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池音
在上个世纪80年代，有这么一位男人，在华人备受排挤的好莱坞活出了尊严。
在主持人多次“挖坑”的前提下，他无数次在对方的地盘上坚毅地说道：“我为自己是个中国人自豪。”
他就是尊龙。
谈到尊龙，难免让人想起《霸王别姬》里面的程蝶衣。
出生就被父母丢弃，被养母虐待。
受不了学京剧的苦，和师兄计划一起逃跑，却遭到师傅的毒打。
程蝶衣的前半生，就是尊龙童年的真实写照。
今天，让我们一起走进尊龙的过往，了解他人生背后的故事。
1952年，尊龙刚出生就被亲生父母遗弃在孤儿院门口，赤条条躺在摇篮里。
他开始了没有归属的一生，无父无母，无名无姓，不知具体的生辰。
那时在香港收养孤儿可以得到补助金，出于这个目的，一位在香港漂泊的上海老太太收留了尊龙。
养母脾气身无分文，脾气也很坏，对尊龙并不好。
一身戾气都发泄在了尊龙身上，日复一日地打骂。
童年的尊龙没有吃过肉，餐餐都吃面团，能吃上酱油泡饭已是奢侈。
辱骂、毒打、饥饿，是尊龙对这个世界的初印象。
有一次，养母想要弃养。
她把尊龙带去了巴士站，让他随便坐一辆车走。
尊龙知道养母的用意，但他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静静地看着养母。
四目相对，养母终究还是狠不下心，但也只是一时的不忍。
但是在10岁那一年，尊龙还是被送走了。
邻居与养母闲聊时无意提起：“这孩子长得还行，不如送去京剧团，不用交学费，包吃包住，出来卖艺还能赚点钱。”
此话深得养母心。
就这样，尊龙被送到了香港的春秋剧社，师从粉菊花学习京剧。
那个年代，戏是达官贵人的消遣，而唱戏的，是下九流之辈。
被送到京剧团里的都是穷人家小孩，大家一起吃住，一起接受严格的训练。
每天早上六点半起床，水还来不及喝就要到练功的屋子里，窜到自己的位置上。
晨起，首先要倒立半小时，地板上的一个个圆坑，是学员们长年累月训练的证明。
接下来是吊嗓、练兵器，风卷残云般吃完一顿午饭之后继续，一直到晚上九点十点才停下。
《霸王别姬》里，“程蝶衣”的童年就是尊龙的真实写照，但比电影里的更加苛刻。
稍有不慎让师父不顺心了，就要挨打挨骂。
有一次师父赏了一块肉吃，因肚子里从未进过油水，肉刚进口尊龙就吐了出来，如此换来的是一顿打骂。
有一次尊龙实在受不了，便和师兄谋划着逃跑。
可他无家可归，四下流离，哪儿也去不了。
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话剧院，跪下和师父求饶，被扇了几记耳光。
话剧团只教授京剧，不讲授文化知识，也不留意学生的品行。
在这里，苦命的小孩们并不会彼此怜悯。
无论是长相还是能力，如果比大部分人突出，往往就会被身边人定义成“另类”。
因为无父无母，加上长相很西方，尊龙时常被戏谑地叫做“野种”。
有一次尊龙和他们撕打起来，寡不敌众，被围殴得头破血流。
因为没有钱去看医生，尊龙只能找了一位裁缝缝了八针。
在暗无天日的话剧团，尊龙一待就是十几年，终于熬到学有所成。
这一年尊龙18岁，横亘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
因为长相俊美，尊龙被邵氏的星探发掘出来。
对方提出了十年的合约。
这无疑是一条光明大道。
