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回乡的列车会经过四个省,常常会瞥见觉得稀奇的地貌和房子,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即将归去、生于斯长于斯的湘中小城究竟有些什么性格?

也正因为离开的时间愈久,越多了些陌生,这样反倒能生出旁观者的视角来做些细致审视,借以弥补自己日常觉知的粗粝。

最后整理完照片,发现在镜头的敦促下竟唤醒了诸多以为遗失了的记忆。顺手写几笔札记,以作纪念。



01


益阳老故事(湘中小城涟源的老故事)(1)


涟源城区的边界虽然近些年在逐步扩张,但承袭已久的框架依旧:大约是一横一纵两条街道贯穿,一头从三角坪到文达湾,一头从六亩塘广场到荷花广场。


五马广场是两条线的交叉点,也因此长时间是本城商业最为繁盛之地。而广场名字是因为这曾是个圆形环岛,上边置放了五匹巨大的石马,后来私家车骤增,政府考虑交通压力将圆环拆成了现在所见的十字路口。


想起小时候某年的一个中秋夜,妈妈带我上街,看到广场上有人架了高倍望远镜,路人可以付费使用,那会这可是稀奇物件,头次遇到,我妈问要不要花钱去看一眼,我虽然满心好奇但同时又胆怯—怯于独自面对完全超出自己理解范围的世界,拒绝掉了,现在回想起来好生惋惜。


走到五马广场旁的交通路时,人声鼎沸,妇人们穿着艳丽,三五成群,热热闹闹采购着过年物资。




02


益阳老故事(湘中小城涟源的老故事)(2)


穿着睡衣在闹市行走如常,不知道是本城特色还是五六线城市的普遍存在。


在一个相对闭塞,自成一统的地域中生活久了,公共与私人领地好像并没有多大的界限,『虽然这是街面,不也就是在家门口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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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阳老故事(湘中小城涟源的老故事)(3)


刷皮鞋这个行当在涟源存在至少二十年了,清晰记得小时候被父母按在板凳上抬起脚把皮鞋伸到刷鞋妇人面前时,心中充满的别扭:看着妇人低头佝偻着背在你眼下,中间隔着的那个脚蹬仿佛是某种『高低』的分界。


如今这些妇人依旧游走在街巷,而我也懂得了点尊重现实、尊重个人的选择,没了小时候接触她们的心理障碍,只是,后来除了当过几次伴郎外再没穿过皮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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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阳老故事(湘中小城涟源的老故事)(4)


城里边的老房子多半拆掉,三角坪民主街头留了几幢,一片杂芜颓败。


听长辈们说,七八十代住在这里的人被称之为『街上人』,是遭众人羡慕的,如今变成了真正的老街——房子老、设施老、故事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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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阳老故事(湘中小城涟源的老故事)(5)


三角坪桥下的农贸市场此刻正是一年间最热闹的时候,虽然大家都觉得年味渐稀,但丰衣足食过大年的念头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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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阳老故事(湘中小城涟源的老故事)(6)


除了有固定摊位的菜贩,城里也零星散布着挑担游街的卖菜老妪。


我的外婆也曾是她们中的一份子:自家地里种的菜分给几户子女家分不完,剩下的会挑出来卖掉。记得几岁的时候常常是和表哥两人跟着外婆上街,回来的时候菜卖完了,挑着的两个菜框里就一边一个坐着我俩。


如果是我独自跟着去,便没了这待遇,只能手抓着菜担子上的铁丝。小孩子要是困起来可不会分时候,我也曾这样扯着铁丝一步一踉跄,打着瞌睡回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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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阳老故事(湘中小城涟源的老故事)(7)


三角坪农贸市场入口处最显眼位置卖的是沙糖桔,别家一溜都卖两块八一斤,唯独这家夹在中间却卖着两块七。


益阳老故事(湘中小城涟源的老故事)(8)


