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已近正午，苍穹上那一轮骄阳的光芒逐渐浓烈，透过门窗照进这座古朴的禅堂。
光暗交错间，整座禅堂之内显得有些忽明忽暗，就如同我心中的谜团一样，时而明了，时而模糊。
看着太白金星带领着四海龙王辞别燃灯，向着山门之外走去。
我也随即向对方施礼辞行，离开了那片寂静古朴的禅堂。
脚下的青石古道，在烈阳的照耀之下，已经逐渐泛起一些温热，可是我的心中却始终笼罩着一层驱不散的迷雾。
如来对待悟空的态度如此反复无常，实在令人费解！
既然他并没有想把悟空怎样，那么为什么还要故意隐瞒真相，让悟空遭受不白之冤？
先是打压，如今又再次力保，这一擒一纵，到底是图个什么？
而且如来既然想要保全悟空，又为何非要以这种方式，直接证明悟空的清白，岂不是更加让人信服。
很显然，这其中必然有他不能说的事情！
那么摩昂太子之死，究竟又是何人所为，谁会深更半夜跑到西海龙宫，去对一个龙族的太子下手？
在这一瞬间，我忍不住想到了小白龙的遭遇，500年前也是在一个夜里，那个神秘人秘密造访，莫非这次又是他……
前天夜里，先是在大雄宝殿对小白龙动手，之后又紧随着悟空去了西海，最终对摩昂痛下杀手……
那么如此说来，我和悟空所做的一切，岂不是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
从500年前陷害小白龙开始，直到如今，那个神秘人的布局似乎并不局限于西海龙族。
我和悟空，应该也都在这个局中。
甚至就连这次悟空大闹灵山被如来关押，恐怕也是计划中的一环！
想到这里，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要真是这样的话，如来、燃灯，还有玉帝是不是也早就被牵扯其中，还是说他们也是布局者之一呢？
此事我越想越觉得不妙，如果对方真的能够如我想象这样布局三界，那么他到底会是什么人呢？
这种被人当做棋子来回摆布的感觉，属实让我有一种悲愤憋屈之感。
自己的命运，一直都在沿着对方预先设定好的轨迹前行，看似每一步都是自己的选择，但事实上却早已注定会落在哪里。
甚至连什么时候走向终结，恐怕对方都早已算好，这样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我本以为自己恢复记忆之后，就已经跳出了如来的布局，可现在看来，还是太天真了！
或许连如来自己，也都身在别人的局中。
但是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又怎能甘心一直做一颗跟随局势而动的棋子。
我要做的，是打破对方的棋局，打破所谓的宿命，迈出这关键的一步，把本就该属于我的命运，重新夺回自己的手中！
我抬起头来，对着天空舒了一口气，想要重新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然而耳边却传来了太白金星的询问：
“不知旃檀功德佛一路相随，所为何事？”
这时我才发现，原来方才一直沉浸在那些谜团中，竟然一直漫无目地的跟在四海龙王身后，此时已经即将走出第一道山门。
被太白金星这么一问，我才终于反应过来，本想着简单应付一句就此离开，但是看到满脸沉郁之色的西海龙王，我心中顿时一动。
现如今跟神秘人有过接触的，除了正在沉睡中的小白龙之外，便只有眼前的西海龙王了！
或许能够通过他摸出一些，有关于那个神秘人的蛛丝马迹……
只要能够找到所谓的布局者，接下来的路应该就好走了。
“阿弥陀佛，贫僧有几句话，想要跟西海龙王单独一叙！”
听我这么说，太白金星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诧异之色，但随即便反应了过来，将手中的拂尘搭在手臂上，拱手说道：
“即是如此，那我等先行一步，不知西海龙王意下如何？”
说罢，他回头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西海龙王，笑眯眯地拍了拍对方肩头，与其余三人一同转身而去。
看着他们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漫长的台阶之上，我也回过头示意西海龙王走向一处僻静之地。
我能够感觉到，跟在身后的西海龙王，一直都在强行压制着自己的气息，尽力不让自己表露出愤怒之意。
但是他那沉重的脚步声，显然已经无法掩饰心中所想的念头。
终于，他忍不住开口：
“旃檀功德佛，有什么事情就在这里说便是，否则休怪老龙失陪了！”
听到这句话之后，我也停下了脚步，不再消磨他的耐心，而是背对着他发出一声叹息：
“可怜天下芸芸众生，眼前所见，心中所想，未必是真……难道你认为你自己就是对的吗？”
一边说着，我一边转过身来。
只见对方眼中的冷冽之意渐浓，甩袖冷哼一声：
“若是要为孙悟空辩解，那么还请旃檀功德佛免开尊口，老龙告辞了！我等已经你佛门低头，又何必非要如此冠冕堂皇，此事，今后我不提便是！”
西海龙王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看着他的愤慨而又无奈的模样，我心中也不禁泛起了一丝同情，我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的处境？
