局，更像是导演变“导游”，引领一个庞大的旅游团队进行的一次大规模的冒险旅程。骤然掉入命运漩涡、没有来路也无处可去的周泽农似乎不是电影中的人物，他就在你身边，他中枪时，你也觉得身中数枪，那种压抑感和窒息感让人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现在回想起来，电影中的两个血腥镜头也是印象深刻：一是摩托车手快速驶出桥洞，被洞口的叉车割颈；二就是在透明雨伞上喷出的艳丽“血”花。
其实，这就是一个简单的故事：误杀警察的惯偷周泽农，在生命最后的几十个小时里，计划用自己的死亡兑现30万赏金留给自己的妻子和儿子。陪泳女刘爱爱（桂纶镁饰）最终帮助他完成了这一计划。
所幸，电影不只是在讲故事。
边缘小人物的尊严之战，是支撑“聚会”的强劲内核
回顾2018年以后的电影，观众不难发现，偶像和大制作已难再是票房的保证。经过十几年的院线电影的洗礼，观众们已不再满足简单的被搞笑或被煽情，不再满足于缺乏精神内涵的纯视听刺激。观众更期待看到和自身生活经验有深刻关联的影片，富有写实意味的细腻表达，正在不断浮出水面。
因此，边缘人物怎样重新找到自己的尊严和存在，是在《南方车站的聚会》中依然延续着的一个内核。这也使得一些影迷走出电影院后，感叹像是看了一期《今日说法》一样的纪实节目。
这部影片的英文名是《野鹅塘》（TheWildGooseLake），简单明了，不失为一个更确切的片名。
野鹅塘湖区在武汉，是一个鱼龙混杂、管理失序的城中村；周泽农是当地电瓶车盗窃团伙的一位领头，他的团队与另一方爆发火拼惨案，周泽农背负人命案，遭到警方通缉追捕。
说是追捕，其实周泽农压根就没想远走高飞了事，虽然在犯案初期，他有机会逃到外地。他在霓虹灯和夜晚建筑的轮廓流窜，只是试图让5年没见的妻子，拿到悬赏缉拿他的30万赏金，使自己最后的人生价值得以兑现。
整部影片有85%是夜戏，勾勒出舞台般的效果，逃犯就是舞台中无处躲藏的困兽。
如果不是说明，可能很少有人想到，剧本刁亦男写了2年，结构却来源于《一千零一夜》。一个人给国王讲故事，如果他讲得不好，国王不满意，他就会被当场杀掉。
这样的起点，使得电影从一开始就定位在“边缘小人物”上：逃犯和陪泳女在雨夜相遇，逃犯开始跟她讲述自己的故事，之后影片在讲故事和两人躲避追捕中交织进行。
因为是小人物，所以，胡歌事后坦言，原先他掌握的演戏技巧都用不上了，比如电视剧里说台词的方式、一些套路化的肢体表达，他需要从内在接近这个边缘小人物。
胡歌说，为了感受武汉城中村的环境，他在网上定制了一套保洁服，背后写着“泽农保洁”（他演的角色叫周泽农），穿上之后在街上乱逛，没有人会注意到有一天会在脏乱的野鹅塘，与大明星擦肩而过；甚至还有人走过来问路，也没能认出他。
桂纶镁也是提前3个月住到了武汉城中村，学习方言，还跟邻居相处得很融洽。
于是，胡歌和桂纶镁经过“操练”，操着生涩的湖北口音、塌腰驼背出现在银幕上。
刁亦男在采访中透露，这个故事在《白日焰火》之前就有了，2012年他在听一首音乐的时候，脑子里突然想起来这样一个故事。歌词听不懂，但是旋律非常浪漫、非常伤感，他想象自己是一个被悬赏追捕通缉的逃犯，在不可能求生的情况把奖金送给谁呢？送给我爱的人吧。
巧的是，2014年真的发生了一个类似的真实案件：东北有一个逃犯被悬赏通缉，他就决定把这个钱兑现，想办法让亲人去举报。
这样，原来不经意的那点想法又浮出水面，剧本的轮廓就出现了：用这种特别极端的手段来完成自己对人生的最后一个救赎，获得了可以和生媲美的死，也拯救了自己的过往。
