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围》剧评(看剧突围写尽众生相)(1)

电视剧《突围》,剧情拖沓、内容杂乱、悬念不足,转场生硬,这是它成为电视剧后不容辩驳的硬伤。观众觉得好看的电视剧往往是期待被恰如其分地回应了的,而迫切传递自己观点的文本,总是太容易讨好观众。周梅森说,这是“自己最想写的作品”,感觉所言不假,确实是作者想写的众生相,无关观众喜好。

不想讲故事

看完小说《人民的财产》,最大的感受是作者并不想去讲一个大众期待的贪腐故事。最明显的特征是,凡是有助于创造看点的地方都被一带而过,义无反顾地不留一点笔墨。像是生怕观众沉溺在剧情里,忽略了创作者想表达的真实意图。

这样的处理有很多。比如故事开端,讲纪委书记田园跳楼了。至于为什么跳楼,是否有被迫的难言之隐,田园事件和其它人物的关系,不再叙述。悬疑开篇,却似乎只为让齐本安有个上位的理由,其它与田园有关的信息,在此嘎然而止,划上了一道分割线。

另外,讲王平安逃跑躲藏,本是很有看点的剧情,观众们的胃口正被吊起,揣测着他是不是被灭口的时候,分隔线再次出来终结剧情。书中比电视剧还吝惜笔墨,连逃跑躲藏都懒得写。再次出现的时候,已是藕塘溺水。中间的苦难,自己想象去吧。

就连故事的主线——五亿和十亿都没讲得太清楚,王平安溺水后,轻描淡写地说五个亿封存住了,没造成太大损失。至于那十亿交易费,更是没有刻画出任何有效地追踪痕迹,似乎在刻意营造一种无从追查的效果。临终前林满江与傅长明在专机上关于开曼账户的对话,算是落实了这笔钱的去处。这两笔钱只起到了聚焦的作用,把所有相关人物都聚焦到镜头前。

说教世人的欲望

但是关于解放前上海福记公司的故事,文章和电视都在不遗余力地反复描述。通过时代对比描述,言语间接引用描述,直接回忆表述,让人觉得煞费苦心了。观众的位置,像是正在被接受教导的孩子,有种忙不迭求饶的想法:“求你别说了,我已经晓得了。”

独立来看,上海福记公司创立的故事其实是个好故事,早些年朱昌平同志利用国民党腐败环境,通过行贿手段营救同志和经营企业,两相对比,立意不可谓不深远。但可惜了,讲述得速度过快,少了些时间发酵。恐怕一些躺在厌倦情绪中的观众,都没搞清楚事情来由曲直。这些情节在小说中并不是突兀,可一旦转化成了影视语言,就像穿越到了另一个故事,这是影像叙事呈现的问题。

写过去的故事是为了突出文章主旨,作者想写国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涉及国企创立的初心,过去的事不得不写。但在影视中反复提及,总觉得教育意味过于浓重。

呈现众生相

这部剧不好看,还有个原因是角色塑造用的是静态描绘法,人物形象是标签化出现的,没有成长,没有冲突,没有反转,甚至连推动情节的作用都没有,各自在各自的位置上静静展现自我,等待着事态自己前进。但有可能这才是作者最想表达的。

林满江——利己主义代言人

不管为这个人物铺设多少发奋图强的理由,也掩盖不了利己主义代言人的性质。林满江这个人物没有刻意制造悬疑,开场不久他就在真实表达他的观念,也是权利在位者普遍会面对的拷问:发展重要还是坚守重要?

他选择成为一个强者,发展了,那过程中难以避免的瑕疵是可以被原谅的。这种诡辩,本质和四十五亿卖出京丰、京盛矿后,陆建设要求发两百万奖金的思路是一样的,把功劳通通记到自己头上。

听听他的逻辑,更像是在为自己腐败的行为助威。

“儿子,这个中福集团从理论上说,是我们福记后人的……,真正创办上海福记用的就是朱家卖祖屋的五根金条。”

“你等灵魂的时候,先驱者们早就呼啸而去,成了资本巨人,成了新规则的制造者!”

“恩格斯的话——恶是推动历史发展的原动力。”

“那个经理进去了,不行贿了,江南电厂项目就泡汤了,集团的经济损失高达几十亿。”

“靳支援他们创造了多少利润吗?远的不说,就说最近这五年吧,中福集团创造的利润高达一千二百多亿。”

程端阳与皮丹——两辈人的不同

上一辈无产阶级工人与党共同走过艰难的时代,他们更理解党的不易,党也给了他们“工人阶级”的最高荣誉称号。展现他们,为的是映照出年轻一代的离心。以皮丹为代表的、出生在“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下的一代,人生信仰变成了财富,他们无法理解属于上一代的荣誉:茶杯、暖壶、毛毯……劳模称号。经济发展得如此迅猛,时隔一代,精神世界已截然不同,这是作者想比对的社会发展过程中已悄然改变的现实。

