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上的狐狸和兔子(山上那只狐狸7-8)(1)

【七 名唤青玦忙布阵】

今年渠镇要迎来一件大喜事,方雨和秦云涧的亲事定在腊梅花开之际。家家户户都乐乐呵呵地秋收,秦大娘在田野里就在吆喝开了:“我家小子结亲大伙儿都来啊,我家里还酿了好多坛腊梅酒呢,不来可就亏了啊。”

李二疤把一大摞麦子甩上牛车,抬手一抹脸,爽朗道:“谁不知道秦大娘的腊梅酒醉香十里啊,咱嗅着味也摸到你院子里了啊。”

李怀恩和刘猎人附和道:“就是就是,那酒香勾人的呦。”

秦大娘呵呵直笑:“做什么摸着来,光明正大来,大娘我给你们喝个够。”

傍晚,甜笙爹娘也乐呵呵地从田野里回来,商量着给秦大娘送点什么礼,甜笙娘又琢磨着去帮方雨娘给方雨绣被面和嫁衣。

他们一进院子,甜笙就一阵风地跑出院子:“爹、娘,我去找天师了啊。”她刚跑到院门口,又倒回来把手中的水瓢塞进甜笙娘怀里,“水缸的水挑满了,后院的花也浇水了,哦对了,灶上还炖着南瓜粥。”

甜笙娘来不及叫住她,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

甜笙爹把麦子放进仓库,就听见甜笙娘又开始絮絮叨:“都十四的大姑娘了,还整天在外面淘,方雨都要结亲了。上次李媒婆说的镇西那家小哥我看就不错,人老实还勤快......”

甜笙爹走过来笑:“女儿是该找户人家咯,再怎么样也要看看女儿喜不喜欢啊。”他边说边让甜笙娘坐在院子里的小凳上,给她捏捏肩,他可看见了,刚才在田野里背麦子的时候,她的肩都被勒出血痕了。

甜笙娘白他一眼:“她再这么天天和青玦天师混一块,我看十六岁也别想嫁人了。”

甜笙爹也不说话了,女儿越来越大,整天跟个男人出去,是要不得。

而甜笙一路小跑,一路喷嚏地跑到了池塘边。

昨天青玦说他今天该到池塘布阵了。

那个好看的天师叫青玦,听方雨说还是跟一块玉同音。

甜笙到的时候,青玦已经半蹲着,撩起袖袍,赤臂在池塘边缘摸索,不一会儿数缕青光绕着他的手臂潜入池底,一面小旗子隐入池中。

“天师!你在做什么?我也要帮忙。”甜笙熟练地把裙摆打个结,乐颠颠地跑过去趴在青玦旁边往池塘里看。

青玦收回手,意味深长地看着甜笙的头顶,以前他倒是不知道她也有这么活泼的一面。不,这一世他看着她长大,自然是知道她有多淘气可爱。

青玦很少笑,整天都板着脸,像时时刻刻都在想什么棘手问题。所以甜笙抬头看青玦的时候,看见他眼角微弯,唇线放松,竟是愣住了,回神过来后兀自捂着胸口,要命了,心跳太快了......

施了个小法术,青玦的手臂干爽如初,他放下袖袍,自然而然地拉着个子刚好到他肩膀的甜笙走向东边的渠河。

虽然上一世抱都抱过了,可是青玦还没怎么牵过她的手呢,于是他像偷了蜜一样把眼睛弯得更明显了。

而甜笙顶着红扑扑的脸蛋,捂住胸口的手被拉着,她完全不知所措,满耳朵的“砰砰”心跳声。

他们手牵着手从小路走到渠河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甜笙不解地看着青玦松开手,走进芦苇丛,摘了四根芦苇,再把腰间的青珏玉解了递给甜笙,嘱咐道:“小心些,别弄丢了。”

甜笙红着脸地应了声:“噢。”当真小心翼翼地攥着在手心发烫的青珏。

青玦拿着芦苇入河,扎进四个方位的岸边泥土里,掐诀念咒,四根芦苇褪去芦苇形态,变成池塘里那种小旗子,青光冲天,与池塘,后山,镇口的青光呼应,把整个渠镇裹住。而后青玦又探手捻捻河底的沙土,手感燥热尖锐,不像一般河底沙土湿润圆滑,他神色凝重地上岸。

