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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多前，经历苏东剧变的俄罗斯风雨飘摇。整个国家，都沉浸在一种荒诞且现实的迷离中。
俄罗斯摄影师伊戈尔·巴兰楚科和多位知名记者，曾记录下苏联解体后，这个国度所爆发的疯狂与绝望。
超市被抢购一空，人们为了块土豆大打出手。
苏联汉子们甚至要拿出珍藏许久的伏特加，去换充饥的粮食。
饥饿的孩子们，游荡在克林姆宫的大门外，《山楂树》旋律尚在他们耳边奏响，可资本主义的巨浪，已击碎他们的胸膛。
在巴兰楚科的镁光灯下，失去红色信仰的年轻人，于红场前蹦迪，在莫斯科大道上野合。
这张著名的老照片里，是一名老人手捧圣经，无助地跪坐在红厂前。面对疯狂厮打的人群，他声嘶力竭地哀求他们冷静下来。
随后，红色的高塔，在这个极北国度轰然倒塌。休克疗法、寡头并立与车臣之乱接踵而至。
在俄罗斯人民茫然无措之际，有个人，穿过人群，屹立在废墟之上，告诉所有人：给我20年，还你一个强大的俄罗斯。
自那一刻起，普京的命运，便与这个凛冬国度，息息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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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的普京，与迷失在极北的俄罗斯
什么是俄罗斯？什么是普京？
这两个看起来毫不相关的问题，却成了破解近20年来，俄罗斯困局的密码。
美国战略家乔治凯南，曾提出过一个颇为犀利的观点：俄罗斯的扩张行径，源自内心深处的恐惧与不安。
那又为何恐惧，为何不安？
俄罗斯民族，经历过长期的认同感缺失，和对国家意识形态的迷离。有一句话说得很生动——撕开一个俄罗斯人的脸皮，你就会发现一个鞑靼人。
欧洲文明产生了三大分支，分别是：以罗马教廷为正统的法、德、英等西欧国家，以清教徒为重要组成部分的美国、加拿大等国，以东正教为正统的俄罗斯、保加利亚、格鲁吉亚等斯拉夫国家。
无论是欧洲老派强国，还是美国新贵，都在地理大发现、文艺复兴等重大历史进程里，坚守和开拓了自己的文明，并确立了坚定地国家价值观和民族认同感。
但俄罗斯呢？
由于高加索山脉的地理隔绝，战斗民族并未及时抓住西方文明革新的机遇，以至于到叶卡琳娜女皇和彼得大帝时代，克里姆林宫空有西式贵族的奢华，对西方文明却知之甚少。
此外，不同于基督文明对欧美国家一如既往的深刻影响，在俄罗斯的文明进程中，拜占庭文明、鞑靼文明和苏维埃政权，同样影响深远。
可俄罗斯属于拜占庭文明吗？当年的拜占庭帝国，如今已是他族的国土。那它属于鞑靼文明吗？拜托，游牧民族已经灭亡了多少年了。
那苏维埃呢？苏维埃又是什么？
它是特殊的，是俄罗斯人心中炽热、但不愿触及的情绪。
昔日的苏维埃政权，想以一往无前的勇气打碎历史宿命。它不去继承过往俄罗斯的历史，也不去代表俄罗斯传统精英阶层在未来的利益，对于今天的俄罗斯而言，一个不存在于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文明，对他们而言着实过于沉重。
所以，剥去彼得大帝全盘西化和苏联那层浅浅的外衣后，你不难发现俄罗斯人民的文明撕裂与精神迷茫。我们是谁？从哪个文明而来？又往哪个文明而去？我们信仰什么？执着什么？
你还会发现，战斗民族骨子所崇拜的，依然是欧亚大草原上原始的、纯粹的力量。
当然，这种认同感的困惑，同样牵扯着普京。
尽管他一再声称不认可苏维埃的某些价值观，但是当今的俄罗斯，在政治层面保留了过去强总统—弱议会—地方参议的制度，但在经济、社会治理上，保留了苏联时代的影子。
首先，普京消灭了一部分寡头，但又扶持另一部分寡头，创造了一个介于国家资本主义和君主经济之间的古怪体系。这种体系既能隐约见到前苏联国企体制的影子，又有沙俄时期的独有特色。
