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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营(《创造营2021》)前,蒋敦豪曾说过一句玩笑话:如果自己在这个节目里面出道了,出来他就把头发剃了,去当和尚。“因为如果这次再出道,那么在这个世界上,我已经无欲无求了,我参加啥都能拿成绩。”
在《创造营2021》之前,蒋敦豪曾经参加过两个选秀节目,一个是2016年的《中国新歌声》,一个是2019年的《一起乐队吧》,都得了冠军。
比起创造营里的素人和屡屡“回锅”的选手,蒋敦豪身上还多了一个“双料冠军”的光环,虽然这个光环在他过往的从业生涯中并未起到什么大用,就连他自己都打趣自己“糊透了”。
身为一名老牌音综冠军和乐队主唱,按照寻常逻辑,属于蒋敦豪的“刻板印象”应该是一名抱着吉他安静唱歌的音乐人,或者是粉圈用语里的一名“滚人”,也就是摇滚音乐人。“滚人”大多由无数块向往自由的骨头组成,站在一切所谓偶像标准的反面,但蒋敦豪的选择却是参加《创造营2021》,成为一名大众眼中的偶像预备役——“秀人”。
他只会唱歌,不会跳舞,对偶像的认知几乎停留在他出道的2016年,那是“偶像”一词风评最差的时候。作为九十名学员中的95年“大龄”选手,蒋敦豪从零开始学舞蹈,把自己的一把“老胳膊老腿”练得咯咯作响。而练舞这一行为又仿佛给他的创造营之旅开启了困难模式:首秀放弃solo选择拼团唱跳,明明是凭声乐得过冠军的大vocal,从入营到淘汰,甚至都没有安安静静地唱过一首歌,而是一直在唱跳。
“当和尚”确实只是一句玩笑话,蒋敦豪在入营前就知道自己大概率不会走到成团,虽然他也没有想到这趟旅程会结束得这么快。
他在营里留有遗憾,比如没能好好唱一首歌,比如二创歌曲,他的钢琴因为连接线松动没有发出声响,甚至连这个饱含众多学员心意的二创舞台,在正片中也只被保留了无关痛痒的十秒左右。再比如他明明参与了《Fix Me》的作曲、编曲,用了11天的时间创作出了这首歌,却因为排名靠后,无法选到第一志愿原创唱作,被迫去了《爱情鸟》dance组,最终和《Fix Me》失之交臂。
但伴随遗憾而来的还有收获,《创造营2021》让更多人知道了蒋敦豪,还有他的乐队旅行新蜜蜂,具体体现在乐队巡演的余票开票即售罄。这个节目也让他了解到,对于艺人而言,除了艺能,个性的输出和价值观的表达同样不容忽视。他甚至在节目里收获到了友谊,“我去之前其实觉得在创造营里可能不会交到朋友。”同时他的状态也有改变,由原来的“语弱”变得更能打开自己了。
五年前从《中国新歌声》中走出,旋即投入到一个又一个自我消耗的商演当中:深入三四线城市,给楼盘开业唱歌。两年前通过《一起乐队吧》组了一个冠军乐队,却因为节目本身的声量低迷,导致乐队无法有效运营,最终被前公司提出解约。25岁的蒋敦豪依然年轻,却也经历过足够数量的来自现实的毒打。
《创造营2021》终结了他的“不败神话”,第47名的影响力自然不比节目中的“顶流”们,但仍给了他一定的上升空间和复盘、梳理的“素材”。蒋敦豪不排斥再参加选秀,只要不是“101系”的选秀,他期待每一个被更多人看到的机会。
“我希望自己能出圈,希望能去更多不同类型的综艺节目,甚至以后去演戏也说不定。海花岛“限定偶像”蒋敦豪,目前给自己的定位是“小艺人”——一个慢慢向上爬的、但愿有一天能够成为顶流的“小艺人”。
以下,是蒋敦豪的自述:
决定
我参加《创造营2021》(以下简称《创4》)没有被说服的过程,公司说有《创4》,你想不想去,我说好像是一个能让大家知道蒋敦豪的途径,因为“101系”的选秀节目肯定会有更多年轻人看,我想我可能缺少这个圈层的粉丝,所以决定去试一试。当时我也没有特别想成团的想法,就是想去试一下,让更多人知道蒋敦豪。
我不排斥选秀,我从《中国新歌声》出来之后,想做有质感但小众的音乐,但是做这样的音乐会把我束缚住,很多之前关注我的人就因为这种束缚感慢慢离开我了,所以我算吃过亏了。现在只要有机会,比如什么音乐风格、什么电视节目,还有选秀,我都愿意去尝试。我也不怕“下沉”,因为糊透了,很多选择摆在你面前的时候,能抓住就抓住。
2016年我刚参加选秀那阵儿,对偶像的统一称呼就是“小鲜肉”,这就是我入营前对偶像的理解。我其实很少接触男团或者男团音乐,一直在唱歌、搞乐队。刚开始看学员们的首秀表演时,我全程的反应跟观众一样,当时我也会怀疑,我为什么要来这个节目?我来干嘛来了?
