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词坛霸主辛弃疾,一身铁胆傲骨,豪气干云。
他曾在二十一岁时起兵反金,后来亲自率领五十骑,闯入敌军万人之中,生擒活捉叛徒张安国,两次得到宋高宗亲自接见。可是当他“归正”之后,却只被封了一个“从八品”的江阴签判。
从绍兴三十二年(公元1162年)至乾道四年(公元1168年),辛弃疾六年仕宦沉浮。一度得到两任宰相赏识,但是始终得不到皇帝的重用。于是只能整日借酒消愁,日夜笙歌。
有一次他在同僚严子文的家宴上,遇到了一位擅笑的待女。应邀即兴赠词一首,句句都带着一个“笑”字,仿佛是在取笑一位滑稽伶人,但是当中却暗藏玄机,读完却让人感到怅然。
一、《浣溪沙·赠子文侍人名笑笑》《浣溪沙·赠子文侍人名笑笑》——南宋·辛弃疾
侬是嶔崎可笑人,不妨开口笑时频。有人一笑坐生春。
歌欲颦时还浅笑,醉逢笑处却轻颦。宜颦宜笑越精神。
词作意译:
你这位女子品格出众,真是一个风趣的人。你要是没事,不妨多开口笑一笑。因为只要你一笑,就能让在座的看客如沐春风。
请你来唱歌,唱到伤心的地方你还在笑;让你来饮酒,明明是一件开心事,你却暗暗地皱眉头。可是无论你皱眉还是含笑,都显得那么精神!
嶔崎这个词,是比喻一个人品格高尚。在宋明时期,地方机关里设有专门的官妓,为官员们设宴时提供歌舞娱乐。不过,这首词中的笑笑并非官妓,而是辛弃疾同事严子文家的侍女。
这名侍女为笑笑,看起来她爱笑是出了名的,是一位风尘老手。可是明明唱着悲伤的歌,却在偷偷地发笑。让她喝开心的酒,她却又暗中微微地皱起了眉。
辛弃疾观察到这位侍女的与众不同之后,所以就有心要调侃她一番。可是,到底夸她什么好呢?说她花容月貌、国色天香吧,那些全都是陈词滥调。
但是,对于辛弃疾来说,不能按照平常套路夸人,别开蹊径。于是他就决定写一写这位讲吴侬欢语的女子,一些“反常”的作派。
有人在解释这首词的时候,认为辛弃疾用到了“嶔崎”这二个字,二者其实是形容男人形状伟岸的词汇,因此猜测笑笑可能长得有点丑。
但是按照本词第三句的说法,辛弃疾其实已经讲得非常明白了:笑笑就是一位令人“一笑坐生春”的美女。所以,上述因为“嶔崎”二字猜测笑笑长得丑的说法就是错误的。
那么,辛弃疾为什么夸她品格高尚呢?因为很明显,这位吴地的美女来到家宴上作陪,是被迫的,她心中并不十分乐意,她很明显是出身于社会的下层。
笑笑很爱笑,说明她平时是一个非常懂得迎合的聪明女子。不过她只是表面上爱笑罢了,她遭受过生活的毒打,和他们这帮养尊处优的官老爷们,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别人让她唱的一首哀伤的歌曲,她为什么要笑呢?那肯定是因为她觉得歌词写得可笑。换句话说,她可能觉得那词写得有点“无病呻吟”。
但是顶不住老爷们喜欢,所以只能一边唱一边暗暗发笑。等到大家让她陪酒的时候,她内心中并不乐意,所以才“轻轻地皱眉”。
大家要注意到,笑笑的这些反应都是非常隐蔽的。除了辛弃疾,根本没有别人观察到。别的人都在她迷人的笑脸下迷惑了,正在那儿“一笑坐生春”呢!
