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书》中国的二十四史之一,唐房玄龄等人合著,作者共二十一人。记载的历史上起三国时期司马懿早年,下至东晋恭帝元熙二年(420年)刘裕废晋帝自立,以宋代晋。该书同时还以“载记”形式,记述了十六国政权的状况。原有叙例、目录各一卷,帝纪十卷,志二十卷,列传七十卷,载记三十卷,共一百三十二卷。后来叙例、目录失传,仅存一百三十卷。
景初二年,帅牛金、胡遵等步骑四万发自京都。车驾送出西明门。诏弟孚、子师送过温,赐以谷帛牛酒,敕郡守典农以下皆往会焉。见父老故旧,宴饮累日。帝叹息,怅然有感,为歌曰:“天地开辟,日月重光。遭遇际会,毕力遐方。将扫群秽,还过故乡。肃清万里,总齐八荒。告成归老,待罪舞阳。”遂进师,经孤竹,越碣石,次于辽水。文懿果遣步骑数万,阻辽隧,坚壁而守,南北六七十里,以据敌。帝盛兵多张旗帜,出其南,贼尽锐赴之。乃泛舟潜济以出其北,与贼营相逼,沈舟焚梁,傍辽水作长围,弃贼而向襄平。诸将言曰:“不攻贼而作围,非所以示众也。”帝曰:“贼坚营高垒,欲以老吾兵也。攻之,正入其计,此王邑所以耻过昆阳也。古人曰,敌虽高垒,不得不与我战者,攻其所必救也。贼大众在此,则巢窟虚矣。我直指襄平,则人怀内惧,惧而求战,破之必矣。”遂振阵而过。贼见兵出其后,果邀之。帝谓诸将曰:“所以不攻其营,正欲致此,不可失也。”乃纵兵逆击,大破之,三战皆捷。贼保襄平,进军围之。初,文懿闻魏师之出也,请救于孙权。权亦出兵遥为之声援,遗文懿书曰:“司马公善用兵,变化若神,所向无前,深为弟忧之。”会霖潦,大水,平地数尺,三军恐,欲移营。帝令军中敢有言徙者斩。都督令史张静犯令,斩之,军中乃定。贼恃水,樵牧自若。诸将欲取之,皆不听。司马陈圭曰:“昔攻上庸,八部并进,昼夜不息,故能一旬之半,拔坚城,斩孟达。今者远来而更安缓,愚窃惑焉。”帝曰:“孟达众少而食支一年,吾将士四倍于达而粮不淹月,以一月图一年,安可不速?以四击一,正令半解,犹当为之。是以不计死伤,与粮竞也。今贼众我寡,贼饥我饱,水雨乃尔,功力不设,虽当促之,亦何所为。自发京师,不忧贼攻,但恐贼走。今贼粮垂尽,而围落未合,掠其牛马,抄其樵采,此故驱之走也。夫兵者诡道,善因事变。贼凭众恃雨,故虽饥困,未肯束手,当示无能以安之。取小利以惊之,非计也。”朝廷闻师遇雨,咸请召还。天子曰:“司马公临危制变,计日擒之矣。”既而雨止,遂合围。起土山地道,楯橹钩橦,发矢石雨下,昼夜攻之。时有长星,色白,有芒鬣,自襄平城西南流于东北,坠于梁水,城中震慑。文懿大惧,乃使其所属相国王建、御史大夫柳甫乞降,请解围而缚。不许,执剑等,皆斩之。檄告文懿曰:“昔楚郑列国,而郑伯犹肉袒牵羊而迎之。孤为王人,位则上公,而建等欲孤解围退舍,岂楚郑之谓邪!二人老耄,必传言失旨,已相为斩之。若意有未已,可更遣年少有明决者来。”文懿复遣侍中卫演乞克日送任。帝谓演曰:“军事大耍有五,能战当战,不能战当守,不能守当走,余二事惟有降与死耳。汝不肯面缚,此为决就死也,不须送任。”文懿攻南围突出,帝纵兵击败之,斩于梁水之上星坠之所。既入城,立两标以别新旧焉。男子年十五已上七千余人皆杀之,以为京观。伪公卿已下皆伏诛,戮其将军毕盛等二千余人。收户四万,人口三十余万。初,文懿篡其叔父恭位而囚之。及将反,将军纶直、贾范等苦谏,文懿皆杀之。帝乃释恭之囚,封直等之墓,显其遗嗣。令曰:“古之伐国,诛其鲸鲵而已,诸为文懿所耽误者,皆原之。中国人欲还旧乡,恣听之。”时有兵士寒冻,乞襦,帝弗之与。或曰:“幸多故襦,可以赐之。”帝曰:“靡者无私物,人臣无私施也。”乃奏军人年六十以上者罢遣千余人,将吏从军死亡者致丧还家。遂班师。天子遣使者劳军于蓟,增封食昆阳,并前往二县。初,帝至襄平,梦天子枕其膝,曰:“视吾面。”俯视有异于常人,心恶至极。先是,诏帝便道镇关中;及次白屋,有诏召帝,三日之间,诏书五至。手诏曰:“间侧息望到,到便直排阁入,视吾面。”帝大遽,乃乘追锋车昼夜兼行,自白屋四百余里,一宿而至。引入嘉福殿卧内,升御床。帝流涕问疾,天子执帝手,目齐王曰:“以后事相托。死乃复可忍,吾忍死待君,得相见,无所复恨矣。”与大将军曹爽并受遗诏辅少主。及齐王即帝位,迁侍中、持节、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与爽各统兵三千人,共执朝政,更直殿中,乘舆入殿。爽欲使尚书奏事先由己,乃言于天子,徙帝为大司马。朝议以为前后大司马累薨于位,乃以帝为太傅。入殿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如汉萧何故事。嫁娶丧葬取给于官,以世子师为散骑常侍,子弟三人为列侯,四人为骑都尉。帝固让子弟官不受。