包括首秀之前开始收手机了,我会有那种戒断反应,就是突然把你手机收了,你会感觉你失去了整个世界,你在那儿录制就想掏一下屁股兜,想把手机拿出来看一看,结果发现没手机。然后身边也都是自己特别不熟悉的人,也没办法跟他们搭上话。所以首秀那段时间我是特别不适应的,好多人发现没有我的reaction,可能有一些镜头剪到我要么在打瞌睡,要么在打哈欠,要么在发呆,状态特别不好,我自己也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状态。
至于首秀为什么要放弃solo选择拼团,是因为离录制一周左右的时候,导演组找到我,说我们有个建议:“首秀舞台你可以继续solo,我们也有一个好的准备拼团的团队等着你去,但是我们不负责你的结果,你自己来选择。首秀如果solo的话,你大概率会被剪掉,因为很多人的solo舞台会被一剪没,虽然去了拼团可能也会被一剪没。但我们准备让你去拼的团是一个vocal团,你能和他们在一起更好地展现你vocal方面的能力,也能提前适应男团的男孩们在一块儿玩舞台的感觉。”
当时我选择拼团的一大原因就是能和他们在一块玩儿。我是12月3号上的岛,录制是1月15号,我有一个月时间都是一个人住酒店、一个人上下班、一个人在练习室练习,其实也挺寂寞的,所以我选择了拼团。
我其实有两个加试,第一个是跳舞,第二个是唱歌,但是最终呈现出的只有跳舞。现在想想,我不后悔拼团,反正我跳舞也跳了,唱歌也唱了。
入营
我是什么时候开始真正融入到节目里的?可能得到一公之后了吧。一公的时候我还在适应跳舞,实在是太难了,我那时候跳的舞对那些舞担来说其实不算舞蹈,就是一个走位,但是我们那个舞蹈老师特别狠,比如说我们的练习时间有四个小时,前一个小时都在做体能训练,做完体能立马开始跳舞,要跪下来、要在地上打滚、要走位,我当时一下接受不了,前几天的时候一直在抽筋,真的是疼得不行了。
我也是逼着自己学,我在营里面交到了一些舞担朋友,不过都是“下位圈”的朋友,他们其实跳得很好,也愿意帮我抠动作,我不想练的时候,他们也会抓着我练。我在里面还要天天吃药,保护关节的、维C、维B,偶尔吃褪黑素。我经常会偏头痛,也会吃偏头痛的药。
一公的时候除了适应练习节奏,还要适应录制氛围。你去吃饭食堂也有摄像头,你回去睡觉还有摄像头,二十四小时几乎都在录制,以前我参加的节目都是你在舞台上面唱好歌就可以了,甚至在后台都没有人拍你。不过一公到主题曲之前的那段时间我开始慢慢适应了,慢慢懂得这个节目在拍什么,以及我要表达什么。
我刚去的时候,还觉得《创4》是一个音乐综艺,你唱得好、会编曲、写歌写得好就可以了,所以我有一技之长,可能能够走到总决赛。但是去了以后发现,它更看重人性方面的东西,你要更多地给观众展现你的个性。我之前在节目里表达得特别少,我一般是那种躲到镜头后面的人,所以这回也是收获比较大吧。
首秀、主题曲、二创、一公、二公,最让我感慨的还是二创《鹅的歌》。二创是我自己的意难平,尤其我出来发现它没有剪在正片里,我更难受了。你仔细听,《鹅的歌》其实是有好多声部,我们当时录demo,只人声部分就录了两天,编曲编了三天。在开始编曲之前,我和蓬蓬(任胤蓬)改唱还改了一天,真的是花心思在弄。
而且我没带鼠标过去,MacBook只有一个触控板,我全程用的那个触控板做的音乐,你知道有多难吗?也不是卖惨说自己很辛苦,但确实挺不容易的,结果最后发现钢琴没声,有了那么大的一个遗憾,这真是我一辈子一想起来都会觉得难过的一个地方。不过还好没有停下来,还好演下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事故,所以《鹅的歌》没放到正片里。
我知道在这种综艺节目里面,可能大家会更喜欢那种看了开心一笑,或者看了会觉得好炸的点,节目组也有他们的考量,我能理解。但是我会保持自己意难平的那个部分。
没能在节目里唱歌,其实我自己也挺遗憾的,但是说不定会在下一个选秀节目里唱歌。我不排斥选秀,再继续参加也可以,但是“101系”的我再也不会去了,我不想在节目里面跳舞了,私下让我跳着玩可以。
偶像
我觉得营里的学员们太拼命了,90%的人都是很拼命的,疯狂熬夜、跳舞、练声、练基本功,在没有镜头的地方也在认真地学习自己要表演的曲目,比我想象中的那些男团的小孩儿更努力、更勤奋。
