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醒世姻缘传》中,以悍妒泼恶、嫉狠手辣著称的狐仙幻化报仇的薛素姐非常美丽,书里第44回这样描绘她: 柳叶眉弯弯两道,杏子眼炯炯双眸。适短适长体段,不肥不瘦身段。彩罗袱下,烟笼一多富荣;锦绣裙边,地涌两勾莲瓣。若是雄风不露,争夸洛浦明妃;如能英气终藏,尽道河洲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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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松龄故居

薛素姐有四个方面的特点: 一、打骂丈夫,不敬夫主。书中描写至少有六:第46回写其因与婆婆对骂,狄希陈没有为她辩护,“素姐跑上前把狄希陈脸上兜脸两耳拐子……打的那狄希陈半边脸就似那猴腚一股通红,发面馍馍一般喧肿”。狄希晨“着了急,捞了那打玉兰的鞭子待去打他”,反而“被他夺在手内,一把手采倒在地,使腚坐着头,从上往下鞭打”,打得那“狄希陈一片声叫爹叫娘来救人”。第52回写她发现了妓女孙兰姬送给狄希陈的汗巾绣鞋,“伸出那尖刀兽爪,在狄希陈脖子上掴了三道二分深五寸长的血口,鲜血淋漓”,又将狄希晨“扭肩脖,拧大腿,掏胳膊,打嘴巴,七十二般非刑,般般演试,拷逼得狄希陈叫菩萨,叫亲娘”,后来,竟将狄希陈“一根桃红鸾带”,拴在床脚上,“拿着两个纳鞋底的大针,望着狄希陈审问一会,使针扎刺一会,叫他招认。” 第63回写张茂实之妻智姐,为报“去年被狄希陈作弄”之仇,就放言狄希陈曾让人从南京捎回一套精美的顾绣裙衫。素姐闻言,以为狄希陈将此裙衫送给了别的相好,“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辞了智姐回家,“专候一个受苦受难的陈哥到家,便要三推六问”。希陈回来后,被素姐一番无中生有的话弄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素姐谓其故意推诿,“把那书房里拿来的湖笔,拣了五支厚管的,用火筋烧红,钻了上下的眼,穿上一根绳做成拶指,把狄希陈的双手拶上,叫他供招。拶得狄希陈乔声怪气的叫唤。又使界尺把拶子两边敲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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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雪林雪世界

第74回,写薛素姐逛庙会,被流氓无赖侮辱,恨狄希陈和自己的亲兄弟不为之作主,竟穿了孝裙孝袍,到尼庵,告以自己的“汉子和两个兄弟都死”,请尼庵为她扬幡超度,以使亡魂早早转生。狄希陈奉文赴监,临行前,向她辞行,她又咒以七件恶死之法: 你若行到路上,撞见响马强人,他要割你一万刀子,割到九千九百九十九下,你也切不可挣扎;走到甚么深沟大涧的所在,忙跑几步,好跌得烂酱如泥,免得半死辣活,受罪受苦;若走到悬崖峭壁底下,你却慢慢行走,等他崩坠下来,压你在内,省得又买箔卷;你要过江过河,你务必人和马挤在一个船上,叫头口踢跳起来,好叫你翻江祭海;寻主人家拣那破房烂屋住,好塌下来,砸得扁扁的;我听见那咎爹说,京里人家多有叫臭煤薰杀了的,你务必买些臭煤烧;又说街两旁都是无底的臭沟,专常掉下人去,直到淘阳沟才捞出臭骨拾来,你千万与那淹死鬼做了替身,也是你的阴骘。这几件,你务必拣一件做了来,早超度了我,你又好早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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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山墨林荡墨水

第86回写薛素姐上四川寻找狄希陈,“赶的人困马乏,百当没得赶上”,竟然到黄河岸河神“金龙四大王的行宫许愿祷告,叫那‘忘恩负义,狗肺狼心,咀心搅肚,没仁没义,狠似庞涓,恶似秦桧,名字狄希陈,小名小陈哥’的这伙子强人,翻了船,落了水,做了鱼鳖虾蟹的口粮”。归家后,又到县衙告状,声言狄希陈“不安本分,合家人狄州每日谋反,久在京师潜住。又娶了一个红罗女为妻,剪草为马,撒豆成兵,呼风唤雨,移斗换星,驾云喷雾,无所不为。昨日,狄希陈领着这红罗女一般反贼,都往四川成都府调兵,装着假官,使着假勘合”。 第95回,写薛素姐万里亲征,终到成都寻着狄希陈,并找着一个机会,将狄希陈揍了六百四十棒槌。书第97回又写她: (见狄希陈)进到寄姐房内,慌忙取了个熨斗,把炉子里的炭火都悭在里面,站在房门口布帘里面。等得狄希陈出寄姐房来,从后边一把揪住衣领,右手把一熨斗的炭火,尽数从衣领中倾在衣服之内,烧得个狄希陈就似落在滚汤地狱里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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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处粉树映卧桥