【译】景初二年,宣帝率牛金、胡遵等步兵骑兵四万,从京都出发。天子送出西明门,下韶其弟司马孚、其子司马师送过温水,赐给谷帛牛酒,敕令郡守典农以下官吏都去拜会宣帝。宣帝会见父老故旧,宴饮好几天。宣帝很慨叹,怅然有感,咏诗道:“开天辟地,日月重光。恰逢时机,全力远征。将扫群敌,回军过乡。肃清万里,统一四方。功成身退,待罪舞阳。”于是进军,经过孤竹,越过碣石,屯兵辽水。文懿果然派遣步兵骑兵几万,在辽隧阻击,坚壁固守,南北六七十里,来抗拒宣帝。宣帝重兵大张旗鼓出击其南,贼寇集中精锐前来迎战。宣帝用船暗渡大军出击其北,与贼寇的营垒相近,沉掉船只烧毁桥梁,顺着壁水修筑长围,舍掉敌军而向襄平进发。诸将说:“不攻打贼军而设围,不是告知众军的好办法。”宣帝说:“贼寇加固营垒,想以此来使我军疲困。进攻他们,正中了他们的诡计,这正是王邑之所以耻于过昆阳的原因。古人说,敌虽高筑壁垒,却不得不与我们交战的原因,是因为攻击了他们必须解救的地方。贼寇大军聚集在此,他们的老巢就会空虚。我们直攻襄平,敌人就会心怀恐惧,恐惧而求战,必然打败他们。”于是整列行阵而去。贼军看到我军出现在他们后面,果然进行截击。宣帝对诸将说:“所以不攻打他们军营,正希望造成这种局面,不可以失掉这个机会。”于是挥军回击,大败敌军,三战三捷,贼军退保襄平,宣帝进军包围襄平。当初,文艺听到魏军出发的消息时,曾向孙攫求救。茎攫也出兵远远地给他声援,并给文懿写信说:“司马公善于用兵,变化如神,所向无敌,我深为你担忧。”恰逢连绵大雨,平地积水数尺,三军将士恐慌,想转移营地。宣帝下令军中有敢说迁徙的人斩首。都督令史张静违反军令,被斩首,军心安定下来。贼军依仗水势,伐薪放牧安然自若。诸将想去捉他们,宣帝都没有同意。司马陈珪说:“以前进攻上庸,八部同时进军,昼夜不停,所以能在五六天之间,攻陷了坚固的守城,杀了孟达。现在从远方来却更加安宁缓怠,我很不明白。”宣帝说:“孟达兵众少而食物却能支持一年,我方将士人数四倍于孟达而粮食不足一月,用能支持一个月的兵力去对付能支持一年的兵力,怎么能不速战呢?用四对一,即使分成一半,也应当这样做。所以不考虑死伤多少,是在与粮食竞赛。现在敌众我寡,贼饥我饱,雨又下得这样,功效无法施展,虽然应当加速进行,又能做些什么。从京师出发以来,不担心贼军进攻,怕的是贼军逃走。现在贼军粮草将尽,而我军尚未合围,抢夺他们的牛马,抄缴他们的柴禾,这是要故意驱赶他们逃走。用兵讲究诡诈之术,善于随时变化。贼兵依靠人多又有大雨,所以虽然又饥又困,也不肯束手就擒,我们应当表现出无能来使他们安心。谋取小利而惊动了他们,不是好主意。”朝廷听说军队遇上大雨,都奏请召他们返回。天子说:“司马公能临危应变,不久就能擒住贼寇。”不久后雨停,于是合围。修筑土山地道,准备了盾橹钩车,箭石如雨,昼夜攻打。当时有颗彗星,白色,有光亮的尾巴,从襄平城西南向东北方坠落下去,掉在梁水,城中之人震惊惶恐。文懿非常害怕,让他的部下相国王建、御史大夫柳甫乞求投降,请求解除围困自己束手归顺。宣帝没有同意,扣留了王建等人,全部杀掉。以檄文告示文懿说:“从前楚、郑是平等的国家,郑伯还脱去上衣,手牵活羊而迎候楚军。我身为天子大臣,位在上公,而王建等人却想让我解除围困撤退军队,遣不是成了楚与郑的关系!这两个人老糊涂了,一定是传话歪曲了你的意思,已经帮你杀掉。如果你还有话要说,可重新派个年轻明断的人前来。”文懿又派了侍中卫演前来乞求限期送交质子。宣帝对卫演说:“军事要旨有五条:能战应当战,不能战应当守,不能守应当撤,剩下的两条路就是投降和死了。你不肯束手面缚而降,造就是要决一死战,用不着送来质子。”