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90年代，祁云在热爱野生动物的人们心中成为传奇人物。
其实早在80年代，祁云就已是名气高扬的电视台摄影师，在云南电视台和中央电视台任职工作，参与《动物世界》的野外拍摄。后来，1993年北京“自然之友”民间团体成立，对祁云这样的自然保护人士，给予了更多介绍和推崇。
或许从小生活在云南思茅和母语是傣语的原因，景谷傣家出身的祁云不善言谈。络腮胡须配在他典型傣族汉子的面庞，给人感觉不是导演、也至少和文艺相关。只是他言辞不多、加上野外晒黑的皮肤，被介绍是野外大自然摄影家，让人必信无疑。
这就是1995年我第一次见到祁云的印象。当时倡导保护长江源的四川杨欣先生到北京宣讲，两位见面聚会，也暂住在北京理工大学近处用作环境活动场地的民居，凑合着铺盖席地。两个络腮胡子的摄影师碰到一块儿，颇有场景画面感。
▲中国野生动物摄影第一人——祁云
祁云是1980年代中央电视台王牌节目《动物世界》的摄影师。那个时代，喜欢看这个节目的观众，也很少注意节目最后的制作人名单。我在后来见过祁云的交流中，了解一些祁云的故事。
祁云说，当时《动物世界》主要还是译制国外的作品，他认为中国应该有自己的野生动物纪录片，于是他立志拍摄中国自己的动物世界。
贵州西部的草海，曾是浩渺的高原湖泊，一度在围湖造田的政策下遭到极大地破坏。80年代退耕还湖，多年不见的黑颈鹤也飞回越冬。祁云在80年代曾三个冬天去草海拍摄黑颈鹤，是最早将这些自然恢复的喜讯通过影像向外界传播的媒体人。
正是这些对草海黑颈鹤的记录，吸引国际鹤类基金会的关注。最初，在美国Trickle-Up项目扶贫资金的支持下，国际鹤类基金会来到中国草海，开展通过扶贫工作，建立草海村寨发展信用基金，支持当地居民生计改善，并鼓励农户自觉保护黑颈鹤和其栖息环境。后来，福特基金会也提供资助，使得草海保护和社区发展成为生态保护项目的成功范例。
80年代的中国，还是环境意识启蒙的阶段。那时，祁云就已经是关注野生动物命运的先行者。
祁云最卓越的成就是对西藏野生动物的影像记录。祁云在青藏高原前后十多年时间，拍摄了《西藏野生动物》纪录片在中央电视台多次播放。
曾在北京电视台担任《走向大自然》栏目编导和主持人的霍秀女士曾和我谈起祁云。她说我们的节目都是在相对舒适的自然条件下拍摄和访谈之类的，中国有几位能像祁云那样在在青海湖畔，长时间趴在雪地里拍摄野生动物的？！
霍秀女士对祁云雪地拍摄的描述，成为我对祁云定格的印象。也正是这样的付出，祁云拍摄的青藏高原纪录片，成为第一部在美国Discovery频道播放的由中国摄影师拍摄的自然类影片。
▲祁云作品，失去母亲的小马来熊
祁云留下来的另一张经典照片是马来熊幼崽的照片。这是1984年，在云南的热带雨林中，当地山民猎杀一只母马来熊后，小熊不肯离开母熊，此事祁云正好遇上，并拍下的幼熊悲戚哀伤的样子。但山民不仅没放过小熊，也和祁云争执起来。那个时期，云南山区刀耕火种、毁林偷猎之风尚盛。
▲祁云镜头里戏水的小鸟
▲祁云作品，对摄像机充满兴趣的小鹿
▲祁云作品，大自然中的生死较量
1997年，创办香港中国探险学会的探险家黄效文先生拿着一本杂志，上面有祁云拍摄的喇嘛寺和周边藏马鸡群的一张照片。黄效文惊讶于如此罕见的藏马鸡却和人类居住地如此亲近和谐。
他问我能否找到祁云，希望打听这是哪里的喇嘛寺院。随后我联系了祁云，原本以为这仅仅是自然爱好者间的信息交流，但祁云并没听说过黄效文，不想透漏寺院的名字。
祁云语重心长地说，原本青藏高原很多不为人知的野生动物栖息的地方，因为媒体报道，偷猎者循迹而去，保护措施却没有及时到位，造成不少动物惨遭猎杀的悲剧。
▲图为雄色寺和藏马鸡。如今，雄色寺已是大陆鸟友熟知的观鸟胜地（图片来源于“鸟网”，拍摄自“山晋大鹦鹉”）
祁云在寻求野生动物踪影的同时，他一直是心怀爱惜和保护的意志。后来，在确信黄效文是探险人士之后，才告知该处是西藏拉萨曲水县才纳乡的雄色寺。由于寺庙的尼姑的爱护，该寺区域活动的藏马鸡散布于寺内各处。如今雄色寺已是大陆鸟友熟知的观鸟胜地，然而在25年前，连多年在青藏高原探险的黄效文都闻所未闻。
那个时代，人们对青藏高原野生动物的认知还尚浅薄。《中国绿色时报》主编、自然之友理事胡勘平回忆到：“我第一次听说中国有一种猛禽叫胡兀鹫，也是通过祁云老兄。”
2016年底，祁云从云南广播电视台退休。2022年6月8日，这位追寻中国野生动物，并将之呈现在亿万观众的傣族兄弟与世长辞。
他勤恳敬业的一生——跨越西双版纳教师、歌舞团演奏员、中央电视台记者和摄影师、自然保护的倡导者，留给世间野生动物无数画面。
谨以此文，缅怀祁云先生，也为新一代的自然保护者们了解祁云往昔留下点滴笔记。
作者：温波
（曾担任美国国家地理学会全球探索基金科学顾问，PEW海洋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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