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看着她迫不及待的样子,莫惠清笑起来:“不用这么急,我给你定十月一号入职吧,一会儿让HR给你发offer你趁这几天去做个入职体检,刚好有国庆假,算你带薪休,我们国庆是放五天,让你休满七天,十月八号早上八点半,你来这里报到”,我来为大家讲解一下关于唐小姐被抛弃了吗?跟着小编一起来看一看吧!
唐小姐被抛弃了吗
===第57节===
看着她迫不及待的样子,莫惠清笑起来:“不用这么急,我给你定十月一号入职吧,一会儿让HR给你发offer。你趁这几天去做个入职体检,刚好有国庆假,算你带薪休,我们国庆是放五天,让你休满七天,十月八号早上八点半,你来这里报到。”
唐亦宁的表情管理差点失效,笑得特别灿烂,连连点头:“谢谢莫经理!我一定会准时来报到的!”
“你以后可以叫我莫姐。”莫惠清说,“我们这儿没那么严肃,一般叫哥叫姐比较多,也没什么英文名,我就让大家喊你小唐了。”
唐亦宁还在笑:“嗯嗯,可以的,莫姐。”
莫惠清给周雯打内线电话,让她给唐亦宁出offer,唐亦宁要出去时,莫惠清又叫住她:“小唐,八号来报到时,记得穿漂亮点,我带你去跑一个客户。”
唐亦宁一愣,她刚才已经听莫惠清介绍了办事处业务部的人员构成,莫惠清是总负责人,底下分三个小部,一部经理空缺,由莫惠清代管,下面有五个业务员,二部经理孟杨,管着四个,三部连经理一共六个人。
听莫惠清的意思,她是要去一部?
那可真是太好了!唐亦宁原本以为自己会去人最少的二部,被那个孟杨管。孟杨那天打电话训人的样子她还记得呢,凶巴巴的,男人的凶和女人的凶还不一样,唐亦宁想象着自己被孟杨那样骂,还是有点怕。
她应下来:“好的莫姐,我知道了。”
——
距离国庆长假还有一周,唐亦宁终于找到新工作,心里的阴霾也被驱散不少。
新房柜子已全部装好,因为安装那天发生的事,厂家给唐亦宁打电话道歉,说是对员工管理不严,已经辞退黑皮,并且愿意给唐亦宁两千元补偿,唐亦宁接受了这份解决方案。
之后的几天,她和江刻定下的那些大床、沙发、餐桌椅等家具也陆陆续续被送货上门。江刻再也不敢让唐亦宁一个人去盯安装,把安装都安排在同一天,他请了一天假,在新房从早待到晚。
唐亦宁没去,等她再一次和江刻一起去新房时,已经是国庆假期。
新房再也不是空空荡荡,主要的几样家具都齐全了,白色和原木色相间的色调,清爽简洁,看着很像一个家。
只是家里很脏,江刻是去打扫卫生的,带着扫帚、簸箕、拖把、抹布和清洁剂。
唐亦宁提议过让妈妈和小姨来帮忙,被江刻否决了,说不要麻烦老人。
唐亦宁没觉得妈妈和小姨是老人,小姨还没到五十呢,妈妈也才五十二。蔡东东的房子装修好后,妈妈就去帮忙打扫过卫生,唐亦宁觉得这很正常,如果叫她们,她们一定会来帮忙,搞完卫生可以请她们去外面吃顿大餐。
不过江刻说不叫,那就不叫吧,唐亦宁拿起扫帚去扫地,江刻则拿着抹布去清理所有家具内部的碎屑。
他做得很仔细,清理完碎屑后,把每一块板子都擦得干干净净,去客厅时看到唐亦宁蹲在拖把桶旁,研究着新买的旋转拖把怎么用,江刻说:“一会儿我来拖,你去沙发上歇着吧。”
唐亦宁站起身,说:“那你拖地,我去打扫一下厕所。”
江刻看着她的背影,感觉很不好。
这一个多星期,唐亦宁对他一直很冷淡,倒也没有冷战,就是聊天时没那么热络,吃饭时胃口不开,也不会对他卖萌耍宝,脸上的笑容几乎看不见。
大姨妈结束后几天,他们又一次做/爱,江刻非常耐心地做前戏,想要取悦唐亦宁,她却说:“你快点儿吧,弄完了我想早点睡觉。”
那不耐烦的语气,差点把江刻给弄萎。
除了十月一号去文兴桥吃饭那天,在父母面前,唐亦宁笑得很甜,还挽着江刻的胳膊撒娇,表现得极为亲密。
她拿着手机给爸妈、小姨看新房照片,几颗脑袋凑在一起,长辈们发表着各种意见。那一刻,江刻以为唐亦宁消气了,还松了一口气,可回家路上,她又换回那副爱答不理的表情,顾自刷着短视频。
江刻试着找话题和她聊天:“你是不是六号要去吃喜酒?”
唐亦宁“嗯”了一声。
江刻问:“你包多少钱?”
“一千。”唐亦宁说完又补充,“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大学室友,最起码给一千。”
江刻:“是哪一个?”
唐亦宁:“潘蕾,你见过的,不过你应该已经忘了。”
“我没忘。”江刻说,“个子很小的一个,脾气不太好。”
唐亦宁:“……”
她想,就你还有资格说别人脾气不好?
说起来,潘蕾和江刻的第一次见面,唐亦宁并不在场,只在事后听潘蕾详细讲述过,实在算不上愉快。
那会儿唐亦宁在念大一下,潘蕾朋友众多,老要出去玩,每次想叫唐亦宁一起去,她都说自己要打工,去不了。
潘蕾特想给唐亦宁介绍男朋友,有一次说话就冲了点,把唐亦宁给逼急了,说:“不用给我介绍!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潘蕾大惊:“谁啊?!”
唐亦宁说:“一个A大的男生,念大二。”
吴丹娜问:“你什么时候认识的?都没听你说起过。”
唐亦宁害羞:“去年暑假打工认识的。”
潘蕾一听“打工”就知道要糟,说唐亦宁就是个傻子,长这么好看,怎么能找个兼职打工的男生?两个穷光蛋,图啥?负负得正吗?
“我给你介绍男朋友,真的你信我,不要再去打工了!”潘蕾真有种暴殄天物的感觉,“你一个月做死做活才挣多少钱?我那几个朋友,发小!随便买件衣服能抵你一年工资!”
“我不要。”唐亦宁语气坚决,“他们买多贵的衣服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没衣服穿、没饭吃。”
一个穷妹做出这样清高的姿态,让潘蕾觉得唐亦宁就像古早偶像剧里的倔强傻白甜,真是半点不开窍。
钱和感情,矛盾吗?不矛盾啊!
难道有钱人都是黑心鬼,会吃了她不成?
潘蕾气不过,拉着吴丹娜冲去商业街,想看看那个把唐亦宁迷得晕头转向的男人究竟长什么样。
于是,在香咔咔鸡排店,两个女孩见到了江刻。
当时的感觉就是:啊……怪不得。
“要什么口味?”江刻把鸡排从油锅里捞出来,面无表情地问潘蕾。
潘蕾也一脸不善地瞪着他:“孜然!”
江刻给鸡排撒上孜然粉。
“喂,帅哥。”潘蕾手指敲敲台面,“你有女朋友吗?”
江刻不吭声,眼神都懒得给一个。
“我问你话呢!”潘蕾嚷嚷,“你要是有女朋友就老实交代,别耽误其他好女孩!你长成这样,我才不信你没女朋友!要是被我发现你脚踩两条船,小心我咔擦了你!”
江刻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看傻子一样地看着她。
潘蕾和他大眼瞪小眼,吴丹娜拉拉潘蕾的胳膊:“你别说了,我们走吧,和你又没关系,你这么闹,那谁谁要生气的。”
“怎么没关系?”潘蕾指着江刻,“他诱拐无知少女!我总要替……那谁谁问问清楚!”
江刻:“???”
他有点明白了,大概是有个无知少女在暗恋他,爱得死去活来,她的朋友看不过去,来替她讨个公道。
江刻双手撑住柜台,冷冷开口:“两位同学,我不管那谁谁是谁,这话我就说一遍。我没女朋友,也不打算找女朋友,你们的朋友单相思,麻烦你们开导她一下,让她死了这条心,以后,不要再来骚扰我。”
“你!你混蛋!”潘蕾气得哇哇叫,被吴丹娜给拖走了。
晚上,潘蕾添油加醋地把这件事说给唐亦宁听,唐亦宁听完后,一声不吭地爬上床,拿毯子盖住了脑袋。
吴丹娜担忧地望着上铺,小声对潘蕾说:“宁宁又没有要对那个男生表白,只是暗恋人家,你干吗要去找那个男生麻烦啊?”
