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晖中学坐落在白马湖最美的小岛上,离驿亭车站约有一千九百步,旅客在火车上能看见白地黑字的“春晖中学校”的路牌说起春晖中学校名的来历,还有个小故事那是在学校刚创办不久,大家对如何为上虞的第一所中学取个上佳的名字,颇费思量,我来为大家讲解一下关于安徽春晖学校公众号?跟着小编一起来看一看吧!

安徽春晖学校公众号(春晖是以大学的师资在办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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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晖中学坐落在白马湖最美的小岛上,离驿亭车站约有一千九百步,旅客在火车上能看见白地黑字的“春晖中学校”的路牌。说起春晖中学校名的来历,还有个小故事。那是在学校刚创办不久,大家对如何为上虞的第一所中学取个上佳的名字,颇费思量。

一次,夏丏尊邀经亨颐游白马湖,商定以对诗的方式为学校取校名。夏丏尊说:“我对家乡的第一所中学很有感情,特地从长沙跑来任教,今天一定要吟首好诗,对出一个好校名来。”船到湖心,夏丏尊偶然低下头去,看见了水中的山影、人影、树影、船影都随波微动,顿觉春意浓浓,于是吟出苏东坡《和文与可洋川园池三十首·寒芦港》中的诗句“溶溶晴港漾春晖,芦笋生时柳絮飞”。经亨颐略微思索,马上以戴叔伦《过柳溪道院》中的“溪上谁家掩竹扉,鸟啼深似惜春晖”作答,就这样,“春晖”两字便成了这所乡间中学的校名。另外,“春晖”含有春澜之晖的意思。因为小越横山富商陈春澜应经亨颐和丰惠绅士王佐的请求,为建这所学校捐了20万银元,其中10万元用来建造春晖校舍,置办设备,还有10万元购买了上海闸北水电公司的股票,作为学校固定基金。

走向春晖,有一条狭狭的穿湖而过的煤屑路,那黑黑的细小的颗粒,脚踏上去,便有一种磨擦的骚音,令人油然而生轻新的趣味。煤屑路两边,仿照西湖的白堤,间种着碧桃与杨柳。进出学校,如果不搭船,这是唯一的通道。学生们常在饭后课余,三三两两的来这儿散步。

踏过一座铁栏干的石桥,便是春晖中学的校门,隶书“春晖中学”四字直匾是经亨颐题写的。春晖校园的设计参照的是日本高等学校的格式。教学楼与学生宿舍全都冠以高雅的楼名,如面对群山的教学大楼取名“仰山楼”,仰山楼带有钟楼,楼上教室都有栏杆长廊,凭栏远眺,山色水光,排空送翠。四合院式的教师宿舍称“曲园”,教师办公楼称“一字楼”,为纪念陈春澜而建的教员聚会会所叫“春社”,另外还有科学馆、图书馆等,各幢建筑一式的木地板,绛红色门窗,墨绿色铸铁栏杆,样式是当时最新颖的瑞典式。楼群间均有长廊相连,雨雪天来往不用带雨具。在二十年代,春晖中学的校舍不砌垣墙,也没有盗贼出没,大有世外桃源之风。

经亨颐是因为对当时的教育当局感到失望后,才发愿在白马湖办私立学校的。他要将在浙一师没能完成的教育改革理念继续付诸实践。为了防止政治势力插手校务,走教育独立之路,他甚至不向军阀政府申办立案。这除了源于他对教育理念的坚持外,一师风潮的殷鉴不远也是重要原因。可以说,春晖的诞生既受五四民主自由精神的激发,又赖一师风潮的推波助澜。

1921年冬,客居杭州的夏丏尊接受经亨颐的邀请,参加了春晖中学的筹建工作。春晖中学的教师大多是有着丰沛人脉的夏丏尊接引来的。其中相当一部分人是夏丏尊在浙一师和湖南一师的同事,有人说这是湘浙两所一师会师于春晖。1923年12月2日,夏丏尊写了《春晖的使命》,文中谈到春晖教师的组织时说:“你无门无墙,组织是同志集合的。你要做的事情既那样多而且杂,同志集合,实是最要紧的条件。你不应该从此多方接引同志,使你的同志结合在质上更纯粹,在量上更丰富吗?”

