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猛虎自然比一只黄蜂对人类的威胁要大得多。但奇怪的是,不少人对小小黄蜂的憎恶,往往超过比它凶猛得多的老虎。

就地位而论,《水浒》中那个绰号“黄蜂刺”的黄文炳自然要比江州知府蔡德章低卑得多。他不过是小小无为城中一个挂名的虚职“在闲通判”,既无职又无权;而蔡德章却是当朝宰相蔡京之子,堂堂江州知府,堪称江州地面的一头“坐地虎”。但是,当我们读完他们险些将宋江、戴宗迫害致死的故事后,我们会发现比起对蔡德章来,我们对黄文炳倒是有着更多的憎恶。

水浒原著宋江杀黄文炳(水浒传中的黄蜂刺)(1)

蔡德章和黄文炳两个人的“丑”。

毫无疑问,蔡德章和黄文炳都是反面人物,都是作者鞭挞的对象。作为反面人物形象,他们都有着共同的特殊美学价值,这就是“丑”。

江州知府蔡德章是“丑”的:他倚仗宰相蔡京的势,称霸一方,鱼肉百姓,草菅人命。

“在闲通判”黄文炳也是“丑”的:他趋炎附势,官迷心窍,奉迎权贵,摇尾乞怜。

他们一个是“丑”主子,一个是“丑”奴才;一个是直接下令处死宋江、戴宗的元凶希望借此向朝廷“丑”表功,再现在的官职上在升官;一个是暗中出计献策的谋士,希望借此向蔡德章“丑”表功,捞个一官半职。

水浒原著宋江杀黄文炳(水浒传中的黄蜂刺)(2)

但细加比较,这两个“丑”类又有着明显的区别。

蔡德章也许是因为自幼在相府中当惯了花花公子,一向都靠家奴刁仆出谋划策,因而影响了自身智力发展的缘故吧,蔡德章即使当上了江州知府除了会一味地作威作福、欺压良民之外,在办案方面,仍然是一个低能儿。戴宗假称宋江有疯病,他不辨真伪;宋江的一番装疯表演,搞得他手足无措;更可笑话的是,他还把吴用那封伪造的家书当成了父亲蔡京的亲笔信。

比起蔡德章来,黄文炳干坏事的本领就高明得多了。他刚上浔阳酒楼,就一眼认出了宋江题的是一首“反诗”,紧接着,又在一连三次的“智斗”中显示了自已不寻常的反面“才干”。

第一个回合的“智斗”,是戴宗假报宋江得了疯病。

戴宗这一条计并不算高明,但又是在匆忙中唯一有希望救得宋江性命的应急措施。凭着蔡德章对戴宗的信任,凭着戴宗、宋江和牢城中诸差役的人缘,当戴宗和众差役来到知府堂禀报宋江系疯子的消息时,低能的蘩德章很可能会被蒙蔽,事情的处理也许是把宋江痛打一顿了事。不巧的是,蔡德章的屏风后面偏偏站着个黄文炳,他那

“本人作的诗词;写的笔迹,不是有风症的,其中有诈”

一句话,就揭露了真相,斗败了戴宗。

水浒原著宋江杀黄文炳(水浒传中的黄蜂刺)(3)

第二个回合的“智斗,是宋江上堂装疯。

宋江的这番高明的装疯表演,真可谓演得天衣无缝,不露破绽。一个正常人谁不避腥臭的尿屎?他可是滚着满身尿屎上堂来的。一个配军身份的囚徒谁不震慑于知府堂的森严?他却拒不下跪,圆睁着眼直指知府:

“你是甚么鸟人,敢来问我!”

