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本文是我2015年农历正月初九,踏访巍山茶房寺打歌活动的散记。

转瞬到了2021年农历八月十六,中国徐霞客研究会副会长刘瑞升先生应丽江徐霞客学会副会长夫巴之邀前往茶房寺,追寻382年前这天,徐霞客途经此地“就崖为壁,飞甍叠牖,延吐烟云……”的胜景,并洒酒祭奠徐公。特将他们的活动附于文后,以飨读者。

大龙潭彝族打跳(巍山茶房寺朝山会彝族民间打跳记)(1)

春节前去怒江采风的路上,影友向我讲起巍山牛街茶房寺彝族朝山会的打跳。我喜欢少数民族的节庆,用影像记录它们,几乎成了我晚年生活的最大乐趣。

初九,一早奔巍山转牛街,9:00已经卖到10:30的票,我进站与车老板打商量。老板答应上车,只是没座。开车前,让我们四个加坐的乘客乘三轮提前出发,在两公里外候车。

上车了,汽车盘旋在崎岖陡峭的山区公路。水毁路面坑洼,弯多路窄,坐发达机盖的一对青年男女让我坐,我婉拒了。爬到一个叫“山顶塘”的地方,开始不断下坡,七拐八弯,不少乘客开始晕。中途休息,让座的姑娘递给我一个冰棍,咬一口,露出深黄的色素,微苦。12:20,终于到达牛街,在农贸市场,几个卖菜的女人帮我打电话找车,问能给多少钱?我说,多谢勿宰我,合情合理就得。最后商定100元摩托包接送。14公里山路近年才修通,中间一小段还没完工。摩托前方低处,远远得见一片碧绿的水面藏在山脚、山背,司机告诉我,从漾濞平坡流来的黑惠江在这里汇集入库。略高处,平缓的山头上诺大一个寨子,司机说,那是爱国村。岔路口,茶房寺到了。爬上几十米坡地上,一棵高大茂盛的大青树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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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图为影友韩勇林作品

零零星星有卖烧烤、酒水、零食的摊位,一些中老年妇女着彝族盛装,汉子也有戴毡帽,穿花领褂。有四、五位警察值守。

打跳尚未开始,我从制高点,拍了全景,又用100—300焦距拍摄了几张彝族妇女特写,她们全无察觉。

下午1:30,喇叭响起,十多个汉装中年妇女列队跳起了城里广场大妈舞。动作平常,不敢恭维。可那认真的态度,执着的表情,自信满满的模样,让你深深体会遍布中华大地城乡的广场舞具有多么强大的生命力和感染性!乡下人仿城里人穿紧身裤,套假裙,其中一位还穿着露臂浅色旗袍。她们压根想不到,远道从城里的客人和好色(摄)分子是多么希望早点结束她们的广场舞,开始纯民间的打跳呀!

三曲终了,精彩开场。旁边手持长芦笙、短竹笛的汉子蹦达上场,在人群中央扬灰踏步,手舞足蹈,有时面对面,有时同方向,不用任何扩音器,节奏明快的笛声引领着围成一圈的男女老少尽情打跳,同龄的几位中年女子边跳边唱,时不时还突然尖叫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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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友阿有高作品,图片左上角就是茶房寺

舞者中最显眼的是一位头戴左罗帽,身穿彝族花领褂,蓄着一脸美须的中年男子。相貌酷似西亚人,与他穿花领褂的男伴搭背跃动。人群中还有奶奶和母亲背负或捧抱儿孙随众人起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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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上有的孩子竟然在跳动中安详熟睡着。

几位上了点年纪的彝族老妇,穿着讲究,表情祥和而持重,悠然自得的模样,令人感动。透过大青树稍,望着延绵腾浪的群山,稍低处阳光眷顾的村寨、梯田,这些日日劳作、生生不息的人们,今天忘却辛苦,在这里踏着先人的节奏进三步,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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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打跳歇场的机会,我走下箐沟朝茶房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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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瑞升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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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图为影友韩勇林作品

茶房寺背后的山岩,名叫蜢璞岩,寺建在悬崖峭壁中间的一横台上,寺宇为亭阁式,建筑风格独特,共三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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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面出阁架斗,一面无阁,紧依崖壁,从下至上,一阁比一阁小。临岩一面紧依岩壁,屋架用大铁环紧紧扣在峭壁的岩孔中。

大龙潭彝族打跳(巍山茶房寺朝山会彝族民间打跳记)(10)

刘瑞升先生提供

(上图是现在改大铁环为粗钢筋扣进石岩)

整座寺悬挂于悬崖峭壁上,凌空霄汉,奇险万状。远看就像镶嵌在峭壁上的琼楼玉宇,高峻奇险,给人一种扑塑迷离的感觉。

大龙潭彝族打跳(巍山茶房寺朝山会彝族民间打跳记)(11)