文懿攻击南面的围军突出包围,宣帝挥军将他打败,在坠落彗星的地方将他斩首。入城之后,建立了两个标志用以区别新旧。十五岁以上的七千多男子全部杀掉,将尸体封土筑成高冢。公卿以下伪官全部处死,斩了将军毕盛等二千余人。收编四万户,人三十余万。当初,文鲸篡夺了他叔父公孙恭的权位并将他囚禁。等到准备谋反之时,将军纶直、贾范等人苦苦劝谏,文懿把他们都杀了。宣帝释放了公孙恭,并给纶直等人修建了坟墓,表彰他们的后人。下令说:“古代讨伐一个国家,仅杀其特别凶恶的人而已。各位被文懿所连累的人,全部宽恕。中原人愿意返回故乡的,各随己愿。”当时有的士兵身感寒冷,请求发给短袄,宣帝不给他们。有人说:“原有许多旧的短袄,可以赐给他们。”宣帝说:“短袄是公家的,作为人臣不能私自施舍给人。”于是上奏朝廷将六十岁以上的军人遣散了一千多人,将吏中在战争中死亡的为他们回家治丧。然后班师。天子派人到蓟犒劳大军,给宣帝增封昆阳,舆已封的两县一起作为食邑。原先,宣帝到襄平时,曾梦见天子枕着自己的膝盖说:“看我的脸。”低下头去看发现天子与平时不一样,很害怕。在此之前,曾诏令宣帝从便道去镇守关中;等到了白屋,诏令宣召宣帝,在三天之内,来了五道诏书。手诏说:“最近常恐惧不安地盼望你的到来,到了之后就直接推门进来,看我的脸。”宣帝非常惊慌,就乘轻便驿车日夜兼程,从白屋出发四百余里路,一天就赶到了。进到嘉福殿卧室,走到御床前。宣帝流着眼泪问候病情,天子拉着宣帝的手,看着齐王说:“把后事托付给你。死居然还是可以控制的。我忍死等你,得以相见,再没有什么遣恨了。”宣帝舆大将军曹爽接受遣诏辅佐少主。齐王继承帝位之后,宣帝升迁为侍中、持节、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和曹爽各自统兵三千,共同执掌朝政,轮流在殿中值班,可以坐舆上殿。曹爽想让尚书上奏事情先通过自己,就向天子进言,改任宣帝为大司马。朝中商议认为前后大司马全都死在位上,于是任命宣帝为太傅,进入殿内不用小步快走,朝见天子行礼不用报姓名,上殿时可以佩剑穿鞋,一切如同汉萧何的旧例。宣帝家婚嫁丧葬之事的费用全部由官府供给,任命世子司马师为散骑常侍,子弟三人为列侯,四人为骑都尉。宣帝坚决辞让了子弟们的官衔没有接受。
魏正始元年春正月,东倭重译纳贡,焉耆、危须诸国,弱水以南,鲜卑名王,皆遣使来献。天子归美宰辅,又增帝封邑。初,魏明帝好修宫室,制度靡丽,百姓苦之。帝自辽东还,役者犹万余人,雕玩之物动以千计。至是皆奏罢之,节用务农,天下欣赖焉。二年夏五月,吴将全琮寇芍陂,硃然、孙伦围樊城,诸葛瑾、步骘掠柤中,帝请自讨之。议者咸言,贼远来围樊,不可卒拔。挫于坚城之下,有自破之势,宜长策以御之。帝曰:“边城受敌而安坐庙堂,疆场骚动,众心疑惑,是社稷之大忧也。”六月,乃督诸军南征,车驾送出津阳门。帝以南方暑湿,不宜持久,使轻骑挑之,然不敢动。于是休战士,简精锐,募先登,申号令,示必攻之势。吴军夜遁走,追至三州口,斩获万余人,收其舟船军资而还。天子遣侍中常侍劳军于宛。秋七月,增封食郾、临颍,并前四县,邑万户,子弟十一人皆为列侯。帝勋德日盛,而谦恭愈甚。以太常常林乡邑旧齿,见之每拜。恆戒子弟曰:“盛满者道家之所忌,四时犹有推移,吾何德以堪之。损之又损之,庶可以免乎?”三年春,天子追封,谥皇考京兆尹为舞阳成侯。三月,奏穿广漕渠,引河入汴,溉东南诸陂,始大佃于淮北。先是,吴遣将诸葛恪屯皖,边鄙苦之,帝欲自击恪。议者多以贼据坚城,积谷,欲引致官兵,今悬军远攻,其救必至,进退不易,未见其便。帝曰:“贼之所长者水也,今攻其城,以观其变。若用其所长,弃城奔走,此为庙胜也。若敢固守,湖水冬浅,船不得行,势必弃水相救,由其所短,亦吾利也。”四年秋九月,帝督诸军击诸葛恪,车驾送出津阳门。军次于舒,恪焚烧积聚,弃城而遁。帝以灭贼之耍,在于积谷,乃大兴屯守,广开淮阳、百尺二渠,又修诸陂于颍之南北,万余顷。自是淮北仓庾相望,寿阳至于京师,农官屯兵连属焉。五年春正月,帝至自淮南,天子使持节劳军。尚书邓扬、李胜等欲令曹爽建立功名,劝使伐蜀。帝止之,不可,爽果无功而还。六年秋八月,曹爽毁中垒中坚营,以兵属其弟中领军羲,帝以先帝旧制禁之不可。