后面我也慢慢意识到了他们在这个行业里有多艰难,很多公司每年都会更新换代练习生,还有很多练习生在参加完这种选秀节目以后,如果是一轮游,二轮游,就要换新的公司。所以他们要迫使自己变得更优秀,让更多人知道自己。
有一个学员跟我关系特别好,我不说他名字了,他现在已经淘汰了。他也参加过同类型的节目,公司也会给他发生活费,但是在北京,他一个月的生活费只有两千块钱,就这样坚持了好几年。他的练习室在地下室,他每天都是在地下室里面练习十几个小时,就是为了等这种节目露出的机会。我当时就问他,两千块钱你在北京是怎么活下来的?他说他天天就点那种盖饭、沙县小吃。
我跟他们聊天会越来越尊敬他们,包括我在里面的一个一轮游的朋友,他已经开始在找新的下家了,他之前的公司会跟他聊一些有的没的,比如说违约金这些。我其实挺心疼他们的,他们会被压得越来越喘不过气,这个行业确实很不容易。
对于大部分选手来说,这种节目已经是他们能接触到的最好的舞台了,所以我也能理解。我在里面录制的时候算是比较佛系的,不争不抢,后面跟选手们聊天,慢慢了解了他们的生活、工作、环境,也就能理解了,大家必须得去争、得去抢。我在里面也学习到了这个行业的“苛刻”:你得想尽办法让别人看到你。
虽然我在《创4》的成绩不太好,可能不像那些“顶流”一样被那么多人知道,但是可能会有一小部分人开始慢慢知道蒋敦豪、知道我的乐队,这是我得到的一个巨大的收获。但是除了这些能看到的东西,不能看到的对我来说影响更大,比如说我现在的状态比我进去之前好了太多。我以前也经历过采访,但经常会把采访我的那个人聊死,你问我一个问题,我肯定只回答一句,不会像现在这样。
我在私下也能跟朋友说很多心里话了。以前我会给自己立一个罩子,把自己保护起来,现在我会慢慢打开那个保护伞,让更多人触碰到我,也慢慢地会表达作为一个音乐人的矫情了。以前我会把那份矫情放在心里,但是现在我会用语言、用文字表达出来,我觉得这都是一种收获。
虽然在创造营里,我没有唱什么能被大家听到的歌,但我觉得以后我会有更大的舞台、有更好的地方去展示我的vocal、展示我的作品,所以我并不觉得可惜。我甚至在里面收获到了友谊,我没想到真的有那种出来以后还想继续联系的朋友,群里面也有想主动加的朋友。所以我觉得去创造营还是值得的,每个环节都让自己升华了。
比如任胤蓬,我跟他是首秀录制的时候就认识了,那时候我们是一个休息室,后来也跟他在一个宿舍,他就睡在我旁边,我们天天都会聊一些有的没的。可能因为他的性格跟我特别像,我们两个人在一块儿的时候,不想说话就真的不用说话,彼此也不会觉得尴尬。我挺开心能在节目里面收获一段比较真挚的友谊,不是因为镜头在那儿,所以我们要去做些什么,或者故意做些什么。
冠军
虽然我在二创的时候自嘲过,但我并不抵触“双料冠军”这个称呼,我还挺自豪的。我觉得一个人有标签、有title,哪怕是比较偏向于自嘲的title,都是一件好事,因为能让大家记住你。这也是我去创造营的一个终极目标:不管通过什么样的方式,让大家记住我,只要能记住我的名字就行。因为我以后还是想做音乐,我不想发歌的时候,大家不知道蒋敦豪是谁。
《中国新歌声》冠军的光环,好像只停留在在鸟巢拿了奖杯的那一刻,离开鸟巢也没啥光环了,因为离开没几天,我就去商演了,然后就开始被现实毒打,深入到三四线城市、去给楼盘开业唱歌。我没觉得拿冠军的人会有什么光环,他们可能只是能用音乐养活自己了,那些没有拿冠军的,或者没能走到最后的人,过得甚至比我更好,他们会更自由一些。
后来之所以去参加《一起乐队吧》,也是想改变现状,我不想去商演了。其实我当时参加这个节目,就是抱着我不想去商演的态度去的,我就希望之后演出,旁边能站一些人,哪怕是去不赚钱的live house演出,都比我去赚钱的商演舒服一些,因为台底下会站着跟你一起跳的观众。不像我之前去商演的时候,我在节目里也说,都是一些大爷大妈或者一些没听过你的音乐的观众,在眼巴巴地看着你,很难受,我唱歌的时候想得到一点反馈。
但没想到离开那个节目,我的乐队也失业了。公司找到我们说,我们好像给不了你们什么,我们解约,也不耽误你们,你们自己愿意干什么干什么去。就这样我跟乐队演出的梦想也暂时破灭了。我们也没办法去live house,因为没办法做专场,肯定会亏本,你也没钱去给场租。
