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玛王卢伽尔扎吉西(前2340—前2316)一心想要成为整个新月沃地的第一位绝对统治者,领土扩张至整个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乌鲁克成为伟大的首都。在尼普尔发现的一个绿泥石杯子上用苏美尔文镌刻着这样一段文字:“恩基把整个王国交给卢伽尔扎吉西,把所有土地置于他的脚下,把从东到西的土地交托给他。然后,自下面的海沿着底格里斯河与幼发拉底河到上面的海,恩里勒为其开路。”事实上,卢伽尔扎吉西对于整个美索不达米亚的控制只是表面上的,并没有落实。大部分苏美尔城邦依然坚守独立。

就在卢伽尔扎吉西相继击败拉格什、基什等城邦,将苏美尔归于一统之时,北方的阿卡德王国兴起,并南下征伐。阿卡德人属塞姆语系民族,从公元前3000年代初开始,迁移到南部两河流域地区的语言独特的苏美尔人和本地区的讲塞姆语的阿卡德人共同生活。当时阿卡德人比苏美尔人落后,从属于苏美尔人。约公元前2300年,阿卡德城的塞姆语国王萨尔贡一世征服了两河流域的苏美尔各城邦。萨尔贡一世出身微贱,自称“母卑,父不知所在”。他出生后,被母亲弃于幼发拉底河边,由一园丁收养。 后来,萨尔贡到基什王乌尔扎巴巴(约公元前25世纪下半叶)的宫廷作园丁,兼任“献杯者”等职,以熟悉军政事务,成为乌尔扎巴巴的近臣。当基什被乌玛王卢伽尔扎吉西击败后一蹶不振之时,萨尔贡乘机夺取政权。待地位巩固后,他便自建新都阿卡德城,成为以后征服苏美尔诸城邦的根据地。

萨尔贡一世组建了两河流域历史上第一支常备军,人数达5400人,归他直接指挥,这些士兵每天都在他面前用膳。他利用这支队伍先后出征34次,击败了卢伽尔扎吉西,用套狗的绳圈把他拖到尼普尔的恩里勒神庙前,当作牺牲烧以祭神,其妻也被他收为侍妾。接着便挥兵南下,降服乌尔,攻取乌鲁克,征伐拉伽什,“洗剑于波斯湾”。昔日的苏美尔城市几乎尽遭摧毁,苏美尔旧贵族的势力受到沉重打击。当萨尔贡一世成功地控制了苏美尔后,他开始实行帝国主义政策,这把他带到了美索不达米亚的边界之外。他先是征服了富庶的马里和埃勃拉,然后到达地中海东岸地带的拉木提,再到黎巴嫩、安纳托利亚。在东方,远征埃兰,略取苏萨等城市。在北方,征服了两河流域北部的苏巴尔图。萨尔贡一世自称“天下四方之王”。他的铭文说:“恩里勒把从上海(即北方的地中海)到下海(即南方的波斯湾)地区给了他”。 他因此为建立一个统治整个美索不达米亚的国家奠定了基础。

在苏美尔各地都归入阿卡德版图之后,萨尔贡一世“使天下只有一张嘴”。他以十日行程范围作一个行政区域,派王族子弟担任总督。为了缓和征服者和被征服者的矛盾,也有一些归顺的苏美尔人的领袖担任地方官吏,如拉伽什的乌鲁卡吉那晚年就留在当地担任总督。他的园丁出身和苏美尔城邦的自然条件,使他十分注意维护水利灌溉工程系统,兴修了许多水渠,而且以10进制单位统一了全国的度量衡。由于灌溉网的扩大和完善,农业生产水平有了提高,而且有助于交通的发展,使对外贸易范围不断扩大,远达印度河流域。

但是,萨尔贡一世虽然征服了广大地区,但他直接统治的地方大概只限于两河流域南部。两河流域北部的苏巴尔图,东边的埃兰等只是其属国,仍保持半独立的状态。黎巴嫩山脉一带则仅是征服所及的边远地区。而且由于阿卡德本身是靠武力征服建立的王国,其统治基础并不牢固,中央集权的国家制度和机构建设并不完善,地方旧贵族的势力仍很顽强。而且,王国内部奴隶和奴隶主、贵族和平民之间也存在着尖锐的矛盾。各种各样的起义与被征服者的反抗此起彼伏。所以阿卡德王国虽然存在了一个半世纪,但真正太平的日子并不多。在萨尔贡一世晚年,就出现过被起义群众包围在阿卡德城的事件。王国的第二次强盛期是在它的第四位国王纳拉姆辛统治时期,他自称“四方之王”、“普天下之王”,但这不过是回光返照式的国运而已。纳拉姆辛死后,阿卡德王国逐渐衰落。约公元前2191年,来自东北部山区游牧的库提人入侵南部两河流域,灭亡了阿卡德王国。

