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去世舅舅收养小说(小说父母去世后)(1)

作者:尤知遇

1

凌晨三点,夏念在婚纱上缝上最后一颗珠子,收针的时候,针尖穿过拇指,她反应极快地收回手,却还是有一滴血,滴落在婚纱上。

凌晨五点,手机响了。

夏念睡眼朦胧地伸手摸索沙发上的手机,浑身疲惫不堪,体力透支得很严重,以至于她连翻个身的力气都没有。

好不容易摸到手机,眼睛睁不开,凭着感觉在屏幕上滑了一下,男人的大嗓门顷刻若雷电,噼里啪啦炸醒了夏念。

“念念,你......你快来医院,阳阳出事了,她说想见你最后一面!”

2

为了赶制那个婚纱,她本就虚脱得厉害,身子似被掏空了一般,开了一路的车,路上好几次差点出车祸,被人鸣笛骂了一路,此刻又挨了一巴掌,顿眼冒金花,反胃又想吐。

“你还敢来!都怪你!阳阳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你个祸害!”

赵天凤越骂越大声,苏仁德听到外面的动静,赶紧从病房里走出来,见夏念狼狈地坐在地上,脸上还有个明显的巴掌印,瞬间明白了。

拉住赵天凤重新扬起的胳膊,苏仁德第一次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赵天凤!你够了!你有什么资格责怪念念,这一切,都是你自己作的,是你亲手把闺女送进了地狱,是你这个亲妈害了她!”

赵天凤没想到一向软弱无能的丈夫突然打她,她红着眼,瞬间恼了,反手就跟他扭打在一起,嘴里骂骂咧咧的要跟他拼命。

苏仁德牵制住她,朝地上的夏念道:“念念,快进去,你妹妹等着见你最后一面!”

他亦红着眼,神情颓废,一脸的痛苦,可见,病房里的人真的病得很重。

夏念收回目光,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一阵急促的眩晕感几乎将她吞没,她缓了一会儿后,扶着墙一瘸一拐地推门走进去。

病房里,苏阳阳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看到她进来,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虚弱,又刺眼。

夏念强忍着胃里的翻涌奔腾,扶着墙一步一步朝她挪过去,两米远的路,她似乎走了十万八千里,用尽了一生的力气。

“姐,他们说,我没有时间了,那件婚纱,正好留给姐姐,姐姐帮我穿吧。”

苏阳阳的声音很低,夏念需要把耳朵凑到她唇边才能听见。

她坐在病床前的凳子上,拼命压制夺眶而出的眼泪,小心翼翼地握着她的手。

“穿不了,姐穿不了,婚纱是按你的尺寸做的,阳阳,好好养病,等你病好了,姐姐带你去试试。”

夏念的声音很温柔,她拼命眨着眼睛,使劲地呼吸,尽量不让自己哭出来,更不让她听到自己的泪腔。

苏阳阳的指尖微动,慢慢覆上她的手。

她说:“姐,我疼,我好疼,我不想再这么疼了,我不想治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她说:“姐,我觉得好遗憾,我好想穿上姐姐做的婚纱,可是我没时间了。”

夏念摸着她光秃秃的脑袋,笑中有泪,她说:“没事,姐一定想办法让你穿上。”

夏念捂着耳朵安安静静地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舅舅苏仁德坐在她旁边,哭成泪人,悔不当初。

他说:“念念,都说人在做天在看,舅舅现在终于相信了,人是有报应的,这么多年,苦了你了,我和你舅妈的债,如今全报应在阳阳身上了。”

父母去世后,舅舅舅妈霸占我家房和赔款,20年后他俩遭报应。

苏阳阳得了白血病,发现时已经是晚期。

夏念离开的时候,舅舅苏仁德抓着她的胳膊欲言又止,夏念想甩开,他支支吾吾满是懊悔的话,又让她震惊在原地。

他说:“念念,你知道阳阳为什么会得这个该死的病吗?”