二、目无尊长,不敬公婆。本书48回写狄家失火,素姐父前来慰安,狄家摆酒招待。家人媳妇言及碗里的鸡被人偷吃,只素姐丫环玉兰来过。素姐闻知后,将丫环剥光衣服毒打。狄婆出面劝说,素姐双眉直竖,两眼圆睁,说道:“你没的扯那臭淡!丫头纵着他偷馋抹嘴,没的是好么!忒也‘曹州兵备’,管得恁宽!打杀了,我替他偿命!没的累着你那腿哩!”其父亲薛教授来劝解,她说:“嫁出去的女,卖出的地,不干你事!脱不了一个丫头,你又将地去了!刚才要不是你敦着腚,雌着嘴吃,怎么得少了鸡,起这们祸?” 第56回写狄父在京娶妾名调羹,回家后,素姐大肆辱骂道::“没廉耻老儿无德,鬓毛也都白了,干这样老无廉耻的事!爷儿两个伙着买了个老婆乱穿靴,这们几个月,从新又自己占护着做小老婆!捅下个孩子来,我看怎么认!要是俺的孩子,分俺的家事,这也还气得过;就是老没廉耻的也还可说——只怕还是(家人)狄周的哩!”后来素姐,又“惟恐调羹生了儿子夺了他的家私,昼夜只是算计,几次乘公公睡着时,暗自拿了刀要把公公的OO割了,叫他绝了欲不生儿子,免夺她的产业,又好做了内官,再挣家事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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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树深处是巫山

第59回写狄希陈因为与父亲交谈,素姐借题发挥,发作道:“两个老婆守着一个汉子,也争扯得过来么?没廉耻的忘八淫妇!大白日没个廉耻!”并将狄希陈,用一把铁钳,拧得那通身上下就是生了无数紫葡萄,哭叫着“救人”。婆婆劝道:“别要打他,你宁可打我吧!”她说:“我放着年小力壮的不打,我打你这死不残的?”仍然“东一钳,西一钳,一下一个紫泡”,狄婆见状,竟然大叫一声,痰壅而亡。其父闻知女儿拷打丈夫,气死婆婆,认为“惹下了弥天大罪,这凌迟是脱不过的!只怕还连累娘家不少”,望上翻了翻眼,不消一个时辰,赶上亲家婆,都往阴司去了。 第76回素姐生日,“狐群狗友的老婆”都来上寿,荐上一棚傀儡偶戏、一个弄猢狲的丐者,以为侍候客人之用。薛素姐“将狄员外与老狄婆子的衣服尽行拆毁,都与那些木偶做了衣裳;把狄希陈原戴的方巾都改为猢狲的巾帻,对了众人取笑,说是偶人通是狄员外狄婆子,猢狲通是狄希陈”。事后,将傀儡中留了一个白须老者,一个半白头发的婆婆,当作了狄员外的夫妇,……俱着她穿了本人的衣帽,镇日数落着击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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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处红衣隐舟屋

三、我行我素,不顾亲朋友戚 第44回写她初入狄家大门,在成婚仪式上就因傧相赞语不佳,而行泼妇之道,将其大肆斥骂:“你们耳朵不聋,任凭叫这个野牛在我房里胡说八道的,是何道理?替我掐了那野牛的脖子,撵他出去!”第58回写狄希陈表弟相于廷闻知素姐种种悍恶不堪事,告希陈诸种治理素姐的方法。两人正在那里闲磕牙时,“只见素姐,一大瓢泔水,猛可的走来,照着相于廷劈脸一泼,泼得个相于廷没头没脑的那泔水往下淌。”当天晚上,待到一更多时,素姐道: 悄悄的乘着月色走来张探,只见两人都睡到席上,细听鼻息如雷;又走到跟前,低下头细看了详细,知道不是假装着;回到房内,将狄希陈的砚池浓浓地磨了些墨,又拿了一盏胭脂,返回走到那里,先在相于廷脸上左眼污了个黑圈,右眼将胭脂涂了个红圈,又把他头发取将开来,分为两段,打了两个髻子,插了两面白纸小旗。也在狄希陈面上一般图画;都把他各人的衫襟扯起来,替他盖了面孔,然后悄悄的自己回去,关上房门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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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处粉树映渔舟

