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到南北朝的小故事(故事我是预备新后)(1)

原本缠绵病榻多年的那个病秧子淑妃,一夜竟然痊愈了

不但得了皇帝专宠,还叫嚣着要当皇后,更没想到皇帝竟然答应了

于是在封后大典前夕,我被换人了

1.

淑妃病好的第二日,皇帝前去探视,此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几乎没出过西宫的门。

据说前一天夜里,淑妃坐在垣墙上看星星,被眼瞎的侍卫当成刺客。受惊的淑妃掉下垣墙,恰好掉进了皇帝怀里。

二人一见钟情。

淑妃本就生得美貌,病好之后更是多出一段天然的媚骨。皇帝最爱看她跳舞,一起一落极尽婀娜,比伎乐司的还专业。

不仅唱歌跳舞,诗词歌赋上也是天赋异禀,出口往往惊艳四座。

她嫌宫女服饰笨重,要改,她嫌殿室陈设不便,要改,她说宫女太监也是人,要有人权,她还让皇上定期陪她出宫品尝市井美食……

这么别具一格的可人儿,引得皇帝日日罢朝,宠她宠得没边儿。

一日我们在御花园相遇,她上下打量我,“要当皇后的便是你?”

我含笑不语,她又道:“正妻的位置只有一个,既然我和皇上真心相爱,你当皇后不大合适。”

我也大方,“那你来。”

隔日我敲开义母的门,把淑妃疑似穿越者的事跟她说了。

义母抬手在黑白格棋盘上抓起一个白主教,“看过几本穿越文,会背几句古诗,随便穿个越就以为自己拿了大女主剧本,嚷嚷真爱大过天。唉……你是我一手带大的,格局要打开,可不许跟她一般见识。”

“我明白的,”我抿嘴而笑,挪了一步黑皇后。

一局棋罢,义母起身打开佛龛,里头供着小小一副人像,是个眉目俊秀的少年。

义母插上一炷香,双手合十,“十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我站在她身旁,望着遥远记忆中的少年,心湖泛起点点涟漪。

2.

我叫区漓珠,出身将门,父亲是当朝大将军区衡。

我从小舞刀弄枪,仪态规矩学得不大好,勉强得宠,除了那年头皇帝对美色不甚挂心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皇帝想傍着我父亲这条粗胳膊,收归己用。

我义母说过,皇族婚姻向来是利益牵扯,认准自己想要的,别的一概勿理就对了。这叫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我义母姓江,偶然穿越到我们这,深感生存条件之恶劣,埋头做买卖。嫁了户书香人家也姓江,生下儿子江星白,后来夫家落难,受过我父亲的恩。

一番缘分流转,义母带着独子来到将军府上,我母亲早逝,义母便当起了教养之职。教得我一身不土不洋,古今难辨的气质。

幸而我还有个将军爹爹,好歹校准了我将门闺秀的大方向,日常还算明秀端方。

在淑妃作为穿越女归来之前,我与皇帝相敬如宾,称一句恩爱也无不可。

年前皇后崩逝,望眼整个后宫,除我之外,也不过淑妃,静嫔,心嫔和佳嫔四人。当中属我资历深,继任后位便成了名正言顺的事。

从前后宫论资排辈,相安无事,爱情是什么,听都没听说过。

直到淑妃的到来。

“你们都这么年轻漂亮,被关在这个大笼子里,围着一个不爱你们的男人转,想想也蛮可怜。”

说着淑妃幽幽叹了一口气。

呵,我真是吃饱了撑的要去琢磨那个男人的爱不爱。

我的侍女阿碧看不过眼,客气地提醒道:“淑妃娘娘慎言。如今宸妃娘娘暂理后宫,位同副后,这昭阳殿可不容您造次。”

淑妃漫不经心地看了我一眼,“人人生而自由,我在哪爱说什么,那是我的自由。皇上说了,在这宫里只让我做自己就好。”

一句话抬出皇上来,阿碧再不敢作声。

我在心里咂摸,自己是人还好,若自己是只猪,做来有何意趣?任人宰割罢了。

她一气谈了许多,谈平等谈人权,谈吃人的封建社会,我们这群人类还是太愚昧,她是火,是光,是先进文明的信使。

我不说话,佳嫔漓婉是我娘家庶出的亲妹,忧心地看了我一眼,也不说话。

静嫔和心嫔跟我不熟,但颇懂规矩,眼观鼻鼻观心地闭口不言。

淑妃看着我们垂头丧气,越发有些得意,抚着袖口的绣花,“你们这样活着属实太无趣了,女人嘛,还是得活色生香,勇敢追爱……”

我忍不住了,喊一声阿碧,平静的语气里透着威严,“明日起,攫了西宫所有丫鬟宫人,关了她小厨房,炭火衣裳一应都不必供了。”

淑妃见多了我缩头乌龟的怂样,一时不习惯我发号施令,瞪大眼睛愣在原地。

“既然人人平等,你也别让人服侍了。衣裳自己浣洗,吃食自己去觅,炭火没了也好说,后门御山上多的是树木,你自己去烧吧。你生来自由,爱烧多少烧多少。”

静嫔她们已经开始偷笑,淑妃气坏了,指着我鼻子道:“你敢苛待我?副后善妒是大罪,我要向皇上告发你!”

