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上篇《〈新华字典〉最新版,“表皮”乱象再诊断:难道只能这么乱?》一文的续补篇,检查这部字典过去三个版附录中四个表的“皮”的“新”的问题和错误,让我们从这种“表皮”乱象的遗传与变异中更透彻地看清这种乱象。
手头找到的先前三个版本,即1971、1993、1998三版(第4、8、9三版),附录中四个表的“表皮”(表题、表头、表注等)都有问题,可以说没有一版不乱,而且有些还是上篇没涉及的“新”问题。
全文分为四个部分,大致按问题和讨论由简单到复杂的次序排列:
1.《世界各国和地区面积、人口、首都(或首府)一览表》,从1971版(第4版)到2020版(第12版),9个版次,近50年里,表头括注里的单位表述一直不够到位。
2.《我国各省、直辖市、自治区及省会(或首府)名称表》,从1998版(第9版)到2011版(第11版),设立后3个版次,13年里,表题一直存在问题。
3.《我国少数民族简表》,从1971版(第4版)到2020版(第12版),近50年里,表前说明里几乎问题不断。
4.《我国历代纪元简表》/《我国历史朝代公元对照简表》,从1971版(第4版)到2020版(第12版),9个版次,近50年里,表题的措辞一直值得商榷。
2020版(第12版,2020.7)(来自当当网)
第9版(1998.5)
第8版(1993.7)
第4版(1971.6)
1.《世界各国和地区面积、人口、首都(或首府)一览表》,从1971版(第4版)到2020版(第12版),9个版次,近50年里,表头括注里的单位表述一直不够到位。
此表表头里,面积的单位括注,1971、1993、1998三版(第4、8、9三版)都是“平方公里”,2020版是“平方千米”,四版都没有问题(“平方公里”和“平方千米”都可用)。问题是与人口的括注形式不一致。
表头里人口的括注,“千人”这个单位前加了“单位”两字,1971、1993两版(第4、8两版)是“单位千人”,1998、2020两版(第9、12两版)是“单位:千人”(中间增加了冒号)。其中的问题,一个是与面积的括注“平方公里”/“平方千米”的形式不一致;一个是前两版“单位千人”的表述不好,不如后面加了冒号的“单位:千人”恰当。
1971版(第4版)
1993报(第8版)
1998版(第9版)
2020版(第12版)(电子版截屏)
面积与人口的单位表述形式不一致问题,上篇虽已讨论,但本篇“翻旧账”让我产生了两个新疑问:一是从1971版(第4版)到2020版(第12版),9个版次,近50年,怎么就发现不了这种不一致呢?二是从1971版(第4版)到1998版(第9版),加一个冒号怎么就用了5个版次、27年时间?
2.《我国各省、直辖市、自治区及省会(或首府)名称表》,从1998版(第9版)到2011版(第11版),设立后3个版次,13年里,表题一直存在问题。
此表从1998版(第9版)开始设立。但是,设立后的前三版,即1998、2004、2011三版(第9、10、11三版),表题里的次序都是“省、直辖市、自治区”。直到22年后的2020版(第12版),才改成了次序正确的“省、自治区、直辖市”。这个差错的存在时间也是太长了吧?
1998版(第9版)
2004版(第10版)(当当网页截屏)
2011版(第11版)(京东网页截屏)
2020版(第12版)(电子版截屏)
省、自治区、直辖市,是我国宪法确定的三类省级行政区的类别,这几个类别的名称排序是具有严肃性的,不宜轻易变动。很久以来,中央政府(国务院)的文件,抬头次序都是“省、自治区、直辖市”(记得很久以前,大概是1970年代,用过“省、市、自治区”,这里就不考不议了)。作为国典的《新华字典》,在这个表的表题里是不应该把“省、自治区、直辖市”变序为“省、直辖市、自治区”的。
“八二”宪法(1982年宪法)条文(网络截屏)
2018年修正后的“八二”宪法条文(网络截屏)
1998版(第9版)《新华字典》出版前一年印发的国务院文件抬头(网络截屏)
新近印发的国务院文件抬头(网络截屏)
另外,1998版(第9版)此表表头里的栏名“省、市、自治区名”,其中把“直辖市”简化为“市”,在这里也是不规范的。而2020版(第12版)是正确的。
1998版(第9版)
2020版(第12版)(电子版截屏)
顺便说一下,1998版(第9版)此表,对省、自治区、直辖市,就没有区分什么简称别称,统一叫简称,只是各家只列一个简称,不像2020版(第12版)是列出所有的简称(不加括号)和别称(外加括号)。这或许可以反证,2020版(第12版)强行区分简称和别称,是不合适的。
2020版(第12版)(电子版截屏)
3.《我国少数民族简表》,从1971版(第4版)到2020版(第12版),近50年里,表前说明里几乎问题不断。
(1)看1971版(第4版):百分比的表述形式不统一。
此版此表的表前说明里说,我国有50多个少数民族,“占全国总人口的百分之六,分布在我国总面积50—60%的土地上”。
1971版(第4版)
这里,同一句里百分比同时使用了汉字和阿拉伯数字两种表述形式,应该统一使用一种形式。可以将“百分之六”改为“6%”。
这是在1971年,当时尚无《出版物上数字用法》这样的专门规范。因此,咱们不能认定上述说明中“50—60%”的表述是错误的,不能说应根据现在的标准改为“50%—60%”(前一个%不能省略)。但是,在数字表述形式上同类局部统一的原则差不多是古已有之的。所以,这里在同一处混用两种数字表述形式来表述百分比是不规范的。
当然,这一版是“文化大革命”中生产的文化产品(也是此字典在“文革”中出版的唯一一版),不应该对其苛求。
(2)看1993版(第8版):“百分之六·六”中误用了间隔号。
此版此表的表前说明里说,我国50多个少数民族“约占全国总人口的百分之六·六”。
1993版(第8版)
“六·六”是个明显的错误表述,正确的表述是“六点六”。“6.6”用汉字来表示,只能是“六点六”,不能是“六.六”(小数点不能用在汉字数字中间),更不能是“六·六(中间是间隔号,俗称中圆点)。没有任何一套标点符号用法规范,说间隔号可以这样使用。
1993版(第8版)
(3)比较2020版(第12版)和1998、1993、1971三版(第9、8、4三版):2020版此表的表前说明里,少数民族的人口占比表述不准确问题更不应该发生。
上篇已经说过,2020版此表的表前说明里,说少数民族人口约占全国总人口8%,这个数字不够准确。因为,这个数字,在2020年“七普”(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是8.89%,在2010年“六普”是8.49%,而无论是0.89个百分点(超过1250万人),还是0.49个百分点(超过650万人),都是不能算小、不可忽视的“尾数”,不能舍掉尾数而把这个数字简约成8%。
2020版(第12版)(电子饭截屏)
而在1993版(第8版),这个数字已经精确到小数点后一位(6.6%),与1971版(第4版)相比,22年增加了0.6个百分点;在1998版(第9版),是约8%左右,与1993版(第8版)相比,5年增加了约1.4个百分点,增幅很大(当然可以怀疑和考证)。怎么1998版(第9版)过了22年,到了2020版(第12版),这个数字还是约8%?