冬十二月,天子诏帝朝会乘舆升殿。七年春正月,吴寇柤中,夷夏万余家避寇北渡沔。帝以沔南近贼,若百姓奔还,必复致寇,宜权留之。曹爽曰:“今不能修守沔南而留百姓,非长策也。”帝曰:“不然。凡物致之安地则安。危地则危。故兵书曰‘成败,形也;安危,势也’。形势,御众之耍,不可以不审。设令贼以二万人断沔水,三万人与沔南诸军相持,万人陆梁柤中,将何以救之?”爽不从,卒令还南。贼果袭破柤中,所失万计。八年夏四月,夫人张氏薨。曹爽用何晏、邓扬、丁谧之谋,迁太后于永宁宫,专擅朝政,兄弟并典禁兵,多树亲党,屡改制度。帝不能禁,于是与爽有隙。五月,帝称疾不与政事。时人为之谣曰:“何、邓、丁,乱京城。”九年春三月,黄门张当私出掖庭才人石英等十一人,与曹爽为伎人。爽、晏谓帝疾笃,遂有无君之心,与当密谋,图危社稷,期有日矣。帝亦潜为之备,爽之徒属亦颇疑帝。会河南尹李胜将莅荆州,来候帝。帝诈疾笃,使两婢侍,持衣衣落,指口言渴,婢进粥,帝不持杯饮,粥皆流出霑胸。胜曰:“众情谓明公旧风发动,何意尊体乃尔!”帝使声气才属,说“年老枕疾,死在旦夕。君当屈并州,并州近胡,善为之备。恐不复相见,以子师、昭兄弟为托。”胜曰:“当还忝本州,非并州。”帝乃错乱其辞曰:“君方到并州。”胜复曰:“当忝荆州。”帝曰:“年老意荒,不解君言。今还为本州,盛德壮烈,好建功勋!”胜退告爽曰:“司马公尸居余气,形神已离,不足虑矣。”他日,又言曰:“太傅不可复济,令人怆然。”故爽等不复设备。
【译】正始元年春正月,东倭的使节经辗转翻译前来纳贡,焉耆、危须各国,弱水以南,鲜卑人名声显赫之王,都派遣使者前来献纳。天子把功劳归于宰相,又增加了宣帝的封邑。起初,魏明帝喜好修筑宫室,规模都豪华壮丽,百姓深以为苦。宣帝从辽东归来时,服劳役的还有一万多人,玩赏物品动辄数以千计。到此时都奏请停止,节约费用使役者回去种田,天下欣慰仰赖。正始二年夏五月,吴国将全琮侵犯芍陂,朱盘、茎俭围困!泌,诸葛瑾、楚鲎在担史掳掠,宣童请求亲自讨伐。议论者都说,贼寇远来围困叁芝球,不可能很快占领该城。让他们在城下受到挫折,就会有自破之势,可用良策抵抗。宣帝说:“边城受侵犯却安坐在朝廷之上,边疆不安定,百姓心中就会产生疑惑,这是国家的大忧患。”六月,统率各路军马南征,天子送出津阳盟。宣童因为南方天气炎热潮湿,不宜持久,就命轻骑兵前去挑战,朱然不敢冒然出动。于是休整战士,精选精锐之师,招募率先登城的勇士,严明号令,显示一定要攻打之势。吴军夜间逃走,直追到三州口,斩杀俘获了一万余人,收缴了敌军的船只物资返回。天子派遣侍中常侍在宛犒劳大军。秋七月,给宣帝增加郾、临颖封邑,与以前的四个县合在一起,食邑共有万户,子弟有十一人为列侯。宣帝的功勋声望日益增高,却更加谦卑恭让。因为太常常林是同乡中有德望的长者,每次见到他都要下拜。常告诫子弟说:“骄傲自满是道家所忌讳的,四时还有推移变化,我有什么德能来承受这些。谦逊再谦逊,大概可以免灾吧!”正始三年春,天子追封宜帝先父京兆尹司马防为舞阳成侯。三月,宣帝奏请凿通广漕渠,引黄河之水流入汴河,灌溉东南大片坡地,开始在淮河以北大面积耕种。在此之前,吴国派遣大将诸葛恪驻守于皖,边境城镇深受其害,宣帝想亲自去攻打诸葛恪。朝中议者大多认为敌据守着坚固之城,屯积了粮食,就是想把官军引诱来。现在孤军去远攻,他们的救兵一定会赶来,我军进退很难,不能战胜。宣帝说:“敌所擅长的是水战,现在攻打他们的城池,以此来观察其变化。如果发挥他们的长处,弃城逃跑,这正是朝廷取胜之计。如果敌敢固守,湖水冬天浅,船无法行驶,势必会放弃水战而自救,这是他们的短处,也对我们有利。”四年秋九月,宣帝督领各路人马进击诸葛恪,天子送出津阳门。军队到舒,诸葛恪焚烧了积蓄的财物,弃城逃跑。宣帝认为消灭敌人的关键,在于积蓄粮食,于是大规模屯田,拓宽了淮阳、百尺两条水渠,又修整了颖水南北的坡地,有一万多顷。从此,淮北地区到处有粮仓,从寿阳到京城,农官和屯田的军队连接。五年春正月,宣帝从淮南回到京城,天子派人持符节慰劳大军。尚书邓飏、李胜等人想让曹爽建立功名,劝他去讨伐蜀国。宣帝劝阻他,不听从,曹爽果然无功而返。六年秋八月,曹爽取消了中垒中坚营,把兵力归属弟弟中领军曹羲。