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我家的电视,大家的娱乐
“一个女孩名叫婉君,一个女孩名叫婉君。她的故事,耐人追寻;小小新娘,缘定三生……”
《婉君》上映的时候应该是1990年,那个时候我还不满一岁。
爸妈结婚的时候买了一台黑白电视机,品牌叫做“虹美”,花费了580元。。
那个时候,《婉君》风靡全国,老院子的邻居全部聚集到我家的老房子看电视,家里要准备好多的凳子,人多的时候,有些街坊还需要自备凳子。
亲朋好友们排排坐,就像看电影一样,一起守着那个十几英寸的黑白电视机。家里条件艰苦,给大家备不了瓜子茶叶,但那个时候,喝茶吃瓜子都是浪费看电视的时间,没人会做这么得不偿失的事情。
晚饭过后,约摸着到时间,老院子的邻居们就要在我家门口徘徊了,这个时候,我妈就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脸皮厚一点的,就会问她“婉君什么时候开始放”,脸皮薄一点的,就需要我妈主动说一句“婉君快开始了,你还不赶紧来看”。总之那个时候,应该就是她的高光时刻,她掌握着老院子里邻居们的娱乐时间。
“新闻联播”的半个小时总是漫长的,老百姓们不太看得懂那些跟他们没有直接关系的新闻。等待《婉君》正式开演的间隙,大家会讨论着今晚剧情的走向,也会互相讨论着昨天晚上的剧情,一不小心说错了,立马就会有人严肃的纠正你。
说到动情处,老太太们会可怜婉君,会骂着剧里的那些“坏人”,会讨论着婉君到底适合嫁给哥仨中的谁,也会讨论着那个海峡对岸的“琼瑶”到底是男是女,怎么可以写出这样精彩的《婉君》。
深夜,电视终于出现了“再见”两个字,大家意犹未尽,依依不舍的不肯散去……
直到很多年后,还有老奶奶和我妈说“怎么现在的电视(剧)都没有你家以前的电视(剧)好看了。你看以前的《婉君》,呀,婉君多可怜呀……”
“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好困惑,亦真亦幻难取舍……”
《渴望》上映了!
我们家也搬到了距离老房子10米以外的新房子,在当时是还不错的红砖房。但是新房子与老院子并不相通,想要去我们家,必须绕一段路程,因此年纪稍大的一些人,开始不再去我们家看电视了(想来也是挺遗憾的,电视就那样失去了它的第一批忠实观众),但很多小年轻们依然喜欢跑到我家去看电视。
那个时候,其实大家都是很心疼电费的,但我爸妈和我一样,都是烂好人,看着别人开开心心的,哪里还管什么电费不电费,先看再说吧!电费的烦恼留给“明天”再说吧!
有一天,大家聚集在客厅里看《渴望》,被刘慧芳、宋大成、王沪生吸引的目不转睛,哪里意识到院子里三个小朋友正面临着危险。
我、燕子姐、梨子姐三个在院子里玩耍,玩什么我肯定不记得了。
因为新房才盖起来没多久,院子外的石灰塘子还没有填平,里面的石灰已经挥发完了,但塘子里装满了水。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掉到水塘子里面了,梨子姐当场吓懵了,燕子姐小时候是个大舌头,马上跑到我家客厅,大喊“飞飞掉在水里了”!那些大人,眼中只有《渴望》里的“刘小芳”,哪里有我这个活生生的“林小飞”。
大家纷纷告诉燕子姐不要吵,不要影响他们看《渴望》,丝毫注意不到大舌头的她在说些什么。燕子姐还好没有放弃,跑到我妈面前去拖我妈,一定要拖着我妈去院子里看看,我猜想我妈当时眼睛肯定盯着《渴望》,嘴里肯定责怪燕子姐到底在说什么,但脚肯定跟着燕子姐走了。
