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乃崇剧本(把剧本立到舞台上)(1)

李笑非《川丑流派》

笑非老师经过艰苦的努力写成的《川丑流派——李笑非舞台剧本十二种》一书,马上就要出版了。这真是一桩非常值得祝贺的大好事。笑非老师命我为此书写个序,谈谈此书写成的过程,我不能辞,写上几句。

笑非老师想搞这样一本书,不是一时凭空想起的,而是多年来的想法。他在2003年6月编成的《丑而不丑——李笑非川剧表演艺术》(2005年5月出版)一书中,已经收了他的“代表剧目演出本”八个,同时收有他演自己的拿手戏时每出戏的表演经验十二篇。实际上就是这一本的前部,现在这本是他把自己历年来收藏、演出、导演、整理加工的十二出川剧折子戏、大本戏,汇编成剧本集出版,并附有文章加以说明。这前后二十个川丑为主要角色的剧本,摆在一起,而其舞台艺术都是他的师傅名家陈全波的丑角艺术,又经过笑非老师自己的创新,具有很强的流派特点,真是琳琅满目,美不胜收。

川剧四大名丑之一陈全波

梅兰芳大师有个《演出剧本集》,其中的《宇宙锋》《奇双会》《天女散花》《穆桂英挂帅》等戏的表演经验都写成文章发表在里面。

周信芳大师也有一本《演出剧本选集》,其中的《四进士》《徐策跑城》《萧何月下追韩信》《清风亭》等(也包括集中没有的《打渔杀家》《义责王魁》)如何演法写成文章,编成《周信芳舞台艺术》一书出版,并收入其文集。

一出所有青衣演员都常演的《玉堂春》(《三堂会审》),他是怎么演唱的,从头到尾,一字一句地写出来,也同样是这一类作品。给你提供个剧本,同时告诉你怎样把这个剧本立到舞台上去。发表这些剧本和文章,对各流派的传人有非同一般的指导和参考作用。这样的工作,就是那么有价值!其他人、其他剧种的表演艺术家做这样工作的数量不多,但也有一些。可是像笑非老师这样,把十二个剧本集中起来,加以说明,如此编排,却是少有的,非常难得的。这十二个剧本,包括四大类。它们是:老传统川剧本两个,新传统川剧本两个,新创作的川剧本两个,其他六个是他列为“我在陈门(陈全波)代表剧目基础上进行丰富、加工、改进的川剧本”。当然,戏曲剧本如果分起类来,不见得只有这四类,但是这四类都是有代表性的。老传统不能忘,新传统不能丢,流派特有剧目更应重视,新创作就不用说了,是应该作为重点的。把一个剧本立在舞台上,不容易。有流派特点的未必是当时的流行剧目,创出来不易,丢起来却容易得很。可以举一个小例子来说一说。有一出大家都演的京戏《将相和》,原来就有作者翁偶虹先生等写好的剧本,名家演法常具有流派特点,如谭派的谭富英、余派的李少春、奚派的奚啸伯,也大都传下来了。可是我遇到过一个问题,是马连良的马派演法问题。早就听说马连良演戏,常把过去的艺术创造再加工放到新创作中。比如在《乌盆记》里,“未曾开言泪汪汪,尊一声太爷细听端详……赵大夫妻害我主仆二人把命丧,望求太爷作主张。”这末两句,唱得非常俏皮、利落,字字珠玑,那是灌过唱片的。后来马先生不唱这戏了,又把这段的唱法改用在后来排的《春秋笔》中:“未曾开言泪汪汪,尊一声贵差细听端详……不知道他身犯何罪他乡往,怎不叫人心惨伤。”这个流派特点鲜明的唱段留下来了,仍然是脍炙人口的。而马先生也排演了《将相和》,在原剧本中加了《过关》一场,其中有一段“流水”。因为马先生的这出戏没有在北京演过,我没看过、也没听过,只听到为他在这戏里配演廉颇的袁世海说过,这段“流水”唱得十分精彩,是脱胎自马先生早年在《鸿门宴》中扮演范增时的唱段。马先生演范增我也没见过,可是这段唱灌有唱片,当时很是流行,很是有名的。我听过,印象很深。后来他不演《鸿门宴》了,我就希望能再听到马先生的《将相和》。可是如今在马先生《将相和》音配像中,冯志孝配的,却没有前半出,当然《过关》也没有了。我问志孝,他说他保存的马先生《将相和》的录音就只有这么些(没有前半出)。我问他《过关》中的这段唱,他说马先生怎么唱的,他也不知道,他演这戏时这段唱是按照后来李少春演的这戏唱的。我又去问马先生的大弟子、《将相和》音配像的导演迟金声先生,迟先生写信告诉我:马先生的这出戏,他也没看过。《过关》一场,录音也没有,音配像也不可能有。后来李少春演出也照着袁世海介绍的马先生的演法加了《过关》一场,这段“流水”,“唱词相同,只是唱法不同”。那么,看来马先生的具有流派特点的这段唱就没有传下来。虽只是一个唱段,可是流派艺术的特点就此消失了。我知道的这样的事例还有很多。由此可见,笑非老师的这本书意义非小,值得人们好好研究,或者有人愿意排演其中某一出,则更是好事了。

刘乃崇剧本(把剧本立到舞台上)(2)

刘乃崇,蒋健兰老两口合影

1977年,我患了病,脑出血,是王忠诚大夫(现为院士)为我做的开颅手术,救了我一条命。1988年,笑非老师也患了脑出血,也是好不容易治好了,捡了一条命。这两次“救命”的事之间隔了十一年,而在这十一年中,我和老伴蒋健兰与笑非老师竟发展成了莫逆之交。我们三人开始合作了,到笑非病好后,就进一步计划了以后的工作。到了2003年时,笑非老师说:“我们三个人加起来二百三十一岁,我们说只要小车不倒,我们会继续往前推。”那正是我兼为师友的刘厚生同志说我们老两口是在“为了给戏曲艺术多积累些财富,给后世多保留些遗产,他们在燃烧自己的老骨头”之时。当时,我们正和笑非老师合作,笑非老师口述,我们做记录、整理成文。除去2001年2月出版的《川剧的好老板——李宗林》和2005年5月出版的《丑而不丑——李笑非川剧表演艺术》二书之外,还计划有一本《李笑非川剧导演艺术》。但是2005年的最后一天,健兰突发心肌梗死去世了,这个工作不得不停下来。如今我已八十九岁,笑非老师已八十五岁,两人同在北京,可是住处相距竟有大约七十华里,来往十分困难,坐公交车来回一趟要五个小时以上,环境和情况也再不像过去,见面都很难,想要恢复这一工作已不可能。但是我认为戏曲导演方面的书出得太少了,像笑非老师那么有丰富的导演经验的专家更是凤毛麟角,他的导演艺术经验仍值得记下来,今后如何做法,怎样完成,尚无法预计。而如能抢下一些,也是把剧本立到舞台上时可以参考的重要一环,是十分可贵的。现在只能是一种美好的愿望了。

现在我又把笑非老师写成的这书的“目录”再校对一遍,感到这果然是非常有意义的一本书,反映了川丑中陈(全波)门一派的艺术,太有价值了,是值得川剧演员(不仅是丑行)和川剧从业者、研究者、爱好者精读的。

2010年2月

(作者:戏曲评论家、戏曲史家、词曲家、书法家,中国戏剧家协会《中国戏剧》编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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