抱着实现教育理想、与老友相聚和远离都市喧哗的意愿,刘叔琴、刘薰宇、朱自清、丰子恺、朱光潜、张孟闻、张同光、杨贤江、王任叔等人,或放弃大学教授不当,或辞去书局编辑职务,或视官衔如敝屣,纷纷抛离都市的千丈红尘,步入春晖中学这个清凉世界。他们的加盟使得春晖的师资水准远远超出于一般中学。几乎可以说,春晖是以大学的师资在办中学。

经亨颐曾有意要夏丏尊担任训育主任,夏丏尊却推荐匡互生来春晖任此职。1924年,匡互生在一封给父母的信中说:“本学期我已答应到上海公学中学部作数学教员,不料春晖中学的朋友夏丏尊、刘薰宇几个人,连日来电来信要我去教学,并且前三天薰宇由春晖赶到上海来请我,我没有答应他,今天丏尊又到上海来邀我,我为他们的感情所动,只好答应他们了。”

丰子恺于1922年经夏丏尊介绍到春晖中学教音乐、美术,兼任英文教员。丰子恺在春晖任教不久,将家属接来白马湖居住,他比较在上海与春晖的居住感受道:“我觉得上海虽然热闹,实在寂寞;山中虽冷静,实在热闹,不觉得寂寞。就是上海是骚扰的寂寞,山中是清静的热闹。”这些话道出了城市生活与乡居生活的真实况味。

丰子恺画漫画始于春晖中学。在某次校务会议上,丰子恺对于议案茫无头绪,头脑中只有同事们垂头拱手而伏的倦怠姿态,散会后,他用毛笔在一条长纸上接连画成一个校务会议的模样,又怕被学生见了不好,就把它贴在门背后。从此,包皮纸、旧讲义纸、香烟壳的反面,都成了丰子恺的画纸,有毛笔的地方,都成了他的画室。因为工具极简便,七捞八捞,有时把平日信口低吟的古诗词的句意也试画出来,七零八落地揭在壁上。有一天,住在丰子恺隔壁的夏丏尊吃饱了老酒,叫着“子恺!子恺”,踱进丰家,看了墙上的画,嘘地一笑说:“好!再画!再画!”丰子恺得到鼓励,以后描的时候就更胆大了。

夏丏尊扮演了丰子恺漫画的赏识者、催生者的角色,他在丰子恺的第一部漫画集《子恺漫画》的序言里是如此表白的:

记得子恺的画这类画,实由于我的怂恿。在这三年中,子恺实画了不少,集中所收的不过数十分之一。其中含有两种性质,一是写古诗词名句的,一是写日常生活的断片的。古诗词名句原是古人观照的结果,子恺不过再来用画表出一次,至于写日常生活的断片的部分,全是子恺自己观照的表现。前者是翻译,后者是创作了。画的好歹且不说,子恺年少于我,对于生活有这样的咀嚼玩味的能力,和我相较,不能不羡子恺是幸福者!

夏丏尊给丰子恺的信,总有几句是关于画的,足见夏丏尊对于画的兴味。他自己虽然不作画,但鉴赏力不弱。

1924年,夏丏尊因春晖中学乏人,请在宁波四中任教的朱自清到那里兼课。朱自清在宁波时,听许多朋友说,白马湖的风景怎样怎样美,非常向往。怀抱着爱好自然山水的热诚,同时为了增加家庭收入,朱自清答允了夏丏尊的要求,于3月2日到春晖中学来教书。那个微风飘萧的春日,朱自清缓缓走到校前,碰着夏丏尊。夏丏尊引他走过一座水门汀桥,进入校内。朱自清惊喜地发现学校三面潺潺地流着湖水,随处可见芊芊的草地,校里的房屋布置疏落有味,室内用具也无一不显出巧妙的匠心。晚上,朱自清到几位同事家中看了看,各家壁上都有书有画,布置得井井有条。

这一次,朱自清只在春晖教了一个月书,因为同时在宁波四中兼课,他实际上在春晖仅登了十五天,但他对春晖产生了亲密感。因为在这里的同事之间,他看不出什么界线,因而也用不着防备什么,顾忌什么,只照自己所喜欢的做就是了。从前他到别处教书,总要做几个月的“生客”,然后才能坦然。对于“生客”的猜疑,本是原始社会遗留下来的集体无意识,其原因在于不相知。这在当时的社会是难免的。但在春晖,因为没有层迭的历史,教师间的结合又比较单纯,故没有这种习染。