但尊龙犹豫了。
小的时候，养母没钱供他读书，任由他在街上乱逛。
他时常跑到家附近的一个茶馆看电视。
知名的港片他几乎都看过，但没有一部能泛起他心中的涟漪。
他更爱看的是西方的影片。
更要紧的是，他不喜欢香港这样的氛围，他想逃。
于是，18岁这一年小船离港，漂到了大洋彼岸。
在一户外国家庭的帮助下，尊龙来到了美国。
从前在京剧院的时候，大家都称呼他为Johnny。
直到此时，尊龙才拥有正式的中文名——吴国良。
这个平平无奇的名字是认识的人随便取的，只为了在办理护照时应付一下。
生存是第一大难关。
为了生活下去，尊龙在餐馆洗过碗，在迪士尼卖过薄荷酒。
语言也是一大难题。
听不懂英语，不会说英语，就没办法和别人交流，无异于繁华都市的一座孤岛。
那时候，尊龙除了要打工以外，还要匀出时间去语言学校学习英语。
聪明又用功的他很快就能与别人进行日常的交流。
除了学习语言，尊龙还时常到加州南部的一所社区大学学习表演。
也是在这时，他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John lone。
lone谐音中文的“龙”，而这个名字也照应了他孤傲的一生。
几年后尊龙成功考入了外国的戏剧学院。
对于当年的亚裔来说，这可不是一件易事。
因为彼时的美国高校优先录取白人学生。
从美国戏剧学院毕业之后，尊龙想要闯荡好莱坞。
美国的电影圈对于华人来说，是道阻且跻的。
去到荷里活，他方才知道华人在此根本无立锥之地。
亚洲女性得到的角色多是妓女。
而亚洲男性在美国电影里可以争取到的，不是负面角色便是路人甲。
尊龙曾为了一个售票员的角色在面试场等候一天，而这个角色只有一句话：“请拿好您的票。”
1974年，22岁的尊龙曾在《金刚：传奇厨师》里饰演一个中国厨师。
后续也曾在一些肥皂剧里出演只有几句台词或者没有台词的小角色。
这约等于无路可走，零星片酬只够维持生活。
不过，凭借着扎实的戏剧功底，尊龙在洛杉矶的百老汇谋得一职。
当然，得到的角色并不出彩。
他在舞台上扮演的角色多是中国人、日本人，有时还要反串一下女人。
如此过了几年，他的演艺事业才有一丝天光照进。
在百老汇里，尊龙常与一位混血女演员搭档，两人配合默契。
后来，这位女演员把尊龙介绍给了日本导演兼著名演员岩松信，岩松信又让其结识了华人编剧黄哲伦。
黄哲伦笔下的故事以华人在美国的生活为主。
来自中国，半生坎坷的尊龙正好契合，得以出演他的剧本。
1980年，黄哲伦为尊龙定制了舞台剧《F·O·B》。
凭此此剧，尊龙获得了奥比奖的最佳男主角。
一年过后，黄哲伦又给尊龙写了《The Dance And The Rail》。
这一次尊龙包揽了编舞、导演、策划、作曲，再斩获一座奥比奖。
戏剧舞台上的耕耘，既精进了尊龙的演技，也让其积攒了名气。
或许是在国外冰火焦灼的尊龙想要寻找一份归属感，20岁不到的年纪，尊龙开始了他的第一段婚姻。
1982年，他与混血女演员匆匆地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这份感情最后也逃不过七年之痒，但这都是后话了。
不久之后，尊龙又碰到了另一位贵人黄玉美。
黄玉美是好莱坞最早的华人女星，70年代她为在美的亚裔演员开设了经纪公司。
这位发掘了刘玉玲与陈冲的好莱坞亚裔教母，也把尊龙带进了美国电影圈。
1984年，在黄玉美的引荐下，尊龙获得了电影《冰山四万年》的出演机会。