3

五岁之前,夏念是家里的小公主,是父母爱情的结晶,更是爷爷奶奶的掌上明珠心肝宝贝,一家五口,和睦幸福。

噩梦的开始,在夏念五岁生日的那天。

一家人,开车去游乐园庆祝小公主的生日,回来的路上,车子与大货车相撞,夏念被妈妈和奶奶死死护在身下。

警察来的时候,一家五口,只她一个小小的身子在血腥中哭哑了嗓子。

车祸后,夏家只夏念一个人活了下来,昏厥后再醒来,她成了孤儿。

因为她爸妈有高额保险,受益人是她,因为他们家有个房子,所以,所有亲戚争着抢着要收养她。

后来,因为车祸的地方没有监控,谁是全责搞不清楚,且要等到她满十八岁才可以拿到保险,是以,所有人又开始把她当皮球一样踢来踢去。

碍于舆论的压力,他们没有抛弃她,只是从大伯家到三叔家,从三叔家到小叔家,再到姑姑家,她每住一段时间就要换个家。

从南到北,从城市到农村,最后,年迈的外婆握住了她的手。

她住进了外婆家,却被外公嫌弃是拖油瓶,但是外婆很爱她,她以为终于不用再搬家。

然,仅仅半年,外婆脑出血住进医院,所有人都骂她是扫把星,说她命硬,外婆走后,外公把她赶了出去。

最后,是舅舅把她接走,她以为牵着她的这双大手很有安全感,因为舅舅以前很喜欢她。

然后,住进新家的第一天,她听到隔壁的争吵。

“你小点声,别让孩子听见,我这不是也没有办法吗,妈走之前给我打电话,逼着我把孩子领回来,为了让她走得安心点,我能有什么办法?”

“她逼你你就把人领回来,苏仁德!咱们都自顾不暇,你还弄个拖油瓶过来!

“我不管,今天你必须把人送走,实在没地方去就送到孤儿院,或者你直接扔到大街上,想让我白吃白喝地照顾她,门儿都没有!”

即便隔着门,女人的咆哮声都能刺穿夏念的耳膜。

她缩在角落,怀里抱着妈妈送给她的布偶熊,颤抖着身子,不敢发出声音,眼泪啪啦啪啦地往下掉。

女人的咆哮声中,夏念已经开始想,下一次,她会被送到哪里,她掰着手指头算,她还有几个认识的叔叔伯伯。

“你懂什么,我告诉你,咱们收养了这丫头,那咱们就是她的监护人,那我姐他们留下的房子就是咱的,他们的保险也是咱的。

“小孩子又不懂这些,她的东西都是咱的,所以怎么能是白养呢,回头警察定了案,可能还有赔偿金呢。”

男人分析得头头是道,却并未完全说服自己的老婆,她的叫嚣依旧暴躁,依旧伤人,依旧毫无顾忌。

“这么多好处还轮得到你?她之前被踢皮球的时候你是瞎了吗,房子还欠着贷款呢,又不是全款,要个破房子有什么用,保险下来还不够还贷款的,还赔偿金?

“你怎么知道有赔偿金,那货车司机也死了,要是人家打赢了官司呢?你有钱赔吗?别在这给我上眼药水,赶紧把人扔出去!”

一番据理力争的争吵,最后,不知为何,男人吵赢了,夏念留在了苏家,她血缘上的亲舅舅家。

4

夏念七岁住进舅舅家,那个冬天,特别冷。

舅舅家是两室一厅,舅舅舅妈住主卧,女儿苏阳阳住次卧。

舅舅让夏念跟苏阳阳住一起,舅妈不愿意,家里有个三平米的储物室,她让夏念住进了储物室里。

一张小床,一床单薄的被褥,连个枕头都没有,这就是夏念的全部。

里面没有空调,没有暖气,她晚上睡觉把自己裹成一团,因为太冷,直接穿着衣服睡觉,半夜差点把自己冻死。

她抱着布偶熊缩在角落想爸爸妈妈,压着声音不敢哭出声,然后听到敲门声。

这两年,她学会了察言观色,知道在别人家里住着得小心翼翼,不能惹他们不高兴。

所以,听见第一声敲门声时,她手忙脚乱地去开门,她怕迟一点外面的人会不高兴。

打开门,一个小脑袋伸进来,这不是夏念第一次见到苏阳阳,以往去外婆家走亲戚的时候,她们还一起玩过。

那时候,所有人都对她很好,舅舅舅妈对她也好,总是笑脸相迎。

两年不见,苏阳阳长高了不少,亮晶晶的眸子,干干净净,看起来就很暖和的玩偶睡衣,扎着两个小辫子,很可爱。

这副被疼爱长大,没有任何烦恼的幸福模样,像极了两年前的夏念。

苏阳阳伸着脑袋瞧了瞧储物间的环境,皱着小眉头摇摇头,伸出小胳膊去拉夏念的手。

“姐姐,这里好冷啊,你跟阳阳睡吧!”

夏念不知所措地跟着她走,她害怕舅妈凶狠凌厉的模样,却也怕惹了苏阳阳不高兴。但凡这个家里的人,她谁都不敢惹。

苏阳阳的房间很大,跟她以前的房间很像,大大的公主床,大大的桌子,数不清的玩具和布偶,地上还铺着毛绒绒的毯子,屋里暖和得似艳阳。

夏念被她拉上床,坐在床尾不敢动,苏阳阳从柜子里翻出一套睡衣递给她。

“姐姐,穿着衣服睡觉不舒服,这个给你!”

