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过关衣李布衣怔了一怔,只听叶梦色梦呓似的道:“大哥,你看……这像不像红紫山下的夜晚?”,我来为大家讲解一下关于温瑞安布衣神相全集?跟着小编一起来看一看吧!

温瑞安布衣神相全集(温瑞安神相李布衣第三卷)

温瑞安布衣神相全集

第一章 过关衣

李布衣怔了一怔,只听叶梦色梦呓似的道:“大哥,你看……这像不像红紫山下的夜晚?”

李布衣顺着她清亮的明眸望去,只见几截燃木,被风吹得火舌忽隐忽现,炭焦处也暗红一阵,金亮一阵,远近断柯裂石,宛似宇宙洪荒,李布衣不由得想起荒山之难,两人对篝火弹唱.虽然当其时荒山寂寂,全不似而今风云飞.但由于伏首平视,眼前所见,恍错间有置身当日红紫山之感。

叶梦色唱:“……思往事,惜流芳,易成伤。拟歌先咽,欲笑还颦,最断人肠。”李布衣听见这微微细细的歌声,夹在风啸中传来,更为动听,这首歌是荒山之夜,叶梦色曾对他唱过,他击环节相和,一念及此,便想拍地击节,这才省觉所处身之地,是在危殆之中,自己贴近在叶梦色身畔。惊然一省,忙道:“小叶,你不要怕……”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劝慰好。

叶梦色却欣然一笑说:“我哪是怕,我是……”下面的话,因风涌急狂,也淹没了语音,李布衣听不清楚,但这时叶梦色离他极近,这一笑间美不可方物,风怨雨翻只增加她一种冷的艳的愁思的美!

李布衣在风中听叶梦色说些什么,可是看见她的明眸,隐蓄幽怨。唇吸动着,李布衣忽然明白了。

他震了一震,心里只有一个意念:不可以的,那是不可以的……他本来陡地想避开去,但是看到叶梦色翠黛,在幸福安详的容颜透露一种不胜凄楚的哀幽,李布衣实在不能那么做!

此刻.他的心乱得就像风。

叶梦色只觉大地欲裂,自忖必死,再也矜恃不住,双手拥抱李布衣的腰身,哭倒在他的怀中。

李布衣本能地想推开她,但又不忍,正想温言安慰几句,这时天际星光疾闪,一个接一个大霹雷劈了下来,昏沉的地面闪了一道又一道的白光,李布衣刚才低首,第一道电光,看到乌发布散下白皙秀细的玉颈,第二道电光,叶梦色刚好抬起头来,反光照见她白生生艳脸上泪痕未干,第二道电光,照进她的明眸里,李布衣忽然之间,觉得满心柔情密意斩不断,而山移岳接天崩地灭,他再也无法自持,双手紧紧地抱住叶梦色的娇躯,两人都在说着一连串的话,但谁也没听到对方的说什么,只觉得对方的身躯微微颤抖着,却不是为了惧怕天诛地灭,而是忽然间,都那么地不想死,那么希望活在一起。

很久后,大地风雷逐渐平息。

地底熔岩终未能冲破地壳,洪涛骇浪的岩浆重新归入地底,致令河翻海转的地震也化作苍龙止歇。

李布衣和叶梦色仍相拥着,这刹那,没有应该或不应该,没有可以或不可以,没有害怕世故和禁忌。

就在此时.李布衣和叶梦色忽被一声哀号惊醒,两人迅速的离开了对方。

一络发丝还粘在叶梦色的唇边。

那一声低吼是柳无烟发出来。

他这一声自盔甲内发出来,充满了绝望、哀伤、愤怒与悲痛。

这一声惊醒了大家。

一一一暴风雨,地震已过去了!

一一:我们没有死!

叶梦色微惊似的匆匆抬眼望了李布衣一眼。

李布衣自腰畔拔出竹杖,霍然一回身,就看到何道里。

飞鸟正自地上巍巍颤颤的爬起来,何道里已疾如电掣般对他下了手。

李布衣全力赶去,但因脚伤,待挣扎到时,飞鸟肋下中了何道里一掌,血流了一肚子,他挥舞双斧,劈向何道里,何道里一闪竟然一失足,“咚”地一声,滑落到土堰下的涧水里去了。

