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掌柜（化名）是个网红，在上完一档电视综艺节目小有名气后，她哪怕在凌晨发条感慨人生的微博，都能引来上千条的评论。
在小掌柜最近的一条配图为晚餐的微博底下，这两天又多了一条评论：“微信不回消息，不会出啥事儿了吧？”
小掌柜，确实“出事儿”了。
就在7月1日当天，在嘉兴市看守所见到了涉嫌销售有毒有害食品罪的她。
人气“变现”
小掌柜当年在参加节目时有点微胖，但她爱笑、爽直、幽默的个性，很快吸引了一大批拥趸。她也成了名副其实的“网红”。
但结束节目没多久，她找到了男朋友，也没再费心打理自己的微博。之后，跟很多过气网红一样，她的人气渐渐衰退。
假如小掌柜选择回归正常生活，努力工作，也许大家回忆起她，还是那个爱笑的女孩。
但偏偏，她被金钱迷住了眼。
在小掌柜的记忆中，转折发生在2015年前后。在那档节目上认识的同城小姐妹小笛（化名）找到她，说想借用她的人气，为一款名叫slim的减肥药做宣传。
小笛在卖的slim，是一款含有西布曲明的减肥药。
西布曲明
西布曲明是一种中枢神经抑制剂，可能引起高血压、心率加快、厌食、肝功能异常等严重的副作用。人体服用含有西布曲明的减肥药后，严重时可致人神经紊乱甚至死亡。
事实上，2010年，随着品牌“曲美”在内的15种减肥药被官方叫停，西布曲明被国家列为减肥药非法添加物质。
现在也无法得知，当时的小掌柜，是否知道“假减肥药”的副作用。但可以确定的是，那时的她，看到小笛吃了药减肥成功后，自己也买了一瓶，并且效果显著。两人一拍即合，决定做这个“大生意”。
没多久，小掌柜就发了一条微博，广而告之自己瘦了10多斤，是吃了一种减肥产品，有需要的可以私信她。
这条微博引来了200多条评论，之后小掌柜将人气都引到了微信上，她找到了自己的“变现”之路——和小笛一起做“微商”。
各路“大微商”出手
有“网红”光环加持，这款减肥药很快成了“网红款”。小掌柜的微信好友，没多久就加到了上限5000人，他们来自全国各地。
这其中，还有不少是慕名而来的“大微商”。
嘉兴平湖，是卖女装的“大微商”小仙子（化名）所在的城市。小仙子在平湖一家市场里有服装店，近几年为了扩大生意，转型发展网络市场，常常需要自己穿衣服拍照。
对女生来说，有个魔咒：只有瘦，才穿什么都好看。为了上镜美、服装销量更好一点，小仙子也一直在试各种减肥药。
直到有一天，某个好友将小掌柜的微信推给了她。她花了300多元，买了一瓶30颗的slim，每天一颗。一瓶还没吃完，就有不少来店里的客人夸她又瘦了、变美了，等到她一下瘦了30多斤后，开始有越来越多的客人问她秘诀。
最初，小仙子还只是帮客人代买，并没有赚钱，但随着客源越来越多，她决定在自己的生意版图上扩展出新的分支——卖减肥药。
小仙子成了小掌柜的大代理，进货价降到了100元/瓶，她卖给自己的代理为150-200元/瓶，零售价则在300-400元/瓶。卖一百瓶减肥药，收入就至少有上万元，简直暴利。
不止小仙子，同在平湖的“网红食品大微商”小丁（化名），也在自己吃完slim后，成为了代理。
曾经有客人问过小仙子和小丁，吃了药之后为什么口渴、心悸、失眠、浑身不舒服？
她们一层层向上家询问，将得到的答案复制黏贴给客人：亲亲，每个人体质不一样，如果不舒服就停药几天，或者减少剂量哦……
实际上，这个slim减肥药完全是个来路不明的产品，无生产日期、无质量合格证，也无生产厂家，甚至有些小瓶子上的slim贴标，都是反的。