春晖的教师与学生之间也没有什么界限,不像一般学校,学生对于教师是“敬鬼神而远之”。无论何时,这里的师生都可自由说话;一切事务,常常通力合作。学生因无须矫情饰伪,所以活泼有生意;又因为教育能顺全学生天性,不加压抑,再加上自然的陶冶,所以学生的趣味比较纯正。虽然也有太随便的地方,如有几个人上课时喜欢谈闲天,有几个人喜欢吐痰在地板上,但朱自清认为这些总是容易矫正的。

9月16日,朱自清又接到夏丏尊来信,说要和他“计划吃饭方法”,并且“已稍有把握”,要他立即到春晖中学去,朱自清估计是春晖有专聘之意。于是在23日乘车赶往白马湖。夏丏尊热情欢迎朱自清的到来,并在家中设便宴款待他。这次,校方果然正式聘用了朱自清。朱自清到校前,夏丏尊就向学生们宣布:“朱自清先生就要来校了。朱先生学问比我好,他来后请他担任你们二年级的课。我仍教初一年级。”

朱光潜也是应夏丏尊邀请来春晖执教的。1923年,朱光潜从香港大学毕业,到位于上海吴淞炮台湾的中国公学教英文。1924年夏,江浙战争摧毁了中国公学中学部。因为夏丏尊在《教育杂志》上读到过朱光潜的论文,很赏识他对教育的见解,所以邀请他到春晖教英文。朱光潜要考留英官费生,来校时就申明只作短期教学。他和朱自清身材大小相若,性格情趣相似,年龄仅小朱自清一岁,而且住在学生宿舍二楼并联的房间里,不少人以为他们俩是兄弟。

在文章写作领域中,领朱光潜登堂入室的是夏丏尊、朱自清。那时的春晖中学范围不大,大家朝夕相处得如同一家人。夏丏尊、朱自清、丰子恺等都爱好文学,常常传观各自的文章。朱光潜无形中受了熏陶,开始学习写作。他的第一篇处女作《无言之美》,就是在夏丏尊、朱自清鼓励下写成的。夏、朱二人认为朱光潜可以作说理文,劝他走这一条路。后来,朱光潜也就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了。

考虑到当时中等以上的学校差不多都有出版物,而春晖僻处极幽静的乡村地方,往往终日看不见一个外人,多半要靠出刊物才能与大家通声气,夏丏尊、刘薰宇、赵友三等于1922年10月创办了《春晖》半月刊。夏丏尊是《春晖》的首任出版主任,丰子恺负责插图,赵友三主管发行。

《春晖》为8开的铅印小报,除由老师撰稿外,也选登学生习作,以鼓励他们练习写作。《春晖》大部分是赠阅的,发行范围为省内外中等以上学校及省内各县高小,也有个人订阅的,每期发行一千一百份。《春晖》初创时期,由于学生入学不久,还没有投稿的能力,而刊物又不收与本校无关的文字,所有稿件不得不由少数的几位教师在课外忙里偷闲地做成。春晖中学附近没有印刷厂,稿件须寄到宁波付印,校对也须邮寄,辗转往返,殊费时日。

作为《春晖》的主要编辑,夏丏尊在授教之余,要不间断地为《春晖》筹稿、编辑、校对,其忙碌程度可以想见。然而,这并不妨碍他成为《春晖》的重要撰稿人。在《近事杂感》一文中,夏丏尊表达了他对教师职业所抱有的神圣感、庄严感:“‘教员’与‘教师’,这二名辞在我感觉上很有不同。我以为如果教育者只是教员而不是教师,一切问题是无法解决的。教育毕竟是英雄的事业,是大丈夫的事业,够得上‘师’的称呼的人才许着手,仆役工匠等同样地位的什么‘员’,是难担负这大任的。”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1922年秋季开学后不久,夏丏尊在《春晖》半月刊上发表了一篇阐明德、智、体全面发展的教育方针的文章,题目叫《我们应把学生培养成怎样的人》。当时有相当多的一部分学生不大愿意上体操、运动课,夏丏尊就现身说法,教导他们说:“体育运动旨在增强人的体质,使人有充沛的精力从事学习或工作。我过去不爱体育锻炼,以致现在工作有时感到精神不济,不能持久。”有些学生偏爱文艺,不想好好学数学,他就说:“学数学不光是为了能做几道数学题,而在于它能锻炼人的脑筋,使人思维精密。刘先生(指数学老师刘薰宇)思维就比我们精密。”