潘蕾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有错:“我又没说宁宁的名字,就是去探探话,这不是探出来了嘛,人家根本就不喜欢唐小宁!”
“你小点声。”吴丹娜指指上铺,“别说了,这事儿以后咱们都别管。”
潘蕾不高兴地翘起嘴巴:“为什么不能管?我还想给宁宁介绍男朋友呢!”
吴丹娜生气了:“谁规定上大学一定要找男朋友啊?你自己爱找你就去找,宁宁不想找你管她干吗?她有喜欢的人,你也要管,你难道没有暗恋过别人吗?”
潘蕾理直气壮地挺起胸脯:“没有!我从来就不会暗恋别人!暗恋最傻了!喜欢就去说,你不说人家怎么知道?傻乎乎地暗恋半天结果人家根本就不喜欢你,不是浪费时间吗?有这工夫,早就能好端端地找个靠谱男朋友了!”
这时,唐亦宁从上铺坐起来,冲着下面喊:“你俩别吵了!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你们以后要是再去找江刻,我、我就换寝室!”
潘蕾:“……”
后来,潘蕾和吴丹娜不敢再乱插手,只通过唐亦宁的只言片语,对江刻开启了长达数年的疯狂吐槽。
每次逛过商业街的香咔咔鸡排店,潘蕾都会对江刻狂翻白眼,江刻一开始还很莫名,一直到很久后,临近毕业时,他才知道,那个小个子女孩,是唐亦宁的朋友。
……
车厢里,江刻问唐亦宁:“你朋友结婚,不能带家属吗?我那天休息,可以和你一起去。”
唐亦宁说:“不能,桌子都排好了,我早说了我一个人去。”
“什么时候……”江刻又说,“你可以叫你要好的几个同学出来吃饭,我请客,你的朋友,我还一个都不认识。”
“算了吧。”唐亦宁说,“请客要花钱的,咱俩现在还剩几个钱?你还要买冰箱洗衣机呢。”
江刻说:“就吃顿饭,几百块总花得起,我没穷到那地步。”
“再说吧。”唐亦宁把视线落向车窗外,“先等我入职,工作稳定了再说。”
——
江刻国庆放满七天,因为公司里有很多小伙伴要趁这个长假出去远途旅行,有些人甚至拿了年休假,去新疆、西藏、欧洲、美国,一跑就是半个月。
这些人收入都不低,只是平时很少能休假,过年要回家,国庆长假就成了最好的出游机会,窦钧非常理解,没再压榨他们。
唐亦宁曾经也有过幻想,江刻会不会愿意在长假时和她一起出去玩个两三天,四舍五入也算度蜜月。不用去远的地方,省内就行,哪怕钱塘周围的城市都OK。
他们可以自驾,找一个景色优美的小城镇,或是人文景观丰富的历史古城,挑一家便宜的民宿,走走景点,吃吃美食,拍拍照片,晚上就窝在房里休息。
那也花不了多少钱,一千多就够玩三天两晚了,可她有这想法时没敢提,后来就变成不想提,甚至害怕江刻主动提起两人出去转转,她都懒得和他一起去。
当然,江刻没有提。旅游这种事,在车位自由没实现前,估计不会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唐亦宁知道自己的心态发生了变化,是一种难以描述的变化。她对江刻失望透顶,在他没接她电话的那几个小时,她无数次产生和他离婚的念头。
唐亦宁硬生生地把那些念头压下,站在那个凌乱的客厅,脚下铺满防刮纸板,到处飘扬着灰尘,空气里是新柜板特有的味道,工人们在房里齐声吆喝“一二三”,把装好的柜子竖到墙边……唐亦宁望向窗外,心如死灰,告诉自己冷静一点、再冷静一点,不要那么冲动,她已经为结婚付出了那么多的代价,这种时候离婚,也太亏了吧。
十月六号下午,唐亦宁独自去参加潘蕾的婚宴,婚宴地点在钱塘郊区一家以欧式风情闻名的庄园式度假酒店。
潘蕾的父母经营一家公司,在唐亦宁眼里已经是个白富美,但还是远远不如蟋蟀家。奚文帅的老爸是集团公司总裁,为了宝贝独子,花大手笔操办了这场婚宴。
婚宴席开九十八桌,大厅都摆不下,蟋蟀的老爸把所有的包厢、会议厅都给定了,场面搞得超级盛大。
唐亦宁从未参加过这种规格的婚礼,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她一路沿着洒满花瓣的长毯走向宴会厅,看到那海洋一般的鲜花,大厅顶部闪耀着的璀璨星月,惊讶地张开了嘴。
一对新人在布置得美轮美奂的迎宾处迎宾,潘蕾穿着价值十几万的婚纱,婚纱上还镶嵌着碎钻,整个人神采奕奕,像个公主,她看到唐亦宁,笑着叫她:“宁宁!你来啦!快来和我拍照!”
唐亦宁走过去对潘蕾说“恭喜”,送上红包,又夸奚文帅:“哇!蟋蟀你怎么瘦了这么多?今天好帅哦!”
奚文帅骄傲地挺胸收腹:“我健身半年呢!”
===第58节===
他为了婚礼减肥二十多斤,鞋子里估计还垫了内增高,身高看着都有1米75了,穿上一身质地精良的深色西装,还真有新郎官的气势。
唐亦宁和他们合影,又拉着伴娘吴丹娜和潘蕾一起拍闺蜜照。
打扮过的吴丹娜特别漂亮,修身的粉紫色伴娘裙衬托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美美地拍过几张后,吴丹娜拉过一个年轻男人,羞涩地对唐亦宁说:“宁宁,这就是钟隐贤,我……男朋友。”
她又指着唐亦宁对钟隐贤说:“隐贤,这是我和蕾蕾的闺蜜,唐亦宁。”
钟隐贤二十六岁,是蟋蟀的发小,唐亦宁看过他照片,还是第一次见到本尊。他穿着一身灰色西装,个子的确不高,五官虽然一般,胜在气质干净,微笑着对唐亦宁说:“你好,小唐,我听娜娜说起过你。”
唐亦宁说:“你好,小钟,我也是久闻你的大名哦。”
离婚礼开始还有一个多小时,唐亦宁不用做伴娘,陪潘蕾聊了会天后,去找自己的座位,是潘蕾的好友桌。
牌子上写着的都是女生名,一共六个,其中两个是大学同学,三个不认识,看这数量,估计是有人要带男友或老公来。
两个老同学还没到,桌上坐着的人唐亦宁也不认识,就想先出去逛逛,这家酒店很漂亮,天还没黑,她想去看看风景。
唐亦宁漫步在酒店里,发现了一个小湖泊,风景秀美,远处掩映着酒店的标志性欧式城堡,趁着夕阳西下,有几对新人在湖边拍婚纱照。
唐亦宁默默驻足,远远地看着那些新人,他们笑得好幸福呀,真正的夫妻拍婚纱照时,就应该是这样的吧?
和江刻结婚三个月,唐亦宁总是在“结婚还不错”与“真后悔结婚”这两种念头里反复横跳,就是没有产生过“幸福”与“踏实”的感觉。
尤其是最近这些天,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法再对江刻产生信任感了,这很糟糕,但她真的说服不了自己。
她非常想快点入职,去厂里待半个月,两个人分开一阵子,正好能让她冷静一下。
唐亦宁在湖边找了张长椅坐下,无意间看到一座假山,上面刻着几个红色大字——“怡宁湖”。
她一愣,莫名地觉得这湖泊的名字似曾相识。
“咦?江刻江刻,你过来看!这个湖叫怡宁湖,和我的名字有点像哎!”
“真的,挺巧。”
……
唐亦宁茫然地望着眼前的湖泊,仔细思索,脑内灵光闪过,啊!她和江刻来过这儿,拍婚纱照!