飞鸟倒没想到自己可以两记板斧把何道里逼下河涧,在欢喜间,旁里人影一闪,正要出斧,但已给人一脚勾跌,直坠水涧。

原先掉下涧里的当然不是何道里,那只是一根木头而已。

不过,这块骗到飞鸟的木头同时也救了飞鸟,飞鸟不谙水性,但却紧紧抓住了这截木头。

何道里打下了飞鸟,李布衣已至。

他们拼斗,只有三招。

在大地震之后,两人谁也没有再用五行法或五遁阵对付对方。

因为他们都觉得,这一点“法力”,在天威之下,显得太渺小,太不足道了。

他们同时都没有勇气再用。

他们对搏了三招,胜负立判。

第一招,李布衣刺中何道里。

何道里血溅,但李布衣自己手脚无劲,出招不灵便,无法重创对方,所以在何道里第二招还击中,李布衣手中的竹杖便为其所夺。

第三招,何道里被打跌地上。

这时何道里手上的银光大盛,一出手就震飞掠来的叶梦色,眉心尽赤,双颊火红,目中杀意大盛,一掌就向李布衣劈了下去。

李布衣避无可避,只得双掌一托,硬接那一掌。

若换作平时,李布衣的内力绝对不在何道里之下,但而今苦于臂筋受创.无法聚力,顿时只觉得双掌中犹有两柄刀子,一直锥割入心肺里去。

何道里咳着、笑着,双眼布满血丝,另一只手,又发出银浸浸的光芒,加在李布衣双掌上。

这一刻间,李布人只觉对方内力如狂涛暴涌,不下如刀割裂人体,苦撑之下,身上竟冒起袅袅白烟。

何道里这种武功叫“元磁神刀”,是以丙丁真火练就反五行真金,用阴磁御掌刀,无坚不摧,可折百金。这下他要把李布衣以淬厉无匹的刀意击杀。

两人这时站得极近,已到生死存亡的关头,何道里脸色突然一变,本来赤色的变成墨色,本来红色的变成灰色,一时间,他脸上尽是乌黑一片。

“元磁神刀”之力急邃锐灭。

何道里双目睁得睚眦欲裂,陡声道:“你的衣服……”陡松了一只手,捏住自己的咽喉,这时他喉头正发出一种沙哑难听的古怪声音,连目光也呆滞起来,状貌十分可怖。

这时。李布衣身上的白烟,愈来愈浓。何道里连另外一只手也放了,反抓住自己的咽喉,舌头伸出了长长的一截,不住的淌着血。

李布衣艰辛的挣扎起来。叶梦色忙搀扶着他,李布衣吃力地把身上的草穰脱去,撩起一大撮泥土,盖在冒烟的穰衣上,白烟才告稍淡,渐又由淡而隐。

但何道里舌已肿胀,变成灰色,五官都溢出了鲜血。

叶梦色骇然道:“怎么会这……样的呢?”

李布衣运气调息,道:“原来……‘神医’赖药儿在我入阵之前,赠我这件草服,一定要我披上……看来他是算准我能破‘五遁阵’.却未必能在何道里掌下超生,他又知道何道里患‘飞尸’病,这是一种肺脏出血的病症,使用蒸晒的药草编织成此衣,一旦遇看真元绣发之反五行两火的‘元磁神刀’,便等于煎迫出药味,平常人吸着倒没什么,但何道里已病入膏肓,一旦症候被诱发,便只有……”他以土灭草衣烟气,为的是保住何道里一条性命,但而今看来,何道里全身抽挛,目光散涣,眼白尽灰,眼看难以活命了。

赖药儿赠衣李布衣,目的确如其所测,何道里的“飞尸症”日益严重,咳出血、呼息难,一半是因为耗尽体内庚金两火练就“元磁神刀”,以致肾血气亏,罹患肺炎,已至末期,赖药儿用了十四种药草,只要对方一施掌力,草药便被蒸发,何道里体内潜伏之病症必一发不可收拾。

其实这药应该在何道里第一次使用“元磁神刀”时便已诱发。何致于生死一发生间才发挥作用?原来李布衣曾身陷浮沙之中,草衣尽湿,所以何道里数用“元磁神刀”都不能诱发药力,直至后来,药衣已被狂飓烈焰烘干,何道里又欺李布衣无法聚力,逼近以掌力毁其心魄,才蒸发药力,终致何道里死命。

这些转折,何道里当然意想不到.李布衣先时也没想到,只觉赖药儿本身,也没想到药力几不能发作,枉送了李布衣一条性命,不过,到头来,死于非命的仍是何道里。

这难道是冥冥天意,自有安排?

李布衣长嘘了一口气。道:“过关了。”

叶梦色嫣然一笑。她刚才把脸埋在李布衣身上,玉颊上沾了些草衣上的泥块,她自己不觉,看去更美得清艳凄迷。

李布衣怔了一怔,呆了一呆,想到刚才天变色时的相偎相依,心里千头万绪,不知如何是好,他所思所念,心底缠恻的,一直都是米纤,米纤之前,他也曾喜欢过女子,但不是没有好结果,就是未曾表达、相忘天涯,米纤一直是他系念至深的。

只是在天崩地裂的刹那,他竟紧紧相拥着一直当她是妹妹、女儿的叶梦色,心里被狂热的爱念所溢满,甚至无视于生命。

一旦天翻地覆的惊变过去后,李布衣痴了一阵,不知道何以解释那种忌去忌来的情感而充满了内疚。

可是叶梦色看来像是浑忘了刚才的事,道:“李大哥,你去解柳大侠身上的禁制之物。”

说着,她过去搀扶飞鸟和尚和枯木道人,只有极细心的人才会发现她美丽的唇边,正展着一丝微美丽的弧度,洋溢着神秘的幸福。

李布衣过去,以竹竿扳掉柳无烟金甲上的牟顿。

柳无烟耸然而立,在盔铠里仍可以感受到他以一双受伤野兽的怒目.焚烧似的瞪着李布衣。

李布衣不明所以,道:“柳兄,这次若没有你仗义相助……”

柳无烟低沉地咆哮了一声。大步走向叶梦色,就这样对着她,瞪视了一会。

飞鸟忍不住道:“你要怎样?”

