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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满在芬兰北部依然有迹可循，我走到森林深处找到愈疗师Armi，还在芬兰最北方的小镇得知自己的野外向导Raimo也是传承萨满力量的一员。他们相信每个人生来就拥有特殊能量。
采访、图 | 一凡
Raimo曾是个心理医生，回到北方荒原后，放下处方成了野外向导，带领旅行者认识这片森林。没人知道他学过萨满，只有他太太觉得自己嫁给了一个疯子。
Armi一个北方小镇的巫医，人们从惧怕到信任她，并未花太长时间。当Armi开始敲击萨满鼓时，我想人们真正相信的实则是自身感觉而非他人。
Raimo
当时我正在芬兰北部森林里徒步旅行，夜色降临时我和野外向导Raimo升起篝火，煮上一锅新鲜的三文鱼浓汤。此时Raimo聊起日常，说平日仅需3-4小时睡眠，余下的白天或黑夜都用来读书。
“那你现在在读什么？”我咽下一口让人陶醉的三文鱼汤问，并没指望得到什么熟悉的书名。
“有很多本在同时读，”他也就随意地说，“一本侦探小说，另一本有关萨满……”
“那本书讲的是什么？”我的好奇心开始上升。
“简单来说，是关于一个很想成为萨满的人如何练习成就的。”
“这是个真实的故事？”
“千真万确。”
“你们真的相信萨满拥有超自然力量吗？”
他大笑起来，这也促使我一再追问下去。
Raimo和妻子在野外
你到底在笑什么？
► 我读的大学心理学课程中就专门有教授萨满力量的，你说我们是不是相信。
这么说，萨满是可以习得的？是不是有人天生就拥有超自然能力？
► 就我所知，萨满都是后天练成的，不过前提是你内心深处有一个迫切想要成为萨满的声音，或者说冲动，就像你的内在在燃烧。
你内心有成为萨满的火焰吗？
► 现在不再有啦！
Raimo在小山丘上自己搭建的木屋，长日将尽，营火让人觉得分外温暖
这又怎么理解？
► 年轻时对这些超自然力量非常着迷，后来回到这片荒原，发现身处此地，与自然融为一体，比任何超自然状态都更接近萨满本质。要知道，我已经在森林里生活了40多年，见过这些树每年冒绿芽的时光，后来因为鸟太多，吃光了树叶，树干最终因吸收过多水分而死去。这是36年前开始的生态圈，现在则需要比这长得多的时间来让新树代替这些枯枝。这就是大自然，无需欢喜也无需悲伤，你对此无能为力。只有了解到这些时我才能在荒芜的死亡之林找到一颗纯净、与自然不分彼此的心，在这里我能停下所有念头和思维，知道对一切无能为力，把自己交给宇宙万物，成为生态圈的一部分。
你们上萨满课时都做些什么？
► 通常两人一组，其中一个不停地深呼吸，直到体内因氧气过度而进入休克状态，这时你的脑子就能够离开身体了。整个过程持续时间非常短，顶多5分钟左右，然后就会回过神来，再过大约15分钟，因休克停止工作的肌肉也恢复过来，你就能慢慢告诉同伴你看到了什么。
芬兰最北部正值枯水期的塔纳河
你印象最深的一次看到的是什么？
► 我一开始对这些超能力并不深信，有一次，我的身体进入休克状态，脑子却回到自己家里。要知道，这两地一处在芬兰最南边、一处在最北边。我看到了自己刚出生的孩子、我妻子做的晚餐，还有桌上的餐具和摆设。听起来根本没什么稀奇，我并没看到什么惊人的场景，也没进入另一个超维度空间。但这样真实的画面却让我非常震撼，内心深处我已然确信这正是我太太所做的事，但理智还是让我打电话回家问了晚餐吃的什么、孩子在哭闹以及餐桌上的装饰——和我脑子所看到的毫无二致。
你就此相信了自己拥有超能力？