那是五年多前的事了,当时这酒店还没建,湖边只有山水,是钱塘很多新人青睐的婚纱照外景拍摄地。
唐亦宁完全没想到自己会故地重游,她呆坐在湖边,陷入了一段短暂的回忆。
五年多前,唐亦宁之所以会和江刻一起给影楼拍婚纱照,要从那一年的寒假说起。
当时唐亦宁刚念完大一上,在那之前,她只知道江刻在鸡排店、网吧打工,偶尔会去给小孩做家教,并不知道他还有别的兼职工作。
江刻一直没告诉别人,他其实在给一些淘宝男装店做平面模特,工作是一个所谓的模特经纪人给介绍的,工资都是日结,一天大几百到一千多,江刻需要给那人分成。
这种工作就是快钱,那个模特经纪人总是怂恿江刻签约他的公司,说江刻条件很好,要把他包装成一个艺人,让他大红大紫。江刻一点儿都不喜欢做模特,活接得也不勤,只想多赚点钱,从没想过往这条路发展,自然不会答应。
寒假时,他给一家男装店拍夏装,穿着各种短袖、中裤在0度的室外拍了一整天,不小心就感冒发烧了。要不是唐亦宁联系不上他,去出租屋找他,急匆匆地把他送去医院,他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肺炎。
唐亦宁由此得知江刻做模特的事,一开始没什么感觉,直到有一天,江刻来找她,问她愿不愿意去面试一下模特,和他一起搭档拍照。
那是大一下开学后,三月初,江刻站在奶茶店柜台外,问唐亦宁:“去吗?一天八百,你八百我八百,估计要拍好几天,赚得不少,分成的钱我会给介绍人,不用你掏。”
还有这么好的事!唐亦宁呆呆地看着他,指着自己问:“我、我可以吗?”
大半年过去,小鸡崽已经满了十九岁,短发留过肩,在脑后扎了个小辫儿,变成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江刻看着她,说:“面试了才知道,他们给我安排了一个女搭档,我觉得不好,说我带个人过去试试,他们同意了。你到时候好好准备,争取把活拿下,如果拍得好,我们以后可以一直搭档。”
唐亦宁跃跃欲试,兴奋地问:“怎么准备啊?要化妆吗?”
“不用化妆。”江刻脸色古怪地看着她,纠结半天才开口,“那个……嗯,就是,把……腋毛刮一下。”
唐亦宁:“…………”
两天后,她跟着江刻去面试,站在路边,仰头看着那三层楼的婚纱摄影机构,唐亦宁当场石化,才知道,她是要和江刻一起拍婚纱照。
第43章 婚宴
江刻是这家影楼的首席摄影师一眼相中的男模, 出众的身高、身材和长相自不必说,关键是气质独特。
他身上既有二十岁男生原本就拥有的少年气,又有适婚男性的成熟感, 不笑时神情冷峻, 笑起来温暖阳光,不管是穿西装礼服还是T恤毛衣, 在镜头里的表现都很抓人眼球。
婚纱摄影的模特总是成对出现, 照片会做成样册供客人参考、挑选, 还要放大后挂上墙。客人要是看到某男与不同女性的照片, 或是某女与不同男性的照片,肯定会心生疑惑, 所以对影楼来说, 要用就用一对,要么就两个都不用。
影楼给江刻安排的女搭档年龄二十三,身高1米7,身材傲人,长相明艳, 看起来和江刻很搭,哪知一试拍, 两人的互动竟非常尴尬。
摄影师也看出来了,这一对模特毫无CP感, 尤其是对牵手、搂腰这样的肢体接触,江刻特别排斥, 沟通以后, 摄影师选择留下江刻, 忍痛换女模。
江刻由此提出, 他可以带一个女孩来试拍。
唐亦宁就这么被忽悠过来, 1米66的她不算矮,身材偏瘦,脸很小,皮肤白,五官甜美可爱,摄影师一看就觉得有戏。
唐亦宁被人摆布着化好妆、做好发型,换上一身纯白吊带礼服裙,提着裙摆从化妆间走出来,江刻闻声回头,只觉得眼前一亮。
那女孩明眸皓齿,白衣飘飘,美得像个小仙女。
“好难走呀。”为了和江刻搭档,唐亦宁穿着高跟鞋,这还是她第一次穿高跟鞋,走路的姿势很别扭,她怯怯地看着江刻,问,“好看吗?就是有点冷。”
春寒料峭,她身上的礼服裙看着就纤薄,江刻发现她的肩膀都在簌簌地抖,立刻脱下身上的白西装,披到她身上。
他说:“很快就好了,今天只是试拍。”
唐亦宁拢着西装,衣服上还带着江刻的体温,心里小鹿乱撞,点点头说:“嗯,我会好好表现的。”
摄影棚里,摄影师让唐亦宁先拍单人照,对江刻说:“小姑娘身材比例不错啊,长得也漂亮,是你女朋友吗?”
江刻说:“不是。”
他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唐亦宁,她独自一人站在背景布前,一双眼睛因为化过眼妆显得更大、更亮。江刻从没见过唐亦宁穿吊带,发现她有着精致的直角肩和修长优美的颈项,就是太瘦了,胸上方露出来的大片肌肤很薄,能清晰地看到骨骼形状。
“瘦的确更上照,但以后拍照,还是要给她戴个加厚的隐形胸罩。”摄影师见惯了女模特,客观地表达着意见,“不然很多低胸礼服都撑不起来,效果不好。”
江刻:“……”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听到这句话,脸上竟微微发热。
“好嘞!来,小唐,我们开始哈。”摄影师举起大相机,对准唐亦宁,“你先笑一个,左手自然下垂,右手轻轻地托着下巴。”
“诶!很甜,笑得再甜一点,不要抿唇,稍微露点牙,很好!”
“双手叉腰,摆一个妖娆的姿势,想象自己是女王,下巴抬起来些,不要笑,表情要傲慢。”
“做个鬼脸,一只眼睁一只眼闭,噘嘴,很可爱~”
“想象自己面对着暗恋的帅哥,稍微低一下头,眼睛看左下方,很害羞的样子,微笑,好的!”
……
江刻背脊靠在墙上,双腿交叉,抱着手臂,一直静静地看唐亦宁拍,看得入了迷。
来的路上,唐亦宁说她从没拍过写真,此时在镜头前表现却不赖,动作很放得开,表情灵动,该笑就笑,那笑意从眼睛里溢出来,一点儿也不假。
“小江,小江。”
“小江!”摄影师连喊三声,才唤回江刻的注意力。
他问:“干吗?”
“你过去和她搭一下。”
江刻走到唐亦宁身边,按照摄影师的吩咐牵住她的手。
他的手很热,她却有点凉,两人对视了一眼,又莫名其妙地错开视线,换来摄影师的不满:“看着对方呀!一个看天一个看地,你俩要想象你们是夫妻!”
真是见鬼,一个未满二十岁,一个刚满十九岁,怎么想象他们是夫妻?
江刻和唐亦宁都有点乱了手脚。
“认真点。”江刻先转回视线看着唐亦宁,用严厉的语气遮掩自己莫名快起来的心跳,叮嘱道,“这是工作,免不了要肢体接触,我先和你说声对不起,想想八百块,好好拍。”
“哦。”唐亦宁的心脏跳得不见得比江刻慢,小脸也红起来,努力做好心理建设,才抬起头与江刻视线交汇。
两张脸离得很近,近到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他可真好看,她想。
小鸡崽打扮一下还挺好看,他想。
后面的试拍越来越顺利,除了牵手,江刻被要求搂住唐亦宁的腰,还从背后抱住她。
他们有过一张借位接吻照,唐亦宁将手轻放在江刻肩膀上,上身微微后仰,江刻搂着她的腰,上身前倾,他们四目相对,各自偏头,两双唇之间只隔了一公分,将碰未碰,都紧张得一动都不敢动。
唐亦宁的小心心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江刻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热,额头上甚至冒出了小汗珠。
偏偏摄影师还要提要求:“小江眼神再深情些,我抓个特写,小唐要又害羞又甜蜜,很沉醉的样子。不要笑!想象你俩在演一部最romantic的电影。”
谁还笑得出来啊?!
江刻和唐亦宁同时在心里吐槽,只想这个倒霉姿势快点结束。
===第59节===
唐亦宁腰都酸了,很想往回收一些,又怕嘴唇真的碰到江刻。她支撑不住,腰越来越往下,江刻居然也追着她越来越往下,唐亦宁的手在他肩上用力推,江刻察觉了,撑住不动,终于听到摄影师喊:“很好!可以了!”
江刻和唐亦宁迅速分开彼此,呼呼地喘着气,再一对视,又忍不住一同笑起来,掩饰着那份尴尬。
“八百块。”唐亦宁用别人听不见的声音对江刻说,“八百块哦。”
“嗯,八百块。”江刻不能更赞同。
摄影师是个中年大叔,用相机回看照片,看着两个年轻人对视时的表情,竟体会到初恋的感觉。
他和江刻约正式拍摄日期时,八卦地问:“那小姑娘真的不是你女朋友吗?”