为了纪念明户部尚书龚彝和当地文人毛健,从80年代开始,当地的彝族群众把每年的农历正月初九定为“茶房寺朝山会”。每年这一天,大理、巍山、南涧、凤庆、漾濞等地的彝族同胞都会自发地来到茶房寺赶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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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友巍山阿有高作品

白天朝山,晚上则在离寺庙不远的草地上通宵达旦地踏歌狂欢,异常热闹。

而今,白天朝山依旧,打跳也在白天进行。进入箐沟,古树参天,拾级而上,山林里播放的佛音,优雅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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陡峭石阶尽头是一道窄窄的山门,门内除了三层檐,周边尽是土黄色断墙残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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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图为影友韩勇林作品

五六个中老年男子蹲守围坐在佛像前,陆续有来敬香和捐功德的信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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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右侧的简陋石级往上,二层过道一根碗口粗的木料中间支撑,想要拉扶,又恐力过损伤。 狭窄的地方仅容一人。我尽量退到角落,用28mm焦距勉强框下菩萨。三层更窄,供奉着玉皇大帝和伺者,透过上层的层隙可以看到下层菩萨的背影和朝拜的香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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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图影友韩勇林作品

我进入二层时,一个汉子进来打开功德箱收钱,箱子都满了,大都是些壹块面额的。

折返下殿,遇到几个香客搀扶个老太太彳亍而行,一问,才知道老人家已经83了,居然爬山到此。我祝福长命百岁,她笑得合不拢嘴。

下箐沟爬回打跳场,二三十个积极分子还在踏歌。领头的笛手赫铜铸和他的朋友蹦达得正起劲 ,我干脆跑进圈里用17mm奥林巴斯定焦头跟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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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下两图借用我别处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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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西下,余晖聚集在爱国村头。摩托司机字品文寻到我,铜铸过来劝我与他回村,夜里继续在村里打跳,将有彝装妇女参加。盛情难却,铜铸让我在村委会等候。今天是茶房寺一年一度的朝山会,毛主任邀我和客人共进晚餐,虽说只有清汤土鸡、炖猪排、小炒肉、煮山药、花生米几样家常菜,可都是本地生态食品,鲜美可口。席间,副书记字远祥问起我的经历,说他也是供销社出身,我俩关系一下就拉近了。席间喝的是当地包谷酒,频频举杯之际,我忽然记起唐诗“莫道农家腊酒浑”的意境……

村主任安排我住招待房,由于起得太早,连续坐车、拍照、爬山、登寺很是劳累,顾不上与大家细聊,我提前退席。关门和衣上床。一觉醒来,村里大人娃娃叽叽喳喳 ,两盏强光灯大放光明,十几位中老年妇女在村委会大会议室化妆穿戴,不一会,铜铸说打歌搬到学校操场,接下来是热烈的纯民间打跳,我站在高桌上,架起三脚架续拍了夜空下,村民们质朴的表情和精彩的舞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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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图借用我在巍山泥丽午拍的照片

修订补记:上面是2015年正月初九到巍山牛街茶房寺采写的,那时候我用的是云南—8264户外手机版软件。那天,我在茶房寺拍了不少照片和视频 。这次,中国徐霞客研究会副会长刘瑞升先生从茶房寺回来,为寻找当初茶房寺的老照片,上网查阅到我的这篇原创文章。我在巍山融媒体陆向容老师帮助下,又收集借用了巍山影友阿有高、韩勇林先生拍茶房寺的一些新、老照片 ,重新修定配图。

刘瑞升先生用微信向笔者介绍此行:不久前,丽江夫巴兄微信我:“想去朝拜一下(巍山茶房寺)。体验一下徐公想赏月的地方,同时也弥补一下徐公的遗憾。虽然我们的朝拜不能替代徐公的体验,但从心理上有一点点聊胜于无了。”我们一行四人下午5时40分到达茶房寺,爱国村委会主任毛世才(下图左)已等候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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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图为丽江白志远摄影,墙面上挂着的徐霞客画像和地图是当地做的

聊着聊着天便黑了下来,和继军老师拉起手风琴,一曲《小河淌水》让大家沉浸在无限的思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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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瑞升摄影

夫巴斟上贵州产的“霞揽天下”,同行的白志远带来全套的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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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瑞升摄影

夜幕下,我们举起美酒和香茶,遥祭382年前江阴高士霞客公(左起刘瑞升、夫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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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二图为丽江白志远摄影

左起:刘瑞升、村支书毛世才、丽江徐学会副会长夫巴、和继军。

刘瑞升先生还介绍:382年前的农历八月十六,徐霞客途经云南巍山牛街的茶房寺(现灵岩寺),不经意间看到:“忽涧北一崖中悬,南向特立,如独秀之状,有僧隐庵结飞阁三重倚之……其前飞甍叠牖屋脊飞翘,窗户重叠洞开,延吐烟云,实为胜地。”由于行李已随马帮前行,霞客感叹:“恨不留被袱于此,依崖而卧明月也。”为赶路,霞客不得不继续赶路,傍晚“怅怅而卧”。而前一天的八月十五,羁旅中的徐霞客在凤庆城买了一个烧饼,准备作为中秋赏月的点心。可惜,当晚月亮被云遮住了,他只得郁郁而睡。

