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静
静默的日子里,听听音乐是最大的安慰。
以往存放的唱片现在都可以拿出来了,一张又一张,足足摞满了整个桌面。那个平常都快被当作摆设的落地唱机,现在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冬日暖阳,隔着窗玻璃照进来。班得瑞的《神秘园》乐曲回荡在居家空间里,仿佛林深处,那种培育中的美,穿越寒风,在这个晴朗之晨带着我奔跑。
一边听着音乐一边整理资料时,会生发灵感。那种宁静与动感结合的氛围感,很解压,让字面上的山高水远瞬间就行出万里路。同时,在一种无限的向往中,踏遍了辽阔的河谷山川。
一
记得2017年3月18日,我收到一条新闻链接——《黄龙音乐季在长沙举行启动仪式》。写这篇消息的作者叫姚冶。
只看导语就吸引住了我:以月亮为弓弦,用黄龙洞做音响,山川、河谷、飞鸟都是跳动的音符。然后才说:今日,2017年黄龙音乐季启动仪式在长沙举行。
自此偏爱这渗透着几许灵性的讯息。
就像聆听美国经典乡村民谣《500英里》,清新自然的旋律一起,就会在老歌里找寻到曲中情意。
“如果你错过我坐的那班火车,你应该清楚我已离去,你会听到远处飘来的汽笛声。100英里,200英里,300英里,400英里,天呐,我已离家500英里.......” 离家远行的日子,情绪依风起舞,满眼里只有更远的山,更美的水。 有词抑或没有词的音符,已自成一曲。听了一遍又一遍,那治愈的声音,表达了怀乡的心意也强化了闯荡的勇气:路的尽头有什么? 正听着,楼上传来钢琴演奏的声音,还有邻居在家跳跃运动的声音。非常时期走不出去,总得有一些爱好,让心里的烦躁得到沉淀。理解归理解,只是遵从自己心愿的意境受到了干扰。
“山高水远,看世界,也找自己。”这句话是哪天记在纸上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我的潜意识里,只要远行,音乐便会不离左右。准确地说,很容易自然而然地给一个特定的环境配上相应的音乐。
那年,当旅行车驶到庐山的盘山公路上时,天上下起了丝丝小雨,针尖儿般细密的雨顺着车前挡风玻璃滑动着。我惊疑于这雨的形状,新奇地用手去触摸它,但终究隔着一层玻璃。车里,正播放着一曲《奔腾的旋律》,越发让行进中的所有意境有了故事。 近乎陶醉地在这山林、这音乐、这小雨交杂的世界里富有情调起来。车一个劲儿地拐弯,逐渐地习惯了这势不可挡的坐姿变换,贪婪地吸允着满山不同层次的绿色。 庐山的雾特别大,浓时能见度只有四、五米。大片儿大片儿地云雾又涌过来时,仿佛置身在童话般的幻境里,忽然就想起了一首歌:我是一片云,我是一片云......
还记得那个山谷吗?那是在北京松山。凌晨出发时,踩着露珠,山谷里的风响像一面吹破皮的鼓。同行的一位朋友打开随身听,立时,音乐的旋律裹挟在风里,在山谷中回荡。回归到大自然的舒畅唤醒了雕刻在我们过去的时光,一种对美好时光的留恋,充满温情。
记忆深刻,并对我影响最大的,是我从音乐作品里读出了生活中的诗意。情怀至上,音乐让我懂得了真情流露竟是如此渗透人心,实现了我与高尚心灵对话的心愿。
伴歌而行,多发生在路上。回老家跑高速时怕疲倦,有时听一路子。五六百公里的路程,听懂了“想带你去看晴空万里”的惬意。
多少年来,听过中华古筝的高山流水千古绝唱,也听过西洋乐器萨克斯的田园牧歌,犹喜低沉悠扬的大提琴表达浓浓的乡愁。听音乐也是透视心灵。是想读懂别人的思想,同时也让别人读懂自己的思想。于是,有时会坐下来,将自己沉淀成一把椅子。 舍弃不下有归属感的那种感觉。有时候,走到一个地方就把那里当成一个起点,边走边看的行为过程本身就是追寻精神家园的旅程。在海南三亚,在山东日照,在浙江舟山.......海平线平展地伸向远方,没有纵深和高度。远处海天一线的连接便把过去和未来统统地海浪般地推了过来,所有的灵性就在这时光顾了。《假如爱有天意》和《下雨的时候》《柔声细语》,大提琴曲,浸润成一种氛围,让人久久不愿离海岸而去。
二
小时候学小提琴时,音乐老师反复强化全音符、二分音符、四分音符、八分音符和十六分音符。看似明了简单,但当时并不了解音符的概念。
当有一天,忽然明了全音符就是四拍、二分符就是两拍的时候,等我把一拍、半拍弄清楚的时候,看着那一页纸上的音符,我真的惊奇于它们为何就能成就出一曲流动的声音。
写在纸上的音乐,其实是从心里流淌出来的。 小提琴家宁峰:把纸上的音符在手中变活。
这是我的友人们推荐给我的一位小提琴音乐家。