我就知道,冠冕堂皇的话说说容易,一旦触及自身利益,大多避之不及。双标是世人天性。

淑妃说着便要往外冲,我向阿碧使个眼色,阿碧会意,当下便有宫人一哄而上,擒住淑妃。

淑妃慌得脸都绿了,大声喊着皇上救命。我看着她的贴身婢女偷跑出去,算算昭阳殿到御书房的脚程,皇上应该很快会到。

“勇敢追爱?”我收起平日吊儿郎当的脸色,冷笑一声,“后宫是皇帝一人的后宫,淑妃这是撺掇人追谁去?太医还是侍卫?阿碧,淑妃污言秽语搅乱后宫,罚杖责二十……”

刑凳早已备好,阿碧领着几个掌刑太监上前将淑妃押上去,她平时得意惯了,眼下手脚并用挣扎得毫无形象可言。

太监顾及她平日荣宠,不敢用力,饶是如此,那一板子下去,也够她扯着嗓子呼号半日。

此时,门外忽传来一声尖锐的“皇上驾到”,众人齐刷刷起身准备行礼。

我眼风瞥到一缕明黄,屈膝刚喊了一个“皇”字,脸上猛然受了一掌重击,半边脸疼得火烧火燎。

“皇上!”阿碧忍不住惊呼。

皇帝一身明黄便袍,长身颀立,玉面花容。他确是个难得的美男子,哪怕盛怒之下,昭阳殿还是因为他的到来整个亮堂了许多。无怪淑妃对他沉迷。

淑妃娇滴滴倒进他怀里,气息柔弱,只任泪水安静地往下淌,“皇上,蓉蓉好疼,宸妃她、宸妃她……”

皇帝温柔备至,耐心地安抚道:“朕都晓得的,你别说话,小心伤口疼。”

也许是察觉到自己方才失了体统,皇帝敛了些怒气,向我道:“纵是她再有过错,你也不该动私刑,还没当上皇后呢,切莫得意忘形。便罚你禁足半月,闭门思过。”

我垂首不语,满身写着知错。侧眼看去时,正对上淑妃得意的偷笑,看来那一板子着实是打得轻了些。

皇帝搂着淑妃离开了昭阳殿,众人悻悻散去,漓婉牵着我的手欲言又止,终是默默地退下了。

我回身喝了口茶,又拈起一块红豆糕。阿碧伶俐,拿出早已备下的消肿止疼膏。

皇帝最讨厌后宫用私刑,他那宠冠六宫的母妃,当年就是被太后动用私刑之故,伤重不治而亡的。

3.

我闭门思过这些天,据说淑妃一改往日的张扬恣意,走起了温柔婉约,脉脉含媚的路线。

这是吃了教训,懂得因地制宜了。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借问江潮与海水,何似君情与妾心?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觉海非深。”

一首首公主琵琶,幽怨苦多,长门有信,相见时难别亦难的大杂烩。看得出来,她是下了猛力。

美貌艳丽加上才华横溢和风情万种,这不是要男人命么?

古今男人为什么喜欢上青楼,因为青楼女子会打扮,擅技艺,知情知趣,还不催人读书上进,保家卫国云云。

淑妃便以同样的路数笼络皇帝,往一代妖妃的方向越奔越远。

不仅皇帝,她还频繁出入永寿宫,大投太后所好,一会儿是炙烤嫩牛排,一会儿是香煎鹅肝配葡萄酒,甚至会同能工巧匠磨了一副老花镜,讨得太后圣心大悦。

后宫惯会见风使舵,原本我与她同为妃位,我被立为皇后人选,不过是因我比她早入宫一年,且她常年缠绵病榻,恐难当皇后懿德。

然而今时她生龙活虎,难道二圣宠爱还抵不过那可怜兮兮的一年光阴么?