江刻第二次否认:“不是。”
“那你不考虑一下去追她?”摄影师说,“小姑娘挺好的呀,又乖又漂亮,你俩这年纪最适合谈恋爱了,你别害羞嘛,大胆地去追!”
“不考虑。”江刻高冷地说,“我没时间谈恋爱。”
就这样,唐亦宁面试成功,从此和江刻一起成了这家影楼的婚纱摄影模特,趁着休息天拍了数不清的样照,除了在摄影棚拍,还会出外景,去公园、湖边、教堂、古风小镇、民国街……还有夜色下的跨江大桥。
桥上风大,唐亦宁穿着单薄的长裙,被冻得瑟瑟发抖,江刻把外套披在她肩上,风从哪边吹过来,他就站在她的哪一边,为她挡风。
拍摄间隙,他们并肩坐在路边吃盒饭,唐亦宁挑嘴,有些菜不吃,都会拨给江刻,米饭也会给他一半,有些菜她喜欢吃,江刻就把自己饭盒里的那份给她。
从早拍到晚,每次收工时他们都疲惫不堪,拿到工资后又变得兴奋。江刻带唐亦宁去吃夜宵,吃过街边的炒粉、炒面、烧烤,有时找不到夜宵店,江刻就去便利店买两个饭团,和唐亦宁一人一个,边走边吃。
他们坐晚间公交回大学城,江刻把唐亦宁送到钱工大门口,唐亦宁问:“给介绍人的钱多吗?要不我和你平摊吧,每次都你给,我不好意思的。”
江刻说:“不多,我给就行,你把钱拿回去给爸妈,别乱花。”
唐亦宁笑起来:“最近赚得好多,我跟妈妈说我在给影楼做模特,她还不信,我就给她看了我的单人照,她说我拍得很好看。”
江刻心里有顾虑,提醒她:“你别告诉她是拍婚纱照,别把我的照片给她看。”
唐亦宁问:“为什么?”
江刻双手插兜,淡淡地说:“你是女孩,这样不好。”
……
天黑下来了,怡宁湖畔越发静谧,只有西边的天空还剩一片红光,唐亦宁收回思绪,微微一笑,起身走回宴会厅。
路过大堂的休息沙发时,唐亦宁眼角余光注意到沙发上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面对着面。女的面对唐亦宁,面容娇美,穿着时尚,男的背对着她。
唐亦宁匆匆走过,听到那女生叫了一个外文名,又说:“我们不要分手好不好?”
男人像是很无奈:“我们已经分手了,我今天过来纯粹是帮你一个忙,给你长点面子,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OK?”
这语气和声音有些耳熟,像是在哪里听到过,唐亦宁一时想不起来,可已经走了过去,不好意思回头看。
回到宴会厅,宾客已经到了大半,唐亦宁穿过密密麻麻的圆桌找到自己的座位,两个大学同学都到了,正在聊天,看到她后笑着招手:“唐亦宁,这里!”
唐亦宁坐到她们身边,被问为啥不给潘蕾做伴娘,笑着说:“我白天有事,和潘蕾说过的。”
桌上已经到了七个人,两男五女,男的都是陪女伴来。唐亦宁正对面空着两个座位,一把椅子的椅背上搭着一件浅灰色西装,她没在意,一边喝茶,一边和两个老同学聊天。
老同学之一小方对唐亦宁耳语:“我们这桌有一个帅哥哦。”
她指指那件灰西装,又说,“可惜,已经有女朋友了,那女孩是潘蕾的高中同学。”
唐亦宁:“哦~”
没多久,一男一女走回来,拉开椅子在桌边坐下,唐亦宁愣愣地看着正对面的男人,对方也一脸惊讶地看着她。
说实话,要不是因为这人长着一张精致的小白脸,光看发型和衣着,唐亦宁根本不会认出他。
上次见面,他理着时髦的发型,又烫又染,身上披着一只有破洞的麻袋,底下是黑色窄腿裤、铆钉靴,是所谓的艺术家style,令唐亦宁印象深刻。
而这一次,他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头发是黑色,削薄了的两鬓已长出新发,修剪得清爽又整齐。
他穿着一件款式简洁的白衬衫,干净利落,领口松开一颗扣子,没系领带,唯一的配饰是左腕上一块银色腕表,特像一个在金融行业工作的精英男。
霍云舟:“……”
唐亦宁:“……”
刚才路过沙发时,唐亦宁虽没看见那男人的模样,却看见了他对面的女孩,而此时,那女孩分明坐在霍云舟身边,正看着唐亦宁,疑惑地问霍云舟:“Enrico,你们认识吗?”
霍云舟咳嗽了一声,嘴角一翘,露出一个舒展的笑:“见过一次,去工厂考察时。”
他对着唐亦宁挥挥手,“嗨,小唐,今天可真巧。”
唐亦宁笑得牵强:“你好,霍总监,是很巧。”
“今天我就是来喝喜酒的,别叫我什么总监。”霍云舟隔着一张桌子,旁若无人地说话,“叫我小霍就行,或者Enrico,是我的意大利名。”
他可真是一个装X高手!唐亦宁怎么可能叫他小霍,或是那什么意大利名,说:“我还是叫你霍先生吧。”
霍云舟笑得很开心:“哎呀,你可真见外。”
唐亦宁:“……”
霍云舟身边的女伴脸黑了。
婚礼还没开始,因为桌数过多,部分热菜先被端上桌,一盘大龙虾被端上来时,离霍云舟比较近。
没人会在这时动筷,或是去转玻璃转盘,霍云舟却在众目睽睽下上手了,还不是往自己那边转,而是朝着唐亦宁的方向。
看着那盘大龙虾离自己越来越近,唐亦宁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龙虾正正停在她面前,霍云舟在桌对面叫她:“小唐!龙虾哎,你要不要拍照?”
桌上众人都一脸迷茫,唐亦宁冷冷地看着霍云舟,想到自己在家受江刻的气,跑出来还要受这神经病的气,再也绷不住,“嚯”地站起身,包一拎,手机一抄,扭头就走。
她快步走到宴会厅门口的签到台,对工作人员说:“你好,请问哪张桌子有空位,我就一个人,想换个位子,我那张桌上有个陌生人很不礼貌,我……”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误会误会误会。”霍云舟竟然追了出来,站在唐亦宁身边,向她道歉,“真的对不起,小唐,我没有恶意。”
“你叫谁小唐呢?”唐亦宁仰头怒视他,“我和你很熟吗?我们根本就不认识!你喜欢戏弄女孩你找别人去!老逮着我干吗?你可是大总监!我就是个小虾米,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言重了言重了。”霍云舟的态度软下来,“唐小姐,唐女士,是我的错,真的对不起,你别生气,回去吃饭吧,我保证不会再乱说话。你应该是女方同学吧?一会儿新娘子过来敬酒见不到你,知道是我把你给气跑了,这事儿怎么解释嘛,是我的错,真是我的错,你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唐亦宁脸都要抽了,这位总监滑跪的态度好诚恳啊,不过……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性格这么跳脱,究竟是怎么成为一家大企业设计总监的呀?
“回去可以,你不要再来和我说话。”唐亦宁余怒未消,对霍云舟说,“我和你就是两个陌生人,各吃各的饭,我一点也不想再和你有联系!”
她想起之前在沙发边听过的话,又狠狠地加了一句,“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OK?”
霍云舟:“……”
“OK。”他举起双手,表示妥协,“OK,OK,陌生人,我懂,我不会再和你说话,我保证。”
“哼。”
在工作人员的注目礼下,唐亦宁昂着头,和霍云舟一前一后回到会场,坐回各自的位子。
第44章 鸭脖
婚礼仪式开始了, 会场全暗,追光只打向红毯与舞台,音乐声中, 唐亦宁和所有人一起望着一个方向, 新娘子潘蕾挽着爸爸的胳膊走上红毯,最后与舞台上的奚文帅站在一起。
唐亦宁知道潘蕾和蟋蟀的恋爱经历, 潘蕾一开始根本看不上蟋蟀, 在她的一众追求者中, 蟋蟀最矮, 还有点胖,但他最诚心, 坚持得最久, 足足追了两年后,终于打动了潘蕾的心。
婚庆公司把仪式安排得特别浪漫,有一阵子舞台上还飘落下花瓣雨,新郎新娘的幸福完全显露在脸上,当他们相拥接吻时, 唐亦宁和大家一起鼓掌,情不自禁地湿了眼眶。
仪式结束, 灯光大亮,唐亦宁仓促地抹了抹眼睛, 抬眼后发现对面的霍云舟在看她,眼神里带着探究。
唐亦宁不动声色地用湿毛巾擦手, 没去管他, 霍云舟倒也信守承诺, 后来再也没“骚扰”过她。
吃饭时, 小方低声问唐亦宁:“你和那个帅哥以前有过过节?”