连接着民主街和中山街的新桥有小百年的历史了,此时桥边的集市被全然唤醒,成了一年到头最振奋的状态。城管也不再那么较真,沿路两旁和道中尽是摊位,买卖人的担子排得密密麻麻,鸡鸭鹅、自种蔬果、日用百货、摆摊算命...不一而足。


站在路口准备拍下对面摊位林立的景象时,一位妇人半严肃半玩笑式地告诫我不要拍——似乎有些提防我的来意。旁边的大叔抓过一只鸭,伸到我面前,『来,给这只鸭拍一张』。我笑着让他摆远一点,鸭头摇晃不止,转瞬间留下了它的高光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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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阳老故事(湘中小城涟源的老故事)(9)


站在三角坪一带,往洪水岭方向抬起头来,便能望见山顶上的塔,屹立挺拔。


城市的高处自古有建塔或阁的传统,除了防卫功能外,自有一股敦厚向上的力量,让城里的人们远远望见,便或是觉得寻了庇佑,或是得了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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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阳老故事(湘中小城涟源的老故事)(10)


涟源火车站前的空地修成了广场,一到晚间,跳舞的、遛娃的,歌舞升平。站后的小山是洪水岭,一抬头,便能望见山顶上的塔,看护这厢的远行和归来。


益阳老故事(湘中小城涟源的老故事)(11)


涟源火车站跑的还是K和T字头的车,随着高铁诞生,车次逐年减少,据说一天只剩十来趟。


想想也有小十年没来这坐过车,但有两次经历至今记忆犹新,第一次坐火车是小学毕业时去省城,因为火车没法开窗带来的压抑和恐惧切身难忘;再一次是高中毕业跟几个同辈堂亲和朋友在没有家长同行的情况下,第一次独自旅行,转由吉首至凤凰。


人生中几次『开创性』的探索,皆从此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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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阳老故事(湘中小城涟源的老故事)(12)


舅舅和表哥站在火车站台临时停靠的列车尾部。


表哥笑道:『待会车怕要开起来咯。』


舅舅咧着嘴:『怕么子,开就开,坐到下一站转回来。』


『那怕要冻死去』…


很快,在他们视线的远方一俩列车拉响了汽笛,急急朝着我们故乡的方向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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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阳老故事(湘中小城涟源的老故事)(13)


三角坪去往洪水岭的桥洞是热闹与静谧气氛的分水岭,一位年轻人独自蹲在安静这一侧的洞口,蜷曲着身体,一会兀自发着呆,一会看看手机,神情黯淡—此时的白日,阳光明媚且四处热闹。


我看到了他的孤独,却也能感觉到在这座小城里这样状态的他并不孤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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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阳老故事(湘中小城涟源的老故事)(14)


洪水岭是涟源城区人们的信仰高地,山上有佛寺,有药王殿,有多处民间信仰的神祇,想起过去每到观音菩萨诞辰和忌日都是人山人海,大人们带着祭祀用的瓜果点心,小孩三三俩俩地跟着闹腾。


在靠近山脚,道边有块大石头,长年累月已被烟火熏得焦黑,人们称之为『石继娘娘』或是『石寄娘娘』,是父母们为孩童祈福的地方,祈望把小孩『过继』给石头娘娘,来求得护佑健康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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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阳老故事(湘中小城涟源的老故事)(15)


挨着『石寄娘娘』的岔路口排了一座座『将军箭』字样的石碑,这是从古代命理学里来的一种风俗,通常是父母给身体虚弱的小男童们『破关煞』用的,几年下来数量逐渐增多。


碑上的文字多数读不懂,看得出有文字会标明此路左右去向,具有指路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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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阳老故事(湘中小城涟源的老故事)(16)


洪水岭上曾经的药王殿变成了法华庵,很多年没有来过,也不知道人们来这主要祈求的是什么了。


站在庵门口,刚巧看到两位女孩儿跪在千手观音面前,听到她们说话,青衣的女孩对同伴说:『快磕头吧,刚才我们指了观音娘娘,千万千万不要让她怪我们』,边说边磕头如捣蒜,红衣女孩不明所以,但不一会便也依了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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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阳老故事(湘中小城涟源的老故事)(17)


