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挑战赛#

最明智的君主(任性又明理聪明又平庸)(1)

(天梯山)

建兴八年,公元320年。

凉州天梯山,有一个叫做刘弘的道人在此处传教。

山峰俊秀,却又高耸入云,云雾之中不时传来一声声鹤唳。

《晋书》:然灯悬镜于山穴中为光明,以惑百姓,受道者千余人。

刘弘在天梯山传教,大概有十余年的时间,最喜欢做的事情,是在夜间点起无数的蜡烛,然后用镜子反射烛光,以此来蛊惑民众。

大家可以想象一下,在遥远的过去,封建时代之下,自然环境之中,古凉州那种较为闭塞偏远地方,除了月亮,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光源的。

刘弘用蜡烛和镜子把天梯山搞得锃明瓦亮,老百姓不知所以,纷纷以为刘弘有通天的本领,于是大都成为了刘弘的信众

穷人求富贵,富人求平安,但他们实在是不应该拜神棍。

这些信众的成分,老实说还是比较复杂的,有农民阶级,有地主阶级,三教九流,不尽相同,甚至还有凉州当地的军官,也成为了刘弘的狂热粉丝。

这两位军官粉丝,一曰阎沙,二月赵仰。

最明智的君主(任性又明理聪明又平庸)(2)

(刘弘 形象)

阎沙呢,是凉州上将军,而赵仰是牙门将,相当于是阎沙的副手,俩人同属于河西凉州实际控制者张寔的部下。

河西张家之崛起,是在东西晋交替之间。

西晋有八王之乱,朝廷紊乱,在这种无序的混乱之中,公卿士大夫们往往会走向两个极端,要么像竹林七贤那样彻底放弃仕途,远离政治,准求本我的自由,要么就出走京师,趁着乱世之际割据土地,建立属于自己的功业。

而陇西张氏,则属于后者。

张寔的父亲张轨,放弃了西晋朝廷的高官厚禄,主动跑到西部去搞开发,就任凉州刺史,平鲜卑之叛,治士族之乱,很快以凉州城为根据地,统治了以河西走廊为基础的大片土地。

到西晋灭亡,晋元帝司马睿衣冠南渡时,张轨已经病逝,河西的治辖权已经过度到了张轨的儿子,张寔的手里。

张寔这个人,《十六国春秋》里说他“学尚明察,敬贤爱士”,意思是说这人热爱学习,体察下情,同时也懂得礼贤下士,敬爱人民,所以总体上来说,其人就算没有太大的志向,也算是个合格的守成之主。

最明智的君主(任性又明理聪明又平庸)(3)

(张寔 形象)

凉州百姓对张寔还算基本满意,但云居天梯山的刘弘却对张寔很不满意。

不满意的原因在于,有一天刘弘对他的信众阎沙和赵仰说了这么一句话:

《资治通鉴》:天与我神玺,应王凉州。

上天曾经赐予我一枚玉玺,这是我应该为凉州之主的表现。

老实说,这种话,听听就得了。

神棍刘弘嘴里素来没谱,什么上天,玉玺,多半是他胡诌出来的。

然而,此时已经深陷宗教狂热的阎沙和赵仰却对此事深信不疑,立刻表示愿意潜伏在张寔的身边,伺机刺杀,事成之后,拥立刘弘做凉州的新主。

计划很阴险,但问题是,并不怎么周密。

这几位仁兄在天梯山所筹谋的刺杀计划很快就被凉州管理层所悉知,当事人张寔谈不上有多愤怒,但毕竟是冲着自己来的,所以一定要严肃处理,因此立刻派人到天梯山去逮捕刘弘。

这个捉人的思路,还是有点迷的。

在战场上“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是没有问题的,但问题是,现在不是战场厮杀,而是宫廷政变。

刘弘区区一介方士,天梯山就那么大,早晚他也跑不了,现在当务之急,是应该控制住有可能发动刺杀的阎沙和赵仰才对。

糊涂啊,糊涂。

做人难得糊涂,但不能一直糊涂。

最明智的君主(任性又明理聪明又平庸)(4)

(刺王杀驾)

果不其然,张寔派出的军士前脚刚出发,还没等到天梯山,阎沙后脚就潜入张寔的寝殿,袭杀了张寔。

一代枭雄,就这么领了便当。

愤怒往往会让人失去理智,但不愤怒的张寔却因此丢掉了性命。

不过,阎沙的刺杀成功,到此时也已经无济于事了。

因为到这一刻,他们已经不是为了夺取政权而刺杀,而是为了刺杀而刺杀。

张寔虽然死了,但阎沙,赵仰,刘弘也很快被捕获,旋即处死。

这场发生在十六国时期的弑君行动罕为人知,因为本质上,它看起来更像是一场闹剧。

按理来说,张寔一死,河西的治理大权应该由他的儿子张骏来继承,但问题是张骏年幼,实在难堪大任,别说治理河西,就连上炕都有点费劲,大臣们认为主少国疑,于是果断的选择了由张寔的弟弟张茂来继承治理权。

