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政论家贾谊在《过秦论》中说:“及至始皇,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意思是说,到始皇的时候,发展六世遗留下来的功业,以武力来统治各国,将东周、西周和各诸侯国统统消灭,登上皇帝的宝座来统治天下,用严酷的刑罚来奴役天下的百姓,威风震慑四海。六世,指秦孝公、惠文王、武王、昭襄王、孝文王、庄襄王六代。然而,我以为,贾谊称秦始皇奋六世之余烈,统一中国,威震四海,不够确切。应该是“奋七世之余烈”,包括秦献公。

秦始皇统治时天下之事无大小(秦始皇奋七世之余烈吞二周而亡诸侯)(1)

王遽常先生说:“自穆公至献公凡三百有三年,十四世,十七君。穆公为秦开疆争霸之始,而献公则贞下起元之始也。”

秦穆公修国政,揽人才,聚民心,强军队,保持开疆拓土的战略定力不动摇,终致益国十二,开地千里,遂霸西戎。然而秦国从秦穆公以后,在其他诸侯国进行封建改革的时候,秦国依然维持旧的奴隶制,使得秦国的社会发展落后于其他诸侯国。自秦厉公以后,即躁公(公元前442年至前429年)、怀公(公元前428年至前425年)、灵公(公元前424年至前415年)、简公(公元前414年至前400年)、惠公(公元前399年至前387年)、出子(公元前386年至前385年)几代国君统治时期,秦国日趋削弱,不断遭到外部打击,军事上屡屡失败。即秦孝公所说的“往者厉、躁、简公、出子之不宁”。

这期间,秦国四面受敌,屡有败绩,国势日颓。公元前441年(躁公二年)南郑叛乱;曾经与秦修好的西戎义渠也于公元前430年(躁公十三年)向秦进攻,一直打到渭水。公元前413年(秦简公二年)起,魏国开始进攻秦国。是年魏军大举攻伐秦国,一直打到郑(陕西华县)。次年,魏国军队又占领秦国繁庞(陕西韩城东南)。公元前409年(秦简公六年)到前408年(秦简公七年),魏军占领全部河西之地,秦国几次反攻均以失败而告终。魏据河西,遏制秦的扩张,成为秦心腹之患。

秦国连续六代被动挨打的重要原因在于,秦国高层内部新旧势力的斗争尖锐。公元前428年,秦躁公死,这时秦国的大权操在以庶长为代表的守旧势力手中。守旧派的贵族们立躁公之弟怀公(公元前428年至前425年)为君,但是不到三年,大庶长竈和其他贵族一起逼死怀公,于公元前424年,立怀公之孙灵公(公元前424年至前415年)为君。

在秦国奴隶制国家机构中,设立最早、最重要的,也是秦国所特有的官职,就是大庶长。庶长是秦国建立不久就出现的一个官职,原为武官,因秦国系在不断同外部进行武装斗争中扩展的领土,所以新拓展的土地即有统兵的武官管理,他们要管理庶民,故称“庶长”。由于庶长既统兵,又负责地方统治,逐渐成为除国君以外权力最大的官员,有的庶长竟能废立国君,如公元前704年,秦宪公死后,大庶长弗忌、威垒、三父三人竟将原立德太子废掉,另立出子为国君。大庶长竈和其他贵族一起逼死怀公,也可看出大庶长权力很大,在秦国政治生活中处于举足轻重的地位。

秦始皇统治时天下之事无大小(秦始皇奋七世之余烈吞二周而亡诸侯)(2)

此时由于秦国内封建因素的增长,在统治阶级内部也出现了一部分主张改革旧制度的进步势力,这一部分势力是以灵公之子公子连为代表的。正因为这样,在灵公死后,控制政权的守旧势力坚决反对立公子连为君,却从遥远的晋国接回灵公的叔父悼子,立为国君,是为秦简公(公元前414年至前400年)。

秦简公统治十五年,又由简公之子惠公继位。惠公统治十三年,至公元前387年。惠公死后,为易于控制国君,秦国守旧势力把年仅两三岁的惠公之子出子推上君位。出子当上国君后,其母小主夫人当政。守旧势力属既得利益集团,而小主夫人是既得利益集团的代表,不遗余力地维护旧的奴隶制,反对任何改革,她的做法引起国内新兴势力的反对。史书记载:群贤不说自匿,百姓郁怨非上。几乎举国上下都对朝廷严重不满,国家动荡不安。