法华庵屋堂里立着佛头和关二爷,殿内是千手观音,旁边有一片低矮砖房,只听见洪亮的男中音用涟源话喊着:『知道嘛,这是你欠的情债,是上辈子的缘分』。


似乎是有中年女子受了情殇来庵里问询,旁人听了她的叙述忍不住高声搭了腔。硬挺挺的方言喊出这些与日常迥异的语句,颇有穿越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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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阳老故事(湘中小城涟源的老故事)(18)


洪水岭也是城区最高峰,站在山头上俯瞰,四围皆山,洼地里密密麻麻长满差不多样式的房子,我们在这里长大,也从这里突围。


这里是火车站,是银行,是二姨家,是和舅舅表哥走过的铁轨,那里是喜欢过的姑娘的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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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阳老故事(湘中小城涟源的老故事)(19)


涟源城中心区域叫做『蓝田镇』,老一辈的乡下人到城里来都叫『上蓝田街上去』,这里在抗战时期接纳过大批躲避祸乱的外来者,也被世人称为『小南京』。


初中母校蓝田中学里的样子跟十年前相比变化不大,曾经这些水泥乒乓球台是下课和傍晚放学时,众人飞奔抢夺的目标。那时,我还用着一面是橡胶,一面是光板的拍子,在慢慢长成校园里野球届的拔尖选手。


然而高中毕业后再没打过水泥球桌,没想旁边的樟树亭亭如盖,已能成荫。


益阳老故事(湘中小城涟源的老故事)(20)


蓝田中学是个初中,也是我的母校,在我读书那阵,其中一项闻名全市的特点是小混混多,校外来的年轻混混也喜欢聚集在稍稍远离校门口的桥头。每天放学时分,一群玩世不恭的年轻人散落在周遭几平米的地方,扫视着来往学生。后来看了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不由想起类似的故事是否也曾在我周围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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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阳老故事(湘中小城涟源的老故事)(21)


门头上矗立的五彩尖顶还在提醒着人们,这里曾经的名字叫『儿童公园』,里边有过色彩斑斓的碰碰车和海盗船,可惜家长和孩子撑不起园子里的营生,政府将她改头换面做成了开放公园,是常居市民的闲荡之处,也是节庆时分归乡人的聚会碰头之所。


如今公园门口布满各色买卖人:烤烧摊、卖金鱼、绕棉花糖、卖仓鼠……一片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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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阳老故事(湘中小城涟源的老故事)(22)


一位姑娘站在人民公园的河边上独自等待。


随着这两年的河流改造,涟水河面清澈多了。温柔碧波倒映出的旧房斑驳,时光的流逝、伊人的静候与如期而至的遇见,又将会在年轻女生的眼里造出了一段鲜嫩的回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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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阳老故事(湘中小城涟源的老故事)(23)


毗邻市政府的广场,在我小学的时候是市里的体育场,苏联式的高大主席台,下边是标准的田径场,大家叫这块地方『大操坪』。那时学校还组织过我们去看犯人公审,犯人们被反剪着手站在台上,背后依次站了两个警察,广场上则是乌泱泱的稚气学生。


后来田径场被填掉,改造成了商场,它的主人也几经转折,最被人记住的名字是『新一佳』,但现在看来又易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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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阳老故事(湘中小城涟源的老故事)(24)


涟源宾馆很长一段时间是本城最好的酒店,稍稍讲究点的人家结婚、生日都会选在宾馆的宴会厅。


酒店店牌是已经逝世的涟源籍前湖南省书协主席颜家龙老先生所提,精劲有力,自成一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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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阳老故事(湘中小城涟源的老故事)(25)