1998版(第9版)
1993版(第8版)
1971版(第4版)
我们就此可以强烈怀疑:至少2020版(第12版)(手头无2004、2011两版,即无第10、11两版)此表的制作者,很有可能就没查考、审核这个数字。因为只要与既往几版一起作以相互对比,就会发现这里的问题。
(4)看各版:“统一的”和“社会主义”两语似乎可以不要。
这几版每一版此表的表前说明,开头都是“我国是统一的多民族的社会主义国家”。这句话无疑是正确的。只是,一个以50多个少数民族名称和主要分布为内容的“简表”,其表前说明只说我国是多民族国家就行了,没必要太讲政治,非要加上“统一的”和“社会主义”。太讲政治,就不免有点跑题,从而冲淡真正的主题。
1971版(第4饭)
2020版(第12版)(电子版截屏)
显然,这个说法是从前版延续下来的,很可能是从开始设置此表的1962版(第3版)(见金欣欣《〈新华字典〉各版附录设置的比较》,《和田师范专科学校学报》2019年第3期)就是这样说的。一句话,最初这样说可能是合适的甚至是很必要的,但过了几十年还这样说,可能就不合适不必要了。而不合适而一直不改,就难免有保守之嫌。这句话正是如此。
4.《我国历代纪元简表》/《我国历史朝代公元对照简表》,从1971版(第4版)到2020版(第12版),9个版次,近50年里,表题的措辞一直值得商榷。
这很可能会有争议的问题。
《我国历代纪元简表》表题中“纪元简表”的说法准确吗?《我国历史朝代公元对照简表》表题中“公元对照”的说法准确吗?
我的答案均是否定的。
这两个表题,对应的是同一个表,2011、2020两版(第11、12两版)是“纪元简表”,1971、1993、1998三版(第4、8、9三版)是“公元对照简表”。
2020版(第12版)(电子版截屏)
1998版(第9版)
1971版(第4版)
“纪元”的意思是纪年的开始,其中,“纪”即记,“元”指开始、第一。“纪年”即记年代。就是说,纪元是记朝代开始于哪一年,言下之意是不记它终结于哪一年。
《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电子版)
《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电子版)
《新华字典》(第12版)(电子版)
《新华字典》(第12版)(电子版)
而2011、2020两版(第11、12两版)的《我国历代纪元简表》,不但记了朝代开始的年份(元年),也记了朝代终结的年份,比如“东汉”是公元“25—220”年。因此,这里的历代“纪元简表”,实际上是历代“起止年份简表”。因而,仅仅用“纪元”作关键词来命名这个简表,就不够准确了。
从此表的前身,1957、1959两版(第1、2版),还有未列为这个正式版次序列的1954、1955两版,这几版的《中国历代起止公元纪年表》名称,其中有“起止”二字,就可以看出最初几版的编纂者应该是注意到这个问题的。而在此字典的最初版本1953版上,是《中国历代纪元公元纪年表》,1954版将1953版表名中的“纪元”改成了“起止”。(见金欣欣《〈新华字典〉各版附录设置的比较》,此文可百度到)
以上说的是“纪元简表”的命名不准确,下面再说“公元对照”的命名不准确。
“公元”指国际通用的公历的纪元,是大多数国家和地区纪年的标准,以传说的耶稣诞生的那一年为元年,大家公认公用。
《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电子版)
而1971、1993、1998三版(第4、8、9三版)的《我国历史朝代公元对照简表》,表中所列的是各朝代所对应的起止年份(以公元标准纪年,不是以干支或其他标准纪年)。因此,这里的历史朝代“公元对照”简表,实质上是历史朝代所“对应”的以“公元”标准纪年的“起止年份”简表。这里,“公元”是关键词,“年份”也是关键词。因此,表名里不写“年份”是不够准确的。
试想,如果以“起止年份”取代“公元对照”(“公元”已在表内显示,“对照”也可省掉),将表题改为“我国历史朝代起止年份简表”,不是既准确又简单明白吗。当然还可以有别的改法。
1998版(第9版)
以上就是这个续补篇要说的“表皮”问题。如果再查2011、2004、1990、1987、1979五版(第11、10、7、6、5五版),估计大概率还会发现“新”的“表皮”问题。咱们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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