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女情长（7）
□吴波
中秋节这天正好是星期天，许老三早就跟全家说过了，中秋节回老家新房子过。许老三夫妻两个在菜场忙到快11点才收了摊子，中秋节这天生意太好了，很多菜都卖疯了，虽然价格还比平时贵了不少，简单算算账，毛的大概挣了头二百块。许老三得个空子，在菜场熟菜摊上买了几个冷菜，又把摊位上的藕、花生之类的拿了些，今年我们一家人也要过个像样的中秋节呢！
许老三坐在八仙桌正中间，四个儿子分坐两旁，他和许强、许刚三人喝酒，许祥、许过两人只吃菜。中秋节，在淮阴地区老百姓眼中，可是一个特别重要的节日，又叫八月节，团圆节，中午一顿全家团圆饭，绝对不亚于三十年晚上的团圆饭。两个儿子斟酒，一杯杯敬酒，许老三小酒杯子一直端，一杯一杯，不一会就喝了有四五两酒，酒虽没喝高，但许老三似乎已经有点醉了，酒不醉人人自醉啊！许老三抬头看着新房子四面刷白的墙壁，又低头看看坐在自己跟前齐刷刷的四个儿子，心里那真叫一个舒坦：幸亏我们想得开，离开这几亩地到城里做生意去了，卖菜虽然又苦又累人，但一天总能苦个几十块钱，比在家里种几亩田高强太多了，我许老三不也盖起这五间像样的大瓦房了吗？看看我家这四个儿子，个个高高大大的，小伙子长得都不丑，将来都巴成人了，娶了媳妇成了家，我和他们妈妈就是吃再多苦也是值得的！
许强、许刚弟兄两个心情也好，他们都在城里上了年把二年班了，不仅长大成人了，思想认识也跟过去不大一样了，工作都特别努力，都有转为正式工的希望，以后日子好过着呢；而且都谈了城里的对象，关系处得也不错，“丈母娘”家里人都挺喜欢自己的，也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弟兄两人边陪大喝酒，边相互聊着：这家里新房子也盖起来了，我们弟兄两个结婚也有地方了，要不，我们年前后把婚事办得了。跟许老三夫妻两个一说，许老三高兴啊：结婚，你们两个一起结婚！一人一头房，我和你们妈妈再挣些钱，给你们布置结婚的房间！
下午，许强、许刚回城里去了。许祥、许过两人没得什么事情，就去庄上转转玩玩，转到老张头家，正好去打声招呼：大爷啊！我大晚上请你去喝酒呢！大妈，你们也一起到我们家玩玩去。许祥看到张小娣，两人毕竟是同学啊，而且还互相喜欢过很长时间，这二年，因为许祥在城里上学，张小娣在乡下家里做豆腐，两人基本上没见过几次，没说过多少话，两人见了面有点尴尬，不大好意思。许祥长得更高更帅了，高高的个子，三七分的头发，脸上戴了一副眼镜，身穿运动服，白球鞋，干净，清爽，张小娣看了，心里真是欢喜啊，心里有一肚子话想说，却说不出口。张小娣出落得更加漂亮了，面容秀丽，一双水汪汪大眼睛，穿着一件碎花衬衫上衣，身材丰满匀称，一条乌黑长辫子垂在身后，许祥看着，也是有点愣愣的，不好意思盯着看。两人都不大好意思说话，于是瞎扯了几句，许祥就告别回家看书去了。
许过转悠到张小七家。小七正做作业，见许过来了，有些惊讶，虽然因他和王红霞逛书店的传闻还有些生气，但伸手不打上门客，于是让许过坐了，自己继续做作业。许过慢慢靠近去，看到小七有不懂的，就主动点拨，不到一个时辰，两人已和好如初。