涟源一中是本城最好的高中,学校曾连着两年出了湖南省状元,校史可以追溯到战乱时期省里几所大学躲到蓝田镇集结修养。廖世承、钱基博先生是众多名师的代表,最被后人称道的是,钱钟书《围城》里三闾大学的原型即是出自于这座园子。


对于我们这些只是每年春节归家的校友来说,约着同学聚会总会到此逛上一遭,谈点曾经在这度过的混沌无知傻乎乎的岁月,借以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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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阳老故事(湘中小城涟源的老故事)(26)


为了纪念《围城》一书,涟源一中教学楼院子的入口被取名『三闾钟楼』,这里一直是迟到同学的噩梦——里头永远有凶悍的教导老师坐镇。


钟楼前方高台上的樟树亭亭如盖,百年屹立于此,守着白发的先生,和永远白衣飘飘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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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阳老故事(湘中小城涟源的老故事)(27)


我最后频繁打篮球的岁月停在高一,今天逛校园,听同学忆起,当年班上那伙球伴经常中午一下课,首先考虑的不是吃饭,总会有人自发飞奔到球场抢位,打到快要下午上课,去门口小餐馆点个三块钱的炒粉吃了了事。


那是个女生还会不时讨论谁谁谁篮球打得好,人长得帅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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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阳老故事(湘中小城涟源的老故事)(28)


涟源一中操场是我很多个晚自习前后散步的地方,应试是高中生的主旋律,无暇或者说无知去想想自己是谁,想想未来去哪,如今回首顿觉可惜了这样的空旷,这样的无忧无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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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阳老故事(湘中小城涟源的老故事)(29)


原来的行知中学已经被拆得只剩下一个角落,在这片地界上新开出了一家商业广场,有肯德基、有电影院,即便只是大城市里商业综合体的低配版,却也俨然是本城年轻面孔最密集的区域,来这晃一遭才算是与青春打了个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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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阳老故事(湘中小城涟源的老故事)(30)


走到原来四十三车队一带,突然在两幢九十年代的老房子间,看见远处摩天轮的顶,不时变换着颜色。这片地方算是远离城区,不在我日常活动的范围,想象不出来架起摩天轮的地方在哪。


却不由感叹,在这座小城的中心除了满足功用的设施之外,还偶有人能想起涂上一丝『无用』的浪漫——即便它身上轮番闪耀的是那些最最艳丽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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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阳老故事(湘中小城涟源的老故事)(31)


本城最大的烂尾楼,远远看去一大片,矗立在原来铁厂的旧址上。


虽然烂掉的主要原因要归于楼盘的设计失败和对周边环境的判断失误,却有着某种象征意味:城市随着时代洪流,起伏前行,起势时撩拨起人心欲念纷飞,便引得有人选择独掷一注,或能一飞冲天,或落得个一败涂地。


类似的故事在这片土地上还会持续上演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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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阳老故事(湘中小城涟源的老故事)(32)


民主街、光明街、中山街、新建街一带是九十年代以前涟源的商业中心,全数走遍的话脚程大概在一小时之内。


这几条街都毗邻涟源的母亲河——涟水,在过去船运尚且承担重要作用的年月里,沿河的街道也随物资中转而繁盛。


后来铁路、陆路的发达取代了河流为这座小城创造的生机活力,新的城市中心落到何处则更多是由人为因素来决定了。这几条街道逐渐退出了大部分市民的日常生活,而扫进属于记忆的仓库。


眼前这里是曾经的剧院和电影院,我记事以后便已失去功用,只能凭借和周边建筑相比迥异的高大沉稳,来想象她曾有过的荣耀,和给青年们带去过的闪着光的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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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阳老故事(湘中小城涟源的老故事)(33)


涟源文化馆承载了不少本城小朋友们的欢乐和痛苦,几十年前这里就开始提供书法、美术、舞蹈等等的艺术类培训。


有小朋友欢喜雀跃地在这开蒙了能在往后人生中帮助自己对抗庸俗的本领,有小朋友则被父母按住在这熬过了极不情愿的几度春秋。


我也在这学过书法,当时的老师叫蒋昌典,现如今是涟源艺术界的名人前辈了。


益阳老故事(湘中小城涟源的老故事)(34)