笑笑的笑,可能有很多种意思,她很有可能是在逢迎作假。她是在假笑、暗笑、讽笑。但是看客还以为她是在疯笑、痴笑、傻笑。
但是无论如何,笑笑的这种笑,让她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感到精神愉悦。而笑笑也通过假笑、暗笑、讽笑来嘲笑这些人,达到了发泄内心情绪的目的。
而家宴上的达官贵人们,自以为是地调侃笑笑,也获得了视觉上和智商上的双重优越感,从而达到了娱乐自己的目的。
辛弃疾完全懂得笑笑的内心世界,因为他现在干的事,也和笑笑差不多。都只是在逢场作戏,四处应酬罢了。
二、辛弃疾不得重用之谜宋孝宗是南宋的第二任皇帝,同时也是南宋最“励精图治”的一位贤明君主。而辛弃疾则是一位文武全才,能征擅战的猛人。
辛弃疾不但诗词写得好,文章写得好,并且有带兵打仗的经验。他二十三岁“归正”南宋,二十六岁就写出了著名的《美芹十论》和《九议》,但是宋孝宗看完了却完全没有表示。
在辛弃疾回归的前期,朝中的虞允文、叶衡两位宰相,都很欣赏他。可惜虞允文很快就去世了,叶衡才为相一年就被罢免了。军事理论写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呢,皇帝就是不重用他。
他在宋孝宗一朝当了十九年的官,一直都是“边缘人”,长期外放当各种“签判”、“通判”。直到乾道六年,在他三十一岁的时候,才因为应召述职时表现突出,被留在京中当了司农。
从二十三岁到三十一岁,八年的光阴就这么白白地浪费了。要知道,他的祖父当初给他起名叫“弃疾”,是希望他像汉代名将“霍去病”一样,能为国家收复疆土而征战沙场!
可是,为什么这么一个赤胆忠心,有勇有谋的人,就是得不到宋孝宗这样的“贤明的君主”重用呢?真的是让人感到无法理解。
有人说,辛弃疾可能写文章和填词非常棒,但是他一见到皇帝就不能展现口才。因为他有一些“自矜”,还有文人的清高品格,不愿意说一些让皇帝听着舒服的话。
还有一个问题,是他非常爱喝酒。根据资料统计,在他现存的六百多首词中,其中有一半都提到了酒。他为戒酒还填了一首《沁园春》,表示要和酒杯决裂,可惜没过两天又喝上了。
尽管没有资料显示辛弃疾曾经因为喝酒误过事,但是宋孝宗和南宋朝廷也有可可能不愿意重用一个酒鬼也未可知。况且这个“酒鬼”,还有一点点的“自矜”。
结语辛弃疾在叶衡为相期间,曾经写信劝自己的朋友说话要小心一些。可见他也知道讲话不慎会得罪人,但是他还是爱写词去怼人。
在辛弃疾的骨子里,他依然是一个清高的文人。可是他想实现毕生的愿望,就注定不能远离官场。在官场,就必定有各种应酬,该参加的还是得参加。
他本来是想当霍去病的,可是人家霍去病十八岁就上战场了。他起兵的时候虽然不及霍去病年轻,但是也只有二十一岁,而他“归正”南宋的时候也才二十三岁。
但还是,之后他在南宋又白混了六、七年,眼看都三十岁了,这个愿望还不能实现。心中得有多郁闷哪。可是,他又不能老把这些话去对同僚说。
于是别人喝花酒,他也得强颜欢笑地陪着。别人在那儿唱着“无病呻吟”的歌,他也只能暗暗好笑。他和笑笑的区别,无非是杯中之物,他还是喜欢喝的。
他赞赏笑笑的品性,其实是因为他自己也是那样的人。一腔热血、赤胆忠心有什么用。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指不定旁边的人也在暗笑他,说他是呆的、痴的、傻的呢。所以,不管彼此是因为什么而笑,大家开心就好了。
当时,还未满三十岁的辛弃疾,怎么也不会想到——时光荏苒,岁月蹉跎。一笑如白驹过隙,转眼便是一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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