墙倒众人推,皇上对我不闻不问,我自甘沉沦实在不像个争气的,日子便逐渐过得促狭起来。

静嫔和心嫔早成了淑妃的座上宾,只有漓婉偶尔前来问安。她年幼懦弱,言辞迂讷,每红着眼看我,又说不出什么。想必她因我之故,受了不少委屈。

衣食短缺,品物怠慢,背后都藏着人心浇漓。

我却因为实在快乐,懒得同那起小人计较。禁足的这几日,我重又过上了从前在将军府一般的日子。

赌书泼茶,闲敲棋子。长日清幽,秋阳洒下来像金子,而我似守财奴一般窃喜,这时光每一寸都独属于自己,点滴不必分给他人。

如此过了十几日,北边忽然传来军报,父兄北伐大捷,收复燕州五镇,就地吸收八万兵力,一时风头大盛,朝野为之震动。

我眉心一皱,暗想好日子大约到头了。

果不其然,隔日过午,皇帝悄然走进了我的枫园。

彼时我正在练剑,乌木剑上,一套落英式行云流水,动作开合酣畅淋漓,胸中块垒为之一空。

我收起剑,望着纷纷飘零的枫叶出神,身后传来击掌之声。

我回过身,脸上一瞬间的失望,他定然是看出来了。

“朕知道,每年今日,你定会练一遍落英剑。”

我走近,恭恭敬敬行礼,眼瞧着他伸手来扶,自己先起了身。

他一怔,收回伸出一半的手,又往我脸上摸,“还疼吗,那日我手重了些。”

他称“我”以示亲昵,实在纡尊降贵,可唯独今日,我不想让他触碰。

这次我却没躲开,他一把搂住我的腰,另一手强自抚上我的脸,带着蛮横之力,几乎触痛我。

他是故意的。他的眸光坚定,藏着不容违悖的帝王气。

我握紧剑柄,直到眼里闪起泪花,他才缓缓松开。

“阿珠,朕与你,分明是两小无猜……”

他失望的语气令我有些恍惚,我明白他未出口的话——为什么我们不能像从前?

“因为人终会长大,陛下。”

我垂目含胸,神态谦恭至极,“长大了,会被放到无法逾越的位子上。就如,臣妾是臣,陛下是君,君臣之礼不可废。”

跟淑妃相比,我该是多么无趣啊。

皇帝默然站了片晌,转而道:“这次你父兄立了大功,朕想升你兄长为剑南节度使,即日上任。”

我蓦然抬首,“那不等于废了他军功?”

话一出口我便知自己鲁莽了,果然,皇帝冷笑,“这是什么话,你刚才所说,君臣之礼不可废,原是哄朕的么?”

我只是没想到,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故事会来得这么快。剑南远离京畿,僻远险峻,这是明升暗贬,硬夺了阿兄的兵权。

“朝中有些窃窃私语,区家军功太盛并非幸事。换了你阿兄,朕自会派可靠的人手辅佐你阿爹。”

替换亲信攫取现成的好处,真是他的行事作风。

我知道多说无益,纵使心中坠有千斤,也得强忍着若无其事,收拾出一个恭敬的淡笑。

“皇上亲自前来知会臣妾已是天恩浩荡,朝堂之事,臣妾不敢妄议,听凭皇上作主。”

皇帝微微颔首,靠得近些,我忙不迭小退半步,躬身礼道:“臣妾恭送皇上。”

短短半个时辰,这是第几次忤逆圣心,我已懒得去数。

这日皇帝满面愠色拂袖走出昭阳殿,不一会后宫就传遍了。我的失宠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不久内廷司接到旨意,皇后加冕礼一应筹备暂停。

后宫一片骚然,自上而下大家都在嘀咕,宸妃没救了,皇帝早晚要收回立后成命,眼下不过是看着大将军的面子,暂且不提。

淑妃最是得意,带着静嫔心嫔来昭阳殿探望几回,见我确实落魄着,她便放心了。

我好心提点她,眼下战事刚罢,北境百姓钱粮布匹奇缺,咱们身为嫔妃,本当勤俭自矜。

她的嘴唇动了动,我以为是狗改不了吃屎,不管我说什么有理没理她总要杠上一杠。结果她竟不说话,看神情甚至像是听进去了。

她们三人走后,我忽想起一事,便让阿碧差位御医去给漓婉看诊。

其实前几次看她的模样我便有些疑心,她不说,要么不自知,要么顾忌着我自身难保,不愿给我添麻烦。

半个时辰后御医来回禀,佳嫔果然有孕。皇帝的第一个孩子,竟然叫安静怯弱的漓婉怀上了。

我正叹息着,隔壁西宫摔盆子摔碗的先闹起来了。撞上此等大事,她柔媚机敏且淡定如菊的人设终于崩了。

4.

心爱的男人在她眼皮底下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穿越女是受不了的。她对这个男人,不,她对男人的期望实在太高了。

再说如今她视皇后之位为囊中物,皇帝的长子并非皇后嫡亲所出,无疑是一桩后患。

我将双脚泡在热气腾腾的木桶里,舒服地闭上眼睛,一边嘱咐阿碧给漓婉宫里添些机警的使唤,定要护她起居的周全。

阿碧乖巧应下,不一会哼着小曲回来,许久不见的精神抖擞,“隔壁西宫真热闹啊,天天跟放炮仗似的。听说皇帝已经搬回养心殿,还吩咐左右不准淑妃近前。”

我喝了一口桑叶茶补充水分,细细品味舌尖的清凉甘甜。“你猜,眼下她最想不开的一点是什么?”

