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手中之笔,书写一段赤子传奇的诗人;
以满腔热血,折射一生舍生取义的斗士。
—— 唯旧寄语
拿破仑说:真正之才智乃刚毅之志向。
孟子说: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这话恰似闻一多的一生。
闻一多是谁?
他是一位生性耿直的知识分子,诗人,
但他的文学造诣不仅仅止步于诗歌,
在绘画方面,他同样表现出惊人的天赋;
闻一多更是一位坚定不移的民主斗士,
组织演讲,印制期刊,
义无反顾地投身到民主活动之中。
他曾说:
我们理想的本身,就是一首诗。
如他所言,他的一生也如同诗歌一般,
浪漫绚丽,激情澎湃。
面对国民党的阻挠、特务们的恐吓,
他毫不畏惧,依然高举民主的火炬。
他怒斥蒋介石,痛批国民党,
直到被特务暗杀的那一刻,他也没有害怕过。
英雄的鲜血染红了大地,
英雄的气魄永存不朽,
这就是那个年代的知识分子,
这就是那个时代的中华之魂!
山清水秀之地,自古便人杰地灵。
长江中游北岸的湖北省巴河镇,
历来人才辈出,多生状元、宰相,
明朝万历年间任户部尚书的姚明恭,
清嘉庆二十四年中鼎甲第一名的状元陈沆……
在这样的“风水宝地”,
闻家书香门第,声名远播,
代代有才人:进士2人、举人5人、
贡生17人、太学生62人、秀才119人。
祖辈的优秀基因代代相传,薪火不息。
闻一多的父亲是清末秀才,
长于诗词曲赋,勤奋好学,耿直中正。
昔年,曾在维新变革活动中贡献心力,
后弃政归隐,创办私塾,
建了一座“诱善斋学舍”,
学生日渐增多,不久更身为“绵葛轩小学”。
家族血脉内含济天下苍生之愿,
晚辈后生自是半点不差。
闻一多自幼在家塾中“与诸兄竞诵”经史诸书,
好学勤思,被称为“书痴”。
大抵是因为此前的听闻,
他最喜欢梁启超的文章。
那是与四书五经完全不同的文字,充满力量,尽是气势。
梁启超成了闻一多心中的英雄,
他像平常的热血青年一样,
接受着“故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的使命感。
1911年,武昌起义爆发,
少年闻一多断然剪去辫子,
彼时,他的才华已经初锋芒,
1912年,闻一多入京考试,
最终以湖北第二的名次被清华录取,
时年仅14岁。
在求学期间,
他写了一篇叫《闻多》的自传,
其中就有这样的一些对自己评价的句子——
“所见独不与人同而强于自信”
“性简易而慷爽”
“不与人较短长,然待人以诚”。
入校时闻一多的姓名是闻多,
同学就用谐音的英文词widow(寡妇)给他起了绰号。
那时候,闻一多的革命主张是废姓,
朋友间直呼其名,
潘光旦便建议他改名为一多,
他从善如流,立刻笑领了。
在清华学习十年,闻一多勤学苦读,成绩优异,兴趣广泛,
特别在文科方面才华出众,
喜读中国古代诗集、诗话、史书、笔记等,
最后终于脱颖而出。
逐渐成为同学公认的学生领袖。
1915年,
其作品被送展在美举办的“巴拿马万国博览会”
1916年开始在《清华周刊》
上发表系列读书笔记,总称《二月庐漫记》,
同时创作旧体诗,
并任《清华周刊》《新华学报》
的编辑和校内编辑部的负责人。
1919年“五四运动“的爆发,
闻一多紧随校园运动的潮流。
他激清难捺,手书岳飞《满江红》,
贴于学校饭厅门前,
之后,毅然投身于这一伟大斗争中,
发表演说,创作新诗,
成为“五·四”新文艺园中的拓荒者之一,
并作为清华学生代表赴上海参加全国学生联合会成立大会。
而在闻一多的体内,
无限大的能量正在酝酿着、爆发着。
1922年7月,闻一多赴美留学,
先后在芝加哥美术学院、
珂泉科罗拉多大学和纽约艺术学院进行学习,
在专攻美术且成绩突出时,
他更表现出对文学的极大兴趣,
特别是对诗歌的酷爱。
年底出版与梁实秋合著的《冬夜草儿评论》,
代表了闻一多早期对新诗的看法。
1923年9月出版第一部诗集《红烛》,
把反帝爱国的主题和唯美主义的形式典范地结合在一起。
1925年,闻一多用诗人的天赋,
表达自己对祖国炽烈的爱,
他写下了著名的《七子之歌》,
“七子”是指当时被列强霸占的七块土地:
香港、澳门、台湾、九龙、威海卫、
广州湾(广东湛江)和旅大(旅顺、大连)。
你可知Macau不是我真姓?
