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半仙的前半生(9)】 盐城方言小说
书接上回,于二饼于立被套上了驴皮,被赖海玛当成真驴一样套上了磨盘,真的拉起了磨子。
于二饼就这样一圈一圈地转着,也不知道转了多少圈,反正眼睛被蒙着,东西南北都不知道,眼前一片黑咕隆冬,头昏脑胀。
浑身的汗像下雨一样,把驴皮都弄湿了。脚倒没什么,手掌上的皮不一会儿就磨破了,疼得像个锥子直朝心里钻。
于二饼不知道赖海玛有没有离开,又不敢偷懒,还得拼命地拉。后来听听没有声音了,估计他们夫妻俩回到房间里睡觉了,脚步也稍微慢了一点下来。
慢下来虽然身上汗淌得少一点,但两只倒头手颈子(手掌后面)长时间屈着,就像要断了一样,完全是生不如死的感觉。
想想人家两口子到房间亲热了,自己连个 什么也没碰到,反而在这里被当畜牲用。心里越想越”沃戳”(吃闷亏),羞愧难当,假如地上有个洞肯定就拱进去了。可是又一想,就是真有洞,自己现在也拱不进去啊。什么叫身不由己,于二饼这辰光的体验应该是最真切的。
于二饼以为赖海玛两口子到房间睡觉了,其实人家根本就没睡,全在房间里听着他拉磨的脚步声呢。过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样子,外面于二饼的脚步明显的慢了下来。赖海玛小声对常美丽说:“于二饼这个烂吊子,贩了这么多年的驴子,可能还没自己拉过磨子呢,今天才真正的做了一回驴子,也让他晓得驴子的苦衷。”
“看把你高兴的!”常美丽不放心,偷偷跑出来看了一下,望着于二饼一瘸一拐的样子,又有点不忍心了。
进房里和赖海玛说:“还是我把他牵到客栈里去吧,万一把人家磨伤了不好说。”
赖海玛说:“也是的,人家是寄在我们这块的,倘若有个什么事说不清。”就连忙上前面解了驴蒙子,缷下了拉杆,让常美丽把“驴子”牵到了外头。
常美丽把“驴子”一直牵进了客栈,连忙帮于二饼剥下了驴皮。又从怀里掏出了于二饼的裈头子和小掛子,扔到了铺上。把那张驴皮也收了起来,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
于二饼如蒙受大赦,光着身子拱到被窝里,这才把个心突(掉)下来。摸摸两只已经磨破了皮的巴掌,想想也是后怕。如果不是常美丽救他,让他一直磨到天亮,小命只怕是就要送掉了。
第二天早上,赖海玛照常在门口卖豆腐,常美丽到客栈看看于二饼,人不在,原来天不亮就起来溜走了。
出了这个天大的洋相后,于二饼虽然还和往常一样来赶集,来卖驴子,但对常美丽则是规规矩矩,再也不敢麻里木足地乱来了。两人心照不宣,都不再提起这件事。因为他也害怕常美丽把那天的事情说出来,太丢人了,就没脸来盐水湾做生意了。
有人可能想还要问刘三宝和赖海玛到底捣的什呢鬼,现在你应该知道了,但也千万不要说。这个秘密刘三宝可是守了一辈子,高四爷后来还是听赖海玛老了才说出来的。
通过这件事情的圆满处理,赖海玛和常美丽夫妇对刘三宝自然十分感激,还三日冒九的送些豆腐卜页给三宝吃吃。
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刘三宝出名了,当地人家有什么疑难事都会来找三宝求教。
这天刚刚忙完了集市上的事情,刘三宝正准备收拾收拾歇下子。突然看到东南上土地沟的江罗和跟在后面好长时间了。
三宝估计他有什么事情,便上前询问。
“刘先生,我有一疑难事情想请教你的,不晓得你有空没空?”江罗和小心地说。
