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没台阶的山(高不出脚的山)(1)

直爽、豪放、乐观、豁达——重庆人吧!

对头!

干脆、爽快,因为骨质里都是山的血性。

山城重庆,雾都重庆。

本就出身于一个山地城市,万没想到,父母将我们移居的地方不是平原草原,不是丘陵地带,也不是江南水乡。是一座多山,比重庆山城还要山城的多山之地——攀枝花市。

其实,问起重庆,我没什么印象,口答重庆人,脑里只有记忆中的解放碑、嘉陵江、朝天门、菜园坝火车站、观音桥、五里店的地名,叫我具体叙述重庆印象,所能回答的也就一个字:山!

有一个段子,开头语便是:重庆是山城,山城嘛石头多……记忆中的出身地,在江北区溉澜溪一个叫“头塘正街”的地方。从朝天门坐船,在溉澜溪下船,沿嘉陵江边行走,然后上坡,过桥,爬梯坎,穿窄街,过凉亭,走石板路,就该到一幢外是石灰墙,内有木梯的小二楼房屋,房里住有三户人家,我们是其中的一户。屋前的阶梯及石条围成一方石坝,四周有梧桐树、小竹林、夹竹桃、栀子花,出门的右侧,是一坡石阶,可去邻家。站在石坝上,往远看,不仅能看见一座小山,一个小塔,还能看见嘉陵江。江水上、下穿行的轮船,时而传来“呜——呜——呜——” 的汽笛声,悠扬、悦耳。

近听鸟鸣声,远听汽笛声。老屋,雅致而幽静。

爬坡,上坎。家,其实就在一座小山上。零星的一段记忆,都是四十几年前的光景了。我还能述说什么?再也说不清了。上世纪的80年代初,同母亲回过故乡一次,因时间的短促,所见所闻,还是大脑记忆中的老房屋。

老家的老屋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观音桥商圈、重庆大剧院、重庆火车北站、重庆江北国际机场,这些全新的新貌新名,都是多次回重庆的大哥告诉我的。

唯一不能忘却的我是重庆人,我的出生地在重庆,我的根在重庆。重庆江北一个叫“溉澜溪头塘正街”的小屋,小屋的不远处有座山,称——塔子山。

塔子山,名为山,在父母的眼中可能就不称为其山了,只是有个“塔”,即使在哥哥的眼中,也只是一个小“山包包”而已。然而,对于步履蹒跚的我,每次爬塔子山,都由父母牵手。山不高,同样崎岖不平,只要父母的手稍微一松,我就自行前跑,自己爬山,引来母亲不停地提醒声:“慢点,小心前面的路!当心,别摔着啦!”话音未落,跑不了几步远的我果然摔倒,于是泪满盈盈地看着父母,母亲在弯腰蹲下给我吹“痛”的同时,欲将我抱起。父亲则用手我挡住,笑着说道:“不哭,自己爬起来,我们‘打’山,我们‘打’山。是山不乖,欺负我们,都弄疼了。起来,儿子,自己爬起来,嗳——这才叫坚强,才叫勇敢嘛!”

父亲的话,像一片无痛的药。山被“打”疼了,我却笑了,屁股一撅,爬了起来,还像模像样地将两只小手上的土一拍,对父母一笑,又笑盈盈的叫喊着去追赶前面的哥哥……

山缘由此而起。山,无论大与小,只要独立,都具有自己独特的魅力。

十岁后,我的眼中,就是一个全新且陌生的山地城市——攀枝花市!

山,连绵不绝,山山相连,山脉相依,汽车爬的,火车穿的,飞机停的,全在山间。如此看来,我的情感,我的情结,我的情恋,注定要与大山结缘的。

攀枝花市,一座多山的新城,有多少座山?山有多大?谁能说清?要不是一条叫“金沙江”的河流将山从中隔断,其实就是一座山,一座容纳了百万人口特大的大山。

从成都到攀枝花,以前汽车爬行的山道,盘山而上,山底所见的村庄、农田,来到山顶,就可能是海拔一千或二千米的高处,如行穿云间,眼不敢斜视,脑不能分心,唯一的期盼,就是平安下山。而如今,就所行驶的高速公路,也是隧道相连,桥梁相接,车在一座大山体内盘旋而上,进洞的时候可能是大雪纷飞,或滂沱大雨,可出洞时确是阳光明媚,艳阳高照,心,也就那样的灿烂着。