真实的网红生活
2018年8月，小掌柜在微博为自己庆生，写下“愿所有美好不期而至”。头戴皇冠，吹着蜡烛许愿的她，怎么也没想到，“意外”先来了。
2个月后，从小丁那花了440元买了15粒slim的金女士，出现了恶心、心悸的不良反应，她拿着药去嘉兴市公安局秀洲分局洪合派出所报警。经鉴定，slim含有盐酸西布曲明，系有毒有害食品。
小掌柜很快便被“曝光”了。警方调查发现，她的发货量极大，平均每个月都能卖出300多瓶，10000余粒，获利3万余元，个别月份销售额甚至高达10万余元，那就是600多瓶。
2019年3月，洪合派出所民警顾晓明和同事，飞往了小掌柜所在的北方城市，然后见识到了真实的网红生活。
在小掌柜的微博里，可以看出她是个爱狗人士。现实世界，她租了一处房子，确实养了一条狗。
大多数的夜晚，她是在麻将桌上度过的。直到凌晨四五点，她会先去租房，用玛莎拉蒂载着爱犬，出去遛弯一趟。
而漫长的白天，她用来睡觉以及接单、发货。
偶尔，她也约小姐妹，出入当地各大网红餐厅，不为了吃饭，主要为了自拍以及维护自己的“网红人设”。
“警官，里面有化妆品吗？”
6月13日早上9点多，近半小时的持续敲门声，才将沉睡中的小掌柜叫醒。
一开门，看到一群陌生男人，她惊得连话都说不出，直到对方表明是警察后，她才抖抖嗖嗖地跌回了椅子上……
秀洲警方兵分两路，一组去了她家，另一组则去了她的租房。在她的家中，民警施冰杰和孙利搜到了用塑料袋包装着的药丸，足有17.5kg，边上还有几大包药瓶、干燥剂和slim贴标。
现场搜到的药
第二天，警方决定抓捕小笛，可当顾晓明和施冰杰到达她家时，发现她并不在家。两人只好前往辖区派出所。可巧，就在派出所附近发现了小笛的车。再一查，她竟然在补办刚丢了的身份证，给警方来了个“送货上门”。
被抓捕时，她们还在吃着slim减肥药。
作为网红的小掌柜，已经容不得自己再胖起来，只要长点肉，她就会吃减肥药；而小笛，今年刚签了一个模特公司，合同里写明一年50万，她也不允许自己胖起来。
从北方回嘉兴的路上，两人几乎没吃东西，只是大量喝水。小笛也养了3条狗，途中，她得知自己可能会坐牢时，突然崩溃大哭，“那我出来之后，狗狗都要老死了，我见不到它们了……”
小掌柜则显得有些没心没肺，讲着一口地道的北方腔，有些玩世不恭的样子问顾晓明，“警官，跟您打听个事，里面有化妆品吗？”
得知没有后，她才哀嚎了一声，“那我出来之后要变黄脸婆了……”随即，她便昏睡了一路。
那时候的她们，大约还不知道失去自由意味着什么。
直到在看守所待了一些日子，再次见到民警时，小笛终于没有再问起自己的狗，小掌柜也开始关心起家里人的情况。
那天的审问结束时，瘦小、白净的小笛，戴着显得巨大的手铐，叮铃哐啷地站直了身子，但是脚步却没有挪动，透过铁窗，她眼泪汪汪地盯着顾晓明，终于忍不住问，“警官，我会怎么样？会很严重吗？什么时候能出去……”
小笛似乎忘了，其实早在今年4月，她们就曾讨论过这个话题。
小掌柜和小笛的微信对话框里，有一个新闻链接：“赵本山徒弟胖丫卖假减肥药，被判三年。
当时，两人的对话是这样的：
“这样下去怎么办？我们会被抓吗？”
“法不责众，大家都在卖，放心，查不到的……”
目前，嘉兴秀洲警方共抓获犯罪嫌疑人13名，均已被采取刑事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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