《晋书》:茂字成逊,虚靖好学,不以世利婴心。

史书上说,张茂这位同志生平谦虚好学,不谙事故,从来不把世俗的名利放在心上。

最明智的君主(任性又明理聪明又平庸)(5)

(张茂 形象)

然而,掌握大权的张茂所展示出来的行为,却和史书的记载有点出入。

掌握大权之后,张茂干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大兴土木,在凉州建造起了灵均台。

灵均台,这是个大工程,光地基就有九仞高,台周的城墙八九十个,更是一眼望不到头。

让人奇怪的是,这个灵均台,还不是用以居住的宫室,不是用来给张茂浮华享乐的场所,而是一种用于典礼和祭祀的建筑物。

兴师动众,劳民伤财的修建这么一个东西,于当时急需发展的河西来说,实在是没有必要。

张茂为人,不算太坏,张茂治下的臣子们,也不算无能。

君非亡国之君,臣非亡国之臣,所以很快就有人站出来劝谏张茂,这个人,叫做阎曾。

阎曾找到张茂,说了这么一句话:

《晋书》:何故劳百姓而筑台乎?

你张茂为什么要劳累百姓大兴土木,你这么办事儿,实在是太不地道了。

最明智的君主(任性又明理聪明又平庸)(6)

(海瑞上疏)

阎曾的话,是实话,但无疑有点冒犯主上,就如后世之海瑞上直言天下第一疏,虽然都是大实话,但嘉靖仍然听不进去,反而被气了个半死,还把海瑞给抓了起来。

张茂身边的大臣认为阎曾无礼,冒犯君上,建议张茂严肃处理阎曾,然而张茂却十分大度地表示:

《晋书》:吾信劳人。

这有什么的,人家阎曾说得也没错啊,我的确是在大兴土木,办不地道的事儿啊,人家既然说得对,我有什么好说的?

这思想觉悟,还真不是一般的高。

拥有如此之高的思想觉悟的张茂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不久之后就全面停止了灵均台的修建。

作者多年前曾经去过一趟甘肃武威,有幸到过今天灵均台的遗址海藏寺,当然的巍峨高台已然不见,就连残垣断壁也很少留下,只剩下白云悠悠,诉说着曾经的这段往事。

刚才我们说,张茂同志的思想觉悟,是很高的,不过他的思想觉悟虽然高,但却坚持不了几天,灵均台停工没两天,他又大张旗鼓的在凉州城外修起了灵钩台。

最明智的君主(任性又明理聪明又平庸)(7)

(大兴土木)

如此反复无常,必然又有大臣坐不住,果然,几天之后,一位叫做吴绍的大臣又开始劝谏:

《晋书》:尝愿止役省劳,与下休息。而更兴功动众,百姓岂所望于明君哉!

大臣们的认知很简单,你大兴土木,你就是劳民伤财,你劳民伤财,你就是不干好事儿,你不干好事儿,你就得把工程给我停下来。

然而,在这样激烈的抨击之下,张茂很快又展示出了他的语言天赋,他表示:

《晋书》:今事未靖,不可以拘系常言,以太平之理责人于迍邅之世。

现在天下大乱,群雄并起,你们这帮读书人自小生活在太平盛世,你们根本不懂乱世之际的生存法则,更不懂我修高台的意义,所以这事儿以后就不要再说了。

一顿神扯和加诡辩,大臣们哑口无言,只好拂袖而去。

自古君臣之谏,分外凶险,臣子往往以死为谏,然而多是换来君王暴怒的收场,因此,善用语言的艺术,也是一门学问,至少,它让政治不再残酷,而是变得温和。

其实,除了爱搞工程,过一把包工头的瘾,张茂这人也没什么太多的瑕疵,不仅没啥瑕疵,某种程度上讲,他还算是个有为之君。

最明智的君主(任性又明理聪明又平庸)(8)

(守土开疆)

太兴四年,公元321年,他率军夺取了陇西和南安,进一步扩张了疆土。

太兴五年,汉赵皇帝刘曜(覆灭西晋的那位)大举进犯,张茂临危不乱,成功击退了刘曜的进攻,守护住了一方百姓。

这位仁兄不好女色,不爱享乐,也不残忍弑杀,面对臣下的建议,大多数也能听取,实在不能听取,他宁愿胡搅蛮缠也不愿动怒,总体来说,也算是有为之君了。

凉州城的夜幕平静而安详,不见狂风骤起,不见漫天黄沙,张茂用他并不高绝,但却十分诚恳的智慧,完成了他的使命。

太宁三年,公元325年,张茂病逝,临死之际,有遗言如下:

《晋书》:上欲不负晋室,下欲保完百姓。

我平生鲁钝,不成大事,只希望我的后世子孙,上能效忠朝廷(大概是指东晋朝廷),下能保全百姓,我便死而无憾了。

天地无声,那一刻的沉默和辉煌,属于张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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