有一天,刘薰宇对夏丏尊说:“有一个学生问我,数学学了有什么用?”刘薰宇用的数学教科书是美国布利士的混合数学。美国是以重实用出名的国度,哲学上的实用主义,美国很出了几位大学者。这重实用的布利士的数学教科书,学生学了还怕没有用。这不禁令夏丏尊大起感慨,觉得中国人的实用狂,程度在美国之上。为此,夏丏尊写了《中国的实用主义》一文,从学问、宗教、文学、思想、艺术诸方面说明中国民族的一切都以实用实利为根据,而这种实用实利主义足以扑杀一切文明的进化。在这一时期,夏丏尊颇能以其犀利的眼光,透视民族性的缺点。在《误用的并存和折中》一文中,夏丏尊批评国人凡事调和不求彻底的因袭的根性,诅咒了“不为已甚”的古训。

夏丏尊的思想比较敏锐,能从小事上悟出一些道理。有一年五月,他在杭州,天气很热,他穿了一件夏布长衫出去,街路上的人见了都大以为怪。特别是走过绸庄门口的时候,店员都用手指他,好象在那里批评嘲笑他什么。在一般讲究衣着的漂亮朋友和衣服商人看来,中国衣服的种类,自夏布长衫起到大毛袍子止,其间共有三十等光景,各有各的时命,不容差次。夏布是一定要到大伏天才能穿的。当时的衣服商作就一种新式花样的衣服,常雇人穿了在街上及热闹的游戏场行走,让这种花样流行,引人购买,而自己从中取利。

在夏丏尊眼中,所谓流行时髦,是由制造商操纵而成的。一般追逐流行时髦的人只是上当罢了。由此他联想到:学说思想的被尊崇或被排斥,与其本身的好坏差不多是无关的。关键在于这学说思想对于某种阶级有利与否。孔夫子的主张君臣名分,关夫子与岳老爷的为一姓尽力,朱夫子的《通鉴纲目》中以蜀为正统,都是配皇帝的胃口的。

放眼国外,亚丹斯密的经济学说,马尔萨斯的人口论,是资产阶级所拥护的。因为亚丹斯密主张利用个人的利已心,放任自由,不加干涉,这在资本家看来真是最好没有的学说。马尔萨斯说人口是依几何级数倍加,食物只依算术级数增加,人口每二十五年增加一倍,食物断不能增加一倍,人不能没有食物,结果一定是自相残杀,无论如何救济,这个世界最终是个悲观的局面。如果事实真是如此,社会主义就要失去基础,而在资本家方面,却因此得了暂时的缓冲地。为此,夏丏尊写了《学说思想与阶级》一文,揪出了思想学说为权力阶级捧场的狐狸尾巴。

法国人福柯认识到人文科学伴随着权力机制一道产生的事实后,对知识—权力的关系进行了话语分析,从而说明知识、理性、真理不过是人的设计,体现了各种权力的关系。其实在福柯出生前两年,东方的一个偏僻的乡村中学中,有一位智者早已孤明先发,揭橥了思想学说存在流行背后的权力杠杆。

夏丏尊年轻时有一度曾想和几个朋友依照武者小路实笃的“新村主义”社会方案,组织新村,自耕自食,但是没有实现。而匡互生离开湖南一师后,曾宜兴县扶桥的凌家塘挂过“新村农场”的牌子。在春晖中学,他们的理想就是办一个新村式的模范中学,让学生的个性得到自由的发展。

在春晖的四年中,夏丏尊和同事们实践了自己的使命,如对学生考核实行学分制,提倡民主管理,建立学生协治会,创办刊物,每旬举行一次社会名流和本校教师轮流主讲的“五夜讲话”。蔡元培、吴稚晖、吴觉农、俞平伯等人都曾应邀登上春晖的讲坛。1924年5月6日,吴稚晖到春晖中学演讲,夏丏尊在向师生介绍吴稚晖时,对吴大加夸奖,并提及吴稚晖写的那部类似科学小说的《上下古今谈》。这部小说将宇宙生成、生物进化等科学知识融入小说情节中,可谓别开生面而特具情致。如书中谈论天文,让妙龄少女如数家珍般地在舟中对丫鬟讲述日月星辰,令读者如聆婉转珠喉,不觉悠然神往。这种将科学普及读物故事化的写作手法,对后来夏丏尊和叶圣陶创作以故事体裁写语文知识的《文心》无疑有启发作用。