如今该有的培训还在继续,但其中一片房子的名字叫了『夜都』,我白天去过两次都是大门紧闭,不知道夜晚会不会如都市般摩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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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阳老故事(湘中小城涟源的老故事)(35)


本城八九十年代典型的集体住宅都是这样一层一溜过去多户人家,楼道上晾衣,也有人用煤炭炉子烧饭。


那时候整个楼里的人都是相熟的,大人们会相互串门,小孩子则常年在楼道间呼啸着来来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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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阳老故事(湘中小城涟源的老故事)(36)


蓝溪桥是老城区里在涟水上架起的第一座桥,说当年桥面是人来人往,摩肩接踵,桥洞下是桨声欸乃,不绝如缕。


我端起相机站在桥上,想拍几张两岸的老屋,旁边两位原本站着闲扯的年轻人凑了过来,当中一位带着明显不屑的口吻问道:『这里还能拍出什么东西咯?』另一位讪笑:『这也算是古迹了好吧。』


按过快门,我把相机显示器呈过去,『喏,就随便拍拍做点记录』。发问的年轻人发了句叹:『哎哟,是还不错哈』,说着拿出芙蓉王给我递烟,『来,兄弟,新年大节的,抽根烟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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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阳老故事(湘中小城涟源的老故事)(37)


蓝溪桥面馆就在蓝溪桥的桥头,小小的铺面却是本城传奇——久居他乡的人归来,多半会想要来这吃碗面,像仪式般,洗去风尘,让家乡味道落胃安心。


益阳老故事(湘中小城涟源的老故事)(38)


蓝溪桥下,两排老房一如昨日。远远看着,一位老妇坐在门前,似乎每天都会以这个姿势在这久坐,目光随着往来路人而游走——如今这条小巷的人流越来越少,多数时候老人的目光是木然的。


我端着相机走近了,紧挨着他有一只略带着灰尘的小木马,想来是孙辈的玩具,再往前的石墩风尘仆仆,定然在这的时间超过了老人的年岁。仿佛时光在这条线上,来回往复,停止与消逝...


益阳老故事(湘中小城涟源的老故事)(39)


蓝溪桥的繁荣我无缘得见,曾经涟水河水运繁忙让这段河道上最大的桥热闹非常,如今青石板铺就的老码头空无人及,只有少数河沿上还有人会来洗衣洗菜。


我蹲在那拍照的时候,旁边老妇人边仔细搓着衣,边自顾自地呢喃:『今年冬天到了这个时候,水一点都不沁人,开春怕是要倒春寒了』。再远处一点的老妪听到了,照常干着活,搭了句腔:『要冻也冻不了好久,怕卵滴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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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阳老故事(湘中小城涟源的老故事)(40)


蓝溪桥旁这栋大楼是目前为止我认为涟源城里设计最好看的两栋建筑之一。


她兀自夹在密集的灰砖土房中间,外墙立面上的青绿色既跳跃又协调,时间也没有让她褪去韵味;镶嵌其中的竖状隔板是这里少有的不为功能而存在的装饰,给这建筑平添了几分浪漫;顶上还有几条不规则的曲线,让街道上局促的天际线到这一片顿时生动了起来。


这些设计在城里几乎没有第二处,非常好奇是什么样的建筑师在这留下了心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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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阳老故事(湘中小城涟源的老故事)(41)


三十岁左右的人应该挺多对老电影院保有一种复杂的情感吧。小学初中时候城里的学校都会集体组织看电影,频率记不太清了,一学期或者半学期一次,但每次看电影的那天就如过节一样。小朋友们会提前带好零食,一路从学校走到电影院,队伍排成两行,蜿蜒绵长,街上一时间叽叽喳喳声漫布开来。有些懂事早的男同学就会开始议论和打主意要跟哪个女同学坐一块。电影放了什么,已经全数忘记,只有那种漫天热闹、情愫萌动的氛围还萦绕心头。