做完作业，两人出门散步，一前一后，往村东头东大河边的小树林里走去。这时节，天还有点个热，东大河周围老远也没有庄子没有人家，所以四周看不到一个人。两人钻进小树林里，找个地方坐下来，许过口袋里装了刚刚回家拿的熟花生、菱角，张小七从自己房间五斗橱抽屉里拿了两块大白兔奶糖，这还是暑假快结束时两人一起逛东大街，许过买了送给她吃的糖，张小七还从家前地里摘了两个又大又红的洋柿子。两个人把吃的东西都掏出来，许过喜欢吃洋柿子，小时候在庄子上就很喜欢吃，哪家地里长洋柿子，他都吃过，和张小七两人也没少偷人家洋柿子吃。进了城，在淮海菜场，摊位上只要有洋柿子，他放学到家，肯定先要生吃个把，如果自家摊位上没得，或者不大好吃，随便哪家摊子上的洋柿子，许过都能要一个吃吃，都是一起做生意的，大家都熟得很，不讲究。张小七递给许过一个大大西红柿，洗过了的，许过拿起来就咬：真好吃，甜！张小七说：地里这洋柿子快了园了，这两个大的柿子是我留着没舍得摘，准备星期一带给你吃的，今天你就吃到了。许过带来的熟花生、菱角也好吃，花生煮得咸咸的，有味，菱角是那种小一点的四角菱，吃的时候，先用门牙咬去中间两个小的尖角，再放到嘴里，用大板牙用劲一咬两半边，菱角肉子面面的，真是好吃，香，还有点甜。看着小七咬得有点费劲，许过把菱角中间两个尖的咬掉，再递给小七，小七吃起来就容易多了。
两人边吃边闲聊，这样的时光过得真是快，一转眼就到了6点多钟，要回去了。两人站起来，小七掏出大白兔奶糖，剥好一块，塞到许过嘴边，许过还有点不好意思，小七有点嗔怪，许过张嘴，把糖含在嘴里；小七自己剥开一颗糖，放在自己嘴里边，大白兔奶糖又甜又香，真好吃！许过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七，头顶正好到自己下巴处，闻着小七头发的香气，忍不住，一把把小七抱在了怀里。小七一惊，有点挣扎，只是挣扎不了，也就不动了。就这样，许过抱着小七，小七在许过怀里，两人静静地站了好一会，许过低头看着胸前小七的脸庞，感受着小七身上的温软，有点情不自禁，低下头，学着电视剧里的情景，就要吻上小七的嘴唇。小七更惊慌了，使劲推开许过，然后，轻轻跑出小树林，往家里跑去。许过跟着走出来，回家去了。
晚上，老张头和老张头媳妇，带着家里三个闺娘一起来许老三家了，老张头提个篮子，篮子里豆腐、干子、千张子、豆腐果子、绿豆饼子都有。“都是上午卖剩下来的，不要嫌弃，带回去吃。”老张头媳妇带了点家门前自留地里的菜，七大八小的了园洋柿子，许过看到了，很欢喜：大妈啊，我最欢喜吃洋柿子，这几个洋柿子用白糖拌一下，今晚就吃得了。两家人也不讲究，吃中午的剩菜，许老三媳妇和老张头媳妇一起又炒几个家里的蔬菜，老弟兄两个喝酒，五个孩子在一起边吃边说话。老张头说：三兄弟啊，看你这一年多做生意好像还可以哦，这几间房子盖的，真是不丑！许老三说：是的呢！还是要做生意才能苦到点钱，你做豆腐不也不错嘛。老张头说乡下豆腐菜也不大好卖，说到也想进城到菜场卖豆腐，许老三说：好的呢！你来，我帮你想办法找摊位。
晚上十点多，酒喝好了，两家女人收拾好桌子锅碗，老弟兄两个人也聊了一晚上，许老三和媳妇要回城里菜场，第二天出摊子卖菜，许祥和许老三夫妻俩骑两辆自行车走了，家里有床，许过也就不走了，第二天直接上学校。明早，你家小四子正好和我家小七子一起骑车子上学校，老张头说。
中秋节过后，许老三卖菜，老张头安排好家里做豆腐的事情，也到淮海菜场来了，通过许老三联系认识的“管理市场的”，在菜场路北边卖水发货、豆芽豆腐的摊位处，安排好摊位，上午做生意，老张头每天下午回家睡觉，媳妇和二闺娘三闺娘一起发豆芽子，泡青豆子，滴绿豆饼子，炸豆腐果子，打凉粉，夜里一两点，老张头起床和媳妇一起推磨磨豆子烧浆点豆腐，压干子、千张子，一切都忙好了，早上五六点钟，再骑三轮车拖到淮海菜场摊位上去卖，二闺娘三闺娘骑自行车跟着一起来帮忙。这淮海菜场生意就是好，现在每天卖的豆腐、干子、豆芽子之类的，比以前在乡下要多好几倍，经常不够卖的。中午经常和许老三喝两杯再回家去。