幸亏我的燕子姐,我被及时打捞了上来,就像《渴望》的主题曲唱的那样,“如今举杯祝愿,好人一生平安。谁能与我同醉,相知年年岁岁,咫尺天涯皆有缘,此情温暖人间。”
后来,爸妈在我和大家之间,选择了我。家里盖了一堵长长围墙,将危险都隔在了围墙之外。但是,再来我家看电视就更费劲了,必然要敲那道铁皮大门,我猜想那个年代的人们多半是含蓄的,没有几个人愿意敲开那道大门。
至此,我家那黑白电视机,失去了它的第二批观众。
贰
看个电视,烧个房子
据我老妈讲,她为了看个电视,经常饭都煮糊了。
我们家的厨房和客厅之间,隔着一个七八米长的院子,这就注定了看电视的情况下,经常顾不了厨房。
我们的主食是米饭,小时候大家很少用电饭锅,因为大家的普遍常识就是电费比煤炭贵。事实的真相如何,我也没追究。
煮米饭也是个复杂的过程,需要在锅里先煮,煮到半生不熟,用筲箕接着米,过滤出米汤来可以当一道菜,然后再把米放到蒸子里蒸,蒸到一定时候,它就熟了。
那个时候,简简单单的做碗白米饭,就需要耗费很多的精力,不像现在,电饭煲煮好了,它会“叫”你。
蒸米饭的过程,也是挺“精彩”的,可以在蒸子下面的水里,放些土豆或者玉米,煮熟了加工下当菜吃,也可以在米饭和锅盖中间,炖一碗鸡蛋或者蒸几片腊肠,或者也可以蒸一些luan豆腐和腊肉。
具体是什么样的电视剧,让老妈把饭煮糊了,已经不得而知。但那会也没什么消遣,除了唠家常,干农活,看电视,打孩子,还能干什么呢。
“我有一帘幽梦,不知与谁能共,多少秘密在其中,欲诉无人能懂……”
《一帘幽梦》深夜档上映的时候,应该是我妈最希望我和弟弟赶紧睡觉的时候,那个时候弟弟还小,应该也不乖,老妈把他哄入睡之后,一个人大半夜的躲在客厅里看汪家姐妹(汪紫菱,汪绿萍)与楚廉、费云帆的爱恨情仇。
最严重的一次,差点烧了房子,发生在我的身上。
那个时候我已经上中学
,老爸老妈在华侨农场干活,我和弟弟两个人被丢给了奶奶。
应该是临近某个农历节日,奶奶买了一块肉,放到了电炒锅里面,让我看着炖,我满口答应。
弟弟因为困,在沙发上睡着了。我看着电影频道的“佳片有约”,神游的脑子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当我闻到糊味的时候,我知道为时已晚,赶紧叫醒弟弟,朝伙房跑去,厨房里早已浓烟滚滚。
那个时候的我们,哪里接受过什么消防安全课程,一进门就立马打开灯,看着电炒锅里的肉黑糊糊的,立马一瓢凉水浇上去,惹的电炒锅火星四溅,火星溅完以后,才想起来断电。但是电炒锅已经彻底报废了。
哭是肯定没有哭的,立马跑到房顶冲着奶奶家喊奶奶,告诉她肉糊了,锅坏了。
奶奶大半夜的跑到我家,安慰着我们没啥事,但能看出来她挺心疼那块肉的,毕竟一口也不能吃了。但奶奶也看出来我的担心,告诉我,锅坏了,有她替我扛着,看我妈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叁
那些经典电视剧的背后故事
“天大地大,何处是我家。大江南北,什么都不怕……”贵州卫视,郑少秋和杨丽菁的《香帅传奇》,怎么可以有这么帅的男主角,怎么可以有这么美的女主角。
11点多放学,需要立马往家里冲,运气好的话,能赶上几分钟的剧情,运气不好的话,只能回到家听片尾曲。
“弟兄们啊走啊走啊,弟兄们啊走啊走啊……”那个时候的抗日爽剧《狼行拂晓》,君靖难这个名字,如今依然印象深刻!