阿卡德人虽然武力征服了苏美尔人,但在文化上却被苏美尔人所征服,其中包括对苏美尔楔形文字的改造。在苏美尔人和阿卡德人接触的过程中,苏美尔人用表意符的读音来书写他们不理解的阿卡德人名字和借用的阿卡德词汇。于是,一些拼写外国语言的苏美尔表意符自然而然地演变成拼写表音词汇的音节声符。阿卡德语楔形文字虽然用一些转为音节符的苏美尔表意符拼写自己的语言,但是文字中仍然大量使用苏美尔词符表示同义的阿卡德语词以及限定阿卡德词义范畴的苏美尔偏旁部首。因此,它是一种既用音节符拼写语音,又用外族词符指示母语词的混用文字,仍然属于表意文字范畴。它有些像日文的假名中夹杂汉字。但日文有专门的、完全不表意的声符号(假名),而阿卡德语没有发明单纯表音的符号,被当作音节使用的苏美尔词符同样可以作词符表示与它们的词意相对应的阿卡德单词。阿卡德语属塞姆语系东塞姆语支,和阿拉伯语同属一个语系。公元前2000年代后半时段,阿卡德文字俨然成为了一种世界级的通用的语言文字。就连埃及法老和西亚各国国王们以及各国人民之间的书信往来都是用阿卡德楔形文字写成的。

苏美尔为什么走向两个世界(阿卡德与苏美尔的较量)(1)

古代两河流域版图

阿卡德文字是借用苏美尔文字符号写成的塞姆语文,即借用苏美尔文的楔形符号表示阿卡德语的发音。由于语音要素和语言特点的不同,表示苏美尔语音的楔形音节符号并不能完美地表达塞姆语的各种辅音,这使阿卡德文字不能十分精确地表达塞姆语的语言。有些符号同时表示几个近似的辅音音值,非母语使用者需要分析判断才能读出正确的词。萨尔贡一世的女儿安海度亚娜的职业是女祭司,也是历史上第一位有名有姓的诗人,她的诗歌洋溢着对王朝守护神、爱神、战神及神庙的赞颂。阿卡德语言和文字后来分成了南北两种方言:南方为巴比伦方言,北方为亚述方言,这是后话。

在宗教方面,阿卡德人进入巴比伦尼亚以后,将塞姆人的神和苏美尔的神合二为一了。因此,两河流域文明的大神们既有苏美尔名字,还有阿卡德语名字。主要是代表司法和公正神太阳神沙马什获得了苏美尔太阳神乌图的权威和广泛尊敬,月神辛等同了苏美尔月神南那,也被广泛信仰。国王的名字也爱借用神名,如“纳拉姆辛”。

库提人虽然推翻了阿卡德王国,但并没有建立一个像样的国家政权。这支属于山居蛮族的部落根本无法对这样一片成熟的文明进行有效的统治,也就给了苏美尔各城邦的复兴提供了大好时机。以拉伽什城邦作为代表。其中最著名统治者叫古地亚,他发展国内经济,为自己建造了大量的雕像,留下了丰富的修建神庙的记录。与此同时,在政治上,库提人对两河流域的统治也激起了人们的激烈反抗,乌鲁克的乌图赫伽尔打败库提末王提里干,把库提人赶出了两河流域。乌图赫伽尔以乌鲁克为都,建立了乌鲁克第五王朝(因乌鲁克城第五次作为王朝首都,故名)。但是乌图赫伽尔的统治只有短短7年,又被乌尔王乌尔纳姆抢走了接力棒,建立了强盛一时的乌尔第三王朝。

乌尔第三王朝(公元前2112~前2004年)是古代两河流域文明历史发展过程中的一个短暂的却又重要的王朝,上承苏美尔城邦时期和阿卡德王国,下启古巴比伦王国,是两河流域苏美尔人所建立的一个中央集权制国家,又称新苏美尔时期或复兴的苏美尔(Sumerian Renaissance)。据《苏美尔王表》记载,这是乌尔城第三次作为王朝的首都,所以被称为乌尔第三王朝。苏美尔人、阿卡德人和阿摩利人是乌尔第三王朝的主要民族成分,苏美尔语是主要的用语,不过阿卡德语在王朝的北部地区也得到了普遍使用。由于首都乌尔是月神南那(阿卡德语称为辛)的主要祭祀地,所以月神在乌尔第三王朝占据十分重要的地位。