阿碧不解,我脸色暗淡下来,末了叹息道:“为什么皇帝口口声声说爱她,却又在她盛宠之时,突然宠幸毫不起眼的佳嫔。”

不几日,后宫传闻突然转了风向。

起初不知是谁发的感叹,说仔细一看,佳嫔娘娘的眉眼与宸妃娘娘生的真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母同胞的姊妹呢。

而后又不知是谁回想起前一阵子皇上从昭阳殿怫然而归,像是吃了闭门羹。然后他就去了佳嫔那里。

再有艺高人胆大的一番牵强附会,说其实宸妃娘娘自打入宫就一直给皇帝冷脸瞧,说好听的是相敬如宾,可哪个怀春的姑娘能对自己的情郎端严恭谨得像庙里的菩萨一般呢?

这种无稽之谈穿越女最是敏感,因为她看多了话本子,在她的时代似乎叫小说。

整件事传到西宫时变得十分简单明了,我成了皇帝思而不得的白月光,就算得到我的身子永远得不到我的心那种。而佳嫔是我的替身,皇帝宠幸她,不过是想寻求一丝若有似无的慰藉。

淑妃突然就消停了,收起娇横嘴脸,又开始上演弱不胜衣,泪光闪闪的长门怨。

她对佳嫔嘘寒问暖,跟着静嫔心嫔到昭阳殿,不仅对我示好,还十分注意观察我的一颦一笑。

她大概是打算将我的神态揉入她的媚骨,从而达到博采众长的效果。

唉,为了个男人几番变脸,把自己搞得像个戏子,我看着都累。

因此我十分落力地提点她,皇帝幼时趣事,起居喜好,一边叫静嫔心嫔替她搜罗催孕的药食香饵。

几日后,皇帝果然回了西宫。

小别胜新欢,面对崭新的淑妃,皇帝兴致盎然,二人如胶似漆,恩爱更胜从前。

不久圣旨下,淑妃含章颖秀,擢升为皇后,令内务司加紧筹备封后典仪。

正如那个时代的穿越小说所写,穿越女凭借过人的自身条件,加上能屈能伸,不拘小节的品质,最终在宫斗中胜出,登上凤位,和挚爱的男人站在权利巅峰,携手相伴一生。

淑妃她一定是这样以为的。

5.

改封皇后的圣旨一下,不出半月,御书房案头的弹劾表堆积如山。国子监书生罢课,御史台怨声沸腾。

京畿的街头巷尾流传着各种童谣,唱的妖妃降世,乃亡国之兆。

出人意表的是,弹劾中只有一小半骂美色祸国,大半在揭发淑妃她爹户部尚书尸位素餐,利用职务之便在北境倒卖盐粮布匹,大肆敛财。

拔出萝卜带出泥,吏部、工部多位高官受到牵连,一时人人自危。皇帝震怒,着有司彻查到底,言之凿凿要给百姓一个交代。

事情走到这一步,但凡眼不瞎的都瞧出来了。户部、吏部、工部,都是太后的势力。

不多时,我那大将军爹爹也来凑热闹。

他放话说家里一儿一女都这么不争气,他这做阿爹的身心遭受重创,急需休养。

于是他领着重兵浩浩荡荡出走到风景秀美的京西道,休养去了。

如此一来,皇帝嫡亲的势力寥落,落了个重拳出击,却孤立无援的境地。

一夜,准皇后娘娘来昭阳殿找我诉苦,在她眼里我这个白月光就跟死了似的,构不成威胁了。

我心情好就当了回人师,给她指点迷津。

我说,太后对皇帝名义上有养育之恩,实际上却隔着杀母之仇。

皇帝登基之初,太后垂帘听政,大权在握自不必说。哪怕是皇帝亲政,太后和她的母族仍牢牢握着朝中油水最多的三部不肯放权。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见淑妃似懂非懂,我决定好人做到底,接着说:“你知道原来的西宫淑妃为什么是个病秧子吗?”

她骤然瞪大了眼,“你、你一直都知道我是穿越来的?”

我轻蔑道:“我们只是古人,我们不是白痴。这能看不出来?”

