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弹子
刘卫平
弹弹子是一项儿童竞技游戏。在北方和其他好多地方，常称为弹玻璃球或弹玻璃珠，太规整、太书面、太文诌。我们那里就说弹弹子，更直白，即便是七、八岁的娃娃也明白，而且还有一种亲切感。
每年，从快过春节开始，就象这几天，直到节后开学，是孩子们弹弹子的黄金时节。因为，孩子们陆续得了压岁钱，可以到百货公司买玻璃弹子跳棋。跳棋有三色和六色。要买六色的，较贵，一副要一元二、三角，红、黄、蓝、绿、黑、白各十颗，共六十颗。颗颗弹子，光洁、透亮、晶莹，内含六色螺旋，是男孩子们的最爱。看在眼里，托在手心，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拥有感和悦足感。那时的压岁钱多是一角、二角，绛色的伍角就是大面额，一元以上则是凤毛麟角。当时我八岁，一般是绿火车二角。就和院坝头几个玩伴合买一副，分得五彩弹子各二颗。
我们常在一起玩的是焦锅巴、郎狗、猫胡子、我和我表弟。凡有人群的地方就有头领，我们一伙的娃娃头是焦锅巴，比我大三、四岁，见多识广，玩法、规则是他传到我们这儿来的；吆喝聚拢，挖洞设交集也是他做。
弹弹子主要有两种玩法：
进洞吃毛腊
在泥地上由近至远挖三到四个洞，根据地势和宽窄设置。几个洞的分布，可设为不规则形状，洞与洞之间距离大体相等，距离远，地形复杂难度大一点，反之容易一些。但环境、条件和规则是公平的，“大家马儿大家骑”。再设一根起始基准线，即可开玩。
先确定弹弹顺序，参与者持色彩不同的玻璃弹，站在洞的一边，向基准线弹出弹子，离线越近越先弹，但越了线，称为“入”，就要排到最后，入者距线近的先于距线远的。竞赛开始，参与者将自已的弹子依次射入诸洞，最先进完所有洞的为胜者。但不可越过前洞进后洞。规则可大家商定，我们定的是第一名赢一粒弹子，由最后一名输给，比较温柔，输赢小。大家努力争第一名，当第一名尘埃落定，就争不当最后一名，竞争还是比较激烈的。
竞争中，如距目标较远，可先击别人的弹子，将其驱离洞口，而使自已的靠近，称为“代”；遇地面不平或地形不利，弹子沿地面滚动困难，就可用曲射的方式，称为“吊”。
我只是撞天运当过一次第一名，赢了猫胡子一粒弹子，也很少输。只焦锅巴赢得最多，另三个输得最惨。
交集
这是一种大型游戏，从字面上看很象数学集合论里的概念，实际也确有几分相似。在泥地面用锐器刻画一个约一、两尺见方的框，参与者各出一至两粒弹子放在框内，颜色不论，摆成各种美观的几何图形。大家各持一颗主弹，要调整为与交集中和其他参与者的主弹不一样的颜色。除上面说的六色外，还有米汤弹、粉色弹等可选择。但禁止用滚珠中的钢弹，因为易击伤玻璃。游戏者仍按上述规定的先后顺序，依次弹击，目标是将交集中的弹击出框外，为暂赢一粒。同时，自已的主弹不得停在框内，否则称为“摞起”或“瓮死”，取消本次竞赛资格，不仅要退回击出交集的弹子，自己摆在交集里的弹子也输定了。
击出交集的弹叫做硬子，若其他主弹被持有硬子的主弹击中，称为“皮”，被皮者退出游戏，自然再无机会，输定；硬子主弹被其他主弹击中，则须退出所暂赢的弹给击中者，称为“退”，但退子属粑子，不能“皮”别个。
“交集”竞赛的现场更加激烈，气氛紧张。九岁时，我曾在那时朝阳街广场看到过一场，围观者极多。那个交集足有一个方桌大，有八人参与，都是十多岁以上的大娃娃，每人出五粒弹子，交集框内摆了四十颗五颜六色的玻璃弹，蔚为壮观，可谓豪赌，惊心动魄。
弹弹子经常发生争执和纠纷。有一次，郎狗摞起了，他却赶快把自已的主弹哈出交集，被我发现，他不认账。吵闹争执中，他竟先打了我肩窝一拳，我还击一拳打在他脸上，流出了鼻血。他妈妈跑来干涉，牵到他找我外婆。他流鼻血摆在明面上，我肩还隐隐作痛大家却看不见，况且是他耍赖和先动的手。我被外婆训斥，逼到向人家道歉，心里既愤怒又憋屈。过了几天大家又和好了，因为他家有好多娃娃书，又要我去看了。
弹弹子的要领是，用拇指第一关节凸起与食指肚夹着弹子，以拇指指甲盖与中指一、二关节间绷紧的力弹出。故常磨起泡，打起茧，但大家却都乐此不疲。
场地最好选择较平整，被踏实、踩硬的泥巴地。因时常蹲到、趴在地上弹，弄得一身泥巴笼耸，黑黢黢，脏兮兮的。磕膝头儿也破得快，妈妈就经常补。有一次我说还没穿洞，妈就说，等穿了洞，布就汤了，针脚都承不起。补巴摞补巴，无形中还成了一副护膝。
好多年都没有看到儿童围着一堆弹弹子了。一则是再难找那种踩实了的泥巴地，二则如今男女老幼成天抱着个手机当“低头族”。我见过最小只两岁多的低幼儿整手机的。儿童一个人拿个手机在那儿戳，游戏也是虚拟的对手，再没有活鲜鲜、实在在、茂腾腾的小朋友集体在一块玩，这不能说孩子们不是失去了重要的童趣。
作于二O二三年一月十九日
（虎年腊月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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