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个大学生,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当成货物,转手卖给山村里的穷光棍当“媳妇”,她学习了那么多的知识,受过高等的教育,写得一手好字,英文说得极好,在落后的山村却毫无用处,因为她那个所谓的“丈夫”只需要她为自己充门面,并生下后代。
2012年,记者去往四川德阳中江县泰安镇某村寻访一对夫妻,听说,这对夫妻在村子里很有名,那丈夫是个大字不识一箩筐的穷老汉,妻子却是有文化的大学生,年轻的时候还很漂亮,两人差着十几岁年纪,按理说是不大相配的,可据说这妻子多年来却一直甘愿陪伴在穷丈夫身边,对他死心塌地。
记者是见过世面的,心中顿时就对这样的夫妻关系起了疑,但怀疑归怀疑,还是得亲身了解情况才能做出准确判断,他打听到那名老汉的住处,见到了他本人,这人就是55岁的倪天国。
他的样子和记者预先想的并无太多区别,牙齿外凸,相貌丑陋,头顶仅余一半面积的头发已经呈现花白,整个人显得干瘪又瘦弱,连衣服似乎都许久没洗过,散发着异味,张口说话一听便知道没有读过什么书,讲不出几句文雅的词,怎么看也不像能让美女大学生倾心的人。
记者更确定自己此前的猜测有很大的可能性,所以对倪天国的说辞也抱有很大怀疑,倪天国说,自己和“妻子”在17年前认识了,当时她才20出头,而自己已经三十几岁,迟迟没娶媳妇,没想到有一天能捡到个如花似玉的女学生,将她带回家生活,村里人更没想到最穷的倪家光棍能找到媳妇,见了他妻子后都羡慕不已。
倪天国还骄傲地表示,妻子很听话,这些年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从不出门,唯一的遗憾是她没为自己生个儿子。言语之间,倪天国似乎对自己有个漂亮的女大学生老婆十分得意,可当记者问了附近的村民之后,却得到与倪天国口中所言截然不同的答案。
在村民们看来,倪天国哪有那好运气,碰上个女大学生对他死心塌地?那女孩八成是花钱买来的,之所以很少出门,只跟倪天国说话,是因为她一开始到这里的时候总想跑,倪天国便每每将她抓回家。
记者也见到了倪天国口中的“妻子”,她还能和人沟通,能报出自己的名字“何成慧”,但在说话时,她却时不时看向旁边守着的倪天国,显得有些小心翼翼,倪天国解释说,何成慧的精神有毛病,所以自己才将她锁在家里面,怕她出去闹事情,可记者怎么打量眼前的女子都觉得她的回答很清晰,应该是有难言之隐才表现异常。
为了查清真相,记者想办法支开了倪天国,询问何成慧究竟是怎么到这里的,她是否是自愿跟着这个又穷又丑的老汉,住在又脏又旧的棚屋里,和牲畜为伍?何成慧将自己的信息全部说出,验证了记者此前的猜测,原来,何成慧果真不是自愿到这穷山村的,她老家在重庆酉阳,她还记得父亲的名字和自己的家庭住址呢!
可自从1995年被卖到此处,她便再没有见过父亲和其他家人,倪天国花了120元从人贩子手中买下她,将她囚禁在自己家里,要她给他当媳妇,她的青春和自由以及学识在这里被消耗成无望的恐惧,这里的生活对她而言如同地狱......
得知了这一切,记者决定帮何成慧找到她父亲,按照何成慧提供的线索,记者辗转去往她重庆酉阳老家,却发现何家已经搬走了。幸运的是,当地的居民还记得十几年前何家的女儿失踪,也帮记者联系上了何成慧的父亲何开志,何开志听说女儿可能有了消息,拿女儿的照片出来时手都在颤抖,记者一看,那上面的女孩赫然就是自己见到的何成慧!
真相大白。何成慧,曾经是何家最争气的孩子,尽管家里条件不好,但她学习很努力,成绩优秀,让父亲感到很欣慰。90年代何成慧参加高考,顺利考上四川绵阳科技大学,何开志高兴极了,借了8000多块钱咬牙亲自送女儿去了绵阳,可谁想到,1995年的一天女儿去校外兼职后便消失了踪影,四处找都找不见。
这么多年,何开志为了找女儿已经耗尽了心力,妻子也为女儿失踪哭了不知多少回,养到那么大的女儿说不见就不见了,身为父母怎么会不心痛?他们一度以为女儿遇害了,不想17年过去,竟得知女儿是被人贩子拐卖去穷乡僻壤给又脏又臭的老汉当媳妇,被折磨到精神分裂......
有了女儿的消息,何开志立即带着小女儿赶往倪天国家中,倪天国见何成慧的娘家人找了过来,竟没有一丝的愧疚,反而追着何开志喊“爸爸”,理直气壮地说这是自己老婆,他们不能带走,要带走那也得给一笔补偿!
为了尽快解救女儿,何开志选择掏钱了事,丢给倪天国1000元便急匆匆带着女儿上车回了重庆老家,倪天国还跟在车后面,直到那辆车彻底远去不见踪影。他心里恐怕只觉得自己吃亏,丝毫想不到自己害得人家骨肉分离,行为是满满的罪恶。
何成慧的故事,只是众多拐卖妇女儿童犯罪中的个例。
人口拐卖的罪恶利益链上,“货物”没什么尊严和人格可谈,更不能奢望人口卖家和买家保留人性,无论买孩子还是买媳妇,贩卖儿童还是贩卖妇女,他们的眼中只有自己的需求,至于别人的家庭是否会因此支离破碎、别家的父母是否会因为痛失儿女一辈子深陷绝望和悲伤,不在他们的考虑之列。
见过很多人贩子被判刑的案例,有的人贩子因为罪大恶极被判处了死刑,拐卖人口最高可至死刑是写在《刑法》里面的明确规定:
“拐卖妇女、儿童的,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如拐卖妇女、儿童三人以上的;造成被拐卖的妇女、儿童或者其亲属重伤、死亡或者其他严重后果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情节特别严重的,处死刑,并处没收财产。”
而收买被拐卖的妇女儿童,法定最高刑三年,如果涉及强奸、非法拘禁、故意伤害和侮辱等犯罪,另当别论。人贩子固然可恶,但在我看来,买家才是罪恶真正的源头,任何时候,买家都不能被以“丈夫”或者“养父母”之类的称呼模糊掉他们行为的可恨,法律纵然不能改变人心,但至少要给一个合理的约束,买卖实现形式上同罪同罚,才能避免更多悲剧发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