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因为工作上的一些事情,回到了乡下。
春雨阑珊,乡村到处湿漉漉的。远处的山,远处的树林,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朦朦胧胧。
信步于果园之间,这里的农户主要种植柿子,到处是望不到边的柿子园。每一棵柿子树经过修剪,高度都差不多,嫩绿的小叶子刚从枝头绽放,给原本光秃秃的褐色的枝条,增添了无限的生机。中间夹杂着一些菜地,很多还是“草盛豆苗稀”,艾草到处可见,小小的,一丛丛的,长得青油油的。偶然可见几个提着菜篮,弯腰拣艾草的妇女。
站在这菜地边,满眼的青翠,飘来的是幽幽的的青草香味。忽然,一股熟悉的香味飘入鼻子,那么清香,沁人心脾。我心一动——柚子花开了!
循着这股香味,转了两个弯,找到了源头。这是长在一个菜地边的两颗老柚子树。
以前乡下也大量种植柑橘,柚子和橙子,田地里到处可见。但后来黄龙病泛滥,就基本上砍完了。现在想见到柚子树,也不容易,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想来,主人一定是舍不得砍它,树和人一样呢,久了就有感情;又或许主人喜欢吃柚子叶粑粑,留着摘叶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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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绿的叶子间夹扎着刚长的嫩叶,密密麻麻,层层叠叠,而那白色的花朵,一簇簇的或探出绿叶间,或藏于绿叶里,甚至无叶的枝旁也突兀地伸出一两簇来。
有的花花瓣紧闭,严严实实地守护着花蕊和幼果。更多的花则大大方方的敞开了胸怀。洁白的花瓣呈十字形绽开,花瓣非常厚实,肉肉的,甚至向后卷,把黄色的花蕊尽情地骄傲地展示给人们看。花蕊高高的,也是洁白无比,头上顶着一抹淡黄,它们围成密密的一圈,呵护着坐在中间的幼果。幼果淡青色,不规则,坐得高高的,像个小公主,高傲地环顾着这个新奇的世界。
记得小时候,屋后有个荒院子,也种了两棵高大的柚子树。院子很大,还有很多别的树和花花草草。这里便成了我们小孩子的乐园。每天放学后在这里爬树,捕知了,做迷藏,真是不亦乐乎。
柚子树的主人是旁边的李阿婆。李阿婆据说有60多了,身体很硬朗。她只有一个儿子,在部队当个官,很少回得来,平时就李阿婆一个人生活。
我们在院子里玩的时候,李阿婆就搬张竹躺椅,手里扇着竹蒲扇,躺在椅子上笑眯眯看我们疯玩。我们玩得满头大汗,阿婆就会叫我们过来,打上一脸盘凉水,用毛巾帮我们把大花脸擦干净,笑着说:“瞧你们着小狗样子,不擦干净,等会又要挨妈妈骂了。”
有时候,家里人因为农活重,太阳下山了,还不见他们回来。李阿婆就把厨房里的小方桌搬到院子里来,桌子上摆的往往是芋头粥,或者是花卷,有时还有肉包子。她招呼着我们,我们也不客气,坐下去就狼吞虎咽。李阿婆总是笑着说:“别吃那么快,还有,小心噎着!”
每当三四月,柚子树花开的时候,满树芳华,幽香阵阵。李阿婆这时候最喜欢了,总是静静地躺在树下的椅子上,心满意足的看着这满树的小精灵。我们就在树下捡拾落下的花朵,攒满一荷包,就跑到李阿婆屋里。李阿婆就把花瓣一朵朵剥下来,然后用清水洗干净,装在一个竹篮里,放到太阳下面晒两天。晒过的花瓣呈浅浅的褐色,李阿婆就把它们小心翼翼地装到一个装饼干的金属盒里。
我们玩得口渴了,就会跑到李阿婆屋里找水喝。她就会给我们倒上满满的一杯柚子花茶,里面还掺了蜂蜜。茶盈盈的,淡淡的黄色,褐色的花朵微漾着,喝一口,那股清甜,带着柚子花的香味,至今还回味在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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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馋,尤其是那个缺少食物的年代。五六月,柚子还是拳头大,青油油的,我们就眼馋的望着它。李阿婆这时候就经常叮嘱我们,不可以爬柚子树了,怕我们把果子弄掉下来。我们爱她,当然听她的话,如果有哪个小孩子偷偷爬上去,我们就大叫,“阿婆,阿婆,有人爬树了!”吓得他还没等李阿婆出来,就三下五除二地跳下来,狼狈不堪地逃走了。
金秋十月,柚子成熟了。一个个像小皮球似的,长得又圆又胖,黄澄澄的,挂在树上一动不动。李阿婆叫来了我爸爸,爸爸爬树是能手,每年都是他负责帮摘柚子,我们小孩子和街坊都围在树下。这个时候,是荒园最热闹的时候。街坊们坐在凳子上,边看爸爸摘柚子,边谈论着今年的收成,谈论着家长里短,免不了有几个调皮的年轻人,拿树上的爸爸开玩笑:“李叔,扒稳了,别掉下来砸着我”爸爸回头朝下一瞪眼,“你那个狗嘴里就是吐不出象牙”树下的街坊们就哈哈的笑起来。
摘下的柚子堆在树下,李阿婆就分成一堆一堆,每堆有时3、4个,有时5、6个,全看当年收成量。街坊们每户一堆,用竹筐装着带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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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阿婆早已作古,而这满树的的白花依旧。若她在世,见到这景象,想必又会露出满足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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