► 是也不是，那是我第一次真正确信这个世界上是有超自然力量的。但身边所有同学都或多或少能做到让自己的脑子去别处、灵魂出窍等，你也就不会因此觉得自己有多特殊。与自己的同类在一起，拥有超能力并且互相交流不同的经历是件非常有趣的事。事实上，既然所有心理系学生都能做到，那也就意味着世界上所有人都能做到。你怎么会因为一件大家都力所能及的事而觉得自己非凡呢。
Raimo对大自然了如指掌
你能控制大脑的去向吗，要求它去看你想看的人、事、物，或者去超维度空间？
► 看来你是知道超越时间这第四维空间的，让脑子脱离身体，即便不是看到未来，它也已经是超脱四维了。进入更高层次还是需要练习，现在科学研究已经证明有多少维空间来着？我记不清了，但数字惊人。控制自己大脑去向很难，我现在渐渐可以做到了，其实也说不上控制，只是进入休克状态前能大概猜到自己会看见什么。
你是说你现在依然在练习？
► 是啊，一旦有了这样的神奇经验，你就会欲罢不能，一次次想要进入更深层次。奇怪的是，即便现在我能更好地调整身心，并且长时间身处森林，它们也给了我许多能量，但我依然觉得两人一组练习更让人放松，更容易进入状态。
Raimo设立的小营地在芬兰最北部
能有人为你做心脏复苏让你更有安全感？
► 这么说也没错。但两人一组也会更可怕，当你成为清醒的一方，看到刚才还在跟你聊天的同伴失去意识、无法控制自己，有时候他们看起来还极其痛苦，即便事实上并非如此……看到这些，你也清楚地意识到这也是你进入休克状态时的样子。还是那句话，你对自然、超自然的一切实则都无能为力。
或者是因为你们许多人一同练习，气场更强大？
► 这个说法似乎更通情达理。有一次我简直是疯了，让我太太和我一起练习，把她吓得不轻。我虽然成功让脑子脱离了身体，但那次体验并不好。
好了，睡前故事讲完了，你的三文鱼汤也冷了。要回家，我们还得在这漆黑的森林里走近两公里才行。
Armi
Armi依然生活在森林深处没有电的小木屋里，她是这个地区的萨满巫医。我们驱车离开公路，在森林里行驶一个多小时才终于到了她屋里，烤上火闲聊起来。
Armi说：“我们相信有三样东西可以永远凝视：跳动的火焰、奔腾的河流以及沉睡的婴儿。”“因为那些拥有与众不同的能量吗？”我问。“哦，一切事物都拥有自己的能量。”
Armi森林深处的家
你是天生拥有这种萨满愈疗能力、还是通过学习得到的？ ► 我觉得每个人生来就拥有某种力量，你要发现它，然后花时间找到一种方法来使它变得强大，最终控制、应用这种力量。
你是怎么发现自己拥有这种能量的？
► 我发现得很晚，应该说是我家人发现的。我先生总说我的手特别烫，甚至不愿在夏天与我牵手，我很生气，但渐渐也注意到自己有些与众不同。有了孩子之后，还是婴儿的他们在生病时就特别喜欢被我抱着，反之则常常因为我的触碰而大哭。这确实让我苦恼了一阵。等我明白过来以后就四处求学，学习冥想、日本自然能量疗法（Reiki）等，慢慢才开始真正为人治疗。
萨米人已经定居，但驯鹿与他们的生活依然密不可分
在拉普兰还有像你一样拥有这项特殊能力的人吗？多吗？
► 人数跟过去是不能比了，但要我说，拥有超能的人不止是在拉普兰，在整个芬兰都不少，你并不容易找到他们罢了。我认识一位萨满住在芬兰中部，他和我一样敲鼓为别人治病；他还为我治过病呢，但生活中完全看不出他有什么异处。
接近他时会有感觉吗？
► 敏感的人当然可以感受到他的能量，其实，即便自身没有感觉，他的能量还是会影响到你。
你有没有碰到过拥有可以操控别人思维力量的人呢？
► 对我们萨满来说，这根本不是好的力量。我曾亲身遇见过，当时我正独自在森林深处，四处很安静，森林也很好。突然间，我能感觉到一股能量正在靠近，我出于本能地抵抗了它的入侵。事后回想起来，那就是你所说的想要控制我的力量。那种感觉非常糟糕。
留存到今天的萨满鼓已经极少，多藏于博物馆内