她想了想,脸色映着烛光,逐渐开始发青。

“她是户部尚书之女,本就是太后安插在皇帝身边的。幸而她脑子还算清醒,自打入宫便一直装病,全当自己是个废物。不然她夹在两宫之间,日子得有多难过?不装病也得真病了……”

我贴心地替她续上一盏茶,添上红豆糕,自己拈起一块,边吃边说。

“可你一来,又给她支棱起来了,还这么能干。太后可不乐坏了么,你把皇帝迷得七荤八素,往昏庸无道的路上奔,她正好大肆敛权敛财,听说都开始买流民充私兵了……”

“皇帝更是乐坏了,有这么个风情万种的现成筏子送上门来,可不得好好利用一番。”

淑妃的脸青得发黑,虚弱地笑笑,抖索着伸手去拿红豆糕。

“现在这情势,你细品一品。若是太后胜出,你是先帝妖妃,多半要用来祭旗装点新君的第一桩政绩。”

“若是皇帝胜出,他先前的昏庸荒淫,识人不明,该怎么解释?那一定是受妖妃蛊惑一时失察,如今幡然醒悟,杀之以平民愤呀……”

纤长的手指颤得厉害,红豆糕瞬时掉落在地。淑妃缓缓站起来,身子佝偻着,越发显得娇小无力。

她那简单的头脑一定想不明白,自己不过是全心全意爱上一个男人,怎么就弄成这样了。

那个时代没有教她吗?有些男人,爱起来是要命的,还有些男人,被他们爱上是要命的。

而皇帝,恰巧两者都占全了。

淑妃失魂落魄地朝殿门走去。错身而过时,我问她,“皇帝和太后,你猜,哪一边会胜出?”

她木然转身,随后像被一道闪电劈中,突然开了窍。

“你们!”她瞪大了双眼,“你和皇帝演的苦肉计,你们失和是假的!”

她还不算太笨。

不失和,我爹怎么领兵出走,怎么制造皇帝孤立无援的假象来麻痹敌人呢?

6.

这年八月,南山的枫叶格外鲜艳。世人都道,那是因为京中的一场腥风血雨渗入泥土里,做了枫树的养分。

皇帝深谋远虑,这一招瓮中捉鳖,果然让太后孤注一掷。

太后私兵一度包围皇城,三大部官员和外戚才俊集结,小朝廷架势立显。

就在太后以为胜券在握之时,大将军兵从天降,一举剿灭叛军。

几日后,太后在朝中势力被肃清。

又五日,太后万念俱灰,在永寿宫悬梁自尽。

是夜,我在枫园备下薄酒,为这个掌权二十年,最后死于贪心太过的强势女人聊作祭奠。

皇帝发罪己诏,对自己血气方刚经不住美色蛊惑做了深刻检讨。

淑妃被禁闭冷宫,原来判的斩立绝,因为封后大典在即而改为明秋行刑。

中秋佳节,花月婵娟。

筹备了两年并被叫停多次的封后大典终于如期举行。是日惠风和畅,我和皇帝并肩站在龙陛顶端接受百官朝贺。

漓婉容光焕发,抱着刚满周岁的皇长子站在一旁。皇帝因父将劳苦功高,为表诚意,将皇长子过到我膝下,封为储君。

区家双喜临门,得了无上的荣耀。

我望着底下区家的位置,父将的身姿挺拔坚毅,他身侧空出一人位,兄长因为剑南道远,赶不及到场观礼,我深以为憾。

当了皇后的日子除去杂事繁多,其余倒没太大变化。我仍住在昭阳殿,闲来无事找静嫔她们吃糕饮茶,四个人凑一桌叶子牌。

她们都在这届宫斗中立下过汗马功劳,本着利益均沾的原则,我没有亏待她们,出手十分阔绰。

按规矩我向皇帝提出广纳秀女,扩充后宫,屡次都被皇帝驳回。

于是白月光的传说越发坐实了,心嫔忍不住劝我:“皇上也算一表人才,如此痴情于你,要不,你待他亲近一些?”

静嫔连连点头,“我看每次他形单影只,要么上朝要么批奏折,看着挺可怜的。”

“打住!”我痛心疾首,觉得有必要敲打敲打她们,“同情男人是倒霉的开始。你们千万记住,宁愿去心疼一条狗,也不要心疼男人。”

别人不知道,我能不知道么?皇帝根本就不是能亏待自己的人,一举一动都是经过深思熟虑,谋定而后动的,信他就完了。

7.

转眼到了枫园红叶纷落的日子。我在园中坐了半日,起身让阿碧去取我的乌木剑。

此时一名内侍进来,手里拿着一方锦盒,说是我义母送的贺礼。

我打开锦盒,惊讶地发现赭红色丝绸之下包着一条宝石手串。

赤金的链子悬挂锆石、碧玺等色彩各异的九种宝石坠子,很是精巧。

这手串我是认得的,幼年时从义母的百宝箱底翻出来许多次,想戴时都被义母拦下了。

如今,她竟拿来送我。

我在原地愣了许久,直到阿碧回来,才吩咐她将手串小心收好。

我在落日余晖中练完一套落英式,正取出帕子擦汗,不防身后传来一阵掌声。

又!