他看着甜笙仰着头看那些青光,心中柔软,这次他一定要护好了她。

青玦希望她出生在甜家,在笙韵清越而鼎沸的人世,能够甘甜裹蜜,笙磬同音。

甜笙回神,惊叹之意尚未褪去,怀着恭敬的神情把青珏还给他。

青玦接过玉佩,将流穗去了,用剩下的绳索化成璎珞,坠着青珏。他对甜笙招手,甜笙一过来,他就把青珏璎珞给她戴上,说:“送给你,可保平安。千万别取下来。”

兜转百世,重赠青珏。

甜笙喜不自禁,眼眸亮晶晶地看看青玦又爱不释手地摸摸璎珞,开心得抱住青玦的手臂,脸颊蹭了两下,又赶紧跳开:“对、对不起......我、我太......”太丢脸了!

青玦终是松了五官,跟着甜笙笑,他趁甜笙还在害羞,揽了她的腰,带她在渠镇御风而行。

甜笙吓一跳,紧紧抱住青玦胳膊,她第一次听见青玦的笑声,爽朗清脆,珠落玉盘,听得甜笙耳根都红了。

入夜,甜笙别了青玦,蹑手蹑脚走进院门,想偷溜回房间,刚摸上门,就听甜笙娘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这谁家闺女怕是走错门了吧?”

甜笙尴尬转身,陪笑:“娘......”

甜笙娘插着腰,轻飘飘地说:“罢了,反正你也该嫁了,现在多出门玩玩吧。”

甜笙一激灵,跑过去抱着甜笙娘的手撒娇:“嫁?什么叫该嫁了啊?娘......”

“没事,今天跟你爹商量了一下,年底方雨结完亲,明年是该把你的事情提上日程了。”甜笙娘边回屋边打呵欠,“开春之后就给媒婆递个生辰。”

甜笙如同晴天霹雳:“娘哎!”

“快回去睡。”甜笙娘甩了她的手,回屋关门。

【八 红笺姻缘八字决】

渠镇迎着大雪,银装素裹,嫣红腊梅在雪白之中清寒高傲,兜了一枝桠的雪,一朵朵的小花朵从雪丛里钻出来,盛放,红过了新娘子的红盖头,艳过了新郎官的大红花。

甜笙帮着方雨穿嫁衣,忙活准备事宜,跟着方雨一起等着迎亲队伍踩着百尺素雪,接了新娘拜堂成亲。

“甜甜,我好紧张啊......”方雨坐在梳妆台前,听着梳头人唱着祝福语,她不安地绞着手帕,等半天不见回应,她转头一看,气急,“你别吃了,那是我要带上花轿的苹果。”

甜笙冲她嘿嘿一笑,从背后又拿出一个大苹果:“喏,急什么,还能少了你的苹果不成?”

方雨红着脸:“你就是不能吃。”

甜笙又啃一口,笑嘻嘻说:“我都快饿扁了,到时候怎么扶你上花轿啊。”

“我不也没吃..... ”

没等方雨说完,就有人来催快出门上轿,喜娘来了。

甜笙赶紧把苹果塞给方雨,拿了盖头就往她头上盖:“快快快,别耽误了吉时。”

方雨出门时拉着方雨娘的手泪雨涟涟,方雨娘也流着泪祝愿她。

喜娘背着方雨上了花轿,甜笙一路跟着走在轿子旁边,时不时悄悄和方雨唠嗑,免得她太紧张。

一路上敲锣打鼓,喜乐齐鸣,雪地里十里红妆,热闹非凡。

秦云涧眉开眼笑地在秦家门口等着,花轿一停下,他便上前踢一下轿门,不一会儿又听见里头传出一声踢轿门的声音,是新娘的回踢轿门。

寓意:日后男不惧内,女不示弱。

秦云涧接着让出轿小娘微拉方雨袖口三下,这才掀开轿帘,背上新娘跨过火盆,迈过马鞍,再让喜娘扶着站在喜堂右边,再由赞礼者高唱拜堂词,拜堂礼毕,送入洞房。

甜笙凑热闹地看完全程,被复杂的程序弄得一脸茫然,扭头四处瞎看,她忽然看见堂外的青玦。

平日青玦都是素衣,今日或许是不好在喜堂之上也穿白衣,才换了一身狐金滚边的衣服。

青玦好像没有看到甜笙,而周围人也看不见青玦——因为青玦旁若无人地蹑风上了屋顶。甜笙咽下惊呼,她以为青玦又要布阵,却见他上了屋顶一撩衣袍席地而坐,这才看向甜笙,含笑冲她招手,传音:“要上来吗?”