柳无烟没有答他.叶梦色却感觉到那看不见的眼神里有更多说不尽的意思,她仿佛捉得着,但又分辨不出,柳无烟这时已阔步而去,每一步地面都震动一下。

叶梦色叫道:“柳大侠――”

柳无烟魁梧的身躯并没有回头,只是沉浊地道:“我不是大侠。

叶梦色急道:“可是……你救了我们。”

柳无烟沉重地道:“我只是要救你。”

叶梦色道:“可是……你是我的朋友………”

柳无烟没有再说话,但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叶梦色道:“你这样走,天欲宫必定不放过你……你是我们的朋友,不如跟我们一起走吧。”

柳无烟声音微颤着,似很激动:“你……你真的当我是朋友?”

叶梦色道:“这句话,我们不是早就说过了吗?”

柳无烟道:“我……”

叶梦色向李布衣道:“李大哥,你帮我劝柳大侠留下来吧。”

柳无烟忽然道:“我,我不能跟你们一道。”说罢,飞步奔去,如大鼓重击一般,在他的身影消失后,仍可听到他沉重的步伐声响。

李布衣微唱道:“这个人,似有很多难言之隐……”

叶梦色一笑道:“人人都有很多苦衷。”

李布衣、叶梦色、飞鸟和尚、枯木道人相互搀扶,走出一米冢小径。一弯红月升了上来,只见山谷里,满目疮痍,断树残枝,石碎土掀,原先留在此地看热闹的武林人物,早在地震之前,狼奔泵逃,走得一个不剩,其中相践踏致死或掉落壑谷者,不知凡几,谷中只剩下五个蒲团,四个人。

一个是少林惊梦大师,看来他梦犹未醒。脸上、眉上、发上、衣上,沾满了碎石、泥尘,似是在大地震之时被岩土击中,但他依然如同朽木,又似睡了千年的老树,全无所觉,众人近前,亦连眼皮也没睁翻半下。

李布衣却对他长揖及地。

没有惊梦大师舍耗功力传给他的一指,只怕他早在第一阵时已丧在何道里手中了。第二个留着的人是武当天激上人。

天激上人样子看来,很是激动,石屑、尘土也是沾满了他衣衫,他脸上、臂上各有几处伤痕,衣袍也有数处被划破,他显出等得已不甚耐烦的样子,而未去余悸仍或多或少残留在他的神色中。

他一见到四人出,才有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第三张蒲团是空的。

绿林领袖樊大先生,早在地震之时,不知去向。

第四、第五张蒲团上端坐的是刀柄会的张雪眠和天欲宫的俞振兰。

张雪眠脸上现出了喜色:“你们来了。”

张雪眠的辈份,在“飞鱼塘”里是“老人”.比叶梦色、飞鸟、枯木都高出了许多,三人按照礼数向他行礼。

俞振兰淡淡地道:“你们赢了。”

他紧接又道:“不过,半个月后,飞来峰金印之战,你们若也胜利了,才是真胜。”

飞鸟道:“我们一定会胜。”

俞振兰一笑,离开蒲团,道:“我去看看我们活着的还剩几人。”说罢飘然向米冢小径而去。

张雪眠道:“四位辛苦了.白兄他……”

李布衣道:“白兄只怕已……”

张雪眠叹了口气,道:“他的遗体在阵里么?”

飞鸟道:“还没有发现他尸首,倒不一定死了。”

张雪眠道:“无论如何,找白兄是我份内的事……庄主和四位辛苦了,有请四位返飞鱼塘庆功,并且共商金印之战大计。”

李布衣只觉无限疲乏,道:“元伤未愈,答应过赖神医,这事过后先回到天祥。”

叶梦色也道:“家兄被暗算重创.现在赖神医处治疗,我须先探他才赴飞鱼塘。”

飞鸟道:“我也去。”

枯木冷冷地道:“什么东西都有你的份儿!”

飞鸟白了他一眼,道:“你不去就你不要去好了。我可要去。”

枯木没好气地道:“我是怕赖神医以为我们要找他治伤,我才不要求他。”

飞鸟哈哈笑了一声道:“这一点小伤,算得什么?昔日我在试剑山庄之役,大伤九十二,小伤六十三,也不三几天就不药而愈了么?到时候他认定我们求他的医治,我们硬是不求,气得他吹胡子、瞪眼睛,不也好看?”

叶梦色笑啐道:“赖神医哪有胡子。”

飞鸟改口道:“那么吹白发也是一样。”

枯木冷冷地道:“昔年试剑山庄之役,你不过伤了七处,都是皮外之伤,你痛得妈妈叫,伤处还长了脓疮,治了两个半月才好,你胡吹什么牛皮!”

飞鸟被人揭了疮疤,怒道:“就是吹你这张棺材脸皮!”

张雪眠见两人恶言相骂,忙道:“四位身上都带伤,何况叶小侠还在天祥,先去找赖神医一趟,也是好的。”

飞鸟道:“我就想去找那文抄公、文抄婆闹一闹,我看他两公婆跟我倒挺对调儿的,而且又是老相识,你不敢去,就不要吵!”他这句活是冲着枯木说的。

枯木道:“好,去就去,我怕你么?到时候,去到天祥,谁给赖医儿医治的,谁就自打嘴巴三百下!”

飞鸟也光火了:“好,谁一一一”

张雪眠见二人火气大,忙陪笑道:“听说赖神医一不治江湖中人,二不治小伤……两位身上这些伤,凭二位高深功力,不消一、二天当能复元,想必赖神医也不会治。”

李布衣亦岔开话题问:“是了,赖神医和那两位与我同来的朋友,到那儿去了?”

