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最西端、沪苏交界处，一个面积不大的湖荡——元荡如一块碧绿的翡翠，镶嵌在长三角生态绿色一体化发展示范区这块“世界级料子”上。
2020年11月，这块翡翠上多了颗精致的纽扣：一座元荡桥横卧元荡之上，连接上海青浦金泽和江苏苏州吴江两地，将昔日的“两不管地带”变为网红打卡点，更是将两地通勤时间从40分钟车程大幅缩减到5分钟。
示范区挂牌以来，沪苏浙三地不破行政隶属、打破行政壁垒，建成了不少跨省域道路互联互通项目，元荡桥是第一个。
一桥飞渡架彩虹，两岸携手变通途。一座元荡桥背后，折射出一体化发展的三重境界。
海沙尔 摄
促进要素更高效“流动”
驾车沿G50沪渝高速从青浦徐泾向西行进，窗外风景不断变换。
西虹桥的鳞次栉比，赵巷的车水马龙，新城的勃勃生机，朱家角的古韵悠远……行至沪苏交界处，一种豁然开朗之感更是扑面而来。
元荡桥与其一旁的元荡慢行桥宛若两条凌空飞舞的绸带，将元荡湿地景观与环湖绿道串联起来，岸边绿植随风摇曳、脚下碧水微波澜澜，令人心旷神怡。从空中俯瞰，水流和车流以桥为中心交织成一个“十”字，桥便是流量通达的节点。
在没有这个节点的时候，那里的流量并不通畅。
“地缘相近、人缘相亲、经济相通、文脉相连”，人们常用这组词语来形容长三角地区，尤其是青浦、吴江、嘉善三地。然而，在道路基础设施层面，以往长三角跨省界的融合并不多。
家住青浦金泽杨湾村的陈军，在吴江那边的康力电梯公司工作。他告诉记者，虽然青浦金泽和吴江莘塔隔湖相望、近在咫尺，但在元荡桥未通车前，要从金泽去莘塔需要绕行318国道或G50高速，大概要多跑近20公里。
“青浦的东航路和吴江的康力大道，通到元荡边都戛然而止，两边没有打通。G50高速虽直通吴江，但村里没有高速入口，要先跑到隔壁建国村才能上高速；走318国道则更远，要先往南绕行到太浦河边上，再沿着汾湖大道往北，兜一个大圈子。”
在杨湾村，不少村民的亲戚朋友都住在吴江莘塔地区，两地来往频繁，但“看得到、难走到”的困境却迟迟未打破。杨湾村书记倪红慧告诉记者，以往村里只有一条无名小路通往吴江，无名路上的无名桥只有两米宽，车辆不能通行，村民往来只能靠电瓶车。
华略智库主管合伙人、长三角研究院院长夏骥以前在青浦区发改委工作，亲自走访调研过不少沪苏浙交界处的断头路。“我们调研发现，省界不缺‘大动脉’，但缺‘毛细血管’。由于各省市通常将基本农田、绿化林地规划到边界处，导致‘毛细血管’断头现象频现，就算是主干道路，到了边界处也往往要走C形甚至是S形，还是不太方便。”
在沪苏交界处，信息，物资乃至于“人”本身，都有强烈的“流动欲”，一湾湖荡不应成为阻碍流动的壁垒。建桥，便是缩短物理距离、促进要素流动的有效途径。
早在2017年底，青浦区就对接苏浙两省梳理出10多条断头路，东航路连接康力大道贯通工程就是其中之一。2020年11月9日，这个长三角生态绿色一体化发展示范区成立后首个省界断头路打通工程正式通车，此后多条跨省公交线路也陆续开通。一座180米的元荡桥，让更高质高效的“流动”成为可能。
李茂君 摄
蔡耀放 摄
打通行政壁垒“突破点”
“人上了桥，却不急于赶赴对岸，反而欣赏风景起来。原来是道路，却变成了看台。”在诗人余光中眼中，桥是奇妙的东西。
元荡桥也是如此——除了作为促进要素流动的基础设施、助人“赶赴对岸”，其本身也成了沪苏两地打通行政壁垒的突破点、物理乃至心理层面的连接点，成为一体化发展制度创新、示范引领的一座“看台”。
打通省界断头路、在跨界河湖上修一座数百米的桥，难道不是请个建筑公司架几根钢筋、浇几车混凝土就可以？事实远非如此，难处出乎想象。
青浦区建管委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青浦区对接苏浙两省的道路多处于集建区以外，大多无规划红线或红线存在问题，需要通过专项规划程序划示或调整道路红线。这个过程就像接断肢的外科手术：一方面要延长、补上、调整红线，另一方面要确保红线和苏浙相关道路红线精确对接。
更多困难还在后面：吴江康力大道按市政道路建设，有人行道，青浦东航路按公路建设，无人行道；元荡桥体量小，上海对这类桥梁不用防洪评估，但在江苏，防洪评估却是项目审批的必要条件。很多细节上也有差异：江苏准备用大理石作为路肩石，上海准备用混凝土；江苏准备选北美红枫作为路边绿化树种，上海准备选香樟……
长三角地区，是“休戚与共的区域共同体、发展共同体、命运共同体”。“共同体”中的跨界基础设施项目不仅仅是个工程，更是深层次的制度创新、治理手段创新。元荡桥的合龙，离不开沪苏两地积极探索、各迈一步、彼此牵手。