我忍不住翻个白眼。

“朕知道,每年今日,你都会练一遍落英剑。”

我也知道,每年今日,你都要来煞风景,说一模一样的这句话。

我恭敬屈膝问了一安,见他面容有些憔悴,便让阿碧将刚刚熬好的乌鸡汤分他一半。

我客气地让他保重身体,他笑了笑,“因为前头那场风波,身子虚耗不少,一直没缓过来。如今朝中百废待兴,北边鬼方又蠢蠢欲动,更是停不下来,确实有些疲累。”

我微笑应诺着,暗想还不是为了宫斗权斗,纵着摊子烂得太深,如今伤筋动骨,连家底都陪上了。

我陪皇帝用完晚膳,又说了一会闲话,间中及时掐断了他想留宿的心思,恭恭敬敬送他出了院子。

临走时,皇帝在殿门前停下,月色将他纤秀的身影拉得细细长长。

他侧过头,轻声道:“有时候,朕很羡慕星白。”

星白。

这名字久违地传入耳中,我的心骤然一紧,像被乌木剑柄敲了一记,钝钝的发疼。

画像中,那个眉目俊秀的少年。

夜里我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星白仍是当年模样,站在淮水边上,荼白衣衫任江风吹拂,和芦荻一同瑟瑟飘摇,漫无方向。

我伸出手去,他却头也不回地往江心走去。我拦不住他,无论现实或梦境,结局一遍一遍重复。江星白死在十六岁,最好的年华里。

其实当时两小无猜的不止我和皇帝,还有义母的独子江星白。

那年皇帝还只是个不得宠的皇子,日子不大好过。因为母妃与父亲沾些亲故,时常出入将府,宫里没了他这个大活人,也从未见人来寻过他。

父亲欣赏他果毅沉稳,已隐隐显露提携之意。我和星白却是没心没肺的,三人年纪相仿,义结金兰,混在一处时只顾胡玩海逛。

而后年纪渐长,三人之间慢慢多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一年中秋,几人在将府后院吃饼赏月。父将喝了点酒,浑不吝地拿女儿玩笑,对他二人道:“他日若得我阿珠为妇,你们当作如何?”

小皇子一脸与年龄不符的严肃,掷地有声地道:“若得阿珠为妇,金屋贮之,玉缕衣之,山珍海味供养之。”

父亲满意地点点头,转而看向星白。

星白犹豫了半天,白皙的脸上透着一丝红晕,“我……想问问阿珠当作如何?”

在场众人皆是一愣,星白认真地望着我,“阿珠可有想去的地方,想尝的吃食,想做的事情否?若有,无论天南地北,星白都陪你去。”

星白的回答惹怒了父亲,父亲叱他身为男儿胸无大志,心无主见,并非良材。宴席因此不欢而散。

可我喜欢星白的答案,以及他回答时小心翼翼的神情。

纵然在这个时代,小皇子的话才是标准答案,可我听着金呀玉呀往身上压,只觉得喘不过气来。

的确,星白懂得说这些话,是占了他阿娘以及他阿娘身后一整个时代的便宜。但那又不是我的错,我管他那么多呢。

议嫁之年,我打算和星白多接触接触。可我还来不及确认心意,他便不在了。

义母做的是布庄生意,一次运货去江南,星白随行监船。船到江心遇上水匪,星白与一船伙计尸沉江底。

是日天高云淡,南山枫叶飘红。曾几何时,星白最爱在那看我练落英剑法。

不久之后,大将军区衡嫡女区漓珠嫁入宫中。

彼时的小皇子已在大将军和刑部、兵部一脉重臣力排众议的支持下,从子息凋零的皇室脱颖而出,刚刚登上皇位。

8.

皇帝的身子垮得很快,入冬之后,几乎起不来床了。

太医诊断说是连年操劳所致的内风之症,这种病,在淑妃的年代又叫中风,会导致口舌歪斜,话语难辨,重则神智不清,半身不遂,乃止昏迷不醒。

消息一出,举国哀痛,应制诗一首首出炉,感慨天不假年,世与我乖,国之大不幸。

但坊间也有些不太和谐的声音,说皇帝是因为先时宠幸妖妃,纵情声色导致肾气虚空才垮的。

对于这些污蔑之言,我当然是下重手彻查到底,并让造谣者当众大声检讨认错了。

皇帝在病中召见了大将军及六部几位重臣,泣涕涟涟地演了一出托孤戏码,因为口齿不清,每句呜呜咽咽都由我传达语义。

为了安心养病,皇帝宣布禅位于储君,以太上皇的身份退居重华宫。

念及新皇年幼,在他成年之前,一应政事由嗣母皇后和生母佳妃会同托孤重臣商议,最后说与太上皇决定。

当然,最后一点的前提是太上皇清醒的时候,至于如何判别,则需要艺术处理。

重华宫的冬日很缓和,园子里阳光明媚,草木茂盛,丝毫没有寒冷肃杀之气。

我将太上皇安置在避风处,又在小案上放好他喜爱的吃食,末了贴心地替他掖了掖背角。

他歪嘴呜呜了两声,我笑道:“不行,这些吃食陛下克化不动,只能看看,聊以慰藉。”