正当国内骚动之际,一部分反对小主夫人的新兴势力,拥戴者流亡在魏国的公子连,准备奔回秦国夺权。他们开始从郑所之塞(陕西华县东)进入秦国,但被塞守右主然阻住,不能入境。这时,国内的一部分新兴势力作了一系列准备之后,从翟地进入焉氏塞(宁夏固原东南),焉氏塞守菌改将公子连接入秦国。小主夫人得到公子连入境消息后,慌忙发兵并宣布要在国境上讨“寇”。但是,由于秦国的新兴封建势力已经强大,并有很强的影响力,连讨“寇”的部队也不满当时的统治,在进军途中,秦军的部队竟然与”寇“联合,于是讨寇的队伍变成了拥护寇的力量,浩浩荡荡的部队将公子连迎回秦国的首都雍并围困小主夫人。小主夫人见众叛亲离,旧势力已不堪一击,遂绝望而自杀,公子连就这样取得了君位。他就是开始在秦国实行封建改革的秦献公。

秦始皇统治时天下之事无大小(秦始皇奋七世之余烈吞二周而亡诸侯)(3)

秦献公即位,意味着新兴的地主阶级取得政权。他在位二十三年,是秦国奴隶制彻底改革,封建制逐步确立的标志性人物。秦献公在改革和军事斗争方面取得很大成效:

一是正式废除人殉制。献公元年,就宣布“止从死”,正式明令禁止人殉制。虽然在秦穆公死时,这种野蛮的殉葬制度,就已受到人们的谴责,但在二百余年内,由于旧势力的强大和顽固,人殉制并没有被废除。废除人殉制,对于释放本土人才潜能,吸引客卿人才,赢得人心归附,改善秦国形象,有重要意义。

二是迁徙国都。秦献公即位的第二年,就开始增筑栎阳城。据《秦都栎阳遗址初步勘探记》报告,栎阳城遗址东西宽1801米,南北长2232米,城内有正街三条,东西向两条,南北向一条,有城门6座。在原建筑外围有一圈外城郭,应该是此时开始增筑的。秦献公十一年将国都从雍迁往栎阳,下决心战胜魏国,经营东北。因为关中东部的黄河西岸已被魏国占领,秦国要发展必须先把魏国赶出河西,而秦都雍远在关中西部,有鞭长莫及之感。栎阳在今陕西临潼栎阳镇东北12.5公里的武家屯附近,离魏国很近,又是商业贸易繁盛、战略要冲之地,史称“东通三晋,亦多大贾”,有利于同魏国的军事斗争。

三是推广县制。早在春秋时期,秦国就在边远地区设置带有军事性质的县,如“(武公)十年,伐邽冀戎,初县之;十一年,初县杜、郑,灭小虢。”战国初期,随着领地的变化,秦国不断增置县,如公元前456年就设频阳县,公元前389年又在陕设县。到秦献公时,又集中地设了数县,如公元前379年初县蒲、蓝田、善明氏,公元前374年又在栎阳设县,当时栎阳是秦国首都,在首都设县具有特殊意义,说明秦惩以周弊,下决心废除诸侯分封制,实行县制,这为秦并天下后推行郡县制,实行大一统的封建专制主义中央集权制作了准备。

四是编制户籍。秦献公即位后十年,将全国人口按五家为一伍的单位编制起来,称为“户籍相伍”。这一编制具有重要意义,它取消了国人与野人的界限,凡秦国统治下的人民一律编入“伍”,在法律上承认了国人与野人处于同等地位,以便于征兵作战和相互监督。

五是允许商业活动。秦献公七年,“初行为市”,明令允许在国都内进行商业活动,这与奴隶制下的“工商食官”有本质的不同,进一步瓦解了奴隶制生产方式,也为商业资本的发展创造了条件。

六是强力东扩。在秦献公的治理下,秦国经济和军事实力明显增强,同魏、韩、赵的军事较量,已由失败转向胜利。秦献公十九年,秦国出兵向韩、魏进攻,大败韩、魏联军于洛阴。秦献公二十一年,秦军深入河东,在石门与魏国大战,斩首六万,取得大胜,天子贺以黼黻。秦献公二十三年,秦国趁魏国与韩国、赵国大战之机,进攻魏国,在少梁大败魏军,取得庞城,俘获魏将公孙痤。二十四年,秦献公卒。

秦始皇统治时天下之事无大小(秦始皇奋七世之余烈吞二周而亡诸侯)(4)

秦献公卓有成效的改革和军事斗争,是商鞅变法的先导,是秦国图强的基础。秦献公勇于变革、锐意进取的精神和重铸穆公时期秦国之辉煌的雄心壮志,对秦孝公的影响和激励也是很大的。秦孝公说:“献公即位,镇抚边境,徙治栎阳,且欲东伐,复穆公之故地,修穆公之政令。寡人思念先君之意,常痛于心。宾客群臣有能出奇计强秦者,吾且尊官,与之分土。”于是乃出兵,东围陕城,西斩戎之獂王。卫公孙鞅闻是令下,西入秦见公,开启了秦国波澜壮阔的改革历程,从此秦国驶入了统一天下的快车道。因此说,秦始皇应“奋七世之余烈,吞二周而亡诸侯”。七世中,论作用和贡献,除了秦孝公、惠文王、昭襄王,其他秦王都无法与献公相比,况且献公做了许多开创性的工作,对秦国影响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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