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龙的表演（下）
演员评论系列十一
周七月
柳云龙是高材生，1989年同时被北京电影学院、中央戏剧学院、上海戏剧学院录取。他最终选择了北京电影学院。
我开始注意他是因为《暗算》，柳云龙同时担任制片人、导演和男主角，据说还参与了剧本创作。
我当时就觉得他的表演比较程式化，有“范儿”，端着演，不松驰。相反在《暗算》的《听风》中的王宝强，《看风》中的陈数和《捕风》中的于娜表演收放自如，松弛又不失张力，非常精彩。
更有意思的是王宝强、陈数、于娜都是半路出家的非专业演员。王宝强多年在北影厂南门等着混群众演员；陈数是东方歌舞团舞蹈班的学员；于娜是一个学英语的学生，后来当模特，入行电视剧演员后还是模特。
和他们相比，柳云龙的表演就太程式化了。
这次《胜算》中的李立群表演风格与所有其他演员都不同，追求生活化，所以他的表演反而突出，几乎到了抢戏的程度。有趣的是，李立群也不是科班，是靠自己努力打入演艺界的台湾演员。
由于有了“间谍剧之父”的身价，柳云龙在《胜算》中的表演非常沉重，比15年前《暗算》还要做作。
借着这次谈表演流派的机会，再谈两个和表演有关的事。
好表演离不开好导演
演员的表演风格很大程度是来自题材，决定因素是导演的把控。表演风格统一，是导演要关注的第一位的问题。
比如侯鸿亮、孔笙、李雪为核心的班子创作过《琅琊榜》、《伪装者》和《欢乐颂》，这三部戏表现的年代和内容完全不同，但有许多演员是重复的。《琅琊榜》因为是古装戏，宫廷戏，需要一点“范儿”，所以比较偏面具派表演；《伪装者》是年代戏，悬念戏，表演偏生活派，但有一点点程式化的痕迹，恰到好处；《欢乐颂》是现代青春片，用的主要演员和针对的主要观众都是年轻人，所以使用表情派演员表演，并无不当。好在《欢乐颂》的年轻演员们都很敬业、认真，戏也还算好看。
最近还看了一部电视连续剧，是讲老夫娶少妻（土豪娶娇娃）的故事。演老夫的是一个优秀的中年老演员，成功地创造过不少好戏剧形象，但演少妻的是一个舞蹈演员出身的表情派美女。这就坏了，男主角要表现深沉，女主角则完全不懂表演，尤其是两个人演对手戏时，我真不明白导演这时候在什么地方。台词对不上，表演不在一个路数上，调度也跟不上……真难为了这位男演员。
演员要有文化，懂艺术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一个著名女演员主持拍摄了一套介绍各国影片的专题片。由于她当时太红了，她要求除自己出镜之外还要自己撰稿，自己做导演，投资方是不敢拒绝的。
拍摄完毕，我们北影一个摄影大师去看完成拷贝。回来我问他“怎么样”？他就回答了一句话：看样子拍电影没有导演是不行的。
同样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一个我曾经很喜欢的女演员，自己拍了一部片子。她自编、自导、自演、自作词，自作曲……在片头字幕中她的名字一共出现七次，都是长时间的单幅画面。
出现三次时观众开始笑，五次时就哄堂大笑，七次时已经是全场鼓倒掌了。
我1990年左右在美国时，《纽约时报》的电影专版发表了一篇著名影评人写的文章。此文开宗明义上来就点了四个当时最当红的电影女明星（包括斯特里普），说她们总算遇到了一个共同的问题：自己太漂亮了。
然后文章历数了她们在最近饰演的片子里如何想方设法让自己更接近生活，哪怕把自己装扮得很丑。
这和美国三十年代女明星无论演什么片子，都不肯放弃自己最漂亮的形象有本质的区别。
文章认为这几个女演员这次转变是美国电影一个根本性的分水岭，就是演员开始重视生活，追求生活化的表演了。
我们现在电视剧和电影有一个不健康的倾向，就是自恋。尤其是小有名气，又有能力找到投资的人。有了投资说话就硬气了。
然后就开始从剧本创作阶段起，全力塑造自己“高大全”的形象。
然后再自己主演兼导演。
然后就是影片一塌糊涂。
有一个电视剧《产科医生》，讲的是一个农村小医院的年轻女医生来到大城市的顶尖医院妇产科实习，那里矛盾重重，但她应对自如。最有趣的是各种疑难杂症，她都有应对方法，连这个大医院的老大夫都要向她请教，或请她解决医术上的问题。我一边看一边不明白，她医术如此之高，干嘛要来大城市的大医院实习?多此一举嘛。
凡这类有权，有影响力的演员在演戏时镜头一定要比别人大，镜头停留在自己身上的时间一定比别人长。打电话时如果对手是中景，自己就一定是近景。无论戏剧节奏多么快，事件多么紧急，到自己的戏时一定要抻一抻，拿足了范儿再说。我见过这样的演员拍手部特写时都是先拿“范儿”，后拿东西。
这种戏能忽然就让观众跳出来，出戏。原来挺真实的情节一下就变假了。
《胜算》还在播放，不妨注意一下。
好演员一定要注意：一部好电视剧的前提是，剧本要好，导演要好，演员尽量不要自己兼导演。
汤姆.汉克斯和玛丽.斯特里普至今也还没有当导演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