第77回写其上京寻夫未遇,暂住相于廷府,提出要到皇姑寺一玩,相于廷不许,说:“你见谁家见任的官放出女人上庙?”素姐大不满意,说道: 您么是为做官图名图利,吃着牢食,坐着软监就罢了;我是为甚么,犯下什么罪来,诓我在死囚牢里,一日关着,三顿饭吃,使我不见天日?你叫我出去便罢,实要不叫我出去,我不是抹了头,一根绳子吊死,把这点命儿交付与你,我那屈死鬼魂可也在北京城里游荡游荡。 后来竟然真个在深夜人静后,“拿了一根束腰的丝绒鸾绦,悄悄的走到相主事房门外门上看悬空自缢。”亏得被人发现,才被解救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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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雾深处漂渔帆

第97回写她将狄希陈乘机毒打,又用炭火将其烫伤。幕宾周景扬见状,大为惊讶,高声骂道:“世间哪有此等恶妇!天雷不诛,官法不到,留这样恶畜在世!狄友苏,你也过于毋庸!如此畜类,就如狼虎蛇蝎一样,见了就杀,先下手为强!受他的毒害,还要留在世上?”素姐闻知,也高声叫骂:“贼扯淡的蛮囚,你挣人家二两倒包钱罢了,那用着你替人家管老婆……”并且乘着周景扬高声嚷骂不注意之际,拿了满满一盆屎尿劈头盖脸从头上浇了下去,还说道:“我这敢到了你跟前,你敢怎么的我!” 四、不顾名誉节操,恣行所欲 薛素姐从不遵守闺训,“每天跟着一伙天不收、地不灌、骂公婆、降汉子的女人”,以及乱卖淫的尼姑道婆,到处乱跑。公公早生坟地,她不但不参加祭礼,反而咒骂公公不该在她逛庙时安排早分。七月十五之夜,她因夹在那些“柴头棒杖的老婆队里,坐着春凳,靠着条桌,吃着麻花、馓枝、卷煎馍馍,喝着那川芎茶,掏着那没影子的话”,将狄婆子与自己的父亲气得两下里一齐中痰。她游泰山,竟然让狄希陈控驴步随。三月三日玉皇庙会,她又因为穿戴艳丽举动妖娆而遭到当地地痞无赖的污辱,被采打一顿不说,衣服也被剥得精光。在京城,因为不遂游玩皇姑寺的愿望,在被相于廷劝说回家的路上,尚硬逼着相送的人陆子善、倪奇设法,夹杂在恭顺府吴太太的管家娘子队伍中,终遂饱览其景之愿等。按照薛素姐的话说,就是:“我薛老苏不怕人败坏,我不图盖什么贤孝牌坊”、“那年张家盖牌坊,老婆汉子的挤着看,我眼角儿也不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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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处卧桥穿丽水

由以上四点可以看出,薛素姐身上在各个方面都表现出一种与正常的社会伦理道德相悖谬的性格,尤其是它生存的环境又是明清之际看重妇女道德规范的时代,她的行为就更加值得批判。但薛素姐的反常心里也有她形成的原因。 一、包办婚姻,无爱情基础。如第25回写童年时的薛素姐评价狄希陈:“我不知怎么,但看见他,我便要生气起来,所以我不耐烦见他!”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以后发生的一切应该给予这样的一种心理。 二、夫主窝囊,被她瞧不起。书中写狄洗尘,读了几年书,只认了七个字。县考府考,都是表兄弟代做。应该说,毫无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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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多绿树迎丽水

三、丈夫有外遇,为了巩固自己在家庭中的地位而奋争。如狄希陈与妓女孙兰姬相好,在京城停妻又另娶童寄姐等。这都是为争取自己的性权力,确保自己的家庭地位而战。 四、个体性格造成。如多次外出,与人游玩;节假时闲,喜欢凑着热闹,这是都是不遵妇道的表现。至于说她与公婆父母的争闹,也跟长辈的荒唐(如公公在京城娶了十六岁之女为妾)与压制(如婆婆对她的毒打)有关。责任不全在于薛素姐身上,她与亲朋好友间的争闹,也跟诸多的歧视妇女的行为(如相于廷教狄希陈用种种下流的方法治素姐)有关。 应该说,这是薛素姐对传统封建伦理的出于本能的反抗,是对整个男权社会的反抗。作者描写其前实是一只被射杀的妖狐托生为人来报宿仇,这是作者出于因果报应思想凭空虚构出来表达作者理念的一种方式,这反映了作者思想的局限,这确实不是作者所能够解决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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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处绿屛绕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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