“没事,没事,你有什么话尽管说。”
江罗和吞吞吐吐地开口说,他婆娘有“讲究”(生病)已经好多天了,就是头疼心口闷,气不够伸,下不了床。什呢“关目三”(方法)都做了,就是没得用。
原来那时当地缺医少药,人有病了,一般先是自己做关目,比如“站水碗”就是最简单的一种。
“站水碗”病人自己可以做,或者请旁人帮着做。做的时候拿一个二碗(中等的碗),碗里放上半碗水,然后拿两根或三根筷子一手扶了站在碗中央,另一只手不停地把碗里的水,捞了从筷子头上向淋灌。一边淋水,一边祷祝,是哪位祖上不放心回来看谁了,让他不舒服了。
如果正好说到哪个人,比如已经去世的嗲嗲、奶奶、外婆或外公中的任何一个人,站在碗中央的筷子手松了也不倒,那就肯定是这位老人回来看了,关心谁了。
然后,就给这位先人烧几张纸,再十分虔诚地祷祝祷祝:“谢谢老人关心,你要尽快的让他(她)好起来,家里许多事情都靠他(她)呢。”
那时烧纸也是很讲究的,不像现在成捆的买了烧,一般就是买一刀。纸买回来许多人家有一种专用的用具,叫“半月子”,像木匠用的凿子似的,不过口不是平的,是个半月形,大概意思就是铜钱、铜板或者银元。烧纸之前,必须用“半月子”在纸上挨排的冲上印子,然后拿出几张,还要一张一张的卷起来再烧。
纸烧了变成灰以前,是不能动的,要让明火包括暗火全部自己熄灭才行。一边烧纸还要一边祷祝,都十分 虔诚。
“”站水碗“主要的就是针对平时头疼脑热、伤风感冒之类的小毛病。
还有一种叫“叫叫”,主要是对“细小的”(小孩),若是哪个细小的头疼了,发热了,总会以为是在哪个地方吓了的,受了惊吓。正常由大人带着到外头,用手指头在地上踏些喃泥,在细小的太阳穴踏踏。然后讲些宝宝不怕之类的话。
如果病情稍重,还可以请人“搅筷子”。“搞筷子”必须两人进行,把四双筷子用布带子分别两两丁头扎好,然后由两人同时抓住四双筷子的下端,扎好的筷子就在两人的手中翻动。这时,一人发问某人病了是“荡”着谁了?
问的人一个一个的报名字,如果报到谁的名字,两把筷子相互合起来并敲击,就说明是谁了。然后自然是祷祝一番,请赶快让他好了,回去烧纸钱给你。
这“搞筷子”比“站水碗”还多一些功能,比如可以问时间,病还有几天能好,那筷子会击几下。
再不行就要请“仙姑娘”求仙方了。仙姑娘一般都是当地人,也就是巫婆神汉,这边当地人称仙姑娘。请教仙姑娘时,起初会和常人一样说话,但开始给人看病时就会有“仙姑娘”上身(附体),嘴里会胡打乱说,然后会作法,给你仙方。所谓的仙方就是由仙姑娘把烧香的香灰弹点在水碗里,让病人喝。
而江罗和婆娘这次生病,站水碗、搞筷子什么都做了也没用。还请了南边的仙姑娘来看了,喝了好多仙水,就是不见好转,都不知道烧了多少纸了。
所以实在没得办法,江罗和才来请教刘三宝。
人命关天,刘三宝不敢怠慢,忙让江罗和坐下来,询问他女将的病情。然后拿出铜钱起卦。
从八卦上推理看,这女人并无大病,“子孙持世”,操劳而已。
为了进一步确认,三宝又让江罗和报上他女将的生辰八字,进行掐算。
刘三宝嘴里不断重复:“枭神夺食”,“枭神夺食”,“枭神夺食”!这是生辰八字掐算的结果。
“刘先生:‘枭神夺食’是什呢意思啊?”江罗和根本听不懂刘三宝的自言自语,轻声问道。
“哦,不是什么坏事,好像是江大妈为子女操心太多,忧郁所致。此病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只须帮她把压在心里的烦事消除了,自然就好了。”三宝对江罗和说。
“刘先生,你说得还真的是这么回事呢。”