例如，俄罗斯能源业新贵季姆琴科和阿布拉莫维奇的背后，均有普京集团的影子。阿布拉莫维奇主动加入俄罗斯国企系统，而季姆琴科的业务，则完全由俄罗斯政府切割而来。
并且，随着时间推移，寡头体制中的“苏联元素”愈发浓烈，因为他们不但要承担经济任务，还会成为普京社会治理的工具。
2009年，金融危机席卷全球，俄罗斯自然也无法独善其身。当时，其国内失业率飙升，物价飞涨、民怨突起。普京为了平息民怨、缓和经济，果断再度对寡头出手，斥责他们提高物价、祸害民众。
在媒体和普京的引导下，俄罗斯社会的关注点被迅速从政府这里，转嫁向资本阶层。而这种手段，显然有旧时代深刻的影子。
简单来说，普京、寡头和俄罗斯社会力量，这三者之间形成了一个古怪而微妙的不对等政治系统：普京以权力掌握寡头，寡头以资本裹挟社会，而社会力量，就目前看来，对普京的影响十分有限。
是的，到目前为止，我们依旧说不清什么是俄罗斯？
是亚欧大草原上长啸的骑士，是叶卡琳娜时代驰骋的骏马，是彼得大帝时代隆隆的刀枪。亦或是，什么都不是。
2
普京，与俄罗斯的危机
近些年来，俄罗斯的经济弊端令人担忧。就2018年统计表明，俄罗斯举国之GDP，只相当于广东一省。
美国人甚至还借此给俄罗斯取了个外号，叫“拥有核武器的沙特”。
当今俄罗斯的经济问题，有西方世界制裁的原因，也有前苏联解体后休克疗法的遗留弊病，可今天我们讨论的普京的政策导向，也同样值得思考。
俄罗斯如今有三大危机：资源陷阱，工业疲敝和人口缺失。
资源陷阱自不必细说，这几乎是文明国家的噩梦，一旦沾染，极难跳出。
打个简单的比方，如果你提前知道了考试答案，那你无论如何，也无法认真复习了。
俄罗斯亦是如此，这个可以躺在油气资源上赚钱的国家，在失去体制支撑后，已再难寻找产业升级的动力。
根据统计显示，俄罗斯自90年代末开始，石油就已经占其出口比重的40%。尽管近年来有所下滑，但新补充的产品，并非工业品、而是农业产品的出口。
而仅从2016年的全球经济比较图来看，俄罗斯非但不处于经济的第一梯队，反而还有跌出第二梯队的趋势。
普京在2000-2009年里励精图治，加上国际油价一路飙升，使得俄国经济增长平稳。
但普京在此时，并未选择借助他强大的执政力量，促使俄罗斯向工业国转型；反而借此加大军事投入，依赖石油寡头，致使俄罗斯或许错过了近20年来最好的一个转型机遇。
而如今，俄罗斯的现代化之路困难重重。
其地理位置和人口局限，决定它无法走劳动密集型产业路线。如果想走中端或高端产业链，中英法美等国几乎已经霸占完了相关市场。
俄罗斯的制造业实力，同样值得担忧。
早几年时，俄罗斯发生了这么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画面：普京视察一家军工厂时，参观了一辆军用吉普，结果他一开车门，门把手居然就这么断了。
当时，普京的表情一脸生无可恋。而后头的军官，脸色更是比吃了苍蝇都难看。
眼下，俄罗斯制造业PMI和工业数据，均不乐观，与世界主要国家差距明显。
而且工业生产指数和制造业（MFG）更是令人担忧。
如图所见，其制造业和工业生产指数波动极大，且数字并不如人意，相较于世界主要国家差距明显。
上图为美国工业指数
上图为英国工业指数。
差距显而易见。
如果说工业上的差距尚可弥补，人口上的劣势则更让普京忧心。
寒冷的远东地区，其出生率本来就无法和温暖的中纬度地区相提并论。而且，老年人口占全国总人口数在持续上升。
另一方面，根据数据，俄罗斯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在持续减少。这对一个现代化国家而言，非常值得警惕。
年近70的普金，早已两鬓斑白，他还有几个20年去拯救这个深陷凛冬的国家，实现昔日对俄罗斯走向强大且富裕呢？
3
俄罗斯与普金，命运的正反面