但是也正因如此，我才更要查明一些真相，彻底打破宿命的牢笼。
然而要想达到这个目的，首先就必须击破西海龙王的内心，让他主动说出一些秘密。
只有如此，我才能找到一些线索，更进一步地了解那个神秘人。
“阿弥陀佛，还请龙王留步，500年前有人夜访西海，取走殿上明珠，小白龙被迫顶罪，这件事情你真以为没人知道吗……”
我压低了声音，道出了那段尘封多年的旧事。
对方听闻之后，身形当即猛然一顿，迈出的脚步也在一瞬间僵在了那里。
他缓缓回过头来，眼中满是震惊之色。
看着他那有些惊慌失措的样子，我随之上前一步，继续沉声说道：
“前天夜里，小白龙与大雄宝殿之内遭人毒手，元神破碎，化作千缕流光，险些身死道消……”
“在那些破碎的记忆中，我与悟空都看到了500年前那个夜晚，所发生的一切！”
听到这里，西海龙王的双眼中，顿时有些通红，悲凄之情再也无法掩饰。
“烈儿他……”
他颤抖着声音向我询问，连抬起来的那只手都有些哆嗦。
“阿弥陀佛，小白龙已脱离险境，暂无性命之忧！”
听到我如此回答，对方那紧张的神色终于稍微缓和了一丝，从刚才的反应来看，他对小白龙绝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冷漠无情。
而他这么多年之所以表现得如此冷血，应该也是在掩饰着什么！
其中的事情，或许也和那个神秘人有关，不过与其如此猜想，倒不如让对方亲口说出真相。
“但龙王可知，对小白龙下手的人究竟是谁？”
听我突然这么一问，西海龙王脸上的神情再次凝固，甚至还有几分茫然。
“正是当年那个人！”
此话一出，西海龙王当即犹如遭受五雷轰顶一般，脸色刹那间变得铁青无比，眼中闪烁着强烈的愤恨与怒火。
接下来，我将小白龙遭受这一切的前因后果，全部和盘托出，包括观音在前天夜里所说的一切。
西海龙王听完之后紧紧咬着牙关，额头上的青筋早已暴起，双手弯曲呈龙爪的形状，嘴里隐约间吐出了几个字：
“欺……人……太……甚！”
看着眼前的情形，我的心里虽然也有几分同情，但是更有一丝激动，因为一切都正在朝着我预想中的方向发展。
“当年你交出殿上明珠，是为了保全龙族，牺牲小白龙，也是为了保全龙族……”
“可是到头来呢，真正损失的，不都还是你西海龙族吗？”
“小白龙遭人毒手，摩昂太子遇害身亡，难道这些还不够吗？”
“你身为天庭正神，玉帝可曾正眼瞧过你们龙族，就算如今龙族的命脉和佛门气运捆绑在了一起，但是你们龙族在如来的心中，到底是什么地位，我想你不会不知道吧！”
“如来为了权衡利弊，今天可以敞开佛门，将龙族吸纳进来，但有朝一日到了必要关头，他也一样可以亲手将你们斩去！”
这些话当真字字如山，每一句都压在西海龙王的身上，压在他的心里。
可以看到他的身体正在逐渐弯曲，深深垂下了头颅。
毫无疑问，对于眼下的局势，他心里其实比谁都明白，只是又不得不接受。
但是就在他浑身气息即将消沉到极点的那一刻，却又忽然抬起头来，眼中射出两道光芒，冲着我厉声质问：
“你真以为我这条老龙老糊涂了吗？如来为灵山之主，你又是佛门的旃檀功德佛，跟我说这些话，恐怕不是为我龙族着想吧！”
“说吧！你们佛门除了想保住孙悟空，还想在我西海龙族身上打什么主意？”
看他满脸严肃的样子，我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
“呵呵……事到如今，你是真的看不明白，还是在装糊涂？”
“贫僧说了这么多，正是为了悟空。而且我与如来之间，呵呵……也并非你所想的那样！”
“有些事情，远比你看到的更加复杂，而我也只不过是想查询一些真相……”
听到这句话，西海龙王的眼角随即一挑，看向我的目光，瞬间变了又变。
对此，我并未理会，而是继续说道：
“悟空的确拿了摩昂的龙珠，但那颗龙珠现在就在小白龙的体内！”
“那些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惜斩碎小白龙的元神，难道就不能对摩昂太子……”
说到这里，我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一切都已经不言而喻。
这一次，西海龙王彻底沉默了，呆呆地立在原地，眼中满是懊悔和绝望。
良久之后，他才抬起头来，看着大雄宝殿的方向，流下两行浑浊的老泪。
然后他缓缓回过眼神，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想知道什么？”
听见这一句话，我心中的那块石头终于沉沉落在地上。
毫无疑问，对方内心中的防线已经被彻底打破，有些秘密也即将水落石出！
我压制住内心里的激动，不紧不慢地回应道：
“贫僧只想知道，那人究竟是谁？”
可是面对我的疑问，西海龙王却突然眼神一滞，迟迟没有回答。
沉吟良久之后，终于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非仙、非佛、非圣……疑似上古之人……”
说完这句话，他没有再做丝毫停留，带着一抹深沉的目光，看了看远处的大雄宝殿，转身向着山下走去。
在那一瞬间，他仿佛变得异常苍老，暮气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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