延伸阅读:

【一】与茶房寺有关的两位本土历史名人

(一)近代巍山乡土诗人毛健

毛健,字秉乾,义称爱华。生于光绪二年元旦(1876),世居巍山县牛街镇笔架山麓,七岁受家塾庭训,稍长就读于巍山县西门的危宿海门下,为众生中的佼佼者,能讲经书,能文章。13岁应童子试,名列榜首。1903年废除科举,入省丙级师范,毕业返乡任教十余载,造就大批人才。进入民国,在家设私塾,远近闻之皆送子女到毛健门下。毛健不惮劳苦,善教不倦,满门桃李,盈陛兰桂。乡土先贤龚彝、袁谨、赵又新当为他学习的榜样。毛健晚年躬耕乡里,远名利静养心,欲题句于蜢璞悬岩,摔断左腿,自号颠脚僧,沉溺于山水林泉之乐,遍访附近名山宝刹,或咏诗,或题联,或俚语笑谈,无不诙谐有趣。1933年,毛健辞世,享年57岁,是时犀牛镇镇长陈恩荣和大理的李为舟为其题撰碑志。

(二)龚彝,字和梅,明代顺宁府(今凤庆)人。祖籍山东,其先祖于明洪武初,徒滇后世居顺宁城北鼓山桥头。明天启四年(1624年),考中举人,天启五年考中进士。崇祯年间,官任南京兵部员外郎,后升兵部郎中。其主要作品有《陪郡守观插》、《凤仪寺常住小引》。 永历九年,龚彝随永历帝退守云南。为了长期抗清,龚彝亲自到永昌、顺宁、景东等地征兵募粮。永历十二年,清军攻入云南,永历帝退往滇西。龚彝得知后日夜兼程赶到腾冲,永历帝已逃往缅甸。龚彝只好返回顺宁老家。   第二年,当他得知永历帝的情况后又四处活动,动员各土司起兵反清。龚彝旧部元江知府那崇首先率兵响应。不料此时永历帝已被清兵俘获押回昆明。龚彝不顾生死立即赶到昆明,得吴三桂同意,龚彝备酒食菜肴请永历帝。席间龚彝伏地痛哭,帝也痛哭不能饮。龚彝且拜且哭劝永历帝饮酒,帝才勉强饮下。龚彝拜哭不止,自感往事已不堪回首,以头触地而死。  三日后,永历帝被吴三桂绞死于昆明篦子坡。清朝末年,顺宁知县亲自撰文,知府琦磷立“彝老先生之故里”碑亭于顺宁城北的鼓山桥头。民国元年,顺宁知府张汉皋将昭忠祠改名为龚公祠。李根源题书“磅礴万古”四个大字匾额悬于祠正堂。

清末,蒙化府(今巍山彝族回族自治县)文人毛健在龚彝就读成名和隐居之所的茶房寺立石碑,上书“明户部尚书龚和梅读书和隐居处”,以此彰扬龚彝高风亮节的精神品质,并在蜢璞岩上题书《吊龚尚书》诗一首。

【二】丽江徐霞客学会白志远先生2021年9月16日“恨不留被氆於此,依崖而臥明月”踏古行記:

原时间,明崇禎十二年(公元1639年)八月十六日晨,大旅行家徐霞客继续北行,經猛家桥、新牛街(地处黑惠江畔,旧时为犀牛渡,曾設有公館、巡检司),來到漾濞江下游。徐霞客順江而行,渡過黑惠江,經马王箐、哨寨猛補者(今蒙庫者),發現路旁陡峭崖壁上方建有一“三重飛閣”寺庙,於是登山入寺遊览。該寺由僧人隐庵建造,名曰灵岩寺(亦称茶房寺),寺倚峭壁临谷而建,呈坐西朝東向,蔚為壯观。《遊記》曾载:“就崖为壁,而綴之以铁锁,橫系崖孔,其前飞甍叠牖,延吐烟云,实為胜地。”徐霞客被灵岩寺的美景所吸引,曾留下“恨不留被氆於此,依崖而臥明月也”的記載。寺僧隐庵也曾熱情留客而煮茶留榻,惜徐公恐誤行程,谢绝寺僧好意,稍作休息而继续前行。古寺掩映於钟灵毓秀之境,古道、古樹、古事,不知見證過多少歷史的轮回,时代的变迁。

而今,382年後的同一天,同一時間,同一古寺,又與師友夫巴先生、瑞升先生、继军先生共同追隨徐公足跡,以“很丽江人”的方式,一杯敬明月,一杯敬霞客;敬过往,也敬明天,終於圆了一個心願。今夜难得,拥如此雅兴,欣喜万分,幸福指数燥棚。老白是为记。

2021年9月24日胡云龙修订借图补图于昆明丰和苑

大龙潭彝族打跳(巍山茶房寺朝山会彝族民间打跳记)(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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