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邵飘萍的悲剧(历史如何忘却了邵飘萍的)(1)

132年前的今天,1886年10月11日,中国新闻理论的开拓者、奠基人邵飘萍出生于浙江东阳。

邵飘萍生于1886年,浙江东阳人,原名振青。“飘萍”为其笔名,寓意“人生如断梗飘萍”,可谓是“诗谶”,他后来的结局便如此。1918年10月,已经名闻天下、令政客军阀闻之色变的邵飘萍辞掉了《申报》驻京师特派记者的职位,自办《京报》。——那时候办报手续简单,差不多相当于现在开一个公号、经营一家自媒体。在此同时,他促成北大成立了新闻研究会,蔡元培聘他为导师(大学新闻传播专业的业界导师)。

历史上邵飘萍的悲剧(历史如何忘却了邵飘萍的)(2)

邵飘萍依托北大新闻研究会开办的新闻短训班,吸引了一批热血青年,润之先生即其中一位,并取得了结业证书,这可能是他在北大短暂务工、学习生涯中获得的唯一证书。后来润之公在政治、军事舞台上大笔纵横、挥洒自如时,颇显露出其高超的传媒素养,这应该多多少少得益于邵公的教导。

邵飘萍被张作霖下令杀害的罪名是“宣传赤化”,1949年以后,他被认定为“烈士”。在主流的历史叙述中,邵飘萍这位自诩“铁肩辣手”的名报人成为中国新闻史上的一座丰碑,是不畏强权、捍卫言论权的代表人物。他许多辣文和轶事流传后世。

1915年底袁项城称帝时,邵飘萍为《申报》《时报》写下了一系列辛辣的时评,著名的《预吊登极》轰动一时,文曰:

京电传来,所谓皇帝者,不久又将登极。呜呼!皇帝而果登极,则国家命运之遭劫,殆亦至是而极矣!但二月云云,尚需多少时日,各处反对之声势,再接再厉。所谓登极者,安知非置诸极刑之谶语乎!记者是以预吊!

张作霖得势时,成为实力最强的军阀,邵飘萍撰写《张作霖自由行动》,专戳伤疤,指出“马贼”出身的老底:

历史上邵飘萍的悲剧(历史如何忘却了邵飘萍的)(3)

奉天督军张作霖,初以马贼身份投剑来归,遂升擢而为师长,更驱逐昔为奉天督军现为陆军总长之段芝贵(应是段督沈之时),取而代之。“张作霖”三个字乃渐成中外瞩目之一奇特名词。至于今所谓“大东三省主义”,所谓“奉天会议”,所谓“未来之副总统”,所谓“第二张勋”,时时见之于报纸,虽虚实参半,褒贬不同,委之马贼出身之张作霖亦足以自豪也矣。

后来邵飘萍和李大钊先生同时被张作霖的爪牙抓捕并处以极刑,他当然被后世誉为为新闻事业献身的伟大报人。

但在宏大的历史叙事时,往往隐藏着半明半暗、不被主流历史有意或无意遗忘的细节。邵飘萍在世和刚刚身故时,他的个人操守和专业伦理,其实是受到过广泛的质疑 。用现在通俗的话来说,邵飘萍也曾长期从事过“有偿新闻”,拿过政客、军阀的“封口费”,不无滥用言论权之嫌疑。

此公生活奢靡,爱讲排场,且个人生活不检点,有妻有妾,却是八大胡同的常客。本来在奉军进北京前,自知深深地得罪张作霖的邵飘萍已经躲进了东交民巷的六国饭店(这在当时和香港的四季酒店差不多,军阀一般不敢进去抓人),因为接到电话得知家里妻子和姨太太打架,不假思索地答应回家处理家务事。熟料他电话早有人监听,奉军便衣闻讯立刻在路上拦截,将他逮捕,两天枪决。

同为新闻界巨子的胡政之在《哀飘萍》里评论邵飘萍的一段话,可谓很精准:

要其人行止不检,醉心虚荣,学养不纯,定识缺乏,以过人之聪明,居万恶之社会,操危险之职业,营逾分之生活,罹危致死,不外乎此。

历史上邵飘萍的悲剧(历史如何忘却了邵飘萍的)(4)

