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官场,等级森严。县令位于官场的最下层,品级为正七品,在官场里的存在感很低。不过,“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当县令被逼急了时,他们也会做出一些极端的事情——清朝道光时期,就有一位县令,同时举报了两个钦差大臣。
这事儿,还得从头说起。
一
1839年,山西先后接待了一批朝廷大员,其中,有大学士汤金钊和尚书隆云章。他们都是以钦差大臣的名义前来视察工作。
钦差大臣驾到,地方上自然要热烈欢迎、隆重接待。按照惯例,由太原府出面接待,接待费用则从山西藩司借款2万两银子。送走钦差大臣后,山西藩司张澧中再将这2万两银子往山西各县摊派。摊派的数目却不是2万,变成了3—5万。原因很简单,这是给各级官吏留下盘剥的空间。否则的话,接待花费2万,摊派也只有2万,包括张澧中在内的各级官吏喝西北风?这也是晚清官场的潜规则之一。
接受摊派任务的“接盘侠”中,便有本人的主人公——山西介休一位姓林的县令。林县令不是埋伏出击的清官,也不是生瓜蛋子。他在官场混了多年,懂得官场上的潜规则,也认真尊重这些潜规则,因此像以往那样老老实实地完成了摊派任务,上交了银两。
但故事并没有结束。
二
就这钦差大臣视察山西期间,介休的临县平遥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案件:平遥大盗张金铃的儿子结伙性侵妇女,还将女人的小脚剁下。案子被一名姓汪的御史告到道光皇帝那里,道光皇帝很愤怒,严令惩办凶手。
山西方面不敢懈怠,立即派朔平知府张集馨去平遥、介休一带调查。张集馨到介休后,林县令依然很懂事地送上厚礼。由于案情重大,张集馨不敢过于招摇,只收下两样食物,其余完璧归赵。林县令觉得没尽到东道主的情谊,很不安。好在张集馨毫无搜罗敲诈之意,这才打消林县令的顾虑。林县令转而感到自己欠了张集馨的情。这说明,林县令很懂官场规矩。
案子很快调查清楚,但张金铃的儿子只承认盗窃;受害者也只承认家里被盗,坚决不承认性侵。照说,此案可以就此结案了。但皇帝亲自过问的案件,办成这个样子似乎有些不妥。恰好这时候山西巡抚去世了,新任巡抚杨国桢下令继续调查,张澧中便派改派自己的心腹虞知府前来查案。
三
虞知府的办案风格与张集馨不一样。他到了介休后,让林县令好吃好喝供着,甚至还让林县令给他找女人。吃好、喝好、玩好后,虞知府再进行调查。调查的结果,也与张集馨完全一致。
虞知府在给道光皇帝的报告里说,受害者只认盗窃,是因为性侵这种事情,在乡里传来传去会让受害者颜面尽失。何况大盗已经问斩,就算性侵属实也不过如此。建议了结此案。道光皇帝听完汇报,表示同意,还表扬案子办得漂亮。
然而,由于当初汪御史在向道光皇帝禀报案子时,指责山西官员不作为。虞知府必须找一个地方官来“顶罪”。找来找去,就找到了林县令。虞知府撺掇张澧中,把林县令在另外一起案子上隐瞒不报的错误附带上奏,算是给汪御史一个交代。
于是,林县令被革除职务,听候发落。
四
林县令认真遵守官场规则,苦心巴结上司领导,结果依然鸡飞蛋打,竹篮打水一场空。林县令不甘心。他要反击。
反击的口子,就是钦差大臣。当初,钦差大臣来视察工作时,张澧中曾经向各县摊派接待费用。要命的是,摊派时张澧中的上级因为疏忽大意,竟然亲自写了招待票据,寄给林县令,从而留下了书面证据。现在,林县令便向省里举报,告发一系列官员的违法乱纪行为,共二十二项,上至钦差大臣,下至藩司、知府,几乎将山西官场一锅端。
张澧中看到举报后,头疼得很。在清朝,林县令的举报属于正式公文,任何人不能隐瞒不报。而且林县令正在接受朝廷调查处理,又不可能“人间蒸发”。如果自己公事公办,奏报到朝廷,将会酿成山西官场“大地震”。怎么办呢?张澧中只好向正在朔平巡视的山西巡抚杨国桢作了汇报。
杨国桢很吃惊,他不是为摊派接待费用吃惊,而是为山西官员的“不上路”吃惊。他问朔平知府张集馨:“山西吏风怎么如此荒谬呀?如此平常的应酬之事居然大惊小怪?”张集馨了解此事的前因后果,他的回答是:“这是逼出来的。”
五
这是一个棘手的案子。不过,“办法总比困难多”,清朝官场上的人,总是想得出办法来解决这些棘手的案子。杨国桢、张澧中等人经过反复商议,总算找到一个办法。
首先,他们找了一个比林县令还小的官儿,叫多瑞,来为林县令“背锅”。其次,鉴于林县令已经被革除职务的现实,由张澧中、虞知府为主,太原府各级官员为辅,筹集了2万多两银子,赔偿给林县令。在清朝,捐一个县令的价格差不多为2万两银子。算是赔了他一个县令。
林县令对这个处理办法表示同意,写下保证书,保证不再上告。一场轩然大波就此了结。
这似乎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
张澧中、虞知府是赢家,他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花了一点钱平息了事态。虽然有些肉疼,但头上乌纱帽还在,今后敛财的时机有的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大有可能;
林县令是赢家。他不是进士出身,在朝廷里没有背景,一辈子干到县令就再难上升了。这次拿着2万多两银子,加上平时搜刮的财产回家养老,足以过上衣食无忧的养老生活。
唯一的输家,是山西的老百姓。因为这些银子,归根结底都是从他们身上搜刮出来的。
【参考资料:《清史稿》《帝国的惆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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