宣帝认为这是先帝旧有的军制而制止他,未成功。冬十二月,天子下诏书命令宣帝朝见时可以乘舆上殿。七年春正月,吴军进犯祖中,内地各族居民万余家为避敌北渡沔水。宣帝认为沔南近敌,如果百姓跑回去,一定还会招致敌祸,应该暂且把百姓留住。曹爽说:“现在不能很好地守卫沔水以南地区而把百姓留住,不是长远之计。”宣帝说:“不对。大凡事物放在安全的地方就安全,放在危险的地方就危险。所以兵书上说‘成和败,在于形;安与危,在于势’。形与势,是驾御众人的纲,不可以不认真对待。假如让敌人用二万兵力截断了沔水,用三万兵力与沔水以南的各路兵马相对峙,一万兵力在相中横行,将用什么办法解救呢?”曹爽不同意这个意见,最终还是命百姓返回南边。敌军果然袭击并攻占了祖中,损失以万计。八年夏四月,夫人张氏去世。萱塞用包昙、塑艳、工箠的计谋,把太后迁到丞壑宣,把持朝政,兄弟几人都掌管禁兵,安置了许多亲信党羽,多次修改制度。宣帝无法禁止,于是和曹爽之间产生了矛盾。五月,宣帝称病不再参与朝政大事。当时有人编了一首歌谣说:“何、邓、丁,祸乱京城。”九年春三月,黄门张当私自放出掖庭后宫才人互墓等十一人,送给堕塞充当歌女。萱塞、鱼昙认为宣童病得很厉害,于是就产生了废除君主的想法,与堡赏密谋,企图篡夺皇位,已经计划好时间。宣壹也在秘密作准备,曹爽的部属也很疑心宣童。恰逢迎尘尹奎蹬将去型业,前来看望宣童。宣童假称病得很重,让两个使女侍候,拿衣服衣服掉地,指着嘴说口渴,使女捧上粥,宣童不自己拿着碗喝,粥都流出洒在胸上。李胜说:“大家认为明公旧病发作,没想到身体竟是这样!”宣童故意上气不接下气,用微弱的声音说:“年老卧病,死在旦夕。你将要去并州,并州靠近胡人,要很好地戒备。恐怕不能再见面了,把儿子司马师、司马昭两兄弟托付给你。”奎坠说:“我是要到本州任职,并不是并州。”宣童故意把话搞乱了说:“你是刚到并州。”李胜又说:“是到荆州。”宣帝说:“年纪已老,昏愤荒谬,没明白你的话。现在还是到本州来,德高年壮,正好建立功勋!”李胜回去后告诉曹爽说:“司马公将死仅剩一口气,形与神已经分离,不值得担心了。”过了几天,又说道:“太傅不可能再发挥什么作用了,令人伤感。”因此曹爽等人不再防范戒备。
嘉平元年春正月甲午,天子谒高平陵,爽兄弟皆从。是日,太白袭月。帝于是奏永宁太后,废爽兄弟。时景帝为中护军,将兵屯司马门。帝列阵阙下,经爽门。爽帐下督严世上楼,引弩将射帝,孙谦止之曰:“事未可知。”三注三止,皆引其肘不得发。大司农桓范出赴爽,蒋济言于帝曰:“智囊往矣。”帝曰:“爽与范内疏而智不及,驽马恋栈豆,必不能用也。”于是假司徒高柔节,行大将军事,领爽营,谓柔曰:“君为周勃矣。”命太仆王观行中领军,摄羲营。帝亲帅太尉蒋济等勒兵出迎天子,屯于洛水浮桥,上奏曰:“先帝诏陛下、秦王及臣升于御床,握臣臂曰‘深以后事为念’。今大将军爽背弃顾命,败乱国典,内则僭拟,外专威权。群官耍职,皆置所亲;宿卫旧人,并见斥黜。根据盘牙,纵恣日甚。又以黄门张当为都监,专共交关,伺候神器。天下汹汹,人怀危惧。陛下便为寄坐,岂得久安?此非先帝诏陛下及臣升御床之本意也。臣虽朽迈,敢忘前言。昔赵高极意,秦是以亡;吕霍早断,汉祚永延。此乃陛下之殷鉴,臣授命之秋也。公卿群臣皆以爽有无君之心,兄弟不宜典兵宿卫;奏皇太后,皇太后敕如奏施行。臣辄敕主者及黄门令罢爽、羲,训吏兵各以本官侯就第,若稽留车驾,以军法从事。臣辄力疾将兵诣洛水浮桥,伺察非常。”爽不通奏,留车驾宿伊水南,伐树为鹿角,发屯兵数千人以守。桓范果劝爽奉天子幸许昌,移檄征天下兵。爽不能用,而夜遣侍中许允、尚书陈泰诣帝,观望风旨。帝数其过失,事止免官。泰还以报爽劝之通奏。帝又遣爽所信殿中校尉尹大目谕爽,指洛水为誓,爽意信之。桓范等援引古今,谏说万端,终不能从。乃曰:“司马公正当欲夺吾权耳。吾得以侯还第,不失为富家翁。”范拊膺曰:“坐卿。灭吾族矣!”遂通帝奏。既而有司劾黄门张当,并发爽与何晏等反事,乃收爽兄弟及其党与何晏、丁谧、邓扬、毕轨、李胜、桓范等诛之。蒋济曰:“曹真之勋,不可以不祀。”帝不听。初,爽司马鲁芝、主簿杨综斩关奔爽。及爽之将归罪也,芝、综泣谏曰:“公居伊周之任,挟天子,杖天威,孰敢不从?舍此而欲就东市,岂不痛哉!”有司奏收芝、综科罪,帝赦之,曰:“以劝事君者。”二月,天子以帝为丞相,增封颍川之繁昌、鄢陵、新汲、父城,并前八县,邑二万户,奏事不名。固让丞相。冬十二月,加九锡之礼,朝会不拜。固让九锡。二年春正月,天子命帝立庙于洛阳,置左右长史,增掾属、舍人满十人,岁举掾属任御史、秀才各一人,增官骑百人,鼓吹十四人,封子肜平乐亭侯,伦安乐亭侯。帝以久疾不任朝请,每有大事,天子亲幸第以谘访焉。兗州刺史令狐愚、太尉王凌贰于帝,谋立楚王彪。
