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天元六年，天下祥和，一派盛世之景。
当今江湖，不似朝堂那般和睦，只道风云暗涌，几经变数，数十年来，立于江湖顶端的，当属“寒涯”，一个集聚天下顶尖杀手的组织。与其他暗隐杀手组织不同，寒涯组织广招天下奇人异士，不是单以杀人为生，大多数资金来源均是经商所得。
据传寒涯组织主楼背临山，虽处山脚，却布有奇门险阵，终年雾气缭绕，常人无法探其入口。所以，寒涯组织虽仇家遍天下，却无一人能从寒涯组织手里讨得便宜。
【一】一辆马车悄然从雾气中显现，停靠在正门口。立于门前等了许久的鬓发斑白的老人迎了上去，“姑娘回来了。”
话音刚落，马车帘子被掀开，一名浅绯衣裳的女子缓缓下车，脚步轻盈落地，目光却越过迎上前的老人，斜斜扫了侧前方另一辆陌生马车身上。
“有客人？”女子黛眉微颦。
“是，楼主正和这位客人在前厅商议事情，并嘱咐我，等姑娘回来了，便让您直接去他的书房等他。”
“能来寒涯楼做客的人，这天下可没几个。”女子舒开眉头，勾了勾唇角，目光落在那辆不算华丽的马车身上。
“杜管家，今儿是不是笔大生意呀。”此时跟着女子从马车上跳下来一名黄衫少女，展着笑颜走到女子身侧，“好久没接大活了，手都痒痒了。”
一旁的老人无奈笑道：“你这丫头，就你兴头足，还不快陪姑娘进去楼里，这位客人来了也有些时辰了，我估摸着也差不多快谈完了。”
齐蓁蓁笑嘻嘻地挽着女子走了进去，脚步不停，嘴巴也未曾停下。
“苒姐姐，不知这次是何方神圣，居然令楼主这么重视。”
“之前都是小生意，轮不上我们，这要是大生意，我可得第一个赴前。”
“杀手就该去做杀手该做的事，哪有像我们这种杀手，整天就只是收收账，忒没意思。”
“哎哟！”说得正欢的少女一个没留神，迎头撞上了一名陌生少年。
两人皆是一个趔趄，待站稳后，少女喝道：“你谁啊，为什么撞我？”
“我还问你是谁呢？”
少女听他口气不和，更是气愤：“我是你姑奶奶——齐蓁蓁！还不快给我赔礼道歉！”
“管你真真假假，明明是你走路不看撞了人，还理直气壮，真是……”少年没说下去，只是别有深意地看了齐蓁蓁一眼，便走开了。
“哼，我最讨厌他们这些权贵模样，仗着自己的身份地位，总觉得高人一等，苒姐姐你瞧见没？他那什么表情！”齐蓁蓁满面愤愤，“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沈君苒眸光幽然，浅声道：“别人如何，与我们何干？凡事都计较着，只怕还计较不来，何况对方只是个不相识的人。”
齐蓁蓁撇撇嘴，脸上挂着不满。
“好了，你去将这次收的账目送去给韩掌事，我自己去谢昑书房等他。”沈君苒实在无奈，从这一路便被她聒噪地头疼，便将齐蓁蓁差走，自己一人前往书房。
刚走没多远，迎面走来一个人，沈君苒目光正对上来人，不由一瞬的怔然，对面那名男子也是略略一怔，又极迅速地隐去，眉目淡淡。
男子一身墨色锦袍，温润卓绝，翩翩踱步而来。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这是沈君苒看到那人，脑海中蓦然浮起的一句话。
沈君苒将视线从男子身上收回，心里已将男子的身份猜了个七八分。两人错肩而过，却都视若无物般，各自怀着心思，沉默离去。
男子走出前庭，方才与齐蓁蓁相撞的少年迎上前去，门口的杜管家朝男子拱手道：“公子走好，寒涯楼尚有事务等着处理，老夫就不远送了。”话语落地有声，与方才对绯衣女子截然不同。
男子只是点头以应，未作客气语，步履翩翩上了门前那辆停靠许久的马车，隐入雾气。
“寒涯楼人虽是才济济，只可惜都是杀手，终身沉浸血腥之中，也难免出几个害群之马。”马车内，墨袍男子身旁的少年惋惜之余难掩嫌恶之情。
“墨祺，世间人众多，生存于世都有自己的活法，切不可妄轻他人存世之道。”男子声音淡淡，顿了顿沉声道：“手里浸染鲜血的，又何止是杀手。”
墨祺闻言脸色微变，慌忙请罪。
男子摇摇头，不再言语，想起方才那名浅绯衣裳的女子，唇畔浮起一丝笑意。
容貌可堪绝色，气质清绝，眉宇间自有一股浅淡的英气，以及散发于周身明显的冷漠与寒意。