第二章 红色的月亮

只听一人笑道:“李大哥,我们还在这儿哩。”

李布衣转头望去,只见谷口一张大岩块旁,出现了三个人。便是浓眉大眼一副跃跃欲试的傅晚飞,娇美可喜的鄢阿凤,还有谨存平实的张布衣(邹辞)。

三人也是衣衫破碎多处,脸额上都沾着烟伤、泥尘,张布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地震的时候,我掉下地隙去了,被岩块夹着腰身,幸亏他们二人协力替我掘松了岩层,解了危。”

李布衣望向有点狼狈的三人,道:“地震的时候,为什么你们不先离开?”

三人你望我、我望你、望来望去,似都不解李布衣何有此一问,还是傅晚飞先反问:“我们为什么要离开?”

鄢阿凤道:“你们还在阵里啊。”

李布衣双眼有些湿润,道:“可是,这一干来看热闹的武林人,早就逃个光了。”

张布衣笑道:“我们不同,我们不是来看热闹的。”

傅晚飞伸伸舌头,道:“他们四位做公证人的,都不走,我们怎能走哇。”其实五位公证人,毕竟也溜了一人,“还有……那一位姓项的胖公子……是他夫人先找着他,似发生了事情,急急忙忙去了,倒走在地震之前。”

鄢阿凤怕李布衣误会,忙道:“爹爹他在你一进阵的时候,抛下一句话:‘他赢定了,叫他回天祥治伤。”就走了,可也不是地震之后才走的……”

李布衣笑道:“我知道,以他的脾气,若是早知有地震,打死也不会走,只怕还要加入闯阵哩。

鄢阿凤笑道:“李布衣真好。”

只见她唇如朱润,耳似瑶轮,目若曙星,实在娇美绝伦。在娇美之中,又带一种活泼可亲的青春,叶梦色看着可爱,但她素来都不善表达心中喜欢,走上前去,笑问:“我们都跟你返天祥好不好?”

鄢阿风一喜欢,竟雀跃三尺,上前握着叶梦色的手说:“好姊姊,你们要是能一道来,天祥就不冷清清了,爹爹一高兴,说不定就不罚我啦。”原来她偷偷地跟傅晚飞出来,赖神医没说什么,但她总是心里记着,怕回去后要罚,巴不得大伙儿都给她请到天祥去,赖药儿总不好在众人面前发作,时日一过,事就忘了。

叶梦色见鄢阿凤那么欣喜,便不忍拂逆其意,附和道:“好,我们都一道儿去。”

张雪眠本来想部分的人留下,赴赴飞鱼塘的,听叶梦色这一说,他正待说几句以公事为要的话,但见叶梦色跟鄢阿凤站在一起,有一种凌寒独秀,暗香疏影,清绝人间,媚波莹活的艳姿,跟鄢阿凤如朝霞和雪,娇容可亲全然不同,不知怎的,他的身份高出叶梦色许多,武功、阅历自也非凡,却说不出反驳的话,反而不自觉的说了几句:“是,是,好,好。然后省起似的才补充道:“天祥事情一了,就请快回飞鱼塘来。”

鄢阿凤恨不得有一大群人来天祥热闹热闹,便抓着叶梦色,喜说:”那还等什么……”

这时月亮照见叶梦色的轮廓楚楚,柔荑纤纤,不禁看得痴了:“姊姊,你好美………”

叶梦色红了脸,笑着在她脸上拧了拧,嗔道:“小东西,你才好看。”

众人拜别惊梦大师、天激上人、张雪眠、俞振兰,惊梦大师依然瞑目端坐,全不理会,天激上人说了几句勉励的话,而张雪眠送他们一行七人出得谷口,便回去料理“五遁阵”后事,不提。

七人兼程下大魅山,见山路坎坷,岩壑突起,知是地壳变动所致,便选别一道山道下山,这一道山路,倒还没有被地震所毁,十余里后,已达山脚,地势平坦,又七八里之后,视野为之开阔,一弯暗红的月亮,高挂天边,有一种世间倒塌过了然后重来的感觉,鄢阿凤不禁开心地向傅晚飞道:“你看月亮!”

傅晚飞用手一指,大叫:“嗳,红色的月亮!”

鄢阿凤用手“啪”地打了他手背一下,啐骂道:“不可以用手指月亮”。

傅晚飞用左手搓揉右手手背,讪讪然地道:“为什么不能指?月亮又不会……打人。”

鄢阿凤道:“谁敢指月亮姐姐,就——”

傅晚飞道:“就怎么样?”鄢阿凤道:“变成个猪八戒!”

傅晚飞用双手抓住脸皮往左右一扯,装出个猪头猪脑的样子道:“现在像不像?”

鄢阿凤忍不住笑得花枝乱颤,道:“你本来就是。”

傅晚飞道:“那你就是蜘蛛精。”他笑着加了一句:“唐三藏西天取经的故事里都是蜘蛛精勾引猪八戒。”

鄢阿凤风目一瞪,啐道:“你说什么?谁勾引你了?”

傅晚飞装了个鬼脸道:“我没说你勾引我,是你说的。”

鄢阿凤笑着飞打他道:“死猴子!死马骝!嘴里钻出个大马猴!”