那天晚上,是夏念自家人去世后的两年,第一次睡得暖暖和和,安安稳稳。即便当时在外婆家有外婆疼,睡的也是硬邦邦的床板,因为外公说睡硬点对脊椎好。

苏阳阳比夏念小两岁,夏念住进去的时候,她刚刚过了五岁的生日。

后来夏念才知道,贪得一时享,是会遭报应的。

第二天早上,赵天凤开门叫女儿起床,看见夏念在床上,嘴都气歪了。

她的力气大,扯着夏念的腿一下把她从床上拽下来,夏念被甩到地上,脑袋重重磕在门框上,疼得她眼泪直流。

“扫把星,你竟然敢爬上阳阳的床,是不是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苏阳阳被惊醒,跑过来抱住夏念的胳膊,噘着嘴巴朝她妈瞪着眼。

“妈妈,是我把姐姐带过来的,是我让姐姐陪我睡的!”

晚上吃饭的时候,夏念很自觉地只夹了几根青菜便埋头扒饭。

舅舅给她夹肉,舅妈夹回去,说多吃青菜发育好,舅舅不敢再说话。苏阳阳给她夹肉,舅妈夹回去,说姐姐不喜欢吃肉。

苏阳阳趁着舅妈去厨房,偷偷给夏念夹了好几块排骨,让她赶紧吃,然后自己跑去厨房,缠着赵天凤问东问西,等夏念吃完才松手。

吃过饭,赵天凤带苏阳阳出去玩,苏仁德在客厅喝酒,夏念怯生生地走过去,问他扫把星是什么意思。

苏仁德喝得正嗨,听到后随口说了一句,“扫把星啊,扫把星就是自己运气不好,周围的人也跟着他倒霉,不吉利。”

夏念抱着妈妈留给她的布偶熊,眼泪啪啦啪啦往下掉。

她说:“舅舅,我不是扫把星,爸爸妈妈说我是天使。”

苏仁德明显愣了一下,看着她怯生生的模样,没说话,往肚子里使劲灌酒,然后一声一声地叹气。

他说:“念念啊,是舅舅对不起你,但是舅舅得生活啊,舅舅也没办法。”

5

那天之后,夏念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她不敢再轻易接受苏阳阳的好意,不敢再靠近她。

舅舅苏仁德是汽车修理厂的工人,更是一酒鬼,一个月六千块钱工资,他告诉舅妈一个月五千五。

发了工资全部上交,自己偷偷留五百买酒喝,不上班的时候,基本是醉醺醺的。

舅妈赵天凤是一小公司职员,工资不高,日子舒服,一个月到手四千,喜欢打麻将,更喜欢打老公,一天不打她就难受。

那场车祸后来有了结果,是货车司机酒后驾驶又疲惫驾驶,法院责令司机家属赔偿夏家七十万。

夏念那时候小,不懂这些事,只知道那段时间,舅舅抽的烟越来越好,喝的酒越来越贵,舅妈给自己和女儿苏阳阳添了很多漂亮的衣服。

只有她,一如往常地被忽视。

自父母离开后,夏念再也没穿过一件新衣服,没有人给她买。

她长高了,以前的衣服不能穿了,被亲戚当作皮球一样甩来甩去的时候,穿的都是堂姐表姐或者堂哥表哥的旧衣服。

过年的时候,舅妈给所有人买了漂漂亮亮的衣服,就是没给夏念买。舅舅随口说了一句,舅妈把他骂一顿,然后他就不敢说了。

夏念没奢望能有新衣服,她现在只要暖和就行,可是那些旧衣服,即便穿两件棉袄在身上,她也冻得龇牙咧嘴。

苏阳阳偷偷把自己的衣服给她,夏念比她高一头,穿不上,也不敢要。夏念凶她,不让她再来找自己,小姑娘笑呵呵地说她有办法。

一个寒假过去,苏阳阳胖了一圈,成了肉嘟嘟的小胖妞。

苏阳阳一直是个很爱美的小姑娘,特别是头发,每天要梳很多次,夏念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把自己吃这么胖。

然后有一天晚上,夏念一个人缩在储物室,苏阳阳又敲开她的门,蹑手蹑脚地爬到她床上,塞给她两件新衣服。

“姐姐,你把这两个穿在里面就不冷了,我现在和姐姐穿一样大的衣服哦,这两个我都没穿过,是新的哦!”