许老三也是没闲着。两个儿子的亲家都见过面了，人家虽然是城里人，一点都不拿大，对我们客客气气的，听说我们家双胞胎弟兄两个要一起结婚，都很高兴，都说是好事情。而且，人家家里头条件也不差，都不要彩礼：只要两个孩子感情好，能好好过日子，要彩礼干嘛！许老三夫妻两个苦钱劲头更足了，也在到处想办法筹点钱，带许强、许刚两个一起去市场上买床、买家具，买电器，虽然花了不少钱，但许老三夫妻两个还是整天高兴得合不拢嘴，许老三嘴里常哼着小曲儿。
星期天上午，许过在妈妈摊前忙过一阵子后，到老张头豆腐摊位前，喊一声“大爷好”，然后捏几丁子碎豆腐碎干子吃吃，他就好这一口，生豆腐有点苦涩涩的，但是好吃。对张小娟、张小娣姐妹俩说，我妈叫你们中午忙不回家时，还到我们家里吃饭。每天中午，老张头收拾收拾先骑三轮车回家去，她们姐妹俩总要留下来收拾摊子，下午再卖上午没卖掉的豆芽、豆腐之类的，每次，许老三媳妇都打发许过来喊她们姐妹俩去家里吃饭。张小娟老实，不说什么话，张小娣有点心思，每次都很高兴，因为能看到许祥，能和许祥一起吃饭，就是高兴。
许过在老张头家豆腐摊上待了一会，对老张头说：大爷啊，这段时间我们学习还是蛮紧的，我政治、历史、地理学科的一些内容学得也不大懂，正好小七学得好，我想去你家问问问题，让她讲给我听听；小七的数学、英语等有不懂不会的，我也可以讲给她听听，你说好不好？
好啊，这怎么能不好呢！老张头一听，十分高兴。许过学习成绩好，又懂事，老张头也是特别欢喜，甚至都想过，这最小的两个孩子都好好学习，将来要是考上大学都有了好工作，两人成个家，真是好事。
于是，许过跟自己爸爸妈妈说了一下，中午饭都没吃，骑自行车就跟着老张头一起回张许庄上了。到了小七家里，小七看到许过跟她大一起来家了，很有点吃惊，又不敢说些什么。赶忙跟着妈妈后面操持吃午饭，饭桌上，老张头说：小七子啊，你四哥说你文科学习好，这每星期天下午他来家里问你问题，你有问题也可以问他，一起好好学习，将来争取都考上大学，日子就好过了。好好学习啊。小七什么话也没敢说，只是用劲点点头。
就这样，许过逮到了机会，每星期天下午都来老张头家，和小七一起做作业一起看书背书，也有了机会向小七解释：我和王红霞真没事的，那天就是和她去新华书店买学习资料的，一看书，就看忘得了，都到中午十二点多了，肚子太饿了，所以一起在师专路上找了家面条店吃碗面条。我心里只有你，你也不是不知道。师专路上面条店里炒菜面条真好吃，哪天我带你一起去吃面条。
小七还想生气来着，听到这句话，噗嗤笑了：你和人家王红霞一起逛街吃面条，现在又想带我一起去吃面条，我才不跟你去呢。话虽如此说，但是，许过知道，小七已经不生气了。从12月初开始到1月底，七八个星期天，许过都来小七家一起学习。冬天天黑得早，天也很冷，有时许过也就不走了，反正两家人都很熟悉，家里都有地方睡觉，第二天早上两人一起喝过豆浆吃过早饭，一起骑自行车上学去。只是快到学校附近时，两人就分开来了，毕竟让同学们看到了，说闲话不好。两人约好，期末考试过后，找个机会再一起去逛逛街，买大白兔奶糖，吃面条。
作者简介：吴波，男，网名：荸荠。1979年5月生，江苏淮安人，中学政治教师，淮安市作家协会会员，清江浦区作家协会理事。2005年起在报刊发表文章，已约千篇逾两百万字。著有文集《里运河北大运河南》《清江浦家常饮食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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