傅晚飞最喜欢就是胡闹胡说,心里又疼鄢阿凤,心里逗得直乐:“又说我是猪八戒,怎么一转眼变成了马骝精!”

鄢阿凤道:“我不管!都是丑八怪!看你,一脸是泥,不是丑八怪是什么!”

两人边走边笑骂,李布衣、张布衣通气识趣,故意走慢一些。飞鸟倒听得乐乎乐乎的,不过就是没他插口的份儿.否则准插上一脚。枯木拍着一张死人脸,总是有理没理的。傅晚飞笑着指向前面走着的叶梦色,道:“叶姐脸上也有泥巴,你这不是也骂她丑八怪!”

鄢阿风一出手击下去,傅晚飞这次早有准备,缩手极快,但鄢阿凤出手疾逾电掣,仍然击中了他的手背,这次出手要重,“啪”的一声闷响.傅晚飞“哎唷”一声,张开口对被击的手背呵气,嗔怒地道:“我又不是指月亮,你也打人!”看样子要想跟鄢阿风理论清楚。

鄢阿凤仍在生气,道:“不许你指叶姊姊,月亮和叶姊姊都不许指,谁指,我就——”

傅晚飞不甘示弱:“怎样?”

鄢阿凤又扬起了葱葱玉指,气红了脸:“我就打他——”

叶梦色听得心里感动,怕小两口真的骂凶了不好收拾,便过去柔声道:“好妹子,男子粗手粗脚,指天骂地,犯不着跟他们认真。

飞鸟正闲着找不到活题搭上,而今听到叶梦色骂到男子,可找到了天大理由似的,赶忙启口道:“你说男子粗手粗脚,女子又——”

忽听张布衣道:“你们看。”

原来前面一处旷地,沿路两边都平坦宽阔,景色也佳,但左面有一幢房舍,屋顶架得很低,木质很新,有几个脚夫,在店前聊天,有的正在打盹,门口摆着几顶竹轿,一看便知道是雇租“滑竿”的驿站。

这种”滑竿“通常是两根长竹,顶着一张竹椅,客人就坐在椅上,脚夫一前一后,把竹竿放肩上,快则日可行百里,便下山也不难,不象木轿诸多限制。

在山间道边,这类雇租“滑竿”的店头时或可见。多在日间做生意,晚上比较少见,但也并不稀奇。

张布衣这一说,众人皆会意,傅晚飞一路跟鄢阿凤谈笑风生,心想:坐滑竿可没那么好玩,忙道:“我不坐,走着谈不是更好吗?”

鄢阿凤呼道:“你啊!谁给你坐。”说着白了他一眼。

傅晚飞给这一提点,马上明白了过来,枯木、飞鸟伤得都不轻,李布衣伤得尤重,这一路走来,颠簸处显得吃力,震动伤口,只怕更难复原,不如叫脚夫抬着走,更好一些。

傅晚飞伸了伸舌头,忙不迭地道:“要的,要的.要三顶。”

这时众人已经走近驿店,那店里的脚夫约有七八人,纷纷招来生意:“客官,来,来,来,坐我们的滑竿,省得走路辛苦。”

“客官身娇肉贵,这山道路凹凸不平,不如小人们代劳,岂不是好!”

“各位客官,进来喝杯茶润喉再说!不租滑竿也不要紧。过门是客嘛,客官经过,蓬筚生辉啦!”李布衣微笑地向张布衣、傅晚飞说了几句话,傅晚飞拍拍心口道:“好,看看价钱再说。”

张布衣微笑道:“可真会招呼人。”

枯木冷冷地道:“会兜揽生意!”

飞鸟听到喝茶,伸出粗舌舔了舔干唇,大声道:“来来来,先沏来七碗茶解渴再说!”

脚夫们让出位子,服侍七人坐下,飞鸟见店门上了木栅,便道:“里面没位子么?”

一个脚夫更陪笑道:“晚上少客人经过,便没开店,还是外面凉快些。”

飞鸟笑骂道:“咄.没开店又会兜生意!”脚夫们陪笑不迭。

叶梦色问:“诸位老哥,可抬不抬去天祥的?”

脚夫们稍犹豫了一下,七嘴八舌的道:“抬,抬,不知要多少顶滑竿?”这时七碗清茶,已端了一桌子。众人不是激战了一天,也疲于赶路,恨不得一口喝完,叶梦色捧了茶碗,一面问道:“一顶算多少钱?”正要往喉里灌去,忽听李布衣沉声道:“喝不得。若喝下去,人命就不值钱了。”

飞鸟、枯木、叶梦色、鄢阿凤都端起碗,还没喝第一口,便听到李布衣这一句话,张布衣、傅晚飞本来早就要喝了,但先扶李布衣坐下,反而连碗都未沾着。

只听“轰隆”连声,木板倒塌,二十余人分作三排.各伏、蹲、站,七人一队,弯弓搭箭、一发三矢,亮闪闪的箭簇。对准诸侠,只待一声令下,箭矢便将众人射成刺谓。其他的“脚夫”.纷纷拔出兵刃,包围众人。

在这三排内厂侍卫之后,轮轴“咕噜”轧地之声传来,一个少年推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卫士,缓缓滑了出来。

少年正是土豆子姚到,坐在轮椅上的人自然就是“算命杀手”鲁布衣。

鲁布衣满脸笑容,土豆子仍是一副坚忍壮烈的表情。

张布衣道:“原来是鲁史调动一班人马来了。”

鲁布衣笑道:“却还是教李神相识穿了:却不知李兄如何看出来的?是不是‘脚夫’露出了口风?”