唐亦宁不想多说, 只回答了一个字:“对。”
这一桌六个女孩,三个是潘蕾的高中同学,带来两个男伴,另三个是大学同学,带来一个男伴。因为唐亦宁和霍云舟之前发生了一些不愉快,桌上五人对四人的格局划分得很清晰,大家各聊各的,不像别桌那样融洽。
霍云舟很绅士,偶尔会给女伴夹菜、倒饮料,两人小声地说着话,看起来就像一对恩爱的小情侣。无奈唐亦宁知道真相,又坐在他们正对面,每次看到这两人亲密互动,真是又雷又尴尬。
她不明白,面子有这么重要吗?就为了在老同学面前秀个恩爱,连分了手的前男友都要拉来助阵?
霍云舟也是奇葩,怎么会答应的?分就要分得彻彻底底,藕断丝连最是要不得,他这样做会让女方产生误会,以为两人有复合的可能……
想了半天,唐亦宁又想到自己和江刻,突然觉得,她好像没资格腹诽人家。
婚宴桌数太多,新郎新娘敬酒速度很慢,场上有不少商界大佬,年轻人们就默契地没去闹新人。唐亦宁这一桌早就吃好了,大家坐着等新人来敬酒,因为女生多,胃口小,桌上的菜剩了很多,有些硬菜上得晚,竟是一筷子都没动过。
唐亦宁知道,按照潘蕾和蟋蟀的家境,不可能会打包剩菜,她觉得很浪费,却也不好意思打包。
这桌空了一个座位,早知道……就把江刻带来了。
哎呦,不行,潘蕾讨厌江刻。
不知道江刻晚上吃什么,她不在,他很可能就是炒个饭或煮碗面,将就着对付一口。
等到潘蕾和蟋蟀敬酒到这桌,时间已经过了八点,一桌子人都站起身,再一次和一对新人说“恭喜”。
唐亦宁看到几位伴郎伴娘,钟隐贤和吴丹娜也在其中,钟隐贤拿着酒瓶,帮蟋蟀加酒,吴丹娜拿着喜烟,给新娘递打火机。
他俩眉来眼去,那甜蜜劲儿真是要腻死唐亦宁。
一对新人都不认识霍云舟,潘蕾给他点上一根喜烟,说:“多吃点哦,帅哥。”
“一定一定,恭喜大婚。”霍云舟说完,居然和钟隐贤打了个招呼:“嗨,阿贤。”
钟隐贤上前拍拍他的胳膊:“Enrico,好久不见,居然在这儿碰见你。”
蟋蟀问:“你们认识呀?”
===第60节===
钟隐贤说:“认识好几年了,我给你介绍一下,霍云舟,娅仕玫服装集团的设计总监,我爸和他爸是好朋友。”
蟋蟀连忙和霍云舟握手,几个富二代愉快地聊了几句,霍云舟也看到了钟隐贤和吴丹娜的互动,笑着问:“阿贤,下一个是不是要喝你的喜酒了?”
吴丹娜羞红了脸,钟隐贤指指霍云舟身边的女伴,说:“咱俩谁先还不一定呢,真办事了一定叫你,你准备好红包就行。”
霍云舟这个戏精,居然说:“那我为了让你回礼多一点,是不是应该抢个先?”
唐亦宁旁观着这一切,等新人走去下一桌,她收拾东西,提上伴手礼,告别老同学后离开了宴会厅。
她是开江刻的车来的酒店,把车从停车场开出去后,车旁突然响起巨大的引擎轰鸣声。
唐亦宁转头看向车外,一辆红色跑车从后面超上来,在她车旁放慢速度,驾驶室车窗降下,露出霍云舟英俊的脸庞。
他冲她微笑:“唐小姐,再见。”
跑车副驾上坐着他的女伴,那女孩瞥了眼唐亦宁的车,眼神里尽是不屑。唐亦宁看到霍云舟就像看到瘟神,回了句“再见”就升上了车窗。
霍云舟一笑,踩下油门,跑车“轰”地就向前冲去,眨眼工夫连个尾灯影儿都看不见了。
——
唐亦宁回到公寓时,江刻正坐在写字台前对着笔记本电脑干活。他戴着眼镜,穿一件宽松的白色短袖衫,底下是大花裤衩,左脚踩在地上,右脚居然踩在桌旁的垃圾桶上,那姿势大开大合,估计只有唐亦宁见过。
唐亦宁走过去,把一个装着盒子的塑料袋放在他手边。
江刻看了眼,去拆塑料袋,问:“婚宴上打包的?”
他没觉得打包剩菜有什么问题,边拆边问,“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
唐亦宁回答:“买的,鸭脖。”
“?”江刻一愣,“你吃喜酒吃不饱的吗?还要买吃的?”
唐亦宁拿好衣裤往卫生间走,头都没回:“给你买的。”
江刻:“……”
他哪儿还会再管什么鸭脖鸡脖,把电脑一推,人就蹦了起来,几大步跨到唐亦宁身后,一把抱住了她。
“干吗要给我买吃的?”他低声问。
唐亦宁说:“怕你饿死。”
江刻笑了,松开她,拍拍她的屁股:“去洗澡,洗快点。”
这是某个信号,唐亦宁懂的,她回头看江刻,眼里含着淡淡的怨气,江刻心里忐忑,又加了一句:“呃……不是,就,看你的意思,你要不想……”
唐亦宁抬起腿就往他大腿上踹了一脚,还挺用力,江刻被踹得后退一步,脸色有点变了。
“哼!”唐亦宁扭头走进卫生间,飞快地关上门,江刻在门外挠挠脑袋,又走回写字台边,从盒子里拿了个鸭脖开始啃。
他真的搞不清唐亦宁的心思,她给他买吃的呢,是不生气了吧?
怎么能气这么久的?都十几天了还没消气。
整个长假过了六天,江刻其实没闲过,一直在为新房忙碌。家具是有了,冰箱和洗衣机还没买,墙没重刷,窗帘没装,阳台也得包起来,还有厨房里的锅碗瓢盆,都得新买。
他加入了星云坊的一个业主群,经邻居介绍,前几天已经定好窗帘,是和唐亦宁一起去挑选的花色。
老板建议他们全屋贴墙布,说比刷墙好看,更好清理,江刻摸过墙布样品后,咬牙采纳了这个建议,窗帘和墙布交给一家店做,一共花了七千多。
冰箱、洗衣机和电视机在淘宝下单,花了一万一,节后会送到。
江刻和唐亦宁去同户型的邻居家参观,发现包阳台前最好贴瓷砖,洗衣机放在阳台上,要装个洗手盆和柜子,全部加起来起码要花一万三。
还有宽带和电视线、微波炉、电饭煲、唐亦宁想要的榨汁机……七七八八一合计,江刻手里的钱不太够,得等十月底发完工资才能凑齐。
可他们十月中就要搬过去了,江刻想,是不是可以问问尤达,能不能先还他一万?