说罢我拿起一碗稀粥,一勺一勺喂他。

他满目笑容,觉得我很体贴。

随即他又呜呜了几声,我道:“淑妃么?没有,还在冷宫里关着呢。”

又一阵长长的呜呜声,语调抑扬顿挫。

我失笑,宠溺地摇摇头,“皇上都这番模样了,还想着淑妃的体香。”

太上皇羞赧地笑笑。

“不过她身上和寝殿的味道确实好闻,因为内廷进供西宫的香是独一份的,特别名贵,且每回入供,都由静嫔和心嫔亲自过手。”

太上皇不笑了,疑惑地看着我。

我招人过来,低声耳语几句,须臾,内侍呈上一个巴掌大的木匣子。

我打开匣盖,放到他鼻下。

他点了点头,看着我疑色更浓。

“这香名叫紫罗刹,合欢作底,添入野八角、红毒茴、情花等许多名字特别好听的花花草草,效用第一是催情,副作用么……”

我顿了顿,看着他的脸色变僵,“除了肾气虚亏,还有口舌歪斜,话语难辨,神智不清。啊、巧了,正与上皇的内风之症相似。”

我舀起一匙粥,不顾他的反抗,塞进他嘴里,汤汁流了他一身。

“淑妃没有中毒,因为我们以催孕之名,给她吊着解药。”

太上皇脸色紫胀,笨拙地挥舞双手,掀翻了小案。

我侧身避开一地狼藉,放下粥碗。面对慌张激动的他,翘腿换个舒服的姿势,与他促膝长谈。

“江南是水乡,船夫大多善水。当日布庄遭劫的船上,其实有一名船夫在沉江之后,侥幸活了下来。当年,我和义母便从他身上开始查起。

你猜,我们查到了什么?”

太上皇不再动弹,看着我的眼神满是惊恐。他回答不了,也不必回答。

昔日的小皇子野心勃勃,为了皇位,他毫不留情地扫清了迎娶大将军嫡女的障碍,哪怕那个人是他一块长大的好兄弟。

“阿恪,我们分明是两小无猜,义结金兰。”

我喊着这个陌生的名字,将他说过的话还他。

“我们立过一生相伴相扶的誓言,背信弃义者天诛地灭,你还记得吗?”

我鼻子一酸,眼泪不争气地涌了出来,我抬起手背狠狠抹掉。

“我知道,在你眼中,那都是孩童戏言,信它的都是傻子。可就是这样的傻子,在保家卫国,收复故土。”

“这皇城中的倾轧和猜忌无休无止,令人厌烦!”

我将多年的心声掷在他脸上,只觉胸中有一股滚烫的烈火,喷薄而出。

“所有的争斗,最终指向若不是利国利民,那就只是神智的空耗和心力的浪费,终将被人唾弃!”

“我不能看着你分析兵权,忌害我父兄。”我站起身,以皇后端严雍容的气度居高临下,将他覆在我的身影里。

“因为缔造盛世的,必将是这些傻子!”

9.

季春的雨水淅淅沥沥,从布庄的瓦檐上蜿蜒而下,织出一片晶莹的帘幕。

我托腮坐在木窗边上,义母的声音渐渐传来,“……阿珠、阿珠,该你了,想什么呢如此出神……”

我晃过神,冲义母微微一笑,目光重又回到黑白棋盘上。

我执起一枚白皇后,越过大半个棋盘,挪到对角。

“我在想,我指着明恪鼻子骂的那些话。这些年来,我又何尝不是机关算尽,我又何尝、没做过错事……”

义母移了一匹马,“如果真的做错了事,趁着还有回转的余地,及时改正就好了。这是我们那小学生都知道的道理。”

我失声笑了起来,心里那团皱巴巴的纸仿佛舒展了开来。

“有时候,我真羡慕这颗棋子。”

“棋子?”