李布衣淡淡地道:“这倒没有,只是这爿店子开错了方向。”

鲁布衣不明白:“哦?”

李布衣笑道:“你看那月亮。”

鲁布衣抬眼一看,只见月亮十分幽异凄怕,道:“地震过后,月色自然有些不同——这与店子何关?”

李布衣提醒地道:“但这栋店子,是向着月光的,也就是说,它在白天的时候,也向着太阳,以角度来论,这店子十分宽敞,故此,从早上到下午,都是阳光直射的。”

他笑了笑接道:“试问这种招待顾客歇脚,供游客休息租滑竿的店面,又怎么会连这个情形都不考虑到?大概你是北方人吧?南方“天热房顶高,北方御寒房顶低,这店子屋顶起得很不应时季,何况……”

他指了指对面空地,“那儿地方更宽阔,景色展望也佳,如果真要在这儿开店做生意,没理由不选对面而选此处,再说,这儿也不是官地,能开得起这种店面的自不愁买不着地,除非……”

鲁布衣笑接道:“除非是我这种例外,既开白店,也开黑店!”

他呵呵笑道:“白店赚钱,黑店杀人,我开黑店,先杀了人,再拿钱。”

张布衣冷笑道:“你以为就凭你带来的几张弓、几支箭、几个人,就可以对付得了李布衣、飞鸟、枯木、叶梦色吗?”

鲁布衣正色道:“对付不了。”

他啧啧叹道:“可惜,可惜。”

张布衣愠问:“可惜什么?”

鲁布衣道:“我现在只需对付李布衣和你。”

张布衣冷笑道:“他们都没有喝茶。”

鲁布衣道:“不错,我在寿眉里下了‘湘妃怨’,他们没喝,可惜他们还是拿起了茶碗也算名不虚传了。”

飞鸟怒叱:“你!”“乒”的一声,茶碗摔得个破碎。

鲁布衣神色自若地道:“我在茶碗上也涂了‘三阳软骨琼浆’,这几位能支持到现在,还算名不虚传了。”

“乒、乓”二声,”叶梦色和枯木的茶碗也都摔破,两个身子都摇晃起来。

鲁布衣又咕哝地道:“可惜哪,可惜。”

鲁布衣笑道:“我不是为他们惋惜,而是替你们惋惜,沾着‘三阳软骨琼浆’的人,渗入血脉,从肌肤到血液、五脏,都是甜的,只四肢酥麻无力,只要把你们弃置荒山,蚂蝗、蝼蚁、蜂蝶都会在你们五官挤进去,甜死了.可舒服多了。”

傅晚飞骂道:“还有我在,你少想得逞!”

鲁布衣嘿了一声道:“你算是什么?现在又不是在吊桥上,你至多只能算是个箭靶罢了!”

张布衣挺身道:“可是你少算了我。”

鲁布衣眯着眼睛笑道:“你?你什么都不能算……”

他拍了一下手掌,店后走出三个内厂高手,三把朴刀架在痛哭流涕的三个颈上:一女人,两个孩子。

张布衣脸色倏然大变,失声欲呼,脸肌像一条蚕虫似的蠕动起来,双拳紧握着,像强忍愤怒痛苦。

鲁布衣回望了一眼,倏然笑道:“这次只请了你老婆子女来。我看,也就够了。”

张布衣厉声道:“姓鲁的!这是你和我的事,讲点江湖义气!”

鲁布衣脸色一沉道:“我是官,你也是捕役,现在是上司对下属的处置,论什么江湖义气!”

第三章 眉山秀

张布衣汗涔涔滚落,惨然道:“这……这毕竟是你和我的事……你要杀要剐,我无怨言,你放了我家人就是。”

鲁布衣嘿嘿笑道:“哪,哪,哪,我刚才不是少算你一个吗?现在就只剩李布衣了。”

李布衣突道:“有一次,一只兀鹰要啄吃一头老虎的尸体,却没有吃着,你猜为什么?”

鲁布衣眯着眼睛,身上每一寸肌肉都在防范着李布衣会猝然出手,问:“为什么?”

他这句话一说完,突然之间,叶梦色寒玉似的剑,飞鸟电光的斧,枯木霹雳似的长殳,一齐在空中闪耀,只见青虹电舞,银练横空,转眼间,弓折,弦断、箭落,用刀架在张布衣三个家小颈上的内厂高手,已倒在血泊中。

叶梦色冷峻地道:“降者不杀。”

他们在电光石火间,制住了先机,破箭阵而救了三人,鲁布衣没料这三大高手,全未中毒,注意力全集中在李布衣、张布衣身上,待惊觉时大势已去,否则,从叶梦色和枯木飞鸟未曾中毒,他们伤势未愈,也未必能一击得手,毫无损伤。

鲁布衣的笑脸马上绷紧了,双手也搭在扶手上,李布衣道:“我也替你可惜。”

鲁布衣心下飞快盘算,却问:“可惜什么?”

李布衣道:“你杀人胁持的计划,不是不好,而是总有漏洞。”

鲁布衣故作镇定道:“我到现在还没有想出来。”

张布衣这时走到家人身前,眼中充满歉疚和激动,李布衣问:“不知你想的是什么?”