心里正在算账时,唐亦宁洗完澡出来了,散着湿发,江刻坐在椅子上没敢动,唐亦宁拿着一个电吹风,走到他身边,说:“你给我吹头。”
江刻求之不得,唐亦宁坐在床边,他拿着电吹风耐心地给她吹头发。
吹风机声音很大,头发吹干后还会发出一股特别的香味,江刻吹着吹着,手就开始不老实,从唐亦宁的睡裙衣领往里探,她拍掉他的手,他收敛了没几秒,又探,又被她拍开。
但她什么都没说,一直低着头,江刻喉结“咕嘟”了一下,突然关掉电吹风丢到床头柜上,从身后重重地抱住唐亦宁,嘴唇印到她雪白的后脖颈上……
他们很久没做得这么激烈了,小床差点要被摇散架。
江刻不担心它散架,他和唐亦宁马上就要搬离这间小小的出租屋,以后再也不用挤睡在如此狭小的单人床上。
他们的大床有1米8宽,床垫有乳胶层,躺着非常舒服,次卧的榻榻米床都做了1米35宽,唐亦宁说她爸妈要是过来住几天,两个人得够睡……啊!糟糕,四件套买好了,被子还没买,天马上就要凉了,现在盖的小被子只适合单人床,还得买一床大大的厚被子,又是一笔钱。
还有抱枕和地毯,唐亦宁说沙发上一定要有抱枕,茶几下要铺一块地毯,不用大,冬天可以盘腿坐在地上吃水果、看电视……
江刻发现自己好厉害,竟然可以一心多用,身体与精神都沉浸在极致的愉悦中,脑子里还能算细账。
他与唐亦宁手指相扣,濡湿的黑发交缠在一起,他吻着她的脸颊,低声叫她“老婆”,她浑身颤栗,他便更加神勇,低哑的声音飘在她耳边:“那天的事,真的对不起。”
唐亦宁心里并没有完全放下,可在参加过潘蕾的婚礼后,她突然有了一种新的领悟。
她不可能拥有潘蕾那样的婚宴,九十八桌,一万多一桌,光摆酒就要一百多万。
她不可能拥有那么多的鲜花,不可能有星月装饰,不可能有十几万的婚纱,不可能有几十万的钻戒……
她和那些人距离很远,潘蕾、奚文帅、钟隐贤、霍云舟……哪怕是霍云舟身边那个漂亮的女伴,听她讲起,她父母也经营着一家公司,所以才会和潘蕾交好。
他们永远不会为柴米油盐发愁,不会为一套小房子到底是刷乳胶漆还是贴墙布犹豫不决,他们的新房装修不用自己操心,有的是人会去帮忙搞定。
潘蕾永远不会经历唐亦宁装柜子时经历过的事,就像奚文帅不会被抓去公司加班、不做完就不能走一样。
奚文帅只会抓人去加班,命令人家不做完就不能走,才不会去管对方家里有没有急事,有没有一个无助的人在等他回家。
归根结底,还是钱惹的祸。
可那是唐亦宁自己选择的生活。
她不想再去纠结自己在江刻心目中是否重要了,柜子、房子、工作、钱……都是江刻的宝贝,其实,也是唐亦宁的。
说白了,她和江刻没什么两样,就是个俗人。
事情发生时,她还没找到工作,而现在她是在“带薪休假”,这个认知让她对未来产生了新的希望。
她想把更多的精力放到工作上,多赚点钱,一年八万十万十二万都没关系,她还年轻,和江刻一样,她只能靠自己。
……
欢爱结束后,江刻和唐亦宁挤在床上,一起拆唐亦宁带回来的伴手礼。
那是一个包装精美的大盒子,江刻很好奇,寻宝似的把里头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两盒进口巧克力、一包中华烟、一瓶香薰、一个小玩偶、几样进口零食、一瓶看不懂文字的洋酒,外加一张印着新人婚纱照的贺卡。
江刻只在小时候跟沈莹真去参加过婚礼,最近十几年都没喝过喜酒,完全不了解如今的婚礼模式,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目瞪口呆:“是每个人都要发一盒吗?”
“不是,应该是以家庭算。”唐亦宁解释给他听,“爸妈带小孩去,拿一盒,夫妻或情侣去,拿一盒,单人去也拿一盒,要是我爸妈和我俩一起去,就能拿两盒。”
“这得花多少钱?”江刻都懵了,“我以前吃喜酒就只拿到过喜糖,我们以后摆酒,也要给人家发这个吗?”
唐亦宁说:“钱够就发,不够就不发,只有喜糖是必备,别的也没硬性规定,有些人仪式感比较重,就喜欢搞这些,这叫伴手礼。”
江刻拆开一盒巧克力,撕掉糖纸,喂唐亦宁吃了一颗,又往自己嘴里丢一颗,唐亦宁尝过后眉毛都飞起来:“唔!真好吃!比费列罗都好吃!”
江刻也觉得比费列罗好吃,心想,原来还有比费列罗更高档的喜糖。
他心里有了紧迫感,婚礼花销这么大,他还答应过岳父两年内要办婚宴,这都已经过了三个月,还有二十一个月,他得多赚点钱才行。
马上就要年底,又到了领导和员工谈心的时候,江刻对明年的薪资有一个心理价位,就是不知道窦钧能不能同意。
窦钧最近很忙,在忙着接触投资人。
两年前,杋胜科技还没发展到现在这么好,公司在写字楼里只占两层,创始人及CEO窦钧带着团队拿到了A轮融资——三千万,两年来公司发展稳定,规模壮大许多,窦钧想要进行B轮融资,为今后的上市做准备。
这一轮,他的目标是拿到至少一个亿。
江刻很看好杋胜科技的发展前景,暂时没想过跳槽。
两人分着吃完一盒巧克力,唐亦宁靠在江刻肩上,说:“江刻,和你说两个事。”
这么正式的吗?江刻挑眉:“什么事?”
唐亦宁:“第一,我入职后要去厂里住半个月,算是入职培训,中间就周末回来两天。”
江刻:“你们那厂不是就在云遥吗?开车过去半小时都不到,为什么不能回家?”
“人家规定的。”
“哦,行。”也就两个礼拜,江刻没什么意见,“第二呢?”
“第二。”唐亦宁说,“我上班后,前面会跟着老业务员跑几个月,后期,领导要求我必须有一辆车,你的车能借我开吗?”
江刻为难:“以后住到云遥,我骑电动车上班有点远了,我是打算每天开车的。”
唐亦宁:“……”
江刻:“……”
“呃,其实可以这样。”看着她冷下来的脸色、翘起来的嘴巴,江刻脑子转得飞快,“早上,咱俩一起去科创城上班,你不是说你那单位离我单位很近么,那就一起去,完了你把车开走,白天你尽管用。晚上,我们电话联系,看看能不能一起回家,要是不能,我就坐公交,怎么样?”
唐亦宁:“你上班很晚啊。”
江刻:“你上班很早吗?”
唐亦宁:“八点半,要打卡的。”
江刻:“……”
他每天都是九点半才到公司,有时甚至十点,八点半真的早了点,公司里搞不好一个人都没有。
江刻想了一会儿,问:“你们平时用车,给补贴吗?”
唐亦宁:“给,一个月一千,比你多。”
这句话最有效果,江刻右臂揽住唐亦宁的肩,左掌伸到她面前:“不要再生我的气,小朗就归你。”
唐亦宁与他击掌:“成交!”
第45章 入职
长假的最后一天晚上, 江刻带着唐亦宁去城北找尤达。
他给唐亦宁的理由是:整个长假都没出去转转,趁最后一天找尤达、王小灿一起吃个饭。
实际理由:“讨债”一万。
傍晚时的快递驿站很忙碌,王小灿的父母也在, 接待着来领包裹的居民, 尤达听江刻说去毛鲜大排档吃晚饭,乐得大手一挥:“走!今天哥请客!”
唐亦宁是女生, 心思要比江刻、尤达更细腻, 尤达那话刚说完, 唐亦宁就发现王小灿变了脸色。
准备出发时, 王小灿的妈妈对女儿说:“小灿,你们早点回来, 有些东西我和你爸搞不懂的。”
王小灿应下, 回头发现尤达已经搭着江刻的肩走远了。
四个年轻人来到毛鲜大排档,正是用餐高峰,露天摆着的十几张折叠桌座无虚席。大排档也没什么领号排队,只能观察别人的吃饭进度,眼疾手快去抢桌子, 所以除了坐着的人,还有好多人在走来走去, 看着特别嘈杂。
尤达让江刻和唐亦宁看看哪儿有空桌,自己领着王小灿去点菜, 等他们走远后,唐亦宁拉拉江刻的手, 说:“王小灿好像生气了。”
“是吗?”江刻一点没注意, “为什么?”
唐亦宁说:“不知道, 要不别让尤达请客了, 咱们和他们AA吧?”
江刻说:“我本来就没想让他请客, 是打算我买单的,他自己说要请客,我就没提。”
他是来“讨债”的,请吃顿饭,再问人要钱,会比较好开口。
唐亦宁说:“这样啊,那你刚才不说,等会再说会很奇怪,你也别说了,回去后给尤达转一下饭钱吧。”
江刻点头:“行,我和他其实不分那么清。”
另一边,尤达正在小黑板前点菜,问了王小灿几句,她都没吭声,尤达转头看她,发现她满脸写着不高兴。
“怎么了?”尤达不解地问,“怎么又生气了?”
