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而言之,是因为没人知道宝玉凤姐的差点丧命,跟赵姨娘和马道婆有关系。
在作品中,草蛇灰线,伏脉千里。读者前后对照,知道赵姨娘说动马道婆,不,应该是马道婆说动了赵姨娘。赵姨娘深宅妇人,哪里知道这办法?是马道婆为渔利出主意,用巫术来害赵姨娘的两个仇人。
好,在两人密谋的过程中,有没有人知道?
马道婆来到赵姨娘屋里,“二人见过,赵姨娘命小丫头倒了茶来与他吃”,把小丫头指使出去了。别以为倒茶很快就会回来。就像“闻秘事凤姐讯家童”一回,“凤姐便叫倒茶。小丫头子们会意,都出去了”,赵姨娘的小丫头再不能干,也知道主子要说悄悄话,也知道回避。这又不是狗血的肥皂剧,只要一说悄悄话一定会被第三人听到。
就是有人想偷听,事实上也做不到:“赵姨娘唬的忙摇手儿, 走到门前,掀帘子向外看看无人,方进来向马道婆悄悄说”,赵姨娘出身低下,性情粗鄙,她可是知道该怎么防人,也做足了防备措施的。
整个这个过程,只有“一个心腹婆子”参与,也只是出去找人写了个欠契,未必知道底细。之所以找人写欠契,当然是因为赵姨娘不识字。而“心腹婆子”也绝对不会把这事宣传出去。倒不是说赵姨娘的婆子有多么高的道德操守,关键是利益相关、一损俱损:你替姨太太写欠条借债,姨太太丢人,你难道会没有责任?
再接下来,就是实施巫术害人计划了。需要三个步骤:1,“把他两个的年庚八字写在这两个纸人身上”;2,“一并五个鬼都掖在他们各人的床上”;3,马道婆“只在家里作法”。
写八字很简单,还让那心腹婆子找人就可以了。找的是谁我们不知道,但往纸人上写八字,任谁也知道不是好事。既然做了,就能保证守口如瓶,因为写字人也承担责任。
纸人纸鬼往凤姐和宝玉的床上放,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见赵姨娘和周姨娘两个人进来瞧宝玉”,此时宝玉屋里恰好人头攒动,纨、凤、钗、黛都在。人多手杂,悄悄做一个小动作更不为难。
凤姐是荣国府权力中枢,她可以把成年的小厮来旺儿叫到自己屋门口审讯,赵姨娘作为深宅妇女,当然更可以进入她的房间。而且“辱rig0如亲女愚妇争闲气”一回,“平儿进来,赵姨娘忙陪笑让坐”,又问凤姐病体,可见赵姨娘与凤姐并不是“老死不相往来”,至少与平儿保持表面的和气。以找平儿的名义进入凤姐房间,偷偷往床上放几张张小纸片,更不为难。
第三个步骤是马道婆在家里作rig1做法,贾府中人更不会知道。
所以贾府人看到的,就是宝玉在与黛玉聊天,忽然头疼、乱叫、说胡话,凤姐离开宝玉房间不久,又持刀闯进园中,杀鸡杀狗杀人。
中间的治疗过程,以及一僧一道手到病除,用的唯一道具是宝玉的通灵宝玉。虽然僧道似乎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他们可没说这事祸事是起于人为。所以,任谁也不知道,这里还藏着赵姨娘、马道婆这一对罪魁祸首。大家的理解,都觉得这是一场莫名其妙的天灾,无从追索凶手。
这是事情过程之中。事后呢,还有没有什么人证、物证,可能导致真相曝光?
有。那两个纸人、十个纸鬼,上面还写着凤姐宝玉的生辰八字。如果一旦被发现,绝对会引起人们往“谋害”的方向上联想。
但是,我们能想到的,赵姨娘怎么可能想不到?“到夜晚间,那些婆娘媳妇丫头们都不敢上前。因此把他二人都抬到王夫人的上房内”“ 三日光阴”“ 到了第四日早晨”,三四天的时间在王夫人屋里。到一僧一道施法之后,还要求“将他二人安在一室之内……三十三日之后,包管身安病退,复旧如初。”又在一起住了一个多月。这么长的时间,还不够赵姨娘来收拾残局吗?
至于人证,赵姨娘、马道婆之外,只有一个“心腹婆子”和写欠契、写八字的人。但是他们都是同谋,纵然猜到了一点什么,也没有自首的胆量。因为事情如果拆穿,赵姨娘受责是小事,同谋者肯定会死得很难看。
好吧,这是一个机密的谋杀案。谋杀的结果是未遂,被害人“复旧如初”,凶手也没有暴露。因为整个过程,人们都不知道这是一起人为的谋杀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