我离开你太久了,母亲!
但是他们掳走的是我的肉体,
你依然保管着我内心的灵魂。
三百年来梦寐不忘的生母啊!
请叫儿的乳名,叫我一声“澳门”!
母亲!我要回来,母亲!
——节选其一澳门
1999年,伴随着澳门回归祖国,
《七子之歌》响彻神州大地,
流入海内外炎黄子孙的心田。
同年闻一多提前完成学业,
他放弃了在美国继续深造的机会,
毅然踏上了归途,纵使前路未知,
但爱国之心始终指引着他一直向前。
1925年5月回国后,
闻一多任北京艺术专科学校教务长,
并从事《晨报》副刊《诗镌》的编辑工作。
闻一多先生上课很别致,
据学生回忆,先生上课时身穿一件黑色长袍,
昂然阔步进入教室,
先掏出烟盒向学生笑着问:“哪位吸烟?”
学生们笑而不接,他就自己点上一支。
在电灯光下,烟雾缭绕,
然后,他拖长声音说上一句:
“痛饮酒,熟读《离骚》,方得谓真名士!”
这才开始讲《楚辞》。
学生有吸烟的也可上前“借火”。
正是这种“别开生面”的授课方式,
过了几十年学生仍记忆犹新,
老师的真性情和“名士风度”与古典文学的美与意境相得益彰,
学生中人才辈出。
1937年七七卢沟桥事变发生,
清华大学、北京大学、南开大学3校南迁湖南长沙,
联合组成长沙临时大学。
闻一多随校南迁,执教于临大,
教古代神话,非常“叫座”。
不单是中文系的、文学院的学生来听讲,
连理学院、工学院的同学也来听。
工学院在拓东路,文学院在大西门,
听一堂课得穿过整整一座昆明城。
闻先生讲课“图文并茂”。
他用整张的毛边纸墨画出伏羲、女娲的各种画像,
用按钉钉在黑板上,口讲指画,有声有色,
条理严密,文采斐然,高低抑扬,引人入胜。
闻先生是一个好演员。伏羲女娲,
本来是相当枯燥的课题,
但听闻先生讲课让人感到一种美,
思想的美,逻辑的美,才华的美。
听这样的课,穿一座城,也值得。
此外,还开设了"诗经"、"楚辞"、"周易"、"尔雅"等近10门课。
1939年暑假后,日寇空袭昆明次数增多,
联大不少教师疏散到城郊居住。
此时,闻一多补行休假一年,举家搬到晋宁县城。
当时次子闻立雕、三子闻立鹏、
女儿闻铭均在草村国立实验小学读书。
作为诗人的闻一多,对孩子进行的教育是“诗化”教育。
他常常给孩子们讲解古诗,最主要的是唐诗。
作为学者的闻一多,由于研究造诣精深,
因此他给孩子们讲解唐诗特别能深入浅出,
传情、传神,生动感人。
孩子们一个个听得如痴如醉,
有时鼻子发酸,与诗中人物呼吸相通。
“诗化”教育的另一方面就是要求孩子们熟读善背古诗,
为了督促孩子们的背诵,
闻一多还规定了“惩罚”制度,
背不下来的要为他捶腿100下。
1930年秋,闻一多受聘于国立青岛大学,
任文学院院长兼国文系主任。
当时的青岛是一个殖民统治影响相当严重的城市,
日本人在此气焰嚣张,为非作歹。
曾有青岛大学学生在海滩上无端被日本浪人打得遍体鳞伤,
日本浪人反把学生送到警察局。
当时的国民党政府警察一面向日本人谄笑,
一面打电话给校方指责放纵学生。
闻一多闻而大怒,一面找校长评理,
一面大声疾呼:
“中国!中国!你难道亡国了吗?”
