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大雪中，人来人往的站台前，一个男人举着带有“陆焉识”三字的名字牌，站在一个女人身旁。
他们正在等人，等一个叫“陆焉识”的人。
巧的是，这个男人就叫陆焉识，他看向女人的目光，深情而期盼，他希望对方能转头看自己一眼。
可惜女人没有，她不知道自己用半生时光深情等待的丈夫，此刻就在自己身边。
两个人近在咫尺，却各自品尝着四季的苍凉。
这正是电影《归来》中演绎的一对夫妻在荒诞岁月中的深情。
到底是至死不渝的浪漫，还是深入骨髓的悲凉？
结局没有皆大欢喜，却隐藏着一个关于爱的真相。
万里归来，相见不相识
上个世纪70年代，作为知识分子的陆焉识，被发配下乡接受改造。从此以后，颠沛流离，与家人天各一方。
斗转星移，二十年过去了，陆焉识终于得以回家。
期待已久的重逢，却只等来了女儿丹丹来接他。回到家中，妻子冯婉喻对他彬彬有礼，热情招待，并邀他留下来一起吃饭。
陆焉识曾幻想过无数种久别重逢的方式，却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一种。
原来，妻子只把他当成了客人，并不记得他是谁了。
在陆焉识离开的日子里，冯婉喻深情等待十几年，独自熬过乱世荒凉，抚养女儿长大。如今，一家团聚，痛苦却有增无减。
然而，这一切并非偶然。
三年前，思念妻女心切的陆焉识，在一次农场转迁途中逃走，辗转回家。
那天晚上，冯婉喻独自在家，屋外传来了十分微弱的叩门声，把手轻轻扳动了一下，她立刻明白了。
冯婉喻笃定，门外就是自己日夜思念的丈夫，一时间悲喜交加，但更强烈的是恐惧不安，透过窗户，她看到了外面环伺的哨兵和排练归来的女儿。
巨大的矛盾让她左右为难，就在迟疑的片刻，门缝里塞进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明天火车站见”。
她猛然打开门，望着空荡荡的楼道，巨大的愧疚与悔恨席卷而来。
第二天，因为女儿丹丹的举报，陆焉识被抓捕。
这件事像根刺一样扎进了冯婉喻的心里，她无法原谅女儿的背叛，更无法原谅自己的怯懦，在现实绝望的打击下，她失忆了。
因为极度的痛苦和愧疚，冯婉喻为了保护自己，无意识地开启了内在防御机制，也称“排斥性遗忘”。
常常发生在严重的心理创伤后，为了回避痛苦，保护内在的精神世界，便选择用“遗忘”的方式来让人生不陷入崩溃之中。
因为无法感知，便不能受到痛苦的折磨。
但是，往往痛苦在左，幸福在右。
就像霍尔特所说：追求幸福，免不了要触摸痛苦 。
回避了痛苦，也就遗失了美好。
这一次，丈夫真实地站在面前，她却无法体验重逢的欢喜。
此刻，陆焉识也终于明白：
在“归来”这件事上，最大的敌人不是时间和距离，而是妻子的“遗忘”。
活在记忆里，爱停止生长
为了换回冯婉喻的记忆，陆焉识请居委会帮忙，给她念归家公函，看往日的老照片、旧物件。
她相信居委会，也记得这些照片，头脑中的思念清晰可见，记忆中的爱人历历在目，但就是对眼前的陆焉识拒而不识。
“5号”是个重要的日子，因为陆焉识在来信中说：他5号回来。
这天一大早，冯婉喻准时赶往火车站。
当离站人群纷纷散去，陆焉识从站台深处缓缓走出，他重现“归来“的场景，希望以此唤回妻子的记忆，但婉喻看到他之后，眼睛里只有陌生。
又是一个月的5号，冯婉喻依旧去往火车站。
陆焉识趁机回到家里，他打开钢琴，弹起他们年轻时喜欢的歌曲，他再一次尝试，苦心营造旧日情景，希望通过琴声唤醒冯婉瑜。
失望而归的婉瑜听到熟悉的琴声，快走几步回到家里，怔怔的看着陆焉识的背影；
迟疑、迟疑、那么迟疑地伸出手，搭在陆焉识的肩上，两个人都在颤抖，期待与紧张弥漫着整个空间。
陆焉识缓缓转过身来，凝神注目，接着两个人相拥而泣。
然而，旧日重现的一幕只维系了几秒，冯婉喻的眼中突然闪现出迟疑和惊恐，她一把推开陆焉识，狠狠地打开他的手。
那一刻的陆焉识，落寞到锥心刺骨。
但他还是不肯放弃，又化身成送信人，把他在大西北写的整整一箱子没机会寄出的信，搬到了婉瑜的面前。
这些信，有的写在烟盒上、有的写在碎纸上，写信的条件并不好，大多都是摸黑写下的，字迹两乱，迷糊到难以辨识。
自此，陆焉识就又扮演起了“念信同志”，每天去给妻子念信。
婉瑜一边听信听得入神，一边眼睛死死地盯着陆焉识的脸，但就是不能把眼前人和信中事联系到一起。
这怕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你活在我的生活里，我却活在你的记忆里。
千方百计用尽各种办法，婉瑜依然无法被唤醒。不认识，就是不认识，即使有太多证据摆在眼前，都没有用，伤口就在那里，无法愈合。
她的大脑选择性地屏蔽了这段最为痛苦的记忆，除了眼前的陆焉识，她对爱人的一切都记忆犹存；
知道他喜欢弹琴、记得永远不要锁门、记得5号要去接他......