夏丏尊自己先后以“都市与现代人”、“月夜底美感”、“送1922年”、“小别赠言”、“怎样过这寒假”、“中国底实用主义”、“观世音菩萨现身说法解”等讲题作了演讲。校内的其他演讲者还有朱自清、丰子恺、朱光潜等。他们的讲演各具风格,夏丏尊的通达、朱自清的温醇、丰子恺的率真、朱光潜的精湛,都给学生以强烈的感染。有时候,夏丏尊还应邀到校外演讲。1923年夏天,夏丏尊就和陈望道一起,应海宁小学教员吴文祺的邀请前往硖石暑期中小学教师进修班宣传新文化。同时被邀请的还有中国共产党中央书记陈独秀,陈独秀因抽不出时间而未能一同前往。

春晖中学的教师们相信“学在民间”,在教学上提倡劳育。夏丏尊的一位远房堂弟去看过他几次,看到春晖中学有农田,几个学生在车水,好生奇怪,便问夏丏尊,他笑笑说:“学生是要样样学学。”

春晖中学呈现出自由活泼的气象,校园里洋溢着青春的气息。俞平伯访问过春晖以后,在日记中写道:“学生颇有自动之意味,胜一师及上大也。”在春晖这样一个如诗如画的环境中,学生对文学和艺术的欣赏力和表现力都比别的学校的同级生高得多。春晖宁静亲和的氛围,优秀的师资,使它获得了“北有南开,南有春晖”的美誉,川黔湘各省都有青年来入学。

黄源从南京的一所中学转学来春晖,就是慕名而来的一例。南京本是读书的好地方,可惜当时是“学衡”派的大本营,复古气氛浓厚。黄源虽在南京梅园里有幸见到泰戈尔、徐志摩,并在1924年的暑期名家学术讲演会里听过章太炎、马君武等的讲演,但他们讲些什么,黄源后来一句也记不得。有印象的是章太炎讲话的姿态。章太炎站在讲坛上,讲几句,回头向侧面身后的会议主持人问一句,连续不断地这样做,引得哄堂大笑。马君武的讲题,黄源还记得是“海克尔的一元哲学”。

南京的一般教师在教室内讲课是认真的,但课外很少与学生交谈。偏重课外自学的黄源,深感缺乏亲切地指导。同时,他家庭经济困难,自知不能按部就班地完成从中学至大学的深造,因此渴求在名师指导下及早地走向专业化。在南京,他认识了一位从春晖转学过来的同学,这位同学后来又决定转学回春晖,他把春晖中学的情况向黄源作了详细介绍,同时,黄源自己也看过春晖中学的校刊,情况很熟悉。于是,他在南京参加了暑假名家学术讲演会后,没有回家,直接从南京来到白马湖。

黄源一到春晖,放下行李,就去拜访夏丏尊。在此之前,黄源在《小说月报》上读过夏丏尊翻译的国木田独步的《女难》,以及正在《东方杂志》连载的意大利小说《爱的教育》。走进夏家的大门,穿过小庭院,在中间的客堂里,黄源见到了仰慕已久的夏先生。对于这位不速之客,夏丏尊并不见外,欣然接待。后来,黄源回忆说:

先生很魁伟,圆脸,和身材相适应,笑时两眼眯成一条线,显得格外和气。他坐在一张竹小椅上,穿着夏衣短衫裤,手执蒲扇,轻轻地扇着,安闲舒适。我说明了来意。他含笑地善意的说:“来了,先住下,入学手续,开学时办罢。”接着,我们就闲谈起来。

张闻天也亲带弟弟张健尔从家乡上海浦东来白马湖就学。张健尔年少幼稚,上课坐最前排又好问,每问必弄得哄堂大笑,夏丏尊却肃然地说:“他好问,是件好事。求学,就是要学要问。我讲你们听是学,你们提问就是问。若是学而不问,只得个一知半解,浅薄无聊……。”从此,教室里便活跃起来。

有个叫郭绍棠的学生,凭他的哥哥在浙师与经亨颐的师生关系,毛遂自荐写信给经亨颐。信写得很不错,感动了经亨颐,请夏丏尊设法安置。夏丏尊安排郭绍棠免费就学后,要他兼打上下班及起床熄灯铃,算工读生。郭绍棠原是一家当铺的学徒,“造反”出来在阿哥处学得很多新名词。起初在同学中,他凭着能说会道及与经亨颐的关系,颇为吃香,还弄得一位姓冯的英文老师专为他夜间补英语课。