长三角生态绿色一体化发展示范区执行委员会相关负责人表示，经过执委会牵头多次协调，最终确立了一套跨区域共同审批的制度方案：由苏州水务部门委托上海牵头审批，将审批材料递进一个窗口。行政审批许可盖上海和苏州的两个章，实现共同审批、共同监管。建设标准不同时，按较高标准执行，双方共用“一张图”。
2020年7月13日，上海、苏州两地水务部门联合签发“长三角生态绿色一体化发展示范区跨域项目水务准予行政许可‘001号’决定书”，同意实施东航路对接康力大道工程，决定书上盖了两地水务局公章。在此过程中，沪苏双方还制定了一份示范区跨省域道路工程互联互通指导手册，今后其他跨域项目只需按图索骥，基本不会碰到难点、堵点。
如今，贯通后的“东航路—康力大道”已改为“元荡路”，从路名上已看不出沪苏之别。
联通开放实现全面跨越
“站在这个‘O’里，我便一脚踏在上海青浦，一脚踏在江苏吴江！”站在元荡慢行桥上，陈军一脸兴奋。桥面标注了“WELCOME TO 上海·青浦”和“WELCOME TO 江苏·吴江”，“TO”中的“O”字便是沪苏分界处。初夏时节，桥面微风和煦，湖心岛上树木繁茂，水面上鹬鹭翔集，呈现出一幅水清、岸绿、景美的画卷。
以前的元荡完全是另一个模样。以往元荡根据省界线用毛竹和网片分割开来，网障纵贯南北，往来船只必须钻过网障。此外，由于缺乏跨域生态治理平台，元荡的生态环境长期处于退化状态。
2020年6月，青浦、吴江共同启动环元荡生态修复及岸线贯通工程。如今，这条环湖岸线已初步打通，原来插在元荡里的沪苏老界桩成为元荡慢行桥尽头“鼋荡小馆”中布设的景观小品，元荡湿地水质目前已达到Ⅰ类水指标。
“好风景会引来新经济，开放的滨水空间有助于打造开放的创新空间。”在夏骥看来，元荡桥的架通、元荡环湖岸线的打通乃至长三角一体化发展，都有助于各方智慧碰撞、要素充分交流，引领对内开放，进一步推动传统行政区经济走向现代功能区经济，推动上海与长三角乃至华东腹地深度协同。
这是桥的第三重境界：除了促进流动、建立连接，桥的意义更在于集聚更大流量，通过联通开放实现发展格局上的全面跨越。
去年11月，中车交通总部落户苏州吴江，吴江首条捷运系统、有“小地铁”之称的T1示范线正式通车。“一体化发展吸引了创新型企业、有潜力的项目布局于此，这些项目本身又会形成推动一体化发展的强劲动力。”夏骥说。
更大的变化发生在青浦这边。2019年1月17日，华为青浦研发基地顺利完成土地摘牌，次年9月破土动工，项目规划用地2400多亩，计划投资100多亿元，将为原生态的金泽西岑地区带来发展新机遇。华为的产业集聚效应也将吸引上下游产业链在周边布局，规划占地数千亩的西岑科创中心应运而生，江苏和浙江也正分别建设吴江高铁科创新城和嘉善祥符荡创新中心。
一条未来感十足的“长三角数字干线”，也正在元荡桥边逐渐成长壮大。今年1月，“长三角数字干线”建设正式启动，青浦区正依托G50主干廊道与沿线城市形成紧密合作，整合市西软件信息园、西岑科创中心、华为研发中心等数字经济载体，形成万亿级数字经济带，一批项目已在布局。
清末民初的青浦名绅陆士谔，常在小说中写到家乡的桥。在小说《新中国》中，他梦见黄浦江上飞跨一座令人惊喜的大铁桥，随后兴冲冲地过桥参加万国博览会，不料一跤跌醒，才发觉是南柯一梦。
陆士谔的梦，其实也是世代青浦人、青吴嘉人、长三角人的共同梦想。如今，伴随越来越多“元荡桥”的出现，昔日的梦想正逐渐变为现实。
【城市新地标 幕后】
打破壁垒消弭边界
元荡桥和隔壁的慢行桥，一宽一窄、一直一弯，在交通、经济硬实力和文化、生态软实力两方面，让长三角人得益。这也是近几年来长三角一体化发展的一个缩影。
“一体化”的关键，是打破此前存在的各种行政性、制度性壁垒，实现区域间的循环畅通，推动传统行政区经济走向现代功能区经济。湖荡岸线贯通，省界断头路打通，医保一体化结算，三省一市全面取消高速公路省界收费站……种种创举，无一不与这种发展逻辑合辙。
示范区是落实长三角一体化发展战略的重要突破口。自挂牌成立两年多来，示范区聚焦制度创新，已累计形成近百项制度创新成果。作为长三角的“龙头”城市，上海今年正加快推进水乡客厅、淀山湖岸线生态治理、西岑科创中心等80多个重大项目建设。长三角数字干线、G60科创走廊等品牌也在逐步提高显示度，成为带动区域经济发展、提升区域核心功能的新引擎。
发展的热度、创业的激情、内生的活力，正在长江三角洲这片土地上不断升腾而起。
栏目主编：唐烨
图片、视频：青浦区融媒体中心提供
来源：作者：茅冠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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