她不拒所思，只拒所见。
或许，沉浸在回忆里会给人带来一些心理上的安慰，是应对痛苦现实的一种缓冲，就像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
但是，沉浸在回忆之中，推开现实中的爱，却会给身边人带来无尽的折磨。
陆焉识的内心也从抗拒到绝望、从悲伤到麻木，最后变成带有遗憾的满足。
在大西北的蛮荒之地，严寒、饥荒、劳累、屈辱都未曾让他怆然涕下；
然而，站在爱人面前，却走不进她的世界，是如此令人绝望与荒凉。
执着的深情、无边的落寞，迫使他做出了最荒唐却又最合理的人生选择……
选择接纳现实，爱才能流动
陆焉识选择住在和妻子只有一条马路之隔的杂货间。
希望以这样的方式，长相厮守。
每当夜幕降临，抬头便可看见家里亮起的灯火，门没有锁，但他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时间流逝，冯婉喻的病愈发严重，两鬓斑白，目光浑浊，能记得的东西越来越少。
可是，她却始终记得，5号要去车站，那是陆焉识归来的日子。
而陆焉识早已经化身成“车夫”，无论春夏秋冬，雷打不动地陪她去往车站，等待那个永远不会归来的自己。
结局没有皆大欢喜，在人来人往的站台前，陆焉识举着自己的名字牌，站在冯婉喻的身旁，认命般的沉默着。
雪落无声，空气中凝固着难言的无奈。
一个人的“遗忘”，是两个人的遗憾：
于她，一辈子不得见，苦苦等；
于他，日日相见，却无处话凄凉。
即使心中有爱，也无法彼此滋养，终将成为灵魂的孤独者。
在那个时代里，冯婉瑜的爱是那么纯粹无私，却又那么悲凉可叹。
她把全部的忠贞不渝，留给了头脑中思念、想象中的爱人。
但当爱被封锁在记忆里，是会停止生长，是没有生命力的。
这也让她亲手推开了眼前人，拒绝了真实的、全部的爱。
很多时候，我们在亲密关系中也有类似的感受，会觉得对方变了，不再像从前一样爱我们；
或者对方做的很多事，达不到我们的预期，都会给内心带来痛苦和失望。
若我们长期地陷在里面，很可能会走向和冯婉瑜相似的结局：
我们执着的、深爱的，可能只是自己头脑中幻想的另一半。
真相，往往藏在重重迷障之中。
当失望、指责、愤怒、抱怨，等负面情绪重叠累加时，会一定程度地激活内在的防御机制，让我们看不到真实的另一半，推开现实中的关怀与爱。
或许，他真的很爱你；只是，你没有感知到。
对过往美好的回忆和对未来强烈的期待，都是应对当下痛苦的一种缓冲和慰藉，在令人应接不暇的现实中，给人提供一个相对安全的避风港。
但是，与现实剥离并不能把生活真正推向未来。
亲爱的你，请选择把爱留给当下，既不沉没在回忆中，也不付诸于幻想里。
学会接受真实的对方，也接受对方真实的爱，只有同一个时空里的爱，才能蓬勃流动。
有人说，生命何其短暂，短暂到甚至来不及看一眼爱的人，把想说的话说出口。
所以，把时间留给重要的人，莫等归来不相识，空悲白了少年头。
就现在，拥抱一下身边你爱的人，告诉TA：有你陪伴，真好。
策划 | 六记
编辑 | 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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