林小冲——不想认清自己的普通人

这个角色很有点黑色幽默。他总是在强调自己是有道德底线的,他为自己的冤屈到处申诉,他义正严辞的辩驳也逐渐让周边人相信了他是被冤枉的。而在小说中的结局是他真的去勒索了,有录音、照片及多个证人为实证。

“李顺东开导他:“你呀,既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你和我一样,普普通通的人!我们为了自己和家人活得好一些,就难免不犯错误……”

现实真的是这样无好无坏的虚无吗?或许是因为喝了酒,神智不清;或许是因为和妻子刚吵完架,房贷压力,但这些都不是他去犯罪的根本原因。他内心藏着的魔鬼是:总觉得自己是受害者,在有时机的时候给自己捞点补偿,不会有负罪感。他是有利益便会扑上去的人,内心的道德在无力地往回拉。李顺东给他百分之二十提成,听得眼睛放光。一面加入讨债公司,一面安抚自己说是为了追债、为了深度调查。他的心早已被魔鬼捕获,自己不觉知。所以他能在犯罪后依然觉得自己是受害者,固执地认为牛俊杰为了让自己女儿在报社上位,故意报警陷害。不要高估普通人的自律能力,还没有去交易道德的,要么是没机会、要么是标价不够高。这是作为普通人的真相。

李顺东与钱荣成——在市场中想博出位的人,免不了溅得一身污渍

李顺东,毕业于汉东政法系,反贪局长侯连平、出了事的高育良、祁同伟是他的老师、学长。背景不低,也有能力,不安分地想赚快钱,必然会徘徊到法律灰色地带。但哪有什么法律灰色地带?哪有什么文明讨债?不过是一个段时期人自己的错觉而已。讨债要有成效,离不开非法拘禁、恐吓之类的手段。故事没有说李顺东具体犯了哪件事,被抓是因为他选错了努力的方向。

钱荣成是想做实业的。表面上,行贿、告发等手段使得草根又暴力,但初心却纯粹又悲情。早些年杏园三结义,三兄弟一起倒卖煤炭发财,钱荣成继续做实业亏损,傅长明投资保险、金融发财。雄飞市长的话很有意思,他说:“是企业家撑起了金融业的天空。”但现实是,撑起天空的不能获得金融业反哺。一群凶恶的狼在等待破产清算后吞下便宜的优质资产。这是这个时代坚持做实业人的难,就无怪所有人都想涌入金融市场去务虚了。

吕德康——反思发展时代的偏见

德康书记基本是以正面形象出现的,感觉这个人物主要是在反思高速发展下的GDP偏见。德康书记搞经济建设很有一手,在荒郊野外造城制造繁荣,分期分批卖地,让财政收入增长了五倍。这是过去那些年政府最有动力干的事,也是最容易干的事。“九二八”一声爆炸,炸开的是德康书记的政治窟窿,也炸醒了德康书记。他才回过神来,发现高速发展的同时欠下了棚户区群众的债。这有点强制反思的意思,如果再来一次,相信依然会忽略棚户区的呼声,因为这是阻力最小之路。

齐本安——作者视角代言人

全剧中最不真实的人物存在,一个没有背景、没有号召力的主角。他存在的意义就是一盏明灯,去照见各种阴暗的私心。现实中这么清醒有见地,还能保持原则的人简直太稀缺了。握有权利,就很难区分究竟是自己的能力还是被权利赋能。即使是国企,也会口口声声地辩解道:我们是企业,用的是同一个市场原则,困难的时候也没有获得国家帮助。齐本安应该就是作者视角,只有一个与远离利益的人,才能保持如此的清醒,才会屡屡提及“这是人民的财产”。

细思极恐式的结尾

齐本安回北京做集团纪检组副组长了。一次偶然的调用,却被定义成特长,这种任命基本终结了一个想做事业人的一生,此为一悲。原作写得隐晦,当初是朱道奇提名齐本安去京州中福的,外甥林满江出事,老同志用不作为表达着自己的真实态度。或许凡事皆不得意,才是人的一生。

对林小伟一厢情愿近乎于愿景式的期待,是对现实世界的无能为力的表述。

“齐本安盯着照片看时,仍会感到内心暖意融融。林小伟的眼睛不像林满江——林满江眸子里透露出的冷硬,是一般人所没有的。林小伟像他的外朱昌平,遗传基因总是让人意向不到地发挥着奇特作用。”

“林满江的儿子林小伟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上周我和他谈话,他表了个态:林满江贪来的钱财如果有一天找到了,他一分都不会要的。”

这部剧,人物和结局要比剧情更值得品味。要说还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傅长明和林满江之间的关系过于单纯和亲密,和其他人物表达的复杂性相比,显得非常不适。财富的捆绑不仅将人绑成了亲密战友,彼此默契非凡,还无比信任,他俩才是真爱?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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