而他的冤家对头、被他搞过很多次的章士钊(对润之的恩惠比邵还要大)更是不客气地说:“(邵)颇以言扬抑人,而言皆有值,恩怨井井,铢两都称。”吾友谭伯牛撰文《邵飘萍因何而死》(收录于著作《盛世偏多文字狱》),对邵飘萍之死的前因后果做了翔实的考证,文中曰:

什么叫“言皆有值”呢?用今天的话解释,就是做“有偿新闻”。然而,章士钊举证不够确切,未足定论。幸有一位与飘萍同时且同行的人——龚德柏,提供不少证词,似可合理说明飘萍收入与消费不符的真相。德柏(1891—1980),字次筠,湖南泸溪人。他创办《大同晚报》,曾任《申报》总编,因言贾祸,入狱数次,也是民国时代著名新闻人。他说:“新闻记者的秘密,只有新闻记者知道得极清楚”;以此,他斩截的判断,邵飘萍“是为金钱自由而死”。且看看他提供的证据。

德柏总结了飘萍的“办报宗旨”,所谓“无钱不要,无人不敲”;其“作风”则是“先骂,得了钱后即百八十度转变,而大大恭维”。例如,1924年,中、苏进行复交谈判,其时,外交总长为顾维钧,负责谈判的是王正廷。王氏谈妥,并草签合约,向顾氏报告,孰料顾氏不同意(彼时他对苏联的看法与张作霖相似),打回重写,而又不下达更具操作性的指示,于是,谈判一度陷入僵局。飘萍乃撰文大骂顾维钧,哄动朝野。顾氏脸皮薄,当即赠金五千元,并承诺增加外交部对《京报》的津贴。第二天,飘萍再写一篇社论,则大捧顾维钧,痛骂王正廷。

北洋政府外交部有一个科员夏某,其小妾和儿子通奸,儿子娶了媳妇后,这位父亲的小妾禁止儿子和其妻同宿,其妻回娘家向妈妈控告,其母大怒,赶到夏家撕打那位父亲的小妾。这本是别人的家丑,无关公共利益。可邵飘萍知道后,写了一篇文章的题目,送给夏先生——此乃有偿新闻通用的“引而不发”,夏害怕家丑被热炒,送了五百元给邵,邵就放过了夏。这种拿别人家丑敲诈确实太过分了。

历史上邵飘萍的悲剧(历史如何忘却了邵飘萍的)(5)

邵飘萍

邵飘萍把张作霖得罪透了,让张杀心顿起的导火索是他深度卷入了高层政治斗争,他和《京报》支持冯玉祥,贬损张作霖,并参与策反奉系大将郭松龄。当冯玉祥与倒戈的郭松龄宣布联合后,邵飘萍在京报上登出张作霖和郭松龄的照片,郭的照片下署文“东三省救主郭松龄”,张的照片下则署文“马贼头目张作霖”。

当时北洋政府各部和地方有实力的军阀,定期给报社一笔津贴,其实就是“公关费”,邵飘萍主持的《京报》因为影响大得钱最多。邵氏既拿张作霖的钱,又拿冯玉祥的钱,还帮着冯玉祥骂张作霖。张曾托人质问过邵飘萍:“我们常帮你的忙,何以这样不客气?”而邵飘萍的回答是,“你们帮的是我邵飘萍个人。而写批评你们的报道是《京报》同仁”。——这就近乎耍无赖了,杀人如麻的张作霖一旦率大军进京,掌握了北京政权,邵飘萍必死无疑。

尽管邵飘萍私德有亏,职业伦理有瑕,然从历史的评价而言,是功大于过,瑕不掩瑜。其在重大事件发生时从不缺席,如段祺瑞执政府制造的“三一八惨案”,敢于发声;为彰显民权不惧怕批评政客和军阀,客观上拓宽了言论场的边界,使有权者产生忌惮。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后世撰写新闻史的人,注重的当然是邵飘萍和他的《京报》对言论权的维护,对民权的捍卫,对公权力的监督与批评。这是合乎历史潮流的行为。至于他利用舆论监督权为自己谋利的“灰色行为”,在大的历史进程中也就无足轻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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