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收
文|郑云霞
国营官庄湖农场是六十年代初期国家出资兴办的农垦企业,由原居民和外来人员组成,这些外来人员大多又是河南人和山东人组成。俗话说,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官庄湖这个几十平方公里的弹丸之地,风土人情、饮食习惯各具特色。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每到农忙季节,学校就会放假,一般十天。农村的孩子回去帮家里抢收、抢种,镇上的孩子则按照老师的要求,跟农村的孩子结对帮扶,到他们家帮忙拾麦穗、蘾秧苗,也有帮忙挑水送饭的。
正如翁卷那首《乡村四月》所写:
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
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
暮春时节,收油菜、割麦、插秧、种玉米、点黄豆、除草、放水……乡村四五月,田间地头呈现出繁忙景象,处处可见辛勤的农民在田间劳作,一片生机盎然。
儿时在外婆家,每到麦收季节,村里男人们早早就开始磨镰刀、打草幺子、修缮牛车,为麦收做好充分的准备。
开镰啦——
外公会带着舅舅和家里的男孩子们天不亮就下地。因为地离家较远,那时没有交通工具,更没有现代化的通讯工具,外公和舅舅们早早起床,带着男孩子们步行到村西的田地里,到了麦地,天还蒙蒙亮。年逾七旬的外公老当益壮,大手一挥,一人一垄。大人们手脚利索,干活麻利。不一会儿就把孩子们甩在屁股后老远。早晨的薄雾笼罩着田野,像给金黄的麦子披上一层薄薄的纱。“沙沙沙”、“沙沙沙”镰刀掠过麦秆,麦子齐刷刷倒下。空气中漂浮着麦子的清香。大人们一口气放倒一垄麦子,才直起腰,抬起头,擦擦汗。听着后生们镰刀割麦的“刺啦”声,脸上浮起笑容。那个年代最大的快乐就是丰收的快乐。一把镰刀,一垄田地就是他们的希望和幸福。他们手里握着镰刀,鼻子里嗅着麦香,用那长满老茧的宽大的手掌拂过沉甸甸的麦穗儿,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太阳升起来了,地上瞬间像着了火一般炙热。大人们看见麦子收割的差不多了,便开始捆麦、挑麦、上车、码垛。男孩子们依然挥汗如雨地割着剩下的麦子。太阳火辣辣的炙烤着大地,汗水顺着额头流进眼里,汗渍的十分难受……生活的艰辛也才刚刚开始。
收麦、打麦、磨面,新麦子打下来,外婆必定要蒸一锅新麦面馒头。那时的馒头不像现在这般雪白雪白的,所有的馒头都微微带着黄色,泛着酸味儿。假如麦子磨得苦,为了多打几斤面,面粉里还零星的带着点麸皮。外婆的厨房泥胚土砖砌成,茅草铺顶,低矮幽暗。每次做饭,低矮的厨房里烟雾腾腾,麦秸秆的清香、新麦的面香混合在一起,香味四溢。
外婆用新麦面蒸的馒头,再配上新挖的紫皮大蒜、加上焙干的红辣椒、炒的芝麻盐,用石捣臼捣出一碗“捣蒜汁儿”,淋上小磨香油,嘿!那叫一个香啊。馒头配大葱,蘸蒜汁儿,原汁原味儿。大人们吃得十分香甜,蘸一下蒜汁儿,就着大葱啃一口馍馍,端一大海碗苞谷糁或者胡辣汤,沿着碗边“跐溜”、“跐溜”转着碗喝。这也算是一绝活:左手指牢牢的端着大海碗,左手心夹一个大馒头,右手大拇指、食指和中指夹着筷子,无名指和小指间夹根大葱,各家各户聚集在一起,蹲在墙根边,一字排开。一边吃一边喝,一边唠嗑……小孩子们吃不来辛辣的蘸料,外婆会买来两刀豆腐,放入粉条,熬上半锅菜汤再搅点面糊入锅,临出锅淋上香油、陈醋、葱花。嘿!闻起来香喷喷的,就一个大馒头,也吃得有滋有味。
庄稼人只有手里握着锄头,鼻中闻着庄稼地里的清香,心里盘算着今年的收成能打多少粮食,心底才荡漾起安详的满足感。
田野上的风,吹走了时光,也吹走了田地里的美好记忆。
弹指一挥间,三、四十年过去了,村子里只剩下老人和孩子。种庄稼、收小麦都实现了机械化。现代的麦客不再是赶季割麦人,而是开着联合收割机赶着麦黄沿长江、跨黄河由南向北作业。车上有GPS定位仪,自动测量仪,一趟麦收割下来,能连续工作两个月,跨越几个省。
人们一年四季都能吃上可口的面粉,超市里面粉分类越来越细——有自发馒头面粉、有面包面粉、有饺子面粉、炸油条面粉,因使用用途不同,面粉的筋道、口感也不同。人们不再期盼新麦下来,磨一道头茬面,去品尝那收获的喜悦,新麦做出的包子、馒头、面条等各种香味不再重现,对节气的感悟也不再敏感。麦香,少了原有的味道和仪式感。也许没人把这收获的季节看待的如此神圣,那些美好的回忆被老一辈人深深埋在心底,剩下筷头的唇齿留香也在某次闲聊中当做谈资罢了。
郑云霞,女,湖北钟祥人,出生于七十年代。先后加入钟祥市作家协会、荆门市作家协会、湖北省作家协会、国土资源部作家协会。2018年5月于山东泰安参加鲁迅文学院自然资源作家培训班学习。热爱写作,政务公文、调研报告、新闻通讯等常见于省内党报党刊和《中国土地》《自然资源》以及自然资源系统网站,小说、散文、随笔等多次在《当代老年》《作家林》《莫愁湖》《今日钟祥》等报刊杂志刊登,并多次获奖。现供职于钟祥市自然资源和规划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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