在闻一多和学生们的强烈抗议下,
警方不得不释放学生。
1932年,
南京国民政府和山东地方势力的争权夺利斗争延伸到青岛大学内部,
学校乌烟瘴气,闻一多遭受了不少攻击与诽谤,被迫辞职。
在青岛大学受到的伤害和刺激,
一时难以抹平。
闻一多再次回到了清华园,
一方书桌,三尺讲台,小楼庭院。
可是安逸的生活并没有使闻一多忘记对中国时局的关注,
并没有磨灭他爱国的心。
1939年底至1943年,
国民党顽固派先后掀起了3次反共高潮。
1944年,
国民党在对日作战的豫湘桂战役中一溃千里,
闻一多等30人联名发表《昆明文化界对时局的宣言》。
这样的形势下,
国民党当局在联大加紧政治上的控制。
一方面,教育部要重新“审定”教授们的资格,
另一方面,规定院处长以上的教授加入国民党。
这些都引起了联大教授们的不满。
1940年10月,
西南联大召开教授会传达重新审定教授资格的规定,
教授会讨论时,“许多先生发言非常愤慨”,
闻一多等拒绝填表上报。
1943年3月,
蒋介石《中国之命运》一书出版,
闻一多看后说:我简直……吓一跳,
我们的英明领袖原来是这样想法的吗?
“五四”给我的影响太深,《中国之命运》
公开向“五四”宣战,我是无论如何受不了的。
与此同时,闻一多越来越关心国家的前途和命运,
他怀着极大的兴趣阅读艾思奇的《大众哲学》及
重庆《新华日报》等进步书报。
抗战时的昆明,通货膨胀,物价飞涨,
货币又急剧贬值,人民的生活状况不断恶化。
报载当时“昆明物价,全国第一”。
联大教授生活十分艰难,
闻一多一家由于人口较多,
甚至时有“断炊”之威胁。
闻一多常常思考如何贴补全家生计,
并与清华研究所的同事商谈。
熟悉他的老同事想起他曾搞过篆刻,
遂怂恿他以“治印”谋开源之道。
不久,他正式挂牌治印时,
浦江清教授特撰骈文启事,
梅贻琦、冯友兰、朱自清、蒋梦麟、
熊庆来等12位著名教授具名推荐,
一时轰动春城。
1945年12月1日,
特务暴徒袭击联大新校舍、联大师范学院等处,
制造了“一二·一”惨案,
杀害联大学生潘琰、李鲁连,
昆华工校学生张华昌及南菁中学教师于再,
缪祥烈等25名学生受伤。
2日,死难师生入殓。
闻一多题写挽词“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一二·一”惨案在全国各地引起了强烈反响,
进而形成震惊中外的民主运动。
闻一多一方面坚决支持学生与反动当局斗争,
另一方面与中共地下组织保持联系,
注意有理有利有节地开展斗争;
同时,还积极工作,与联大常委梅贻琦交谈,
争取到梅支持学生关于查处罪魁祸首的复课条件,
从而使斗争顺利发展,发挥了主要作用。
3月17日,昆明学联为4烈士举行盛大出殡。
闻一多悲痛激愤地说:
“今天我们在死者的面前许下诺言,
我们今天的方向是民主,
我们要惩凶……他们跑到天涯,
我们追到天涯,这一代追不了,
下一代继续追,血的债是要血来偿还的。”
5月4日,上午9时,
联大全体师生在新校舍图书馆举行结业典礼,
梅贻琦主持大会,宣布西南联大正式结束。
随即师生们分批离昆北返。
典礼后,人们到校园东北角举行联大纪念碑揭幕式。
碑额“国立西南联合大学纪念碑”为闻一多篆书,
碑文由冯友兰撰写,罗庸书丹。
因为三位名家合作,此碑后来被称为“三绝碑”。