这对于已经五年没有回家的周泽农来说，也许就是最好的结局。他每天生活在边缘底层，不抱有任何希望地活着，但却用自己的生命给了老婆孩子继续活下去的支持。
于是，陪泳女和逃犯萍水相逢，带着各自的目的。在逃犯逃亡的过程中，陪泳女是他唯一可以和世界产生联系的一个人，也是他完成赏金计划的唯一途径。两个孤单的灵魂碰撞，不用明言，而是用行动完成了各自的约定。
周泽农的妻子被警察要求配合调查，但她在发现丈夫面临生命危险的时候，本能地选择了不配合。这一点虽然和法律相悖，但却合乎逻辑、合乎人性。
这也是观众在紧张中感到些许欣慰的地方：电影中的各种博弈，最后总是人性的力量占了上风。
“野鹅塘”能否擎起国产电影业崛起的大旗？
《南方车站的聚会》上映之初，就被贴上一系列的标签：入围今年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的唯一一部华语电影；刁亦男、桂纶镁、廖凡折桂柏林金熊奖后的再次合作；胡歌演员生涯首次担纲大银幕男主角的作品……如此之多的附加值，使这部电影承载了很多观众的期待。
戛纳电影节创立于1946年，是当今世界最具影响力、最顶尖的国际电影节之一。与柏林国际电影节、威尼斯国际电影节并称为世界三大国际电影节，最高奖为“金棕榈奖”。
只所以提起戛纳电影节，是因为戛纳电影节艺术总监福茂对《南方车站的聚会》有一句评价：“电影没有拘泥在中国电影的传统之中，而是对黑色电影和警匪电影在美学上进行了大胆创新。”
任何创新的东西，都是受人关注的。同样着迷黑色电影的昆汀•塔伦蒂诺在戛纳电影节看了首映，说这是他近几年看过最美的电影，看完第二天越想越喜欢。
专业人士的评论不可谓不高。这足以说明，《南方车站的聚会》在自我表达的同时，在类型化上做得更彻底，影像上更加黑色电影风格化。
于是，“野鹅塘”成为一个一个崭新的符号，正在接力国产电影业崛起的大旗。
事实也证明，《南方车站的聚会》，公映首周末收获1.36亿票房。仅以首周成绩，就已超过刁亦男导演柏林金熊获奖前作《白日焰火》的国内总票房，并成功创造入围戛纳国际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的华语片内地票房纪录。
影片票房亮眼的同时，更持续收割各界的良好口碑：“好看到头掉”“细节丰满，值得二刷三刷”“美到自成一派”“终于有人拍出了五彩斑斓的黑”。
正如《南方车站的聚会》公映之前，导演刁亦男表示的“不仅想让观众看一个故事，而是看一整个世界”一样，目前来看，作为导演的目的实现了。这是刁亦男在《白日焰火》之后五年磨砺出的锋芒。
从《制服》《夜车》到《白日焰火》，再到今日的《南方车站的聚会》，时间跨度近二十年；拍摄地点也从陕西西安、甘肃平川、黑龙江哈尔滨，最后“聚会”在了湖北武汉。按照刁亦男的说法，“拍电影最开心的事是‘看景’，提前踩好拍摄地，想象故事在此处发生。人物的鲜活气息就会冒出来，空气中能捕捉到情感的丝丝连连。然后，他将男人放进去，再将女人放进去，将逃亡者放进去，再将追捕者放进去。他手上持着一把枪，决定人物的生死命运；他手上还攥着一把刀，用来切开社会的脉络肌理。”
同为犯罪片著名导演的曹保平，对于刁亦男回归电影本体的“大胆”举动也颇为赞赏，称其“呈现出的野心，是文学才能达到的境界”。
刁亦男独树一帜的暴力美学，也让影片在弥漫光影诗意的同时，又充满了快节奏的动作场景以及突如其来的暴力场景。如“小偷大会群殴”“黑夜叉车”“雨伞飞血”等，全都拍出了华语电影难得一见的惊厥场面。