王小灿看着他那混不吝的样子就来气:“你干吗要请客?”
尤达眨眨眼睛:“我请客怎么了?上回刻子结婚,不是他请客的吗?这回轮到我,哪儿不对了?”
王小灿左手叉腰,右手指指尤达:“你也说了是他结婚,结婚请吃饭很正常!你请吃饭由头是啥?你是结婚了还是考上清华北大啦?人家一个月挣多少钱?你一个月挣多少钱?他们跑过来就要咱们请客呀?朋友之间吃个饭至少也要AA吧!”
居然是为了这么个事?尤达不觉得自己有错:“我住这儿,就像个东道主,刻子几个月才来一趟,咱们当初没钱是刻子帮的忙,他对咱们有恩,我请他吃个饭怎么了?”
“对咱们有恩?”王小灿冷笑,“我爸妈,这两年多怎么对你的?我妈一个退休的人,每个月领四千多块退休金,好日子不会过啊?要死乞白赖地给我们打白工?你不给他们开工资就算了,中午,我让你炒几个菜,给他们好好吃顿饭,剩下的菜我们晚上也能吃,你怎么做的?你特么给他们下两碗饺子!他们对你有没有恩?他们白干这两年,工资还抵不上十万吗?你怎么不说请他们出来吃顿饭啊?!”
尤达被喷得哑口无言,周围好多人在看他,他挠挠肚子,低声解释:“我是把你爸妈当自己爸妈看的,是自己人。”
“谁和你是自己人?”王小灿越说越心寒,眼圈儿也红起来,“每天起早贪黑,都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做的这些事有什么意义?钱嘛没挣到几个,债倒是背了一堆。尤达,我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你和他们吃饭吧,我吃不下。”
说完后,王小灿扭头就走,只剩尤达呆呆地站在原地,像被施了定身术。
江刻抢到一张空桌,刚坐下不久,尤达垂着脑袋回来了,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目光空空,像是没了魂魄。
江刻和唐亦宁对视一眼,发现王小灿不在,江刻刚要开口问,尤达突然“呜”的一声,双手捂脸大哭起来。
江刻:“!”
唐亦宁从没见过一个成年男性哭得这么伤心,还是尤达这样一个大块头,粗喉咙发出来的哀嚎声真是能吓死人。江刻用手捅捅她,唐亦宁会意,起身说:“我去看看菜,要是没点,我来点。”
她离开后,桌边只剩江刻和尤达,尤达无视周围人看好戏的目光,狠狠地哭了一场,慢慢停下后,眼泪鼻涕糊满脸地看着江刻,说:“刻子,我怎么办啊?王小灿最近老和我吵架,听她那意思,她好像真的不喜欢我了。”
江刻给尤达递纸巾,没有解决这种问题的经验,绞尽脑汁才给了个建议:“那你回去,多哄哄她?”
“没用的。”尤达擦完脸,摇着头说,“我给她按摩、捶肩、做饭、洗衣服,我让她管钱,手机也随便她看,我都给她学小狗叫了!都没用,都没用……”
江刻:“……”
“她想结婚,她爸妈要我买房,可我没钱!怎么买房?”尤达呜咽着说,“我说我可以入赘,生了孩子就姓王,可他们不答应,说他们不要上门女婿,就想女儿能嫁个有房子的正常男人。你说这叫什么话?我没房,已经算不正常了吗?”
尤达的成长经历比江刻还凄凉,江刻好歹不愁吃穿和学费,大学不要家里的钱也是自己的决定,不管是在沈莹真家还是郑馥玲家,他都拥有一个自己的小房间,有张床睡,而尤达没有。
他的爷爷虽然愿意养他,但脾气不好,还爱喝酒,喝了酒就会骂尤达,有时候还会喊出“这是老子的房子!你给我滚”这种话。
小时候,尤达和江刻一起躲在被窝里,尤达说:“刻子,以后长大了,我们买个房子一起住吧,你一个房间我一个房间,我们不吵架,谁都不能赶谁走。”
江刻说:“好,一言为定。”
时过境迁,江刻真的买了房,还结了婚,和唐亦宁生活在一起,尤达依旧在流浪,逢年过节就去王小灿家,想要入赘,人家都不要。
江刻和尤达都还记得那童言无忌,可谁都不会再当真,这就是大人和孩子的区别。
唐亦宁点完菜,站得远远的不敢过来,江刻朝她招招手,她才走回桌边坐下。
===第62节===
尤达已经不怕丢脸了,手肘支在桌上,双手抱着脑袋继续嘀咕:“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了,可钱哪有这么好挣?今年其实是挣钱的,就是房租太高,还得还债,明年会好起来,她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
江刻不擅长安慰人,一直在做倾听者,唐亦宁听完尤达的话,开了口:“因为她看不到希望。”
江刻转头看向她。
尤达抬头:“啊?”
听过尤达的话,谁都能猜到王小灿为什么会和他吵架,唐亦宁说:“看不到希望,慢慢的就会绝望,与其一直痛苦,不如趁早解脱。”
尤达问:“她很痛苦吗?”
唐亦宁反问:“你感觉不到吗?”
桌上三人都沉默下来,直到服务员给他们上菜,江刻才打开两瓶啤酒,给尤达倒满杯:“吃饭吧,别想了,今天我请客,你回去和王小灿好好道个歉,在一起都七年了,分了多可惜。”
唐亦宁怕踩雷,点的还是上次那些菜,尤达心情不好,啤酒一杯接一杯地喝,江刻喝得不多,还换位子到他身边,偶尔拍拍他的肩背,说“没事的”、“别乱想”,还有“不至于”。
再多的话,他也说不出来了。
三人正在吃饭,大排档的另一边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江刻循声望去,原来是五、六个年轻人在对一位大叔发难。
大叔一人占一桌,自斟自酌,等桌的客人太多,那几个年轻人等得不耐烦,就说这老头故意吃得慢,让老头去和别人拼桌,把桌子让给他们。
大叔不肯,几个年轻人就围着他破口大骂,什么“老不死的”、“倚老卖老”、“吃断头饭啊吃那么慢”……各种难听话一句接一句地喷。
大叔没动,也没开口,就坐在那儿继续喝酒,背脊挺得很直,有个年轻人见他这副样子越发火大,上手就推了他一把,眼看着要动手打人了。
唐亦宁只觉眼前一花,尤达已经弹了出去,对准那推人的年轻人就挥出一拳,年轻人被打得摔到地上。
周围客人吓得跑开,尖叫声不绝于耳,这动静惊动了老板娘,拉着服务员来劝架,年轻人的同伴反应过来,一起围攻尤达。
江刻冲进战团,没有帮忙打架,只不停地拉架,抱住尤达往后拉,又张开手臂隔绝尤达和那一群人,大声喊:“住手!别打了!都冷静些!冷静!别打了!”
唐亦宁站在外围,几次想往前,江刻都冲她喊:“你别过来,站远点!快报警!”
听到警察要来,那几个年轻人想到是自己人先对老头动的手,就有点怂,商量过后直接开溜。
尤达喝多了,嘴里大声骂着脏话,作势要去追,被江刻死死抱住:“你疯够了没有?!尤达!停下!”
尤达停下了,在江刻怀里软软往下滑,江刻抱不住他,他一屁股坐到地上,又一次双手捂脸,嚎啕大哭。
冲突发生得很快,散得也很快,周围椅子倒了好几把,幸好桌子没被掀,老板娘安抚了客人几句,一切回归原样。
江刻为了护住尤达,身上挨了几下,唐亦宁都看到了,跑到他身边,担心地往他身上摸:“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没事,放心。”江刻看尤达这样子也来气,掐着腰说,“他喝多了,疯狗一样的,我们把菜打包一下,回去吧。”
“哦哦。”唐亦宁早就想走了,连连点头。
“哎!小刻儿,别急着走啊!”
出声的竟是刚才被责难的大叔,唐亦宁听到“小刻儿”这个称呼就想起来了,上次来吃饭时,她见过这大叔,尤达和江刻似乎都认识他,怪不得尤达刚才会那么冲动。
江刻不想再多留:“李叔,尤达喝多了,我得送他回去。”
李叔笑笑:“本来还想找你们喝一杯,那就下次吧,我也差不多要走了,刚才,谢谢你们啊。”
江刻摆摆手:“没事儿。”
他扶起尤达,唐亦宁已经去桌边打包剩菜,李叔看着江刻架着尤达离开的背影,面上渐渐露出一个笑来。
——
江刻把尤达送回驿站,王小灿还在生气,但看到尤达喝得醉醺醺的样子,变成了又气又心疼,过来扶他。
尤达看到王小灿,扑上去就抱住了她,又一次大哭起来:“小灿我错了,你别不要我!呜呜呜呜……”
江刻、唐亦宁:“……”
王小灿差点崩溃:“你别丢人现眼啦!”