【译】嘉平元年春正月甲午,天子谒祭高平陵,曹爽兄弟都跟从前往。当天,太白金星遮住了月亮。宣帝于是上奏永宁太后罢废曹爽兄弟。当时景帝任中护军,率领兵马屯兵司马门。宣帝在城阙下列阵,经过曹爽的门前。曹爽的帐下督严世登上城楼,拉开弓箭准备射宣帝,孙谦阻止他说:“事情还没全明白。”三次搭箭三次被阻止,每次都是拉着他的胳膊使他无法射箭。大司农桓范出城投奔曹爽,蒋济对宣帝说:“智囊去了。”宣帝说:“曹爽舆桓范内心粗疏而智谋又不够,笨拙的马贪恋马房中的豆料,他一定不会重用桓箠。”于是给司徒直至符节,行使大将军的职权,接管茎爽的部队,对高柔说:“你就是周勃了。”命令太仆王观任中领军,接管曹羲的部队。宣帝亲自率领太尉蒋济等领兵出来迎接天子,屯军洛水浮桥上,上奏说:“先帝诏令陛下、秦王和我来到御床前,握着我的手说:‘深为后事担忧。’现在大将军曹爽背弃了先帝临终之命,败乱了国家的典章制度,内则僭越妄为,外则专权跋扈。各种官职要位,都安排了他的亲信;皇帝旧有的禁军宿卫,也遭到驱逐废弃。他们盘根错节互相勾结,一天比一天为所欲为。又以宦官张当为都监,专门用于勾结串通,窥伺国家权力。天下动荡不安,人人自危。陛下居于客位,怎么能长治久安呢?这不是先帝韶令陛下和我到御床前的本意。我虽年老体弱,不敢忘记先帝遗言。从前赵产恣意横行,台厘因此而亡;旦筮和霍旦还两位皇后的行为早受禁止,汉就得到长久延续。这就是陛下可以借鉴的前朝之事,也是我拼命效忠的时机。公卿群臣都认为曹爽有摒弃君主之心,兄弟不宜领兵守卫宫禁;上奏皇太后,皇太后下令按奏行事。我即令主管人和黄门解除了曹爽、曹薹、萱剀的兵权,各人以原任官职免职回家。如果扣留天子,按军法处治。我全力迅速领兵到洛丞浮桥,侦察异常情况。”曹爽不通报宣帝的奏书,扣留天子停宿在伊水以南,砍伐树木充当鹿角阻挡通道,征发屯田之兵几千人守卫。桓范果然劝说萱垂让天子到并旦,移文征调全国兵马。萱塞没有采纳,却趁夜派遣侍中许允、尚书陈泰到宣童这裹,观察宣童的动向。宣童数说他的过失,处罚限于免去官职。陈泰返回报告曹爽,劝他通报奏书。宣童又派萱塞所信任的殿中校尉尹左旦向他讲明,指荡丞发誓,萱塞信任宣童。担箠等人援引古今事例,百般劝说。曹爽最终也没有听从,说:“塱昼公不过是想剥夺我的权力罢了。我得以侯爵辞官回家,仍不失为富家翁。”但笆捶着胸说道:“受君连累,我要被灭族了!”于是通报了宣童的奏书,接着主管部门弹劾宦官张赏,并揭发了萱塞和鱼垒等人图谋造反之事,于是逮捕了苴枣兄弟及其党徒皿垩、卫厘、盗昙、里轨、奎媵、但箍全部处死。蓝擅说:“萱真的功勋,不能不祭祀。”宣帝不听。起初,苴塞的司马叠芝、主簿荡表斩杀守关之兵投奔萱玺,等到萱垄准备自首认罪时,鲁茎、扰壁哭着劝谏说:“公居于伊尹、周公的地位,扶持天子,依仗天威,谁敢不服从?扔掉这些而想主动走向刑场,怎能不让人痛心!”官吏奏请逮捕叠艺、荡签判罪,宣壹赦免了他们,说:“以此来鼓励效忠君主之人。”二月,天子任宣帝为丞相,增加颉川的繁旦、画蜒、墓球为封邑,连同以前封的共有八个县,二万户,上奏时不用自报姓名。宣帝坚决推辞丞相之职。冬十二月,又加九锡的礼遇,朝会时可以不拜。宣帝坚决推辞九锡。二年春正月,天子命宣帝在洛阳建立宗庙,设左右长史,增加了官属、舍人满十人,每年从官属中推举一人任御史,一人为秀才,增加官骑一百人,吹鼓手十四人,封其子司马肜为平乐亭堡,亘屋俭为室銮台堡。宣童因为长久患病不能上朝奏请,每有大事,天子亲自到宣帝住宅来询问。兖州刺史令狐愚、太尉王棱对宣帝怀有二心,阴谋立楚王曹彪为天子。