影片讲述了一位考古学家在一次科考过程中发现了四万年前的原始人，并使其复活，对其进行观察与教化。
而俊美的尊龙在里面饰演的正是原始人。
即便是这样毁形象的角色，也是尊龙与黄玉美千辛万苦求来的。
为了得到这一角色，尊龙主动请求试镜。
因幼时没东西吃，尊龙长得并不高大，因而被导演嫌弃。
为了契合原始人的形象，尊龙开始健身增肌。
在导演苦苦寻觅不到合适的演员之后，才如愿获得这个角色。
虽然影片播出后并没有获得太大的反响，所有的荣誉头衔也不属于“原始人”尊龙。
但凭借着此片，尊龙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1985年，尊龙出演了电影《龙年》，他饰演的是唐人街的黑帮大佬。
凭借着这一部电影，他获得了金球奖最佳男配角的提名。
虽只是提名，但是在亚洲明星里已是头一个。
而他真正时来运转是在两年之后。
1987年，导演贝托鲁奇正在筹拍电影《末代皇帝》，为溥仪寻找演员。
《龙年》的导演得知此事后，第一时间把尊龙推荐给了贝托鲁奇。
接到《末代皇帝》的剧本，心中激动得不行。
在沈殿霞的节目上，尊龙笑出一口大白牙：“明年我要回内地拍戏啦！”
这种激动，绝对不是因为接到这个角色，打动他的是那片土地，
后来，这部《末代皇帝》影史留名，在奥斯卡上斩获最佳影片大奖。
或许是出于华裔身份，尊龙只拿了个金球奖最佳男主角提名.
但也同样扬名四海，连洋妞看到也犯花痴。
片酬与代言费涨到天价，还登上《人物》杂志。
尊龙还成为了劳力士第一个华裔代言人，被选做“亚洲洲草”。
黄种人最被看不起的时代，尊龙凭借一己之力征服了西方媒体，被捧上了天。
甚至于彼时的天王天后都是尊龙迷弟迷妹。
凭借着《英雄本色》叱咤香港影坛的周润发片酬要屈居尊龙之后。
拍《笑傲江湖2》时累得不行，林青霞立志要早睡早起。
然而听闻麻将局上有尊龙后还是欣然赴约，一打打到第二天六点，只为摸牌抬头时能看一眼这个男人的“盛世容颜”。
那会儿，尊龙是所有华裔演员心目中的神话。
王祖贤也在与尊龙合照时降低气场，变成羞涩小女孩。
然而在爆红之时，他却选择了急流勇退。
因为，他最挂念的是祖国，想要拍一部真正属于中国的电影。
与《霸王别姬》的失之交臂，是尊龙影视生涯的一大憾事。
电影中的程蝶衣的童年经历与尊龙如出一辙。
被亲人抛弃，被送去学京剧，被师父毒打。
对于《霸王别姬》剧本，尊龙是一见钟情，强烈要求出演。
起初，陈凯歌定的也是尊龙，但最终“程蝶衣”还是由张国荣演绎。
对于“程蝶衣”易主，当时盛行的说法是尊龙耍大牌。
尊龙说想要他拍电影可以，片酬也可以吃亏，但必须答应一个要求：安排头等舱，宠物狗也要坐头等舱。
据说这个要求让陈凯歌一气之下换了主演。
然而，事实真是如此吗？
温文尔雅、敬业友善是尊龙给外人的一贯印象。
而为了拍摄《霸王别姬》，尊龙主动提出了降低片酬。
推掉了一部电影、一部舞台剧、一个广告，损失了上千万。
如此看来，“耍大牌”一事大约是子虚乌有。
真实的原因，应该是《霸王别姬》的制片人徐枫在戛纳电影节上看到了张国荣。
他觉得张国荣的面部轮廓较之尊龙更柔和，更贴合程蝶衣。
与《霸王别姬》的错过，在尊龙心中留下了一大块空缺。
同年，他找到了另一位程蝶衣——《蝴蝶君》里的宋丽玲。
宋丽玲是男儿身，但和程蝶衣一样，唱戏时唱的女角。
放到今日来看，《蝴蝶君》也是一部佳作。