现在电影院早已关停,之前几年偶尔见过外来的野生歌舞剧团会集中来演出几天,红火的时候,还会派一辆铺满宣传帆布的皮卡车放着高音喇叭满城逡巡,这两年不见踪影,就也几乎没听到过什么跟老电影院相关的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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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阳老故事(湘中小城涟源的老故事)(42)


在我读初中以前城里唯一的书店就是在中山街上的新华书店,后来开了一家民营书店用更开阔的视野和高效的运营方式赢得了读书人的心,加之这条街道人气渐冷,逐步没落,不知何时新华书店搬了地方,原来的地方则被周围占据大比例的服装店侵蚀过来。


曾经爸爸带我在这一次买齐四大名著时的那种饱满和骄傲感依稀还在,但那片场域的气息全无,我也都是问了附近店面的老板才被告知这片位置曾是新华书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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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阳老故事(湘中小城涟源的老故事)(43)


中山街上一到过年就会出现些平日不常有的景象,比如这位推着桌子出来迎街给人写春联的老先生。一边是人声鼎沸,一边是他站在三岔路口,气定神闲,一脸老派知识分子的严正与端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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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阳老故事(湘中小城涟源的老故事)(44)


连接着民主街和中山街的新桥有小百年的历史了,最兴盛的时候,桥上买卖人的担子会把桥的两侧排得密密麻麻。


表哥站在桥上很兴奋地指给我看外婆当年卖菜时最喜欢占的两处位置,我让他站在其中一处留下了这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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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阳老故事(湘中小城涟源的老故事)(45)


涟水河水运繁忙的景象我无缘得见,青石板铺就的老码头现如今也空无人及,变成了不似当年的模样。


当表哥说起曾带我来过这游泳,而我把双脚都伸进了河里,却死活不敢下水的情形时,突然有一种『知道来路』的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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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阳老故事(湘中小城涟源的老故事)(46)


石马山镇莲花广场一带近来变化速度飞快,不少单位迁移至此,商业环境也随之繁盛。站在我年幼时候每天上下学必经路上远望,近处是曾经的阀门厂,稍远处是开发的楼盘,新旧重叠,城市在向上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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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阳老故事(湘中小城涟源的老故事)(47)


我读过的第一所学校叫星光小学,当年四岁入学。在这还发生过一段让家里人还每每提起的往事:年幼胆小,起初读书的时候不敢自己一人就学,无奈之下,家里只好委派奶奶搬个小板凳每天陪坐在教室门口。可气的是,只要我上课上着发现门口没了人,便会毫无顾忌奔出去。这幅景象持续了整整三个月,那之后,稍微习惯了一点读书生活,于是跟奶奶说,让她在学校和家中间的一片地方待着,只要放学的时候,看到她在那等着接我便能安心。奶奶这才恢复自由身。


随着旧事搬入回忆的还有整幢学校,不知何时起,它不复存在,如今再去探访的时候,只剩下旧轮胎和废弃机械胡乱散漫地。我也记不起,曾经让奶奶熬了三个月的教室是哪间了。




后 记

用了两个春节假期,挎着相机穿梭在城区的街巷里,也没曾想除了返乡照常生活之外,还能跟这座小城有了更为丰富而切身的情感关系。随着年岁增长,越来越感觉到,人如果要寻求超越,必也要回溯来路,或确立、明晰,或释放、和解。年轻时候的躁动无明,多半可以在叫做『故乡』的地方得到抚慰而踏实。

城市的变迁也在随着人们年岁渐长而步履匆匆,我也深切体会到来路也会杂芜甚至消失,失去曾经熟悉的气氛,故而庆幸经历了这几番再度探寻,用图片和文字凝练下来这丁点成长的印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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