三年春正月,王凌诈言吴人塞涂水,请发兵以讨之。帝潜知其计,不听。夏四月,帝自帅中军,泛舟沿流,九日而到甘城。凌计无所出,乃迎于武丘,面缚水次,曰:“凌若有罪,公当折简召凌,何苦自来邪!”帝曰:“以君非折简之客故耳。”即以凌归于京师。道经贾逵庙,凌呼曰:“贾梁道!王凌是大魏之忠臣,惟尔有神知之。”至项,仰鸩而死。收其余党,皆夷三族,并杀彪。悉录魏诸王公置于鄴,命有司监察,不得交关。天子遣侍中韦诞持节劳军于五池。帝至自甘城,天子又使兼大鸿胪、太仆庾嶷持节,策命帝为相国,封安平郡公,孙及兄子各一人为列侯,前后食邑五万户,侯者十九人。固让相国、郡公不受。六月,帝寝疾,梦贾逵、王凌为祟,甚恶之。秋八月戊寅,崩于京师,时年七十三。天子素服临吊,丧葬威仪依汉霍光故事,追赠相国、郡公。弟孚表陈先志,辞郡公及韫辌车。九月庚申,葬于河阴,谥曰文贞,后改谥文宣。先是,预作终制,于首阳山为土藏,不坟不树;作顾命三篇,敛以时服,不设明器,后终者不得合葬。一如遗命。晋国初建,追尊曰宣王。武帝受禅,上尊号曰宣皇帝,陵曰高原,庙称高祖。帝内忌而外宽,猜忌多权变。魏武察帝有雄豪志,闻有狼顾相。欲验之。乃召使前行,令反顾,面正向后而身不动。又尝梦三马同食一槽,甚恶焉。因谓太子丕曰:“司马懿非人臣也,必预汝家事。”太子素与帝善,每相全佑,故免。帝于是勤于吏职,夜以忘寝,至于刍牧之间,悉皆临履,由是魏武意遂安。及平公孙文懿,大行杀戮。诛曹爽之际,支党皆夷及三族,男女无少长,姑姊妹女子之适人者皆杀之,既而竟迁魏鼎云。明帝时,王导侍坐。帝问前世所以得天下,导乃陈帝创业之始,用文帝末高贵乡公事。明帝以面覆床曰:“若如公言,晋祚复安得长远!”迹其猜忍,盖有符于狼顾也。制曰:夫天地之大,黎元为本。邦国之贵,元首为先。治乱无常,兴亡有运。是故五帝之上,居万乘以为忧;三王已来,处其忧而为乐。竞智力,争利害,大小相吞,强弱相袭。逮乎魏室,三方鼎峙,干戈不息,氛雾交飞。宣皇以天挺之姿,应期佐命,文以缵治,武以棱威。用人如在己,求贤若不及;情深阻而莫测,性宽绰而能容,和光同尘,与时舒卷,戢鳞潜翼,思属风云。饰忠于已诈之心,延安于将危之命。观其雄略内断,英猷外决,殄公孙于百日,擒孟达于盈旬,自以兵动若神,谋无再计矣。既而拥众西举,与诸葛相持。抑其甲兵,本无斗志,遗其巾帼,方发愤心。杖节当门,雄图顿屈,请战千里,诈欲示威。且秦蜀之人,勇懦非敌,夷险之路,劳逸不同,以此争功,其利可见。而返闭军固垒,莫敢争锋,生怯实而未前,死疑虚而犹遁,良将之道,失在斯乎!文帝之世,辅翼权重,许昌同萧何之委,崇华甚霍光之寄。当谓竭诚尽节,伊傅可齐。及明帝将终,栋梁是属,受遗二主,佐命三朝,既承忍死之托,曾无殉生之报。天子在外,内起甲兵,陵土未乾,遽相诛戮,贞臣之体,宁若此乎!尽善之方,以斯为惑。夫征讨之策,岂东智而西愚?辅佐之心,何前忠而后乱?故晋明掩面,耻欺伪以成功;石勒肆言,笑奸回以定业。古人有云:“积善三年,知之者少,为恶一日,闻于天下。”可不谓然乎!虽自隐过当年,而终见嗤后代。亦犹窃钟掩耳,以众人为不闻;锐意盗金,谓市中为莫睹。故知贪于近者则遗远,溺于利者则伤名;若不损己以益人,则当祸人而福己。顺理而举易为力,背时而动难为功。况以未成之晋基,逼有余之魏祚?虽复道格区宇,德被苍生,而天未启时,宝位犹阻,非可以智竞,不可以力争,虽则庆流后昆,而身终于北面矣。
【译】三年春正月,王浚谎报吴国人堵塞了涂水,请求派遣军队去征讨。宣帝暗中知道他的阴谋,没有答应。夏四月,宣帝亲自统率中军,乘船沿水前进,九天就到了甘城。王浚没有办法,于是到武丘迎接,自缚于水旁,说:“王浚如果有罪,您当折简为信召唤我,何苦要亲自来呢!”宣帝说:“因为你不是可以折简为信之人呀。”就带着王浚一起回到京城。途中经过买逵庙,王浚大叫道:“买梁道!王浚是大魏的忠臣,衹有神灵明白这一点。”到了项,服毒而死。逮捕了他的余党,全都杀三族,并斩杀了曹彪。把魏室的各位王公全都集中在邺,命有关部门看管,不能随便串通往来。天子派遣侍中韦诞持符节在五池慰劳大军。宣帝从甘城到达之后,天子又命兼大鸿胪、太仆庾嶷手持符节,策命宣帝为相国,封安平郡公,孙子和哥哥的儿子各一人封为列侯,前后封邑五万户,族中为侯的有十九人。宣帝坚决辞退了相国和郡公没有接受。六月,宣帝卧病不起,梦见买逵、王浚为祟作怪,非常厌恶。秋八月戊寅,在京师去世,当年七十三岁。