甜笙偷着乐,故意别开脸心想:谁要跟个猴儿一样爬屋顶。过了一会儿就自己悄悄出了喜堂,跑到青玦在的屋檐下抬头瞅他。

青玦衣袖一挥,卷住她的腰,往屋顶一带,甜笙就站在了青玦旁边。

秦家人头攒动,没有人发现甜笙不在大堂里。

他俩乐得在屋顶旁观众人,细品腊梅酒。

而甜笙喝完一小杯,拿着酒坛续酒,却倒出了一个醉倒在酒坛里的小姑娘。她一愣,凑近看,才发现是陌沫。

“蘑蘑?你怎么在这里?”

陌沫趴在碗沿打了个酒嗝,迷迷糊糊呢喃:“好喝......”

甜笙又四处找,咦,狐狸呢?一般狐狸和陌沫都形影不离的啊,最近没去山上也不知道狐狸怎么样了。

青玦喝了酒,有点得意忘形,脸上不动声色,悄悄现了尾巴在衣袍里来回扫动,扫了一眼被醉晕的陌沫,对自己酒量颇为自得,毛绒绒的尾巴尖扫开衣摆,搔在甜笙倒酒的手背上。

甜笙痒得手一抖,酒洒了一屋沿,她看见若隐若现的尾巴,声音有点抖:“青、青玦,你......”

青玦仰口灌下一杯酒,侧脸看她,声音混着嗓子里的酒模糊不清:“嗯?”

甜笙一把抓住跑出来的尾巴,青玦浑身一炸,酒都醒了一半,甜笙问:“你是山上那只狐狸吗?老神仙也是你?难道你是狐仙?”

青玦被捉着尾巴浑身僵硬,他强装镇定,故意做出玩世不恭的样子,凑近甜笙,捏住她下巴,咬着声音说:“我是狐妖,是妖怪啊。”

甜笙手上用力,青玦闷哼,尾巴毛竖了起来,她笑着说:“胡说八道。”

青玦问:“你不怕?狐妖魅惑凡人,掏心挖肺。”

甜笙捏着青玦的尾巴,漫不经心反问:“那你布阵又为何?”

布阵是怕你乱跑啊,青玦想。

年后开春,甜笙娘果然让媒婆为甜笙留点心,物色了好几家不错的小伙子。甜笙娘看着不错,选了一家冯姓人家,把甜笙八字生辰递了出去。等甜笙回家看见茶水下压着的红色纸笺,抽出来查看,脸都吓白了——互换庚帖,若三日内无异象,便该合八字了。

甜笙水都来不及喝,攥着红笺就往山上赶,好不容易跑到院门,看见青玦气定神闲地在树下喝茶,气不打一处来,过去抢了茶,一饮而尽,再把红笺甩给青玦,眼睛都红了:“我娘要我嫁人了!”

青玦看都没看红笺,另外取了茶杯再倒一杯,手却是抖的,茶水洒了杯沿:“那不是挺好吗?你现下舞勺之年,也该成亲了。”

甜笙从没这么生气过,她忍着泪大吼:“成亲就成亲!”吼完转身就要跑,听见青玦说“慢着”,她又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青玦继续说:“把红笺拿回去。”

甜笙忍无可忍,流着泪蹲下身,抓了一把沙子就朝青玦扔过去,扔了掉头就跑下山,谁稀罕红笺!谁又稀罕一只老狐狸!

青玦停下所有动作,看着满桌的沙子无动于衷,将红笺拿过来抚平。红笺上面的生辰是青玦的,施法,将红笺送回甜家。

他把冯家小伙的生辰改成了自己的。

他也想与她合一个八字。

像正常男女那样。

回到家的甜笙刚踏进门,就看见茶杯下面的红笺,气得扭身进了自己屋,眼不见为净!

三天来,甜家的鸡不回鸡圈,整天咯咯直叫;甜笙娘做饭时切了手;甜笙洗碗摔了碗碟;甜笙爹赶牛车时,滚入了河沟......

第三天不到,甜笙娘就叫来媒婆,把红笺退给她,叹气:“看来冯小伙和我们甜笙不合适,这八字也不用合了。”

甜笙喜出望外,又开开心心跑上山跟青玦说,却没想到青玦只是淡漠地应一声“哦。”

连个八字都合不了。

他是妖,他是妖啊!

未完待续......

文 / 丸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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