18岁时,宁峰考入四川音乐学院,并在此后赴实心圆音乐学院和英国皇家音乐学院深造。在毕业独奏音乐会上,他拿到了满分。成为英国皇家音乐学院近两百年历史上第一位在毕业音乐会上拿到满分的学生。 2006年那一年,宁峰25岁。他参加了国际小提琴领域的最高赛事——第51届帕格尼尼国际小提琴比赛,并摘得桂冠。因此获准演奏帕格尼尼生前眼走过的瓜内里名琴。从此,宁峰跻身国际一流小提琴演奏家之列。他的演奏以丝绸般的质感、饱满的抒情性、高超的演奏技巧和强大的感染力著称,在国际乐坛受到认可。
他曾长居德国,在他的母校柏林汉斯.艾斯勒音乐学院任教。2020年回到祖国,成为上海交响乐团新音乐季的驻团艺术家。
如何诠释“音乐以外的开放精神”呢?我的理解是一种真性情的释放,是一种对音乐的热切追随,是一种静水深流的境界,是一种高雅得体的气质。听音乐的人,不一定全都懂音乐,可是在那种氛围里就是享受。萦绕回旋且不去的旋律似乎把人们心灵的角落清洗过了,同时,也把在那角落里珍藏着的水彩般的情绪做了重新定位。
宁峰演奏的曲子让人难忘:个性中有纯情,别样里见精致。
曾经在图书馆翻阅到一本素笺。其中一张老旧泛黄的纸上,有几行音符,好像是当年西南联大学员留下的笔迹。战乱时期,在那么简陋和艰苦的环境中,热血澎拜的学员们从未停止过学习,听音乐,创作歌曲,看电影,打桥牌,苦中作乐的浪漫主义一度成为佳话。
“万里长征,辞却了、五朝宫阙。暂驻足、衡山湘水,又成离别。绝徼移栽桢干质,九州遍撒黎元血......”这首校歌,将学员们的爱国情怀相传至今天。 据传,对于柴可夫斯基来说,音乐也不仅仅是在纸上书写的一串串音符,还是情感的语言,是他自身感觉的反映。让音符在纸上跳跃,他的创作几乎涉及了所有的音乐体裁和形式,《天鹅湖》圆舞曲深入人心。而他的交响乐创作是重要的一部分,《第五交响曲》和“命运”相连,展示了作曲家内心情感的变化。
难忘的是,当英国皇家利物浦爱乐乐团精彩返场演奏交响乐中国电影《上甘岭》主题曲《我的祖国》时,引发现场观众自发合唱。
这可是刻在血脉中的旋律啊,听一次,热泪盈眶。 音乐无国界。在音乐中路过美,抱着开阔的心胸谈论积极进取的心态。对于美,只有有了体验,才能学会欣赏。踏遍河谷山川,那么多的回忆,又该置于何处存放呢?
三
值得等待的是我们永不满足的满足。
值得等待的还有让我们能振奋起精神的收获。
人在家里,心却已经飞上了旅途。在一页音符中踏遍河谷山川,对于我们的“以后”都有着纠缠不清的结——那是我们所需要的一个驿站。
山路很长,盘绕在山间,而我们的思绪更长,萦绕在我们到达不了的地方。
2010年秋的一天,在北京首都体育馆上演了一场短暂的只有15分钟的冰上婚礼。当滑雪健将申雪和赵宏博在两人的恩师姚溪教练弹奏的《婚礼进行曲》中缓缓滑到冰场,女主持人用她富有感染力的话语说出:这是首都体育馆最神秘的时刻,冰上最温暖的时刻。随之,交响乐团气势磅礴的演奏也适时奏响。
我在现场观看,的确比在家里看电视情绪来的真切。我在东区看台18排60号座位上望着深情相拥在冰场上的申雪赵宏博,为之动容。18年,6600多个日夜,从相识、相知到相惜相爱,他们的故事里有2005年冬奥会前的伤痛,也有温哥华冬奥会伉俪的最终登顶。那晚上的演唱嘉宾张靓颖在现场伴着新婚伉俪的舞姿唱出一首《天下无双》。
走访过许多地方,但在金华何氏三杰陈列馆,我望着这座江南民居风格的老房子时,首先想到的是何氏三杰赋予它的丰富内涵。何炳松的女儿曾经回忆说:父亲对昆曲实在感兴趣。不仅个人闲来学唱,还教孩子们唱,自己吹笛子伴奏。他谆谆告诫女儿要注意心身的修养。发扬“服务精神”,为社会,为国家,不谋私利,务必成为一个健全优良的公民。
“歌不是听声音的,而是表达感情的。”一个字,一个音地去琢磨,会在音乐中明白很多道理。沉浸在音乐里,在简单的不能简单的方式中追问一种复杂得连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崇高。
有一年去多伦,远处飘来牧歌声,声音不高,但富有穿透力,隐隐约约中我把这声音当成了草原的画外音。几辈子流传下来的呼麦和长调,陪着我们飞翔在天空。有种温情的震荡,看见了更远的世界。
“音乐是一种时间的艺术,可以穿越时空,直击心灵,永久地给人抚慰。” 将要前往的远方,有无数条河川山谷。有奔腾的急流,有风中的树木,自然风光与一种旋律源源不断地交集,哪怕重叠,都凝聚成了新的涵义。 《昨日重现》是一首老歌,被人称为“天花板级的经典音乐”。每天醒来,歌与乐曲对于我而言“你是明月清风,我是你照拂的梦。”
听了一遍又一遍,依然在思忖:路的尽头有什么?
那一页音符,很难定义我拥有过什么,但我在路上,真的遇见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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