近些年来，不少民众十分崇拜普京“强硬”的政治作风，但为什么俄罗斯会采取如此具有攻击性的战略呢？
克拉塞维茨在《战争论》中认为：战争是政治的一种延续。
这是一个难以接受的事实。说的通俗点，一个强大的国家，或许并不需要动辄使用战争与核威慑解决问题。因为在此之上，以政治、经济、工业和外交等构成的综合国力，才是一个国家在国际舞台的力量源泉。
比如法国，不需要太多战争，但是到今天为止，非洲不少国家依旧在法国的金融控制之下。例如尼日尔的铀矿出口，有70%为法国企业控制。
英国也不需要太多战争，但它至今为止还是东南亚地区的大玩家。
还有就是，普京与俄罗斯，已经成为了一块硬币上的正反面。
很少有人充分理解过普京集团、俄罗斯与西方三者之间的关系。有一种观点认为，西方与俄罗斯是相互对立的，其实这种看法并不准确。
俄罗斯不是西方的敌人，是西方内部矛盾的缓冲带，而普京，则是这个缓冲带的操盘手。
在中书令看来，西方世界或许是需要适当强大，但并非很强大的俄罗斯。为什么呢？
西欧诸国，需要这样一个俄罗斯去团结东欧诸国。因为只有强大的俄罗斯，才能让东欧诸国畏惧其压力倒向欧盟，以维持欧洲稳定。
美国也需要这样一个俄罗斯：一方面，美国国内军火商需要这样一个俄罗斯为理由，向国会讨要更多的拨款；另一方面，美国在外交上需要这样一个俄罗斯，巧妙地对北约施加压力，维持其欧洲战略。
就在前年，美方再度制裁俄罗斯时，欧洲方面一边积极响应、制裁俄罗斯经济，一方面却私底下拼命买俄罗斯石油，想给俄罗斯续上一命。这种看似矛盾的行为，恰恰是俄罗斯与西方世界关系的真实写照。
那么普京本人，又在这种关系里，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呢？
俄罗斯社会和人民，需要一个强大的普京去表达他们的强硬态度。俄乌克里米亚之争，举国欢呼，热血的俄罗斯民众，将其视为普京和俄国的重大胜利。
但克里米亚事变后，俄乌400年之盟友情谊，一夜分崩离析。同样的还有2008年，俄罗斯挑起格鲁吉亚事变，把那片养育了斯大林的故土，推向了西方阵营。
从昔日极北之海的守护者，到当年锤、镰刀与铁血之下要革新世界的勇士，再到今日在凛冬国度里战斗的军事强国。俄罗斯创造了历史，但历史走向何方并未可知！
4
走不完的20年，以及坎坷的前方
普京已经年近70了，后普京时代的走向，将会是本世纪最难预测的政治难题之一。
但可以预知的有三点：
第一，后普京时代，不会是强人政治的终结。在这个席卷全球的、漫长的经济寒冬周期里，躁动的民意，将把国际政治推向一个历史上从未有过的舞台。
美国的特朗普，印度的莫迪，菲律宾的杜特尔.......这些人物，只是这场强人政治浪潮的开胃菜。
在我们见到第四次工业革命所带来的财富曙光之前，这场黑暗，将会笼罩苍穹很久很久。
第二，后普京时代，世界或许更加动荡不安。
以普京为首的军人、特工集团，确实顺利完成了苏联解体后，俄罗斯的政治过渡。但过渡之后的俄罗斯，这个骨子里同时流淌着拜占庭骑士、欧亚苍狼，以及苏维埃之火的国度，究竟会在命运的拐点里，选择哪一种归宿？
如今中东大乱，南亚冲突，北非混乱，拉美混战……不管普京如何选择，当燃烧在克林姆宫上空的烈火熄灭时，无论是俄罗斯社会，还是在东欧虎视眈眈，意图脱离西欧约束而自立的爱沙尼亚、立陶宛等国，亦或是雄心不减的美国，都会迎来巨大的战略考量。
第三，后普京时代，俄罗斯或许会成为改变游戏规则的筹码。
一个强大但又处于亚健康的俄罗斯，是否会选择倒向西方？不得而知！
这无关乎经济、军事或历史，但一个拥有上万枚核弹头的玩家，无论倒向天平的哪一边，都有可能成为改变人类命运的砝码。
历史，与宿命。
长夜以至，命运的车轮，已缓缓驶向每个人，无论你选择登上车，还是选择阻挡在命运的前方，一切，都不会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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