那时候夏念才知道,为什么一向爱美的苏阳阳,会那么不要命地吃东西,原来就是为了买大一码。

夏念虽然感动,可是对于舅妈赵天凤的恐惧根深蒂固。

她渴望苏阳阳手里的衣服,可是她不敢接,因为她想起了被舅妈扯着腿扔到门上的那种痛楚。

所以,她把苏阳阳推开了。结果,小姑娘没站稳,摔在了地上,脚趾扭了一下,痛呼了一声,夏念赶紧去扶她。

然,刚触碰到苏阳阳的胳膊,舅妈就气势汹汹地朝这边走过来。

苏阳阳被送回房间后,夏念挨了一顿打,三十八码的拖鞋,狠狠抽在夏念身上,夏念痛得嗷嗷叫,哭哭啼啼地喊救命。

苏仁德从房间出来,欲言又止,刚说句话就被赵天凤吼回去,然后他歉意地看了夏念一眼,转身又回了房间。

苏阳阳听见声音,哭着喊着让她妈别打了,可她房间的门被锁上了,她出不来。

听见她帮夏念求情的声音,赵天凤更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打夏念。

“扫把星,我警告你多少次了,不许靠近我闺女,你以为攀上她就有好日子了是不是,你以为她喊你一声姐姐你就是主人了是不是?!

“我告诉你,你就是个没人要的拖油瓶,你们一家四口都是你害死的,都是你克死的!”

6

自车祸之后,夏念再也没过过生日,一是没人给她过,二是她不敢过,她不敢回忆生日那天的场景。

没有人知道,她心里有多么恐惧和自责,她觉得,如果不是给她过生日,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可能就不会死。

所以,她痛恨自己的生日。

世上没了疼爱她的人,唯一的好处,就是没有人再记得她的生日,她觉得这样特别好。

可是,苏阳阳不知怎么知道了她的生日。

夏念十岁生日那天,舅舅和舅妈上班还没回来,苏阳阳捧着一块小蛋糕进了储物间,她点了蜡烛,给她唱生日歌。

小姑娘一片好心,却丝毫未曾发现夏念惊恐害怕的神色。

她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然后是惨白,最后是愤怒,车祸那天的场景瞬间萦绕在心头。

夏念崩溃了,一下推开苏阳阳跑了出去,连鞋都来不及穿,她不管不顾地往外跑,任凭风雨打在脸上,任凭地上的石子把脚心划破。

等她在公园的草丛里躲到半夜回家,等待她的,又是一顿毒打。她闯祸了,她推开苏阳阳跑出去,苏阳阳手里的蛋糕掉了。

蛋糕上面有蜡烛,蜡烛点燃了被褥,把储物间烧着了,然后大火燎原,把家里烧得一干二净。

所幸,苏阳阳见她跑出去,反应过来后就去追她,恰好没在房子里。

所幸,那天晚上下了暴雨,没有殃及邻居。

所幸,赵天凤回来得早及时打了消防电话。

房子烧了,他们只能搬家。

时隔五年,夏念终于又回到了自己的家。他们家有三个房间,之前爸爸妈妈一间,爷爷奶奶一间,她自己一间。

搬进来后,舅舅舅妈直接搬进了主卧,让苏阳阳住了她之前的房间,爷爷奶奶的房间留给她。

晚上她起来上厕所,听见主卧里有声音,她躲在角落,听着舅妈在给舅舅算账。

舅妈一声怒吼,然后开始算账,夏念不进去都知道,她在掰着手指头使劲戳着舅舅的脑袋。

“这房子租出去一个月六千,扣除还房贷的三千,一个月剩三千,本来是稳打稳一个月净挣三千,算是她交了生活费,现在好了,咱家的房子被她烧了,怎么看都是一个赔钱货,扫把星!”

扫把星这个词,夏念听了无数次,很多人都跟她说过,她排斥,明明以前爸爸妈妈都说她是小天使。

“苏仁德,之前是你说有房租可以收,我才勉强同意她住下,现在房租没得收,我可不白养着她,你把她送孤儿院去!

“她把我们的房子烧了,这房子就算她赔偿我们的,人必须送走!”

“老婆,你看你,眼光永远这么狭隘,这点房租算什么,你可别忘了,还有我姐他们的保险呢,那可是巨款!

“你不是要生个儿子吗,保险给咱儿子留着买婚房,你要实在生气,想想赔偿金啊,七十万呢,不也是她的生活费吗,足够咱房子重新装修的……”

啪地一声巴掌,夏念猜想,应该是舅妈打了舅舅。很快,她又听到舅妈咆哮,声音很大,几乎刺破夏念的耳膜。

“不行!等她成年还得八年,我可等不了。

“你怎么不长脑子啊!我告诉你啊,你现在把她送到孤儿院,或者随便送到老家亲戚那,她十八岁生日之前,我们再把她接回来,等保险拿到手,我们就没义务管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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