但放在当年，《蝴蝶君》的风头被《霸王别姬》远远盖过，成为了影史的一颗沧海遗珠。
《末代皇帝》之后有很多片约找上门来，但角色多是皇帝。
他不愿意反反复复演差不多的角色。
面对一大堆烂剧本，他对香港电影圈乏了、腻了，也逐渐地失望了。
但回国拍戏，是他放不下的执念。
一举成名，金钱、名誉纷至沓来，而他开始思考自己的根在何处。
方寸竹篮成了人生最初的襁褓。
在剧团江湖里孤身闯荡，度过青少年时期。
而后又飘然过海来到异国他乡，自己的归属在哪？
1997年香港回归，尊龙提前几个月预定了酒店。
只为了亲眼看到五星红旗和紫荆旗一同升起。
而等待回国拍戏的梦想实现，尊龙等了足足10年。
2006年，他遇到了邓建国。
一头黄毛、干瘦，被称作炒作大王。
为了取得信任，邓建国跟在尊龙屁股后足足两个月，吹嘘自己在国内影视界的地位。
尊龙一直生活在国外，其中的信息差，令他毫无防备地落入邓建国的圈套。
听闻有戏可拍，他便急匆匆地收拾行囊赶回国内。
邓建国给尊龙炮制了《自娱自乐》和《康熙微服私访记5》，都是天雷滚滚的大烂片。
然而，为了不耽误拍摄，尊龙谢绝了一切访谈，推掉了《艺妓回忆录》的片约。
伴随着两部烂片问世，尊龙的口碑也随之跌落神坛。
为了热度，邓建国大肆炒作尊龙和陈冲的绯闻，“耍大牌”等负面新闻也一并送上。
以至于，当时所有人都认为尊龙是在“漂亮国”混不下去才回国捞钱。
在邓建国的搅和之下，尊龙的天人形象一度轰然倒塌。
2007年，尊龙在出演《游侠》之后，淡出了观众视野。
然而，这两年人们热衷于回溯上世纪的影坛精华，而尊龙这一颗沧海遗珠也被重新拾起。
大家惊叹于这个男子的丰神俊秀，再此把他捧上神坛。
而本人不愿再回归喧嚣，只找了两棵树认作父母，在海外过起隐居生活。
尊龙与第一任妻子互相扶持了7年，最终分道扬镳。
后来，他表示过自己曾在拍摄《末代皇帝》时意属陈冲。
但陈冲最终还是嫁作他人妇。
在正当红的时候，有很多白人美女主动追求，想要为他生孩子。
但他拒绝了，他觉得自己无法做好一个父亲。
然而，他却又把人生中的种种磨难视作过往云烟。
把他经历过的苦难搬到别人身上或许重如大山，可在他人生中，那只是蜻蜓点水的掠过。
人生的旅途本来就是跌宕起伏，路途中的酸甜苦辣才是最有价值的东西。
如果一直活在结局中，即使很舒适，那人生的意义也本末倒置了。
他知道自己的“根”在中国，所有他不会执着于寻找自己亲生父母。
他为虐待自己的养母送终，他明白人生在世身不由己。
当有人问起他觉得自己哪方面做得比较成功，他没有犹豫：“我一生中最有成就的事，就是为养母赡养终老。”
恨别人就是在惩罚自己，无所谓原不原谅，只是选择放过自己。
或许是上了年纪，想要落叶归根。
网上传一段尊龙助理的录音，说尊龙目前最希望实现的愿望，就是希望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中国国籍上。
时隔多年，尊龙最近的一次出现是在几天前。
昔日的“东方美男”也变成了大腹便便、皮肤松垮的老人家。
风云变幻，时过境迁，影视圈的“美男子”又何止尊龙一人？
如今的尊龙已经69岁，这次之后想要再见，或许只能在记忆的长河中怀念。
但是肯定会有人记得，曾经在那个华人备受排挤的好莱坞，有那么一位少年一脸坚毅地说道：“我不会用“东方人”定义我自己，我为自己是个中国人而自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