自从1944年以来,
闻一多作为一名民主战士愈战愈勇,
成为青年学生的朋友,
成为国统区民主运动的一面旗帜。
特别是“一二·一”运动以后
他越来越看清楚了国民党反动派的丑恶嘴脸,
因此他也就更加旗帜鲜明地进行战斗。
敌人对闻一多等民主斗士恨之入骨,
必欲除之而后快。
5月,他们在近日楼、
青云街、文林街等处张贴标语和壁报,
对闻一多等进行攻击,
污蔑他们是拿卢布的俄国特务,
把他们称为“闻一多夫”“吴晗诺夫”等,
造谣称“李公朴奉中共之命携巨款来昆密谋暴动”。
他们对闻一多攻击尤多,
甚至扬言悬赏40万元买闻一多的人头。
联大的教师和学生们一批批离开昆明,
闻一多因为民主运动的事情,推迟北返行程。
5月7日,吴晗离昆,
闻一多接替了《民主周刊》社社长职务,更加紧了工作。
1946年7月11日,
西南联大最后一批同学乘车离开昆明,复员北返。
蓄谋已久的反动派再也按捺不住了,
当晚,暗杀了李公朴。
随即,传说敌人第二个暗杀目标即是闻一多。
不少同志和朋友都劝闻一多不要外出,暂避一下。
然而,闻一多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他说:“事已至此,我不出去,什么事都不能进行,
怎么对得起死者!
假如因为反动派的一枪就都畏缩不前,
放下民主工作,
以后有谁还愿意参加民主活动,
谁还信赖为民主工作的人?”
7月15日,李公朴殉难经过报告会在云南大学至公堂举行。
同志们为了闻一多的安全,请求他不要参加。
最后他以只出席不讲话为条件,得到大家的同意。
在报告会进行中,
当看到李公朴夫人张曼筠悲愤难言时,
特务乘机起哄,闻一多怒不可遏,
拍案而起,做了著名的《最后一次的讲演》。
演讲中,闻一多大义凛然地说:
“……我们有这个信心:
人民的力量是要胜利的,真理是永远存在的……
我们不怕死,我们有牺牲的精神,
我们随时像李先生一样,
前脚跨出大门,后脚就不准备再跨进大门!”
恨得咬牙切齿的敌人再也无法忍耐……
7月15日下午,
国民党特务在西仓坡宿舍门口设下埋伏,
极其残忍的枪杀了闻一多。
与他在一起的长子闻立鹤为掩护父亲,也身负重伤。
与反动派愿望相反,
烈士的鲜血唤起了更多的群众丢掉幻想,
投入埋葬蒋家王朝的战斗。
朱自清在《闻一多全集》的序言中说:
“闻一多先生为民主运动贡献了他的生命,
他是一个斗士。但他又是一个诗人和学者。
这三重人格集合在他身上,因时期的不同而或隐或现。”
清华园中的闻一多教授雕塑。
背景墙上的文字是:
“诗人主要的天赋是爱他的祖国爱他的人民——闻一多”
他本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却扛起了救国图存的大旗;
这个激情的诗人,
这个热血的战士,
就这样昂首挺胸凛然不屈地迎着“黑暗的淫威”走去,
他给我们留下了他最完美最伟大的诗篇,
用自己的生命谱写了一曲响彻云霄的民族正气之歌,
这,就是那个时代的文人,
这,就是那个时代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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