鲁布衣道:“我想不出有什么?”鲁布衣着:“我想不出有什么人能中了‘三阳软骨琼浆’而不倒。”

枯木冷冷地道:“那你可以不用想了。”

叶梦色笑道:“我们根本就没有沾着茶碗。”她笑托起桌上茶壶,只见她玉指春葱一般,但指尖离壶身尚有一分半厘。壶身宛如手持,稳稳托住,若不仔细分辨,则易被瞒过。

“我们用内力托住茶碗,那又怎能毒倒我们?”

飞鸟拍肚皮大笑道:“哈!哈!再说,那区区小毒,也毒不倒我飞鸟!”

枯木冷然道:“你多喝点蜂蜜拉肚子,多啃几条辣椒也舌头生疮,毒不倒,才怪呢!”

飞鸟怒道:“你吃里扒外!”

枯木小眼一翻:“谁吃你的!”

飞鸟大怒:“你少拆我的台!”

鲁布衣道:“杀!”

飞鸟以为是枯木说话,便一句顶了回去:“杀你个头——”忽见内厂箭手,“脚夫”全都红着眼睛,掩杀过来。

李布衣怒道:“你别把别人性命来轻贱——”话未说完,鲁布衣已催动轮椅,疾冲出去!

鲁布衣趁叶梦色、枯木、飞鸟忙于应敌之时,只求逃命,眼看就要冲出店门,忽人影一闪,拦在店前,腋下红伞伞尖“叮”地露出一截尖刃当胸刺到!

鲁布衣轮椅去势何等之快,张布衣这一刺,无疑是等于两下撞合,迅疾无俦,鲁布衣怪叫一声,一时间,轮椅中不知射出了多少暗器,呼啸旋着激射向张布衣。

暗器射势甚疾,张布衣心知自己伞尖未刺入鲁布衣胸膛,只怕身上已钉了三四十件各类各式的暗器,当下伞势一顿,陡张开伞,伞骨疾旋,护着身子,将袭来暗器四下荡开。

这下大家出手都是极快,鲁布衣轮椅去势依然,眼看要撞上张布衣旋转的伞上,霍然之间,鲁布衣双袖打出数十颗橄榄形的暗器,不是射向张布衣,而是射向在一旁张布衣的一家三口。

张布衣听声辨影,怒吼声中。长身而起,红伞半空兜截,硬生生把鲁布衣射出的橄榄形暗器全兜入伞里。

可是此时两人相距极近,高手当前,张布衣又怎能舍身掠上。不理鲁布衣这等大敌?张布衣身形甫掠,因胸伤未愈,破绽顿现,鲁布衣一低首,后领飞出一柄银刀,“噗”地正中张布衣心窝,直没入柄。

张布衣也没哼出半声,”砰”地倒地而逝,他手上想发出的铃档,也“叮铃铃”的自手中滚落地上。

李布衣大喝一声,“截住他!”

鲁布衣一击得手,椅背又射出一蓬橄榄镖,直打李布衣脸门。

李布衣百忙中用袖一遮,力贯于衣,袖坚如铁,暗器尽被反震落地,但李布衣因手足伤痛,行动大打折扣,这一阻碍,眼看鲁布衣已催椅车飞驰而去。

却不料刚出得店门,婀娜的身形一闪,娇叱一声,“啪”地鲁布衣脸上被刮了一记耳光,直把他括得金星直冒。

鲁布衣定眼一看,只见一个美娇娘气呼呼地站在身前,便是鄢阿凤,鲁布衣一直不知鄢阿凤如此身手,所以全没把她放在眼里,而今一出手即叫自己吃了亏,鲁布衣心里直叫苦。

怎么在这关头来了这个煞星!

鄢阿凤气的两颊出现了红云:“卑鄙!”

鲁布衣佯作昏眩,忽一出手,双手直推鄢阿风胸前。

鄢阿风几时见过如许无赖的打法,吓了一大跳,退了一步,一反手,“啪”地又括了鲁布衣一巴掌,这一巴掌把他刮得鲁布衣飞出椅外。

鲁布衣的手本就比鄢阿风长,明明看见鄢阿凤退了一步,正要乘机逃逸之际,不知怎的,鄢阿凤一出掌,还是打中了自己,还打得飞离了椅子,直跌出去。

鲁布衣一身暗器,多在轮椅之中,而今人离了椅,直比鱼缺了水,脑中乱哄哄的,抱着双腿大声呻吟了起来。

鄢阿凤本来不想对一个残废的人下此重手,但见他出手卑鄙无耻,才下手不容情,而今见鲁布衣跌得晕七八素。抱腿哀吟,见他双腿自膝之下空荡荡的,心中不忍,趋前道:“你怎么了?”

李布衣大喝道:“不可——”

话还未完,鲁布衣双掌又陡地击出!

这下鄢阿凤退闪不及,但她武功已至收发随心之境界,心头稍着警示,双掌一抬,“啪啪”跟鲁布衣对了两掌。

不料鲁布衣双手袖间,“啸、啸”射出两枚橄榄镖,射向鄢阿凤双肋。

李布衣在发声示警的同时,已抓桌上两支筷子在手,“嗤、嗤”二声,后发先至,筷子射中橄榄镖,橄榄镖再“哧、哧”斜斜激飞出去,夺的嵌入柱中。

可是鲁布衣暗器,尚不只此。

他一双断腿,腿断处嵌着两根木头,木端骤然射出两叶细薄的银刀,闪电一般射向鄢阿凤。

傅晚飞这时已经扑至。

以他的武功,闪身过去接下双刀自是不能.所以他惟一能做的,便是虎地飞扑而下,迎面抱住鄢阿凤,脸贴脸、唇贴唇、身贴身的压跌下去,以他壮硕的身躯.来挡这两柄夺命银刀!