“梅花一弄断人肠,梅花二弄费思量,梅花三弄风波起,云烟深处水茫茫”。琼瑶的《梅花三弄》,对《梅花烙》里面的夹棍印象深刻,天天骂着那公主怎么还不去死;哭哭哭,《鬼丈夫》的女主角怎么一天到晚只知道哭;《水云间》那个杜芊芊居然跳楼了!
“青青河边草,悠悠天不老……”
《青青河边草》从开播的那一天起,每个人都在抢着当“小草”,当她在车底被拖着前行百十米的时候,哪个小朋友不是哭的肝肠寸断。我们每个人都学着小草,做了个百宝袋,第一次知道,原来一根白头发,也可以当成宝贝藏起来。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气势澎湃的《三国演义》终于开播了,小时候的我们哪里知道什么三分天下,只知道刘备他们是好的,其他都该死。
终于等到“七擒孟获”的时候,大人们兴奋的不得了,这可是在我们家乡拍的,每个人都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大人们努力的想要找出自己认识的群众演员,说着这个是我,那个是你,另外一个是谁谁谁,其他人恨不得钻到电视里看看他是不是在吹牛,但明明一点儿也看不到脸。
往后再看《三国演义》的时候,我也多了一份参与感,因为我知道,我也是在爸爸肩上看过现场拍摄的人之一。
“葫芦娃,葫芦娃,一个藤上七个瓜……”
《葫芦兄弟》就作为一部动画片的代表来说说吧。印象最深刻的是云南卫视18点多一点开始播放,但如果看完,上晚自习肯定要迟到,因此我们每天晚上看半集,然后冲着跑到学校,要是跑慢了,老师的大巴掌会等着我们,经常被扇,但是一点儿也不后悔。
再后来,谁要是有一本连环画,那他绝对是班上最受瞩目的焦点,所有和他吵过架打过架的都会去求他,大家上课看,下课看,讨论着,扮演着,临摹着……
“不,凭什么让我演七娃,他太坏了!”这常常是作为最小的我的哀嚎,但是嚎死了也没用!
“……唐朝女皇,武则天……”
《一代女皇武则天》,这是我和姐姐们的欢乐时光,两个姐姐告诉我收拾点暑假作业,他们要带我去做作业。虽然不喜欢,但是有姐姐陪,那就写吧。
谁知道,哪里是去写什么作业,到了大姐姐的同学家,电视一开,武则天一来,谁还知道什么小明家有8只兔子,给了小红家5只,还剩几只……
“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啊啊……”
引发全民披床单的《新白娘子传奇》席卷全国,从来没有任何一部电视剧,可以让我们衍生出各种“儿歌”、各种角色扮演来。
那个时候,不是在扮演许仕林,就是扮演许仕林的路上,而表姐用她的“霸权”,往往可以成功的把卫生卷纸插头上,扮演“白素贞”。
“这次是我真的决定离开,远离那些许久不懂的悲哀……”
古天乐、李若彤的《神雕侠侣》,制造了多少小朋友之间的矛盾啊。又细又笔直的桑树棍子,才配叫做“君子剑”和“淑女剑”;又宽又漂亮的木头,才配叫做“玄铁重剑”;而拿着比较粗的桑树棍子,在头部装饰点东西的叫做“打狗棒”;从家里偷偷带出拂尘来的人,只配扮演“李莫愁”。
这可都是长兵器啊,“玉女心经”和“打狗棒法”没使出来之前,母慈子孝;神功一旦使出来,你哭我喊,被互相伤害的,只能“绝交”。
“小燕子飞飞,五阿哥追追,尔康爱上夏紫薇……”
我和表姐因为《还珠格格》没有决裂,只能说天佑这对姐弟了。一个“小燕子”党,一个“夏紫薇”党,真奇怪我们当时就有帮她们争“番位”的奇怪想法,但皇阿玛才是排在第一个的名字。
从来没有花那么多钱买过一部电视剧的周边吧,只要你想得到的所有生活用品,全部都可以买到“还珠格格”。
某一次重播的时候,所有人堵在人家小卖部的门口,把人家的小店围的水泄不通,也不知道当时的老板是该开心还是难过。
我家和堂姐姐家,都是黑白电视,收不到湖南卫视,第二部第一轮播出的时候,我们村还没有普及湖南卫视,大家都没看过,但是主题曲都会唱,故事梗概也都清楚。第二轮重播的时候,正值春节,我们村的习俗,大年初一不能去别人家串门。
但,哪有什么可以为难到小朋友呢?
