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生活中你有没有见过很难分辨的厕所标识？像是这样的：
这样的：
豆瓣@狒狒狒
还有这样的：
当你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急切地想解决“问题”，面对的却是这些很难一眼看出自己究竟要去哪的标识，未免心里会有些火大，内心很想狠狠问候一下设计师。
放心，要骂人的不止你一个。在一条吐槽公厕标识混乱难以识别的微博下，已经有至少十万人点赞了：
微博@头条新闻
底下的热评痛斥这种现象是“简单事情复杂化”、“标识是给大家清晰指路，何必本末倒置？”、“非要通过一些自认为新奇的图案显得高大上”。
作为交互设计师，我虽然理解同行们满足甲方需求的苦衷，但还是要说，让厕所标识又好看又好读，也是要遵从一些基本原则的。
真没必要
有了图案，还要文字吗？最好加上文字在厕所标志的设计中是一个尴尬的角色，似乎多它不多，少它不少，只要图片够有辨识度，再加上文字未免显得有些累赘。
实际上，与图案含义一致的文字说明能让厕所标志更好识别[1]。
正面例子
反面例子：这谁知道往哪走啊！| 豆瓣@宠物店男孩
有实验研究了被试在辨识汉字和图片时大脑的反应差异[2]，研究者准备了一些常见的汉字和图片（如手枪、椅子、老虎等），然后让被试尽快判断该词是否危险。
结果显示，虽然汉字和图片的辨别任务激活了相同的脑区，但是在被试辨别图片含义的时候，脑区激活强度会更大，表明图形与文字相比具有更多、更复杂的语义信息，人们在辨别图片时会更加费力。
因此对于一些非通用、不常见的厕所标识，加上恰当的文字是美观与实用的折中方案。
不恰当的文字说的就是你，乾坤！
那么舍弃图案，只用文字可以吗？可以，但没必要。
一方面是商场、酒店等甲方有美观、亮眼的设计需求，要和设施整体的氛围搭配，设计师想给普通的文字方案，甲方肯定会把它们毙掉。
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文字语言并非全球通用，但好的图示能够做到一图千言。
当城市越来越国际化，如果厕所门口都要写上各个语言的“洗手间”、“男”和“女”，效果反而不好，所以设计师也需要优化图案本身，找到最合适的厕所标识。
刻板印象终于有正面作用了，在厕所标识上在那篇引发十万点赞的微博下，有条热评其实点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从研究和设计经验来看，也确实是越符合性别刻板印象的图案，辨别效果越好。
刻板印象是对一个群体概括性的看法，例如“东亚人数学很好”、“男性都很粗鲁”等。当人们和他人交流时，刻板印象会蒙蔽他们的双眼，用一系列的标签去概括很可能与标签相去甚远的具体的人，形成虚假的印象。
但另一方面，刻板印象本身是一种去掉细节，把握整体特征的认知方式。它最大的特点是不必多加思考、快速启发判断，因此在把握一个整体概念的时候，刻板印象就能发挥它的优势，让人很快地对标识入厕所。
2019年，东北大学研究者就探究了女厕所标志裙摆大小，对标志识别速度及准确率的影响[3]，结果发现，女小人的裙摆越大，就越便于人们做出二选一的决策。
像下面的这个厕所标识，就是裙摆过于隐晦，只能用语言加以辅助识别：
古巨基也曾经历过（可能）因为厕所图案裙摆太短而走错厕所的尴尬。
确实有点看不太出来 | 微博@古巨基LeoKu
除了裙摆，其他特征也可以作为区分标识的线索。在下面这张中[4]，你觉得四种照片容易程度的排序是怎么样的？
从实验数据来看，实际辨别的容易程度是 A > C > B > D，这是因为 C 有更多的男女体貌特征，而 D 中使用男女上厕所的方式作为区分印象，过于抽象。
颜色也有一样的效果，相比于男女标志都是黑色，将男女标志分别设计为“蓝”和“粉”，能显著地提高标志的辨别速度，这种颜色区分比较符合大脑中对男女区分的刻板印象，因此显著提高了识别效率。
颜色是最显眼，也最容易快速对号入座的设计元素
根据视觉社会符号学（visual social semiotics）的理论[4]，观众对标识所含视觉元素的了解程度影响了其对标识含义的解释，而这种了解是由社会、文化和历史因素塑造和解释的，反映到厕所标识的问题上，这就是刻板印象的作用。
性别标识的历史与未来厕所标识出现的历史，其实还不到 60 年。
1964年，东京举办奥运会，世界各地的游客蜂拥而至，考虑到日语并非全球通用，设计师采用了非文字图像形式，来引导游客前往各种场所。
之后图像引导标识愈加深入人心，这两个小人儿自此也在全世界流行开来。
从诞生之初，厕所标识的作用就是在厕所岔路前快速引导大多数人去正确的地方，避免走错厕所的尴尬。但随着社会发展，公共厕所的标识设置也带来了一些争议，例如标识会不会助长刻板印象，男女分厕是否对跨性别者不友好，是否应该发展无性别厕所等。
这些都是很好的问题，随着社会的发展与思维之间的碰撞，相信将推动新的改变，也能让少数群体有更好的公共设施体验，例如现在出现了无障碍卫生间，盲文厕所标识牌等。
往大里说，厕所标志其实是公共服务流程中的一小环，除了实现引导功能外，有相当大的传递人文关怀的空间。
原研哉的《设计中的设计》，提到了他在设计梅田妇产医院标志系统时，考虑用可拆卸清洗的白布设计所有的标识，一方面传达了柔软的空间感觉，另一方面是当医院能够保证很容易脏的白布都很干净时，产妇就会相信这个医院是清洁、可信赖的，这能让她感到安心，缓解她的生产焦虑。
梅田医院的标识 | 《设计中的设计》
希望下次你在厕所前内急的时候，也能感受到标识中设计师的温暖巧思，快速地解决“问题”。
参考文献
[1]俞晨泓.(2012).浅谈厕所标志的视觉传达效应和文化. 大众文艺(22),84. doi:CNKI:SUN:DZLU.0.2012-22-076.
[2]卢洁,李坤成,杨延辉,王晓怡,舒华 & 董奇.(2007).汉语及图片语义加工机制的fMRI研究. 中国医学影像技术(03),361-363. doi:CNKI:SUN:ZYXX.0.2007-03-012.
[3]王海英,李亚宁,周畅&王琳.(2019).反义标识的认知实验研究. 东北大学学报(自然科学版)(07),1056-1060. doi:CNKI:SUN:DBDX.0.2019-07-026.
[4]Suranti Trisnawati & Andar Bagus Sriwarno | Lincoln Geraghty (Reviewing editor) (2018) Visual perception of the depiction of human figures in pictorial signage of public toilets, Cogent Arts & Humanities, 5:1, DOI: 10.1080/23311983.2018.1553325
作者：生椰燕麦拿铁
编辑：Emeria、odet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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