生在上山,吃在山上,住在山上,行在山上。上学走的路,是从这座山走到另一座山;上班坐的车,是经过了一座山又一座山;走亲访友,走街串巷,也是从下这座山,爬那座山;就是出门买袋茶,买包烟,都是小跑去一座山。毫无危言耸听,更无夸大其词之意。称我们为大山里的人,山顶上的人,都不过分。而常年徒步于山体之间的我们,练就了行如云,走如风的脚力,就是在高高的山顶上,也能走出一马平川的风姿。

这就是我的第二故乡。山高地高,举手可触头顶飘过的白云,登高及远,看鲜红的太阳从海平面跳出。我们如追日的夸父,为追求光辉的日月,奔跑在明媚的阳光下,享受着太阳的光芒。

儿时的我,好像,或就根本“走”不来路,出门就跑,背起书包上学,放学是跑;父母叫我去买袋盐,都是跑去跑回;伙伴间的游戏也是东跑西跑;玩高兴了回家吃饭还是跑。这样,磕磕碰碰,摔摔绊绊,额头碰出血,手腕擦破皮,膝盖划出血就是常有的事了,擦破皮流着血的我去问父亲,这是为什么?父亲答说:男孩子,不摔长不大。

面对炽热的火球,背一个热锅般的书包,就是在摄氏39度高温下,迎着干热的火风,跑出了鲜红的鼻血,也不曾皱一下眉,将作业本撕下揉成圆柱或团,往鼻中一塞,或用手一摸,就坐进了教室里的座椅,大声朗读: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回到家中,母亲心疼地说:来,我给你擦一下。我却甩出了父亲的一句话:男儿流血不流泪,这算什么。一晃,又跑出去找小朋友玩去了;篮球架下,跳起落下跌倒,地面将腿划出长长的血痕,疼痛难忍,坐在地上,想呻吟,哥哥过来看一眼,摸着我的头:没事,小伤!男儿有泪不轻弹;绿茵场上,为一个球,奋力拼搏,脚被扭伤,旋即肿了起来,就是同学架起,将牙咬得嘎嘎直响,唯恐同学笑齿,也不曾哼哈一声。同学称赞:好样的,男人嘛,似钢如铁!

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得像山一样?而所有的这些,都是山对我们的磨砺,历练!

同哥哥去过一座山,那是因为采菌。是新鲜,好奇,还是觉得好玩,山高坡陡,雨后路滑,跌跌撞撞的我,睁眼满山寻找新发出朵菌的迹象,发现一朵,新奇无比,欢呼雀跃。回到家里,躺在床上,忽想起山上都有些什么样的景象?切切,睡意全无,心中一悔哟。山的背后到底是什么?依山而居的我,梦中的景象都是山,这就是山缘,山情吧。山,既然险峻,就有无限的风光,爬山看景,伴梦而思,对于山,自然是有种期盼。

一日,忽闻高三的大哥哥,大姐姐,为了山的风貌,山的风姿,私自结伴,去爬一座大山,山高坡陡,山脊狭长,草多路险,一男生不慎滑倒,摔下山谷,两施救的一男一女同学,幸亏树木遮拦,幸免于难。一时间,校里校外,街头巷尾,议论的全是爬山一事,大伙谈山皆色变。

不是说无限风光在险峰吗?爬山赏景怎么就成了谈山色变呢?一定要去爬山,爬一座好大好大的大山,我心里埋下一个永不泯灭的欲愿,现在不行,就是今后长大的我,也一定要去的。

是上帝的安排,还是大山的戏弄,还是一种巧合。我的家,推窗可望的就是一座大大的山,攀枝花市著名的国家森林公园——大黑山。

这座从早晨日出的第一缕阳光到太阳西下的最后一抹余晖照耀的大黑山,就那样年年月月,日日时时地出现于我眼中。

一日看山,不算看,百日看山心生情。

或说大黑山的巍峨高严,或称大黑山的伟岸挺拔,他高如云端的山体,风姿秀逸的山峰,都给以我无限的遐想,无穷的力量,而让我对他产生敬仰之情。

一座山,怎么就能融进我的生活里了呢?

大黑山在我心中如此高大伟岸,然而,让我所不知的是,大黑山竟有幼稚,柔媚的一面。幼稚时的大黑山,如一个卖萌的幼童,柔媚时的大黑山,如多情的少女。

所谓卖萌,就是诺大的大黑山,有时候也像个懵懂的幼童,昨天还清丽明晰地在我眼前,可第二天睁眼看去,他竟玩“消失”,让我惊魂落魄。

本是个清朗月满的夜,一阵风起,一阵雨来,电闪雷鸣,大雨滂沱。推窗远眺,云雾缭绕,烟雨迷离,天也茫茫,山也茫茫,我眼什么也看不见了,脑中一下空白,明知是怎么回事,可就那样莫名的惆怅起来,忍不住心问一下:大黑山呢?