乌尔第三王朝大致处于两河流域南部地区,也即巴比伦尼亚地区:东抵伊朗高原的西部及扎格罗斯山脉,西达幼发拉底河中游,北临底格里斯河上游的亚述地区,南至波斯湾沿岸。行政区分为中央行政区和地方行政区。中央行政区上至国王,下至各级官吏,有着严格的等级划分和职业分工。地方行政区采取三分法的划分,分为核心区、外围区和附属国三种类型。这个时期中央集权统治增强,青铜器已普遍使用,水利网进一步扩大和改善,商业贸易也有所发展。

苏美尔为什么走向两个世界(阿卡德与苏美尔的较量)(2)

乌尔第三王朝版图

乌尔第三王朝历时108年,共有五位国王(lugal即“卢伽尔”)组成,他们分别是:

苏美尔为什么走向两个世界(阿卡德与苏美尔的较量)(3)

乌尔第三王朝的历史经历了四个阶段:统一、扩张、巩固和衰亡。在统一阶段,即乌尔纳姆统治时期以及舒尔吉统治前半期,乌尔第三王朝的统治者致力于统一苏美尔地区的城邦以及征服阿卡德地区。在扩张阶段,即舒尔吉统治后半期,乌尔统治者通过政治结盟与军事相结合的方式,来征服东部和东北部的邻近地区。在阿马尔辛统治时期,乌尔第三王朝国力强盛,大量的国家管理信息被记录,国家达到鼎盛时期。在衰亡阶段,即舒辛和伊比辛统治时期,王朝在达到极盛之后不久,就迅速地衰落瓦解,由于王朝统治下的行省陆续脱离中央而独立,王朝面临严重的经济危机,随着外来势力的入侵等原因,乌尔第三王朝最终于公元前2004年被阿摩利人和之前的附属国埃兰的两面夹击下灭亡。

乌尔第三王朝最重要的成就之一便是法制建设。由楔形文字写成的《乌尔纳姆法典》就是由王朝建立者乌尔纳姆主持制定的,是两河流域文明目前所知道的最早的、也是世界历史上最早的成文法典。目的在于保护私有制,维护奴隶主阶级利益。该法典属于苏美尔人的法典,也是现今所知的人类历史上最早的成文法典。它包括序言、正文和后记三个部分,其中正文内容涉及到损害与赔偿、婚姻、 家庭和继承以及刑罚等。虽然《乌尔纳姆法典》目前仅残存序言和正文的部分条款,但它的制定标志着古代法律已进入成文阶段,并对整个美索不达米亚法系产生了重大的影响。

建筑艺术上,乌尔纳姆创建了一种新的宏伟宗教建筑——塔庙。塔庙的底座是一个巨大的平台,其上是一个略小些的平台,平台层层迭加,直到顶端的一个最小的平台,楼梯一直通向顶端平台的一个小型神庙。塔庙像一个阶梯状的金字塔,它的系列平台数由3层到7层不等。它是一座神可以居住的泥砖建造的山。塔庙的每一层平台都有窑烧砖覆盖在土坯砖的表层,大多数砖都有砖铭,一些工人专门负责在烧制前的砖坯上压印国王铭文。乌尔那姆的塔庙由泥砖建造,泥砖由混合的泥和芦苇杆碎片做成:湿泥和苇杆混合物被压入砖模中成形,在太阳下面晒干成为建筑土坯。乌尔纳姆的每块泥砖的大小是30×30×7cm,约4.5公斤重。大约有7,000,000块泥砖被用来建造塔庙的第一阶层平台。建筑的泥砖砌层每隔六层就要搁置一层十字形摆放的芦苇。

塔庙的正面共有三条登塔楼梯:两侧的靠墙阶梯和正面独立的阶梯道在塔庙正面相交于位于第一层高台的塔庙拱门中。正面的仪式阶梯继续向上通向第二层和第三层的顶庙,可能仅有国王和月神的祭司们才允许上到塔顶神庙。拱门的下面、正面楼梯的两侧有加固阶梯的扶壁。在底层平台的两侧有两个垂直的排水道,用防水的烧制砖块砌成,用于雨季的排水。底层侧壁上还有“排水孔”。

苏美尔为什么走向两个世界(阿卡德与苏美尔的较量)(4)

乌尔塔庙复原图

乌尔纳姆最初是乌尔城的总督,他从乌鲁克第五王朝手中接管了王权,并着手统一苏美尔所有城邦,成为唯一也是最后的苏美尔帝国的开创者。他在位18年,统一了苏美尔各邦中最后一个独立城邦拉伽什,最终可能战死沙场。他的儿子舒尔吉是苏美尔和阿卡德时代最后伟大的国王,他完成了苏美尔的统一事业,修订历法,制定帝国的度量衡标准,统一了各邦不同的标准。由于乌尔帝国的强盛,舒尔吉和他的继承者们效仿阿卡德国王自称为神,全国各重要城市都开始兴建供奉被神化的国王的庙宇。