刁亦男却表示，他所追求的，其实是西方黑色电影与中国传统京剧的融合：“对暴力的展现，是黑色电影的重要元素。动作上却往京剧上靠，比如楼道里追捕。京剧范儿是回望古老的艺术形式，非常酷，比纯粹纪实性的拍摄要更有美感。”
36氪江苏觉得，一部电影说的再好，最终还是要观众买账才行。
现在看，观众的反应似乎两级分化。
正方认为：“终于有导演带来最本土结合最洋气的高级语言”“《南方车站的聚会》在华语影史上都有其独有的意义和地位”“影片将中国乐器和西方电影技法结合，创造出或可称为‘江湖电影’的新电影形式”等。
反方认为，“胡歌和桂纶镁即便操着生涩的湖北口音、塌腰驼背，也依然不像是出现在野鹅塘这种三不管地区的底层人物”，倒不如让廖凡和胡歌角色互换，说不定效果更佳。
甚至有人断言，虽然电影上映以来口碑并不算差，但叫好不叫座的结局几乎已成这部电影的命数。
孰是孰非？似乎短期并无定论。
换句话说，“野鹅塘”能否擎起国产电影业崛起的大旗，还需要时间给出答案。
资本发力为文艺片“撑腰”，投资力量的三足鼎立局面业已形成
2019年12月1日23点49分36秒，演员雷佳音在豆瓣发表题为“大胆预测《南方车站的聚会》票房撑死一亿左右”的预言，并说“破两亿我注销账号。胡歌粉丝不觉得搞笑吗，觉得这个电影不会爆就逼别人吃屎？胡歌粉丝喜欢吃慢慢吃”。
《南方车站的聚会》投资一亿多，雷佳音却说“票房撑死一亿左右”，意思是不看好这部影片。
雷佳音的怀疑也不是没有道理。因为从以前类型的电影成绩来看，大多并不理想。比如，《江湖儿女》制作成本为8000万、票房止步在6994.7万；《地久天长》制作成本据悉为6000万、票房尚未突破5000万；《地球最后的夜晚》虽然有着2.82亿票房，但面对着6000万的制作成本也不甚乐观。
但是，《南方车站的聚会》上映6天斩获1.7亿元票房，雷佳音是不是应该紧张了？
《南方车站的聚会》能取得目前的成绩，得益于投资环境的改善。
据悉，相比于《白日焰火》背后有着2家国内出品公司和3家国内相关发行公司，《南方车站的聚会》则有着12家国内相关出品公司和2家国内相关发行公司，其投资环境的变化已不可同日而语。
在参与投资的公司名单中，有光线影业、万达影视等传统影视公司，也有《白日焰火》的主要出品方之一“幸福蓝海”、制作出品了廖凡主演的《心理罪》的“和力辰光以及其子公司麦颂影视投资”的二次加盟，还有互联网影视公司“腾讯影业”的持续发力，及新生力量“中影（上海）影视文化投资管理中心（有限合伙）和一山文化（天津）合伙企业（有限合伙）”的积极跟进。总之一句话，《南方车站的聚会》从开拍之初就不差钱。
这也从一个侧面表明，与早些年“跟着资本走”的生产模式不同，如今的知名导演有了更多的话语权，与传统影视公司的合作变得更加平等化，传统影视公司主动找到知名导演的项目来合作，而不是之前的偏向业务任命制。
传统影视巨头 互联网巨头这一模式，早已成为一种标配，现在又进了一步，形成了传统巨头、互联网新秀以及新投资力量的三足鼎立局面，这些都从根本上拓展了知名导演文艺作品的投资环境。
这也说明，现今的票房是否成功，除了作品本身质量过硬获得高口碑，还需要依仗投资力量在宣发等方面上的助推作用。
《南方车站的聚会》不一定能见到辉煌的成果，但我们有理由相信，这是一个一个影片获得更多关注度的开始，是打通更下沉大众市场的良好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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