天子身穿素服亲临吊唁,丧葬的规格仿照汉霍光的旧制,追赠为相国、郡公。其弟司马孚上表陈述宣帝生前的意愿,推辞掉郡公和韫椋车。九月庚申,葬在河阴,谧号文,后来又改为宣塞。在此之前,宣壶预先嘱咐了后事,要在苴阳山土葬,不起坟,不树碑;作《顾命》三篇,用当时的服装装殓,不设随葬品,后死的人不能合葬。一切都依照他的使命。晋国刚建立时,追尊宣童为宣王。!主童接受禅让之后,尊称为宣皇帝,陵墓叫作高原,庙号为高祖。宣帝内心猜忌而外表宽厚,好猜疑而有权术。瑟武帝觉察到宣帝有雄心壮志,听说他能像狼一样回头看人,想检验一下。就召来让他向前走,又令他回头看,宣帝脸正面向后而身子却不动。武帝又曾梦见三匹马同在一个马槽吃料,心中十分厌恶。对太子曹丕说:“司马懿不是甘心做人臣的人,一定会干预国家大事。”太子一向与宣帝很好,总是成全保护他,所以能幸免。宣帝于是在职位上十分勤勉,夜以继Et,下至割草放牧这样的小事,全都亲自过问,因此魏武帝才放心。等到平定公孙文懿之时,大肆屠杀。诛杀曹爽之际,他的党羽都被夷杀三族,不分男女老幼,连已经嫁人的姑姊妹等也全都杀掉,随后终于篡夺了魏的政权。晋明帝时,王导在旁侍坐。明帝问起前世所以取得天下之事,王导就陈述宣帝开始创业之时,以及文帝末年高贵乡公的事情。明帝把脸贴在床上说:“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晋的天下岂能长远呢!”分析他的疑忌残忍的原因,大概是符合狼回头看的特性。制曰:天地之大,黎民百姓为本;国家所尊贵的,是国家元首。和平和战乱变幻无常,兴盛衰亡却是有时运的。所以五帝以上,统治万乘之国而以此为忧;三王以来,身处忧患却以此为乐。比赛智力,争权夺利,大国小国之间相互吞并,强国弱国之间彼此侵袭。直至魏时,三国鼎立相峙,战争连年不息,到处一片混乱。宣帝以卓越的天姿才能,顺应时运辅佐帝王,文能治政,武能克敌。用人就像用自己,求贤惟恐不及;情感深沉不可测,性格宽厚能容人。随俗而处不露锋芒,顺应时势,屈伸舒缓,敛鳞藏翼蓄志待时,随时关注风云变幻。把狡诈之心装扮成忠诚的样子,在危难之中求得平安。雄才大略决断于内,英明策划决断于外,在百日之内消灭了公孙文懿,用十天左右活捉了垂达,自认为用兵如神,计谋无比。随后率领大军西讨,舆诸葛亮相持。控制其军队,本不想打仗,诸葛亮送给他女人的服饰,这才下了争斗的决心。使者持节在门前阻挡,雄心抱负顿时收回,千里之外求战,无非是想显示军威。况且秦、蜀之地的人,勇猛强悍和胆小怯懦无法相战,道路子坦和险恶、劳苦和安逸各不相同,以此来争功取胜,有利之处很明显。然而却闭营不出加固工事,不敢出战,活着时因惧怕而不敢前进,死之后怀疑其虚假而退走,优秀将帅的谋略,在此而丧失!文帝之世,辅佐朝廷而权重,在许昌受到了同当年萧何一样的重托,在崇华殿上得到了超过霍光所得到遇的信赖。如果竭尽忠诚义节,可与伊尹、傅说齐名。及至魏明帝临终之时,把国家大事相嘱托,接受了两位君主的遣诏,辅佐了三代,既然承受了临终前的重托,却没有以身相报。天子身在京城之外,而城内兴起战事,君主的墓土未干,立刻就相互诛杀,忠贞大臣的行为,难道如此!尽善尽美的准则,对此疑惑不解。其征讨的策略,难道不是在束聪明而在西愚蠢?辅佐君主之心,为什么前忠而后叛?所以晋明帝掩面而听,以其用欺伪诈骗获得成功而感到耻辱;石勒大胆地讲述,嘲笑他用奸诈邪恶的方法奠定了帝业。古人说过:“积累三年善行,知道的人很少;做了一天坏事,天下都能传遍。”不是如此吗!虽然能在当时隐瞒过去,但最终还是在后世受到嗤笑。也就如掩耳盗铃,以为众人听不见;专心致志想偷盗钱财,认为集市之人都看不见。所以说贪恋于眼前定会丢失掉长远的,沉溺于利一定会损害名声。如果不想损己利人,就一定会损人利己。顺应天理而动容易成事,违背时运而动难以成功。何况以并未完成晋的基业,逼迫尚有余运的魏国。即使是道行感动了四方,恩德遍布于众生,但是上天尚未开启时机,天子宝位还有阻碍,不能用智慧去竞争,不能用强力去夺取,虽然是福泽流传于后代,但自身却一直北面称臣。#历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