在一次孔子诞辰将到时,郭绍棠打听到学校并不准备放假,就邀约同学共同向夏丏尊提出申请。大家看了他拟的申请书写得头头是道,况且又可趁机玩一天,都签了字。后来郭绍棠突然觉得,若以他为首,恐祸及于己,便划了个圈,要大家重新签字,以便头尾相接,不辨首脑。大家照办了。

郭绍棠欣欣然去找夏丏尊,申述了一大堆理由,夏丏尊心平气和地说:“我研究过了,认为没有放假纪念的必要。孔子不愧是位学者,但是世界上学者太多,仅儒家还有孟子、朱熹、王阳明等,即使减为半天或一小时,恐怕要每天放假也不够了。你看过《独秀文存》、《胡适文存》,也喊过打倒孔家店,为什么为了一天假转变得这样快?” 郭绍棠犹图挣扎地说:“这不是我个人的意思,我不过代表众人之意而已。”夏丏尊答道:“不管个人或众人,要纪念,各自请假一天;学校按平时事假处理,绝不出布告放假。”郭绍棠只得悻悻而回,对别人说:“夏木瓜不答应,我们明天坚决不上课,看对我们怎么样。”

夏丏尊深思了一番,认为有使同学免受操纵的必要,于是贴出布告,通知晚上自习时间开大会。他在会上解释说:“孔子的学说被中国封建帝王抬到异乎寻常的高度,使中国落后不进步。现在帝国主义者也想用这些学说来灭亡和统治中国,五四运动的目的就是要唤醒人民不要上当……。今天的事使我感到痛心。你们也太胆怯了,签字还要划个圆圈。现在讲民主,学校决不压服你们,但你们也不能逼迫学校放假。现在重申学校不放假,你们要纪念的,各自请假一天,有什么了不起。”

第二天上午,绝大部份同学照常上课,下午那少数同学也上课去了,最后一节课时,郭绍棠也去了。但他自此之后,威信大丧。不知是他愿望受挫还是旧病复发,老是打钟误点,特别是起床铃误点,弄得早操、盥洗都来不及,学校只得取消了他的职务。

那时全国正式的中学还没有男女同校的,大学也只有北大男女同校。关于男女同校,许多教员持异议,认为中学生血气方刚,没有自制力,会弄出丑事来。夏丏尊却认为男女接触多了,认识多了,反不易出事。一个家庭有兄弟姐妹,还同亲戚邻人往来,并不见丑事。人各有尊严,各有洁身自爱之心,不会随便乱来的,只有关闭于闺阁之中的小姐才会一见生情,莺莺见到张生就是这样。他的话说服了一些教员。在具体行事上,他是小心谨慎的。常训戒一些有流气的学生说:“不准你们对女学生说下流话,如我听到,要严加处理;正常的接触是许可的,要像家庭中兄弟姐妹一样。”第二学年开始招女生,但因家长都不放心,只来了几个。在教室中,也不互相谈话。后来由上海来了几个四川女生,才大方点,课前课后活跃了。

在男女同校问题上,夏丏尊的开放精神是从湖南一师带来的。1921年,湖南一师第二十一班招收旁听女生,开了男女同校风气的先河。当时,易培基还把自己的两个女儿送来就读,以作倡导。

学生给夏丏尊起了个“批评家”的绰号,同事也常和他开玩笑,说他有“支配欲”。其实他只是太关心别人了,忍不住要参加一些意见罢了。尽管夏丏尊没有行政职务,但由于经亨颐信赖他,他本人又生就热心,于是他成了对学校里的许多事都要管上一管的“人物”。他负责举办每周的课外讲演会,经亨颐也应他之邀讲过青年修养问题。另外如购置图书、仪器,他也提建议或出主意;甚至连部分校舍的名称,如“曲院”、“仰山楼”等,也是他给取的。1922年秋季入学的钟子岩回忆说,走过夏师的寝室门前,常见他被朱、丰、刘几位老师围着,坐在椅上讲话。不消说是在商讨学校大计或教育措施。夏丏尊生性率直,心里怎么想,口里就怎么说,从不知虚伪造作,有时也就难免要得罪人,有一次钟子岩就亲眼目睹他在向总务主任发脾气。

夏丏尊待学生特别宽厚,他的名字难读,学生中误读为夏“丐”尊者不乏其人,朱自清听到后便告诉了他,他说:“那也无妨,做做讨饭帮主有什么关系呢?”一点责怪学生的意思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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