这些变化,都不过是交错收发瞬息之间事,而危机之间何啻一发一微。

在这片刻光景,叶梦色、枯木、飞鸟已把出手的内厂高手全制住了:有的杀了,有的封了穴道。

但等他们想抽身回救时.局面已经来不及了,李布衣也同样鞭长莫及。

如果不是还有一个人,傅晚飞就死定了。

这个人就是浓眉少年土豆子。

土豆子早已抬起铃档捡起了红伞。

他的铃裆及时发出,以一砸二,震飞了机括里发出来的银刀。

鲁布衣猛然回首,又惊又怒,但土豆子就在他惊怒方起之际,伞尖利刃全送入他张大的口里。

然后土豆子以一种冷漠得近乎没有感情,坚忍得几乎失去表情的姿态屹立着,问:“我是不是救了你们的人?”

他是问李布衣。

李布衣点头。

这时,鲁布衣还未断气,他拼力挣起了脖子,张大了口,只咯着血,却发不出声来,一手抓住土豆子的腿,五指深深的嵌进股里,另一只手指颤抖着指向土豆子,似有很多话要说,不过鲜血已溢满了他的咽喉。

土豆子仍是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痛楚,他只是举起了脚,往地上滞留一口气的师父胸膛上踩下去,又问李布衣:“我有没有伤害你们任何一人?”

李布衣摇头。

接着。他听到土豆子用力施踏着脚跟在鲁布衣胸骨上发出清脆碎裂的声音。

不止李布衣听到,其余在场人人都听到,那恐怖的骨骼折裂声,发自鲁布衣的胸骨,虽然人人都想杀鲁布衣而甘心,但此刻俱生了不忍之意。

土豆了脸无表情的道:“我还替你们杀了你们要杀的人。”

李布衣望着土豆子那近乎憨直的脸。竟有些不寒而栗,道:“你要怎样?”

土豆子淡淡地道:”三件事,我都不要报答,只要你们答应一句话。

李布衣静下来,他知道土豆子会说下去。

土豆子果然说下去,“放我走。”

土豆子一字一句地道:“我不杀他,难道能在你们合击之下逃得了?”

他那冷淡的目光宛不似人间的眼睛,淡淡地道:“既然他已失败,又杀了人,难免一死.不如由我来杀了他,来换我不死。”

飞鸟这则抑不住吼道:“你——”

土豆了只截了一句话:“你们想反悔,赶尽杀绝?”

枯木也气灰了鼻子:“像你这种人,杀了又怎样——”

李布衣忽道:“你走吧。”

他叹了一口气接道:“我们没有理由杀他的。”

土豆子看也没看地上死去的鲁布衣一眼,谢也没谢,返身就走出去。

李布衣忽扬声道:“慢着”。

土豆子像突被点了穴似的定住,然后缓缓地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杀人灭口。”

李布衣淡淡笑道:“我们要放你.便一定放,你不必用激将计,你年纪太轻,太工心计.只怕难免反遭所累……”

土豆子等他语气稍稍一顿,即道:“我听到了,还有什么?”

李布衣暗叹了一口气,道:“我想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土豆子似没料他有这一问,顿了一顿,才道:“在天祥普渡吊桥前,我不是答过了吗?”

李布衣平心静气地道:“那是小飞问的,我没听清楚,你再答一次。”

土豆子顿了半晌,轻轻地道:“姚到。”说完了就跨步走,刚好踢着了地上的铃裆,在路面格琅格琅的滚过去,在暗红的月色下也清脆也幽异。

李布衣望着土豆子的背影远去,心中百感交集,喃喃地道:“这人的名字在日后的江湖上,一定会响起来。”

但是土豆子姚到的作风使他情怀大受激荡,一个人不择手段,凡对他有利之事皆全力以赴,无疑是较易取得成功,过于重温情守信义的往往难以跨越自己造成的障碍,不过,要是日后武林里的年轻一代,都像土豆子,杀师跨尸,扬长而去,江湖还成什么江湖。李布衣思潮澎湃,一时无法回复,耳中只听哀泣之声,张布衣的妻儿都在他遗体旁哭倒,心头就更压有千斤重担,举不起,挥不去,忽听有人细细唤他一声,原来是叶梦色。

叶梦色说:“李大哥,张家妻小,已不宜再返大同,不如先跟我们赴天祥,再回飞鱼塘定居。你看好吗?”

李布衣心里感激叶梦色心细,想唤傅晚飞帮忙劝慰张家嫂子,却见傅晚飞和鄢阿凤各站一边,一个捏着指骨,一个搓揉衣角,都不敢相望,脸儿都红得像天边的月亮,李布衣想起傅晚飞刚才情急中救鄢阿凤的情景,心情这才舒朗一些,眼光瞥处,只见叶梦色的明眸也看着他们两人,嘴角微微有些笑意,秀眉却像远山般微微皱着,也不知是快乐,抑或是轻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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