于是,江罗和便把家里为了儿子的婚事,两口子发生的分歧一一道来。
原来,江罗和夫妇结婚多年不曾生育,一直到了四十二岁才生了个小伙,取名红章子,两口子如获至宝,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是个标准的惯宝子。
开年以后,红章虚岁十七了,江大妈主张帮红章子早点把事情做了,好早日抱上孙子。
“老头子啊,一转眼我们都六十岁了,人家和我们差不多岁数的早已儿孙满堂了。男子十六岁成丁,就是大人了。我们帮他把婆娘‘擒’(娶)家来,我们的”首尾“(应该办的事)就了了。”老妈妈子天天不停地叨咕。
其实,江罗和也不是不想早的擒媳妇,否则又为什么忙了老早就把媳妇定了呢。江罗和是看红章子还是个细小的,红章子在江罗和的眼里就是大宝宝。而且个子又不大,怕他结婚后身体吃不消,所以就迟迟没有答应。
因为江罗和早年曾认识过一个游方的道士,那道士说男女之事道家有道家的说法。包括他自己婚后婆娘迟迟不怀孕,也与这个道士的话有关系。
以致后来老是被婆娘抱怨:应该下种的时候拿乔,到秋天想收成了才作忙,有个儿子也等于是人家的孙子了。”
刘三宝听江罗和讲了事情的缘由,认为帮红章结婚也不是不可以,女人长期郁抑也会闷出大病来的。
在当时并没有什么婚姻法,更没有计划生育一说,十六七岁结婚是正常的。更关键的是江罗和老婆娘已多日卧床不起,再拖下去也不是个事情。
听了刘三宝如此说,江罗和也就同意了。并趁手请三宝帮着择了儿子结婚的日子。
三宝说:“你们就这么一个儿子,为事是件大事,还得和亲家那边通话(协商),双方都要作些准备安排。现在正时大伏心里,最好是过了八月半,等秋凉凉。我先帮你选 几个日子,你们可根据情况决定 。我估计你们儿子结婚的事定下了,你婆娘的病就会好了,她忙还忙不过来呢。”
江罗和对刘三宝千恩万谢,一路轻松地跑到家,对困在铺上的女将说:“刘三宝刘先生给你算了,你身体不碍事,应该是为红章操心过度。现在他帮我们把儿子结婚日子都选好了。”
听到江罗和这样说,那婆娘竟然一瞎子从铺上傲了起来:“你个老东西说什呢啊?你已经同意让红章子为事了?早的这样子不是就好了。”
“是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还是早点把事情做了“一当”(安稳),反正也是迟早的事,省得你这颗心放不下来。”
听到江罗和确定让红章子结婚了,那婆娘一反往日哼哼掐掐的死色,就要下床。
江罗和连忙拦住她:“你也不要忙火碌,三宝帮我们把日子选在秋后呢。还要告诉亲家那边,也不知道人家把不把带(娶)呢。”
“你去亲家那边告诉他家,就说我的病很重,现在还有加重的样子。就说让红章子早点把结婚的日子定下来冲喜,他家是没有理由不答应的。不知这样可好?”这婆娘可能把红章的事情,困在铺上也不知想了多少遍。
“你说的也是,不过亲家也是个犟脾气,就怕不给面子啊。”
江罗和的亲家公就是土地沟旁边周桥的苏金光,在当地也算是个大户,因为江红章是个独生子,y头出门一到家就当家,才同意这门亲事的。去年刚刚订的亲,今年子就要带人,怕 是话不好说。
“有了,这事是刘三宝帮我的,还请他出面,苏金光这烂吊子肯定黄不起刘三宝的面子。 ”江罗和说。”
要知道苏金光把不把刘三宝的面子,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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