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朴园
从大银幕到小荧屏，这是属于国漫的夏天。
有“逆天改命”的哪吒，这位看似举止不羁的不良少年，以一己之力搅热暑期档；有耳熟能详的“八仙”，从遥远的民间传说中幻化成型，成就同时段的收视王者。
可以说，饱含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充满浪漫主义精神的神话，是中国传统文化里取之不竭的“宝库”。无论是大银幕的《哪吒之魔童降世》，还是小荧屏的《八仙过海》，神话IP动画作品再次迸发出强大的力量。
自《哪吒》《八仙过海》向前看，近年涌现的《大圣归来》《大鱼海棠》《小门神》等优秀动画作品，做到了上古传说的重构与新编、故事基材的截取与优选、时代精神的提炼与注入，让神话拥有了“陌生化”的新奇意味。
对国漫而言，传统神话还有多少潜力可挖？
《八仙过海》生逢其时
神话改编大潮来临
名列2018年第二批“中国经典民间故事动漫创作工程”重点动画片项目，《八仙过海》自7月29日在金鹰卡通播出，旋即收获如潮好评。
心向恒心，见证每一个平凡的璀璨。正如汪苏泷所唱的同名主题曲，《八仙过海》的故事主线，围绕吕洞宾、汉钟离、铁拐李等“八仙”的成仙史展开。凡人成仙的历练史，让神话人物少来一份“神格”，多了一丝世俗气息。
前8集，《八仙过海》以相对独立的分集形式讲述故事，《铁拐李》《汉钟离》《吕洞宾》等先后播出；而最后2集，则是八仙归位后，面对反派的集体出手，施展法术，颇有“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韵味。
每集18分钟左右，10集约180分钟，《八仙过海》用接近2部电影大片体量，把民间传说精彩再现。
得益于清晰的分集结构与跌宕起伏的剧情，有评论称，《八仙过海》让人“一秒回到年少”，找寻到了追动画的感觉。让人惊喜的是，这部取材自经典神话的动画新作，全国网收视市场份额3.48%，同时段省级卫视排名第1。
《八仙过海》的走红，既有“打铁还需自身硬”的高质，还有踏准神话改编大潮的时运。自新中国成立以来，国产动画历经起起伏伏，正在经历新世纪以来的又一高潮——
上世纪60年到90年代，我国动画显赫一时，出现了《大闹天宫》《哪吒闹海》《小蝌蚪找妈妈》等优秀作品，还有《牧笛》《山水情》等极富中国传统艺术特色的水墨动画作品问世，获得了全世界的称赞。
新世纪初，虽《中华小子》《天上掉下个猪八戒》《美猴王》《哪吒传奇》等作品小有影响，但真正让观众喊出“国漫崛起”的，当属2015年的《大圣归来》。此后，《大鱼海棠》《大护法》《小门神》《白蛇：缘起》接连涌现，直至《哪吒之魔童降世》在2019年暑期档横空出世。
梳理国产动画的作品主线，不难发现，饱含了先民生存状态与民族精神的神话文本，为动画创作提供了充足养料。其中蕴含的为征服自然、改变命运的自我牺牲、艰苦奋斗的精神，积极、乐观而自信的生活态度，正是中华民族宝贵的精神财富。
而在当下，神话新编渐成风潮，文化底蕴深厚、群众基础庞大、人物特点鲜明的《八仙过海》问世，可谓生逢其时。
少儿动画的再塑造
如何摒除成年世界的“乱入”？
众所周知，神话之所以成为动画作品的重要IP来源，在于迎合了人类超越平庸的梦想。
自氏族社会诞生以来，对英雄的敬仰就如影随形，并塑造了灿若繁星的、带有显著神性特征的英雄人物，并贯穿想象奇崛的幻想冒险。
带有鲜明宗教色彩的《八仙过海》，正是溢满英雄情结的民间传说。与《白蛇传》《封神演义》《西游记》等神话经典文本相比，它塑造了性格各异的8位道教仙人，寄予了民众对于悬壶济世、清正廉洁、舍己救人、勇往直前等美好品质的愿望。
八仙过海的故事，在2019动画版播出前，已经有多部同名作品问世，并有鲜明的成人向。
《八仙过海》的过人之处，正于对经典神话文本的重构——弱化情感主题、精简支线剧情、引入神兽增加趣味性等。如此一来，《八仙过海》避免了国产少儿动画的通病，不会站在成年人视角来说教。