离开驿站,唐亦宁开车载江刻回公寓。
江刻很郁闷,倒不是因为请吃饭,而是意识到自己这趟过来引发了尤达和王小灿的争吵,还把王小灿给气跑了。然后,他饭没吃饱,又莫名其妙被人踹了几脚。
最后,此行的目的——讨债,他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唐亦宁开着车,问江刻:“你们和李叔很熟吗?”
江刻说:“尤达更熟,我们小时候就认识李叔了,尤达话多,把他家的事、我家的事都说给李叔听过。我后来警告过尤达,他说自己家的事我不管,我家的事,我不允许他再到处去说,他后来应该没说过。”
唐亦宁:“可李叔已经知道了?”
“嗯,也无所谓。”江刻说,“就是个拆迁暴发户,读书时见得多,现在一年到头也就在毛鲜见个两、三次。”
唐亦宁想起那场冲突还心有余悸:“刚才你跑过去,我真是很害怕,怕你去帮尤达打架。”
“我没那么蠢。”江刻懒懒地说,“他们有六个人,我又不是叶问。”
唐亦宁笑了几声,没再开口,江刻望着车窗外,一会儿后转过头来,问:“你刚才和尤达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唐亦宁:“我和尤达说的什么话?”
江刻:“你说王小灿看不到希望,慢慢绝望,与其一直痛苦,不如趁早解脱。”
唐亦宁:“哦,这个啊,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江刻:“你觉得王小灿会和尤达分手?”
“不知道。”唐亦宁稳稳地把着方向盘,目视前方,“非要说的话,百分之八十的可能吧,会。”
江刻皱眉:“可他们在一起已经七年多了。”
唐亦宁:“那又怎样?王小灿还年轻啊,后面还有长长的一辈子呢。”
江刻沉默了一阵子,不知在想什么,就在唐亦宁以为他不会再聊这个话题时,江刻开口了:“你当时和我分手,也是因为看不到希望吗?”
唐亦宁:“…………”
她长长地叹口气,说:“江刻,我们当时那个情况,真的不能用‘分手’这个词,不合适。我们没谈过恋爱,就算我们现在结婚了,也是一对没谈过恋爱的夫妻。”
江刻问:“到底怎样才叫谈恋爱?”
唐亦宁:“你是不是也喝多了?电影电视没看过吗?至少要约会吧?”
江刻:“我们以前经常一起外出,就你和我两个人,不算约会吗?”
“当然不算!”唐亦宁说,“我们以前那种外出,要么是拍照,要么是面试,要么是拍完照一起吃饭,还有练车、买菜,买菜去的还是菜市场,连超市都没一起逛过,你管这叫约会?”
“那什么是约会?”江刻问,“看电影?”
唐亦宁都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装傻,都要被气笑了,还是耐着性子给他解释:“我理解中的约会,不一定有明确的目的地,或是明确要做什么事。两个人一起出门,商量着去哪儿玩、哪儿吃,目的是为了放松心情,让自己和对方都能开心。要是觉得看场电影能开心,就是约会,觉得逛个博物馆能开心,也是约会,就算什么都不干,一起在湖边草地上躺着晒太阳,只要能开心、能放松,都算是约会。”
江刻:“那不是浪费时间吗?”
唐亦宁很无语:“照你这意思,满大街的娱乐场所都不该营业,饭馆儿都关门得了,景区、游乐场、水乐园开着干什么?博物馆、美术馆、体育馆都不用建啦。”
她停顿了一下,觉得和江刻讲这些就是浪费口水,摇头叹气,“不说了,你时间宝贵,分秒必争,理解不了就算了。”
江刻:“……”
他正认真听着呢,怎么又不说了?
“等我们搬完家。”江刻说,“找个礼拜天,我们去约会吧?”
唐亦宁:“哈?”
江刻说:“看电影、参观博物馆、逛街、吃饭、玩景点,去哪儿都行,随你定。”
这话不知怎么戳到了唐亦宁的笑点,她哈哈哈地笑起来:“你干吗?婚都结了,还约什么会,娇不矫情?”
江刻说:“不矫情,其实很多东西我都没玩过,就那个3D电影,你知道么,我从来没看过。”
唐亦宁震惊:“真的假的?”
江刻放松地窝在副驾上:“真的,小时候去看电影还没出3D,后来那个《阿凡达》上映,我和尤达念初中,他想去看,票太贵了,我俩看不起,后来我就没进过电影院。上回我去找你,你说要去看电影,我还怕出糗,装了个APP研究怎么买票,现在看电影都能选座的,挺有意思。”
他陪着尤达喝了三瓶啤酒,没醉,话却比平时多很多,唠唠叨叨地告诉唐亦宁,他小时候去过游乐场和动物园,长大后再也没去过,水乐园、海洋公园是一次都没玩过。公司组织去外地旅游,是他第一次坐飞机,去了个爬山景点,是第一次坐缆车。晚上,很多同事约着去酒吧玩,他没去,被人叫去酒店的棋牌房打麻将,一晚上赢了同事两千多,第二天再也没人肯和他打牌……
说着说着,副驾上的男声越来越轻,到后面变得断断续续,唐亦宁扭头一看,江刻居然睡着了。
他说的这些事,唐亦宁还是第一次听到,江刻在她面前向来表现得见多识广、从容不迫,尤其是工作上的事,总是能说得头头是道。
原来,他很多东西都不懂,平时就在那儿装深沉呢。
“等我们搬完家。”唐亦宁等绿灯时,伸手揉了揉江刻的头发,“找个礼拜天去约会,你说的啊,到时候可别耍赖。”
江刻闭着眼,打着小呼噜,睡得很香。
——
长假结束,十月八号一早,唐亦宁六点半就起了床。
天气还没变凉,她穿上自己最贵的一条长袖连衣裙,深紫色,面料舒适,剪裁合身,穿起来显得腰身格外细、皮肤更加白。
这裙子不好洗,唐亦宁平时都舍不得穿,在入职日和潘蕾结婚这两个日子里,最终选择在入职日穿。
“好看吗?”她在江刻面前转着圈,“我领导让我今天穿得漂亮点,说要去见个客户。”
“好看。”江刻很严肃,“客户是男的吗?”
唐亦宁:“你好烦啊!”
八点十五分,唐亦宁精神饱满地来到望金拉链所在的写字楼,坐电梯到十六楼,走进玻璃门,第三次见到那位可爱的前台女孩。
“嗨,小唐,早上好!我叫高美婷。”女孩说,“不过啊,咱们业务三部的经理也姓高,莫经理会叫她‘小高’,所以大家为了不弄错,都喊我‘婷婷’。”
唐亦宁笑着说:“你好,婷婷。”
高美婷把她带去HR的工位,周雯给她办入职手续。
唐亦宁搞清了办事处的布局,比较简单,只有两个单独的办公室,一间归莫惠清,一间归财务,其余人都在大开间办公。另外还有一个会议室、两个接待室、一个茶水间和一个大展厅。
没多久,高美婷又领来两个人,一男一女,男人个子不高,1米7左右,和唐亦宁年龄相仿,长相敦厚。女人要年长些,三十岁左右,容貌普通,有点小胖,笑起来却很亲切,嘴角还有两个酒窝。
唐亦宁明白了,这天新入职的不止她一个,他们三个都是业务岗,一部、二部、三部各增一员。
周雯给他们安排好工位,让他们试一下电脑,有问题找IT,又发了员工手册和公司的一些资料画册,让他们先看会儿。
酒窝姐姐是个社牛,一会儿工夫就和唐亦宁互通姓名,说她叫任颖,唐亦宁说:“我喜欢‘颖’这个字,我妈妈名字里也有一个‘颖’。”
任颖大笑:“巧了,我女儿刚上幼儿园,名字里也有个‘柠’,不过是柠檬的柠。”
快九点时,莫惠清来了,见新人都已到岗,就在大开间里拍了拍手,把三位新人介绍给所有同事。
唯一的男生叫杜春强,二十五岁,刚来钱塘发展,之前是在外省一家小拉链厂做业务,对拉链生产比较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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