他还妄称自己是

“玉皇大帝的女婿,丈人教我引十万天兵,来杀你江州人。阎罗大王做先锋,五道将军做合后。有一颗金印,重八百余斤";

甚至警告知府:

“你也快躲了我。不时,教你们都死。”

如果凭当时的医学水平,宋江这么认真而且逼真的表演,是难以辨别真疯假疯的。无怪

“蔡九知府看了,没做理会处”。

但宋江装得再像,也终究逃不过黄文炳的眼睛。他根本不管宋江的表演本身来辨别真假,而是提请蔡九知府

“且唤本营差拨并牌头来问,这人来时有风,近日却才风?若是来时风,便是真症候;若是近日才风,必是诈风”。

这一问,就问出了装疯真相,问得末江败下阵来,被拷打得鲜血淋漓,只得认了“自不合一时酒后,误题反诗”,投进了大牢。

水浒原著宋江杀黄文炳(水浒传中的黄蜂刺)(4)

第三个回合的“智斗”,尤其不同寻常。

为了救助末江,吴用精心策划了这一场特殊的战斗。他运筹帷幄,成功地请来了擅于模仿蔡京手迹的“圣手书生”萧让和精于篆刻的玉臂匠”金大坚,逼真地伪造了蔡京给蔡德章的家书,书信中借口“妖人宋江,今上自要看他,因而督促蔡德章将宋江

“牢固陷车盛载,密切差的当人员,连夜解上京师”。

这条半途劫救宋江之计,确实是极其稳妥、极难识破的高明计策。果然,蔡德章被骗过去了,你看他一下子就慷慨地赏了传假书的二十五两花银,其得意之情,不觉毕然露于神色。乃至这封假书留下手中几天,也未曾发现破绽。但就在蔡德章忙着催人制造陷车、将宋江和戴宗押解上路前夕,黄文炳又次来到蔡德章府上,一下子就识破了真相:

“黄文炳接书在手,从头至尾,读了一遍,卷过来看了封皮,又见图书(印章)新鲜。黄文炳摇着头道:这封书不是真的。知府道:通判错矣!此是家尊亲手笔迹,真正字体,如何不是真的?黄文炳道:‘相公容复,往常家书来时,曾有这个图书么?’知府道:‘往常来的家书,却不曾有这个图书来,只是随手写的。今番以定是图书匣在手边,就便印了这个图书在封上。’黄文炳道:‘相公’休怪小生多言,这封书被人瞒过了相公。方今天下盛行苏、黄、米、蔡四家字体,谁不习学得。况兼这个图书,是令尊府恩相做翰林大学士时使出来,法帖文字上,多有人曾见。如今升转太师丞相,如何肯把翰林图书使出来?更兼亦是父寄书与子,须不当用讳字图书……’”

这一番分析,条例清楚,委实头头是道。在这场“智斗”中,黄文炳凭着他反面的“才干”,斗赢了一时粗心大意的“智多星”吴用。

水浒原著宋江杀黄文炳(水浒传中的黄蜂刺)(5)

然而,黄文炳在这三次“智斗”中显示出来的出众“才干”,非但不会赢得读者的赞赏,反而引来了人们对他的极大憎恶。一切“丑”的反面形象都是作为“美"的对立面存在的。读者的同情是在受迫害的宋江和戴宗一边,他们热切地期望宋江和戴宗躲过这场劫难,他们感到,蔡德章纵使是“丑”的,但他“丑”得无能,“丑”得可笑,而黄文炳却“丑”得狡猾,“丑”得可恶,他是一切丑类中特别丑恶的反面形象,正如他的绰号那样,是一根极其令人生厌的满含毒汁的“黄蜂刺"。

水浒原著宋江杀黄文炳(水浒传中的黄蜂刺)(6)

结束语:

在《水浒传》中的反面阵营中,象低能的蔡德章那种“丑”得可笑的蠢类,自然不乏其人。刻画这类“丑”角,就将产生“滑稽”的艺术效果,引出读者对反面人物的嘲笑和蔑视。但是,美与丑、善与恶的对立,毕竟是十分严肃的;正面形象与反面形象的拼搏毕竟是十分残酷的。我们的文学创作在塑造反面人物形象时,尤其不能忽视黄文炳那种反动“才干”出众的人物。正由于这类人物“丑”得可恶,才更能激起读者对反面势力强烈的憎恶之情;也正由于这类人物有着特殊的“才干”,才能从反面教育人们始终保持清醒的头脑,与他们进行艰苦的、卓有成效的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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