现在大家都是在赚钱养梦,比如我可以去一些小商演赚钱,乐队队长会给别人做歌,其他的乐手可以给别人写歌、伴奏,或者教教学生,都有一些收入来源。我们乐队平时的状态就是,生活的时候各过各的,但是我们每年会有一段时间为了音乐抛开生活,一起聚在北京写歌,我觉得还挺开心的。
我以前其实没有这么能说话,我跟乐队在一块也是他们一直在cue节奏,但是我会受他们影响。比如说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有一个陌生的朋友坐在对面,我可能会学着他们的方式试着社交,我是喜欢那个状态的。我其实想变成那种比较会社交的人,我正在找一个方式表达自己。
出击
我出营后也看大家的评论,大家说我在营里前几天的状态特别社畜,我觉得是,我是社畜,就是那几年被毒打的。怎么说呢,生活教会你做人。
你说我在媒体见面会里说,我没经历过失败、没经历过挫折。我不觉得商演是挫折,因为它赚钱,我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所以我不能觉得那是挫折。虽然它不是我想象中的舞台,但是我银行卡数字变多了,我不能一边收着别人钱,一边说这是给我的挫折,我不想那样。
我在《中国新歌声》的时候,是走民谣和流行民谣那个方向被人知道的,但是一出来以后,我就急着想做一些我自己觉得有质感但小众的歌,但是我又没有那么厚重的听众、没有那么广的圈层。做了这个决定,现在想起来也不后悔,但是会有些惋惜,我错过了一个比较好的、被更多人听到我的作品的时段。
之前我的风格会比较杂,摇滚的也有,电子的也有,民族音乐也有,还有民谣,所以我的受众群体会变得越来越窄,就是因为没有考虑,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现在再做专辑,我会考虑很多,毕竟是吃过亏的人,自己也是放纵过的,所以我不需要再去体验那种放纵的感觉了,我要踏踏实实地做自己和大家想听的音乐。
比如我是蒋敦豪自己的时候,我会去做大家想让蒋敦豪做的音乐,民谣、流行歌或者能体现唱功、音色的歌曲,但是我在乐队里的时候,我就可以做我们自己想做的。因为现在有了旅行新蜜蜂,我觉得我在音乐上会活得更自由一些,我可以尽力地挥洒自己,我可以把我所有的想法都投入到我们想做的音乐里面。
在外面做蒋敦豪,是打引号的蒋敦豪,但是在乐队里的时候,那个蒋敦豪不用打引号。所以乐队对我来说,反而是一个更好的出发点,我有更多可能性了。
出道到现在,我没有什么适应不了的行业规则,我都可以,包括工作的时候也是,经纪团队会问这个行不行,我就说我都可以。你像我去创造营都能跳舞了,我还有什么不能适应的?
不过我不知道该怎么去主动出击,我不知道做什么是能被大家喜欢的,之前也没有人告诉过我哪条路会便捷一些,所以我都是一步一步尝试,包括参加创造营。所以我还是在被动中。但我不觉得被动是贬义词,我觉得适者生存。这个行业对音乐人或者艺人的要求越来越高了,所以我们都在尝试。
谁不希望出圈?我也希望出圈,但是还得一步一步摸索,通过什么途径、什么样的音乐风格、什么样的路子能让更多人知道你,我现在还在尽力寻找中。
目前我自己的想法是,能有节目上,我就尽量去参加节目,因为这确实是一个能快速地让更多人知道你的方式,我也会静下心来认认真真写音乐。但是这两者又会相违背,因为你一旦去参加了节目,你就得准备节目,就没办法静下心来准备歌了。
所以趁着现在还没有节目规划的时候,我会好好地写歌,也和乐队一起写歌,各路开花。我希望乐队能出圈,我也希望自己能出圈,甚至以后我去演戏也说不定。因为我之前也拍过电影,有一些演戏的经验,我觉得我都可以。
我对自己的定位就是一个“小艺人”,一个慢慢向上爬的“小艺人”,但愿有一天能够成为“顶流”。现在我们的工作群就叫“顶流艺人群”,那是我梦想的,但是得找到适合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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