不知过了多时,苍茫的天、地间,经风雨洗礼,云涌雨过,山,又清晰绿油地出现于我眼中,还自行得意地发问:我漂亮了吧?

时而,银丝般的雨线和着团团白云绕其山间,他又要游戏于我。山朦胧,树朦胧,那条山中抽出的彩虹,接向天空,似天梯,恍若仙境,他是要迎娶下凡的仙女?我不是多情郞,何需羞怯掩脸?

一幅让人充满遐想的画景。

此山此景,有让我有写诗的臆想,有欲展歌喉的欲望。然而,我写不了诗,也放不开嗓门。我怕破坏这童话般的景象,我只能游离于若仙若境的大地,仰赞心中的大黑山。那是山的灵性,山的率真。

有段时间,不知是不是我人生的最低谷。整日无精打采,气若游丝,恍若天塌一般,十五分钟的车程,竟可以“熟睡”过去。我知道,那是因为对工作不顺的心理退避。萎靡不振的我,自己都恨自己,自己都认为不可救药。就连平日亲近,亲密我的大黑山都用轻傲,藐视的眼光看向与我。是命运的捉弄?生活的安排?还是人生的一个玩笑?

抬起头——看着我——

是父亲的声音?是哥哥的声音?是同学的声音?天地间,前无人,后无影,独行一人。是心的呐喊,为之一振,仰起头,看向了巍峨,伟岸的大黑山。

这个无雪花飘飘,白雪皑皑,明明是冬天的天空,却留有秋的画意,发出是春的信息,攀枝花市的大黑山,他——终于向我发出邀请。

大黑山,原来你是那样深厚的爱着我啊!我便也那样浓烈而激情的向往着你,山与人竟能心灵相通?

于是,在做足了精神准备,在太阳都还未起床的时候,我的足印就留在了大黑山下,我是想在大黑山上领略太阳升起的第一缕阳光。

足踏没有柏油,没有水泥的山路,走进大山,走进自然,满眼的绿荫,鼻闻沁心的空气,空气中都带泥土的气息,做了一个深深的深呼吸,顿觉神清气爽,原来接地气的感觉竟是如此惬意,如此的享受。

一直以为,一座大山就如雄狮一般,生怕打扰“睡狮”梦境,我小心翼翼,迈步轻上。树与树间那些纵横交错的藤蔓,藤蔓上生出绿茸茸的幼芽,都是生命的起源。一条清水从山涧潺潺流下,亲近水边,泉水调皮的欢跳,还蹦到我脸庞,一丝凉意,哦,这就是山的灵性吧,那样跳跃与我亲吻。一只小鸟在我头顶“啾——”的一声鸣叫,是我打破了它的睡梦,向我泄愤,还是早起的鸟儿发现了我的到来,飞向林间,告诉了别的鸟儿,一时间,山间林中,百鸟齐鸣。山间的寂静,就这样喧哗起来。无怪清风微起,松起涛涌,送来松涛阵阵,虽没狮吼虎叫,也未见梅花鹿的身影,那欢跳的小松鼠发出“个哦——个哦——”欢畅声,加入林间百鸟的大合唱。太阳出来了,七彩的阳光透过云烟氤氲的松林洒向道路,一束束,一片片,我的心就那样的阳光着,光明着。眼中的阔叶树,那自然长成一个个三厘米左右直径的圆球,错落有致,箭竹林,高山杜鹃花,都给大黑山森林凭添了几分魅力,脚下青草繁花铺就的山路,草都盈盈,花也盈盈,花草树木都知我心,山高俊俏,风景迤逦,让我亢奋着,让我欢心。看来,山光水色足以复苏一个人的灵魂。

当我爬到老鹰岩时,这里的海拔已达2920米,也就是大黑山之巅了。

我贪婪的极目远眺,终于发现,山的背后不是城,不是海,是山,连绵不绝。

雄浑的大黑山,是我对你的敬畏,还是你对我的折服?站在山之巅,一览众山小,方领略山高人为峰。

山,给予人的是坚毅、毅力!人,回报于山的是自信、信心!

四川攀枝花·竹湖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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