“您看,这西洋棋中的皇后可以驰骋疆场保家卫国,而且本领超群,纵横无阻。一点也不像咱们深宫中的皇后,只能瞧着头顶巴掌大的天空,寸步难行。”

义母没有说话,任由喧嚣的雨声填入一室静谧。

良久,她突然笑起来,敲了一下我的脑袋。

“你一个大活人,何必羡慕死物?义母从小教你随心而动,自己想做的事,做得到要做,做不到的创造条件也要做。

你忍辱负重这些年,替自己和家人,还有天下百姓创下这片局面,也是时候领些奖赏了。”

回到宫中,重华宫的内侍来禀,说太上皇又绝食了。

“把肉粥熬得稀一些,灌也要给本宫灌下去。”

我不想让他死,我要让他活着,每日听人禀报,大梁海晏河清,百姓安居乐业。将来,还会有北伐胜利,剿灭鬼方,收复旧河山的一天。

我开始着手安排宫中事务,并让阿兄整顿军队,若是鬼方再行犯边,随时准备应战。

我逐渐放手,把辅佐幼帝的任务交给漓婉。毕竟她是亲娘,虽然性子柔弱和顺,胜在心思敏锐。

这一点,我是从那年皇帝从昭阳殿拂袖而去之后,漓婉主动接近他这一事上看出来的。她是想用自己的方式替姐姐分忧,至于一举怀上龙种,只能说,那就是她的运。

静妃和心妃也都各自领了内职,一切安排妥当后,我正式跟她们告别,驻进军营开始熟悉军务。

那日她们万分不舍,皇帝侄儿拉着我的衣袖不让我走,我蹲下身子,视线与他齐平。

“姥爷年纪大了腿脚不好,是时候卸甲归田享享儿孙的清福了。陛下是姥爷的乖乖外孙,是不是要心疼姥爷?”

皇帝小侄儿含泪应下,一旁我爹铁着脸,中气十足地道:“谁说我腿脚不好了?让那些鬼方鞑子来,我一个挑杀他十个!”

我起身对着阿爹眨了眨眼,“这些年女儿在宫里窝得都快发霉长毛了,一家人互相心疼,您好歹放我去活动活动筋骨。”

一行人十步一停,送了半天才送出养心殿。我估摸着这走法走到天黑也出不了宫,便翻着白眼硬让他们回去各司其职。

末了我独自站在九龙阶陛前,环视皇城一周,将目光落在了冷宫方向。

尾声

淑妃瘦了许多,未施粉黛的脸白得发青,但还算素净。

冷宫的这间屋子里陈设简陋,仅有一方床榻,我进去的时候,她正靠在床沿发呆。

见了我,她微微瑟缩了一下,眼神含着惊讶。

我就地盘腿坐下,摆出酒壶和酒盏。

“本宫是来同你告别的。”

我抬眸对上她恐惧的目光,才发现她误会了,轻笑道:“若要杀你,便不会等到今日。”

“是本宫要走,出趟远门。”

淑妃略松一口气,但还是警惕地看着我将两个酒盏满上。

我取出怀中的那个锦盒,打开,推到她面前。春阳下,九宝手串散发着异常绚烂的光芒。

“我义母说,在月圆之夜戴上这古董手串,宝石光芒与月光交映之时,就能回到那个时代。”

淑妃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我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时,诚恳地道:“回去吧,回去重新开始。”

淑妃瘪了瘪嘴,突然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抹眼泪,“老皇帝真不是好东西……呜呜呜呜……”

我拍拍她手背表示安慰,“本宫知道。”

“呜呜呜呜你也不是好东西……”

我失笑,“本宫也知道。”

她终于不哭了,拿起手串瞧了又瞧,好像溺水之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你那么恨我,为什么要放我走?”

“本宫不恨你。其实,你除了蠢一些,也不能算大奸大恶之人。”

“我谢谢你。”

“好说。”

我们突然默了,像认识了多年的朋友,各自坐着喝酒。

半晌,淑妃平静而又伤感地说:“我是真的爱过他。我不明白,难道爱一个人竟是错的?”

我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爱一个人没错,但若为此丢失了自己,那才是大错特错。”

“我义母曾说,智者不入爱河。可我却想,智者不入爱河,多半是因为不会凫水,呃、就是游泳。”

“如果你会游泳能自救,在河里还是很开心的。你们不是还有句话,叫永沐爱河么?但这里的悖论在于,要想学会游泳,你又必须勇敢下水……”

淑妃的眼神已经开始犯迷糊,我站在屋门口,向她笑道:“我胡说的,你别当真。”

这世上最难做到的四个字,是愿赌服输,纵使满盘皆输,不过是重新开始。

我觉得自己颇有些人生智慧在身上,便心满意足地挥别淑妃,到京西大营点了卯。

本来嘛,输的人重新开始,赢的人怎么都行。

半个月后,大梁与鬼方正式开战。

我一身金甲戎装与兄长并肩骑行,身后领着浩浩荡荡十万兵马。

今夜天朗气清,月圆如盆。

在一片橐橐的铠甲撞击声中,我回身遥望皇城,忽然看见冷宫上空亮起一束光芒,随后如流星划过夜空。

我微微一笑,转过头,坚定地望进前方茫茫的黑夜之中。(原标题:《穿越女成为西宫美人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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