弱化情感主题，让《八仙过海》更适合4-14岁孩子观看。在此之前，“八仙”民间传说大多是情爱纠葛中的渡劫与成仙。被誉为年轻人一代青春记忆的《东游记》，让吕洞宾、何仙姑以及虚拟的“穿山甲”上演了一段旷世三角恋；1985年港版电视剧《八仙过海》影响甚广，还把何仙姑描绘成“红颜祸水”，先后迷住了龙太子、蓝采和、吕洞宾。
动画新编的《八仙过海》，剔除不知所谓的恩怨情仇、多角虐恋，让八仙回归到启蒙-被启蒙者的师徒关系，避免了成年世界对孩童生活的乱入。如《何仙姑》中，吕洞宾与何仙姑的CP没有擦出情感火花，反倒是师傅与徒弟的点拨与顿悟；《韩湘子》一集中，吕洞宾与韩湘子更有传道解惑的薪火传承意味。
为了便于少儿理解剧情，《八仙过海》精简支线剧情与出场人物，在18分钟的单集剧情里，讲述渡劫故事。与以往的“八仙”作品相比，《八仙过海》没有引入蓬莱群仙的人物，也没有东海龙宫的支线剧情，仅靠蓬莱仙鹤穿针引线，保证主线故事不“虚焦”。
不过，情节的提取与精简，依然保留了“八仙”传说的主题与意旨，并不乏跌宕起伏的剧情张力。《汉钟离》便描摹了多个场景，体现出汉钟离人物的多面性：在家乡，他是蹴鞠高手，教授孩童球技；居庙堂，他又是威武将军，远征外地扬我国威；不盲从向导指引，他军事素质出色，选择向阳背风处扎营；偶然救下当康神兽，他宅心仁厚；一力击杀凶物化蛇，还引发洪水淹没敌军，他智勇双雄……
在摒除成人化元素之外，主创人员为了增加童趣，还在《八仙过海》中引入了《山海经》的神兽与凶兽，彘、当康、赑屃、化蛇、玄龟、横公鱼、域虫等纷纷登场，不仅丰富了作品的神话体系，也增加了少儿们追更的趣味动力。
上古神话有当代寓意
时代精神需要故事新编
正如茅盾在《中国神话研究》中指出，神话是一种流行于上古时代的民间故事，所叙述的是超乎人类能力以上的神们的行事，虽然荒唐无稽，可是古代人民互相传述，却确信以为是真的。
显而易见，如何让上古民间故事，重新在当代焕发生机，是所有神话新编都需要考量的核心议题。
在《八仙过海》之前，我们已经看到国产动画有了诸多尝试，这些“新神话动画”中的神性与传统的重建，颇有趣味：
《豆福传》颠覆了神仙法术，让神界面临着人类科技发展的威胁；《小门神》让天界成为被遗忘的、经济形势差、就业压力大的“小国”；《年兽大作战》中托塔天王还被退休，大量神仙无事可做……
漫天神佛的秩序崩塌，构成了当下神话动画的一大特点，其对经典的解构颇有后现代的意味。从这个角度看，《哪吒之魔童降世》只是对哪吒做出了故事新编，其人物形象虽然有了“暗黑化”的潜质，但与《大闹天宫》中仗势欺人的托塔天王二世祖相比，其观感要更有路人缘。
与《哪吒》脱胎自《封神演义》不同，八仙的故事更多来自于民间传说，其审美意趣与精神价值带有极大的多元性，其“神性”的构建带有鲜明的创作者烙印。新版动画的《八仙过海》，并没有解构经典，而是独辟蹊径地从传统文化中挖掘出当代意义，从而使传统文化与时代精神能够交相辉映。
在重构人物定位之后，《八仙过海》让每一个传说中的“仙人”都有了当代价值，也更贴近时代潮流审美。从人物形象看，如吕洞宾不再是身着混元八卦袍、以拂尘为法器的道人形象，而是翩翩君子的古代“剑仙”；汉钟离也不是手摇芭蕉扇的逍遥散仙，而是威武雄壮的大国将军；此外，铁拐李、蓝采和等人物都一改传统形象，“仙人”模样颇为讨喜。
可以说，《八仙过海》中每一位成仙的凡人，都代表着劳动人民对美好生活最朴素的愿望。铁拐李是“你我善行尘世中”的医者仁心，和智取域虫的蓝采和都是“与人为善”；汉钟离是精忠报国的典范；吕洞宾是急人之难、满腔热血的正人君子；何仙姑是以柔克刚，智勇不输男儿的巾帼英雄；张果老舍己救人，告诉人们不要“以貌取人”；曹国舅与韩湘子，一个是爱民如子、大义灭亲的清官典范，一个是从不欺行霸市、一心求学问道的富家公子。
从这个角度看，《八仙过海》通过对民间传说的重构与再塑造，既钩沉神话背后的历史传统，让文化深处的基因符号重新闪现；也完成了“神性”与当代精神的共振，构建了属于90后、00后乃至10后的文化自信。
让神话重新焕发时代生机，正是《八仙过海》《哪吒之魔童降世》等作品，给神话新编的意义所在。
责编 | 皮卡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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