天下第一杀手沈君苒，除了她还有谁？只是让他诧异的是，明明是居于江湖尘世的女子，却有种道不尽的出尘气质。
男子唇畔的笑意渐渐消散，转回思绪，脑海中浮现起寒涯楼内所见，虽说是杀手组织，可从布置陈设与楼中人衣着、举止谈吐，分明和外面大户人家无甚区别。
寒涯楼，果然不简单。
“主子，寒涯楼楼主答应和我们合作了吗？”见男子久不言语，墨祺将心底憋了许久的疑惑终于说出。
男子伸手将马车窗帘掀起，目光放远，幽幽道：“他不会拒绝的。”
“冷阳。”伴着男子清润的声音，一道黑色身影从马车外飘了进来。
“主人有何吩咐？”
“你去通知柳之卿，暂行处理事务，依旧封锁我离京的消息。”
“是。”随着话音落下，黑色身影又迅速隐出马车。
“主子，咱们不回京城吗？”墨祺看着离去的黑影，转头不解地问。
“此次前来洛城，还未曾好好赏玩一番。”男子将帘子放下，看着一脸茫然的墨祺，淡淡笑道，“不如就留在洛城玩上几日，等寒涯楼的消息。”
【二】一声轻响，书房门被缓缓打开。沈君苒正细呷盏茶，垂眸静静看着案上的书，听到声响，方才抬头。进来的是一名身形瘦弱的十三四岁少年，面上虽挂着洋洋笑意，却难掩羸弱之感。
“苒苒。”少年声音带着愉悦，笑挨着沈君苒坐下。
沈君苒望着眼前的少年，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放下。“此次这么匆忙唤我回寒涯，所谓何事？”
“自然是要紧的事。”少年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盏茶，直到沈君苒轻挑起眉头，这才笑着道来：“三年前我们灭秋门何家的时候，不慎弄丢几个漏网之鱼，而今我接到消息，他们当初是逃往昆仑，勾结了那里的邪教。”
少年抿了口茶，没有在意沈君苒微变的神色，“地方稍有动静，京城又怎会不知道，近期昆仑蠢蠢欲动，朝廷已经坐不住了。”
“的确是坐不住了。”沈君苒轻叹，“连皇帝都亲自出马了。”
“哦？苒苒如何得知？”少年微微一愣，看着沈君苒诧异问道。
“适才前庭偶遇，那人虽是略有乔装以隐匿身份，然我观他所穿鞋的鞋料却是皇城贵胄专供，而鞋面所绣丝线，乃是宫内才有的金绕丝，如今皇宫中能用上金绕丝的男子，也就当今帝王了吧。”
沈君苒不禁思量，若不是前些日子和楼内掌事韩京墨去京城结算账目，见过宫廷御贡的官供品，她也猜不出那人的身份，只是她没想到皇帝居然亲临寒涯楼这种杀手组织。
少年面露赞许，笑道：“一国之君，他许下的酬劳也很诱人呢。”
未及沈君苒开口，他便兀自说开。
“苒苒，我十三岁身中剧毒，虽然捡回了性命，但身体却从此停止生长，虽然后来亲手将下毒之人手刃，可我却依旧保持孩童之躯。”少年的笑容渐渐沉重，“我年纪比你大，可每次都要仰头才能看你。”
“我谢昑生平一大憾事便是我的身体，结果今天，有人告诉我，他有血续。”
沈君苒怔住，“血续”是生长在极寒之地的稀有药草，用其所制药丸，可固本培元，补髓添精，功效不亚于千年雪莲。
“这是唯一的办法，我不想放弃。”少年突然伸手将沈君苒的双手握住，“我本不想与朝廷有所瓜葛，但是苒苒，我想成为一个正常的男子。”
沈君苒无法无视谢昑眸里闪烁着的渴望与期盼，她明白，对于一个站在江湖顶端的男子来说，他曾经经受的一切，总要结束的。
“那人所求为何？”
“平昆仑。”
傍晚已至，夕阳散落余晖，隔着雾气渗透进寒涯楼，使整个寒涯楼笼罩在一片绯红之中。
沈君苒走出书房，直踏前庭，只是步子不似来时那般轻快，方才书房的谈话让她内心久久不得平静。
当谢昑说出“平昆仑”的时候，她清晰记得自己脑海中霎时的空白，继而一股混乱涌上脑海，勾起心口暗暗地疼。
庭内落英满地，沈君苒忽地停下脚步，衣袍步履带起的微风将地上的花瓣卷起飘落。她抬头望向西方，“昆仑……”一声微不可闻的呢喃从沈君苒口中呵出，如片羽落地，悄然泯灭。
【三】盛世之下，天地浩荡，生死与离别，毁灭与救赎，错过与相守，静静蛰伏在江湖人间，等待尘缘将它掀起。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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