我们全部跑到小伙伴家的窗户外面,让他把电视挪了个方向,冲着我们,于是,我们站在窗户外面,透过密密麻麻的纱窗,准时收看了《还珠格格》第二部。
“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
大外公说,“这一集不适合你们看,今晚我们的《西游记》就结束了,明天你们准时来看。”
那个时候,外婆家没有电视,也不知道什么机缘巧合,我知道大外公家有一套《西游记》的DVD,于是就带着小伙伴去央求大外公给我们放。
大外公这个人特别好,《西游记》每天晚上准时开演,比电视台还准时,而且没有任何广告,他每天晚上都会陪着我们看两集,直到20多集西游记全部播完。
当然,“趣经女儿国”是跳过的一集;谁会知道,若干年后,西游记最喜欢的一集就是“趣经女儿国”呢。
大堂哥也带回来了一个DVD,没有比这更令人兴奋的消息了,我们蜂拥而至,嚷嚷着大哥给我们放电影。
大哥让我们安静,不然就不播。我们乖乖坐在电视机面前,等着他给我们放电影。
什么?周星驰,我们不认识周星驰,我们只认识村里的刘星驰!我们要看鬼片,要看僵尸片!什么?没有!那就看这个周星驰吧!
感谢我们的大哥买了全套周星驰,初时不识周星驰,认识了周星驰,哪里还放得下!
最后一个故事吧!这也是个现实的魔幻故事!
电影频道晚上的电影配置,一般都是一部国产片 国外片。某个周末的晚上,播放了一部国外的电影,具体叫什么名字我已经忘了,电影表现了孩子在妈妈肚子里的状态,还配上了旁白。
电影播完后,我们就去睡了,但半夜就被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吵醒了,鞭炮声持续了整个夜晚,直到第二天都没有停。
天还没亮,奶奶就敲我们家的窗户,告诉我妈也去买炮仗,老妈去问了原因之后,也默默的放了一封炮仗,还让我们吃了几个鸡蛋。
这桩悬案这么多年了,依然不知道事情的起因到底是什么。只是听说,当时在传,县里不知道哪里有个小孩,刚生出来就会说话。
时隔多年,当年到底因为什么,已经完全没人知道了,也有说是鞭炮厂为了清库存,编出来的谎言……
肆
15块钱的黑白电视机
随着时代的发展,只能收到八九个台的黑白电视机,已经满足不了我们的需求了。湖南卫视的兴起,更是让我们觉得家里的电视只是一个摆设。
江西卫视重播《小侠龙旋风》看不了,湖南卫视的众多娱乐节目看不了,CCTV3的《同一首歌》看不了,东南卫视的《开心100》看不了……
但家里的老黑白电视机也在尽可能的满足着我的需求,电影频道的《佳片有约》,《非常6 1》、《开心辞典》、《三星智力快车》……
直到高中的某一天,家里的黑白电视怎么都没有播《红楼梦》的频道,于是只好去大姨家拉回一台彩色电视机,一下子,有了60多个频道可以选择。
生活变了吗?没变!生活变了吗?变了!
往后的某一天,我觉得这个黑白电视机实在碍事,就劝老妈把它当废品卖了。老妈自然是有些不舍得的,毕竟是他们结婚的大物件,伴随着他们将近20个春夏秋冬,而这20个春夏秋冬里,这台黑白电视机居然没有什么故障,一直坚挺的可以正常使用。
电视机的品牌早已不在,但确实是那个年代的品质产品,国家的制造业没有现在发达,但只要送到老百姓手中,那就一定是品质的保证。
这么一台陪我快20年的黑白电视机,最后15块钱处理了。至今想来,甚是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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