舒尔吉继承了一个已全部归顺乌尔的统一王国。这时,王朝西面的塞姆语的阿摩利人的马里也是乌尔王朝的藩属,其附近阿摩利各部成为帝国臣民,西线无战事。舒尔吉在他的前23年统治中,致力于建设和宗教活动,对东方保持和亲,把女儿远嫁到马尔哈西国。在国内稳定、经济发展的形势下,舒尔吉开始对外用兵。但他绝不仅仅是一个精力充沛的优秀的军事家和国家管理者,而且还是苏美尔宏大建筑的建造者和文学艺术的倡导者。他所向披靡的军队使苏美尔的政治经济的霸权和文明的影响覆盖了从东方的扎格罗斯山区到西方的地中海岸的广大世界。他最后竣工了其父未完成的苏美尔最壮观的乌尔塔庙,还在许多苏美尔人的城市建造了宗教建筑。在行政管理方面,他在宫殿和寺庙等经济实体中设立了高效的财务记录和结算系统;他重新制订了历法使阴历和阳历达到同步;他在全国范围内规范化了度量衡标准。在文学和音乐方面,他扶持建立了分别位于宗教中心乌尔和尼普尔的两个中心学府。因此,苏美尔的诗人写作了一些热烈颂扬舒尔吉的赞歌,歌中的舒而吉也自然成为当世和后世尊崇的理想的完美君主。乌尔第三王朝也因此经历了苏美尔历史上最为辉煌的半个世纪。

公元前2046年,乌尔大军在已过古稀之年的舒尔吉王统率之下攻破了北方哈布尔河上游河网地区的富饶城邦哈尔西。站在战车上的国王带着成群俘虏和牛羊浩浩荡荡地凯旋而归。当这位称神的国王和他南征北战的军队进入首都乌尔城的城门时,官员们和人民夹道欢迎,竖琴和锣鼓奏起悦耳的鼓乐,歌手们唱起嘹亮颂歌,孩童们的打闹嬉戏声伴随着俘获的牛羊的叫声回荡在乌尔城中。看着这载歌载舞、欢天喜地的情景,舒尔吉王骄傲地发出人生的感慨:“朕自20岁继位而来,统治苏美尔和阿卡德已经四十八载,如今上天眷恋苏美尔,百姓安居乐业,万邦来朝我乌尔帝国,朕不枉此生矣!”这年年底,这位被人民崇拜为神明的国王离开了人世。

但是这样的高光时刻并不长久。在经历了阿马尔辛、舒辛两位国王的短暂统治后,乌尔第三王朝就受到来自伊朗高原的埃兰王国和西面的阿摩利人的不断侵袭。公元前2004年,距离之前的辉煌仅仅过了42年,末代国王伊比辛就被埃兰王国俘虏了,乌尔第三王朝由此覆灭。这标志着苏美尔文明彻底退出了西亚历史舞台,从此主角该轮到塞姆人和印欧人了。

同时期的古代东地中海世界:古埃及文明经历了1000年的安宁与相对繁荣,由于法老们利己主义的欲望不断膨胀,人民负担加重,导致社会矛盾激化,加上地方贵族势力增强,以及沙漠地带野蛮部落的入侵,造成了埃及历史上著名的乱世,史称“第一中间期”。在不断的战乱中,在古埃及境内逐渐形成了两个中心:一个是中部埃及的赫拉克列奥波里,另外一个是南方的底比斯,曾经的古都孟斐斯虽然也重要,但和过去比还是差点。而位于爱琴海的克里特岛上,开始出现了青铜文化。克诺索斯地区(Knossos),也就是克里特岛中间偏北的地方,产生了最早的国家形态,出现了作为文明所必须具有的一些基本要件。比如,人类社会开始从氏族血缘关系走向行政区域管理,产生了国家机器,有了社会分工和贫富分化,有了统治阶级和管理者,最为重要的是产生了文字系统。正是这些为以后克里特文明得以确立奠定了扎实的基础。

本节资料来源:

马世力主编《世界史纲》,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

吴于廑、齐世荣主编《世界史》,高等教育出版社2011年版

庄锡昌主编《西方文化史》,高等教育出版社2011年版

姜守明、贾雯著《世界大河文明》,山东画报出版社2011年版

吴宇虹等著《泥版上不朽的苏美尔文明》,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年版

白献竞、高晶著《永恒的伊甸园:正说古代巴比伦文明》,海潮出版社2006年版

刘昌玉著《古代两河流域乌尔第三王朝赋税制度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21年版

闻名、彭萍萍主编《尼罗河的赠礼——古埃及》,中国环境科学出版社2006年版

赵林著《古希腊文明的光芒》,人民邮电出版社2020年版

[美]美国国家地理学会编著,袁姗姗译《美索不达米亚文明》,现代出版社2022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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