你如何区分能量的好与坏？
► 我们总是在讨论感觉，但愿我能将这些都讲清楚。我一直觉得，肮脏的能量是黑色的，肉眼虽然看不到，但感觉好一点的人都能对它有意识，不愿意靠近能量不好的地方或人，常人所说的坏人就是此类。我如果在森林里或者家附近看到这种“黑色物质”，会立刻将它们打扫干净。
用意念？
► 对，把那种无形的垃圾扔进垃圾桶。
你如今的生活状态是怎样的，以何为生？
► 我是个驯鹿牧人，萨满力量并不会改变这一点。冬天我和先生一起带着游客去山里滑雪。
他们知道你是萨满吗？
► 很少有人知道。像你这样敲门进来说要找萨满的可是第一回。
在这些来访者中，你遇到过“身上不干净”的人吗？
当然有！
你的意思是还不少？
► 确实是。
那你会怎么做？不会将他逐出森林吧？
► 我还是会像对待其他人一样对待他。但会将他的能量锁进一个箱子里，它们无法从那里脱身。整个旅行过程中，同行者对他的善意以及森林能量能够穿过那个盒子抵达他体内。虽然这并不治本，但总算是一种帮助。
驯鹿是萨米人的财富
在拉普兰，大多数人依然以驯养麋鹿为生，你的鼓声对它们有没有影响？
► 当然，我也为生病的驯鹿治疗。每年秋天是驯鹿分类、屠杀的季节，这时候它们的情绪都非常紧张暴躁，我也会呆在它们身边让它们平静下来，在屠杀结束后把整片场地清理干净。我先生负责物质，我负责精神。
有人认为，用能量为人治病，会是一种不自觉的能量与能量的交换，你的看法呢？
► 这样解释吧，我替别人治疗，大多数时候就是给予对方能量。病人身体在接受能量时自己就会知道要如何运作。你一会儿听了萨满鼓就会有感觉。
林中木屋
这时我的当地向导插话：“我朋友在听完萨满鼓后回到家就吐了，但一点没觉得不舒服，反倒感觉很轻松。”
“萨满的能量为她清除体内不干净的东西了？”我问，暗自担心自己的反应。
“正是。”Armi回答。“治疗是将自己的能量给别人，自身有的就少了，这时候周围不好的物质也更容易侵入。好在我离森林很近，一旦觉得自己状态不够好就会去森林深处，不同的林木能给我不同的能量。最现实的例子，很多牧人在森林里照看驯鹿时都喜欢把背靠在松树上，其实这并不是一个随意的动作，松树可以给你能量。”
你最喜爱的自然能量是什么？
► 和所有人一样，我也喜欢太阳的能量，还有风。每次为别人治完病，我都会用太阳、风以及大地母亲的能量来清理我的鼓。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从来没试图用月亮，按理说那也是极好的能量。超自然世界总是如此，即便解开许多谜题，还是会有很多未知。对它们越是思索越是像在打死结，反倒是有时候进入思维停止的冥想状态时会灵光乍现，疑问自然解除。
1900年代的萨米人
本地相信你有愈疗能力的人多吗？
► 虽然萨满经历了一段非常黑暗的时光，几乎被赶尽杀绝，但其实人们一直都信。以前他们会悄悄联系我，暗示想来治病；现在都大大方方地打招呼，甚至遥遥喊一句，Armi，我最近肩膀不舒服，今晚能来找你吗？没人会觉得奇怪。在每个地区，大家都有自己相信的巫医。
打鼓时你自己的感受是怎样的？
► 和冥想很像，是意识高度集中状态，也是能量聚集的状态。
后来，我们在火堆上添了更多木材，Armi敲响了萨满鼓。鼓声森然，伴随着火焰的噼啪声响，还来不及思考是不是被催眠了，大家就或深或浅地睡着了。
(全文完)
本文作者“他者others”，现居上海，目前已发表了81篇原创文字，至今活跃在豆瓣社区。下载豆瓣App搜索用户“他者others”关注Ta。
【原标题：豆瓣日记: 萨满传说 | 一凡访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