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集 第五章 功德阴风吹的越发猛烈了,刮的鬼厉与金瓶儿两人的衣服猎猎作响他们站在镇魔古洞的洞穴入口,看着前方渐渐现出巨大而身形诡异的凶灵,我来为大家讲解一下关于诛仙23上下?跟着小编一起来看一看吧!

诛仙23上下(诛仙四十五)

诛仙23上下

第二十集 第五章 功德

阴风吹的越发猛烈了,刮的鬼厉与金瓶儿两人的衣服猎猎作响。他们站在镇魔古洞的洞穴入口,看着前方渐渐现出巨大而身形诡异的凶灵。

铜铃一般大小的眼珠,在白气中猛然睁开,隐隐有血红色光芒透出,凶灵巨大的身影笼罩了过来,目光落在了站在身下的那两个凡人。

“什么人,胆敢来到此地?”

凶灵的声音猛然响了起来,雄浑震耳,彷彿周围的山壁都为之震动。

然而片刻之后,凶灵似乎发现了什么,怔了一下,目光却是转到了站在鬼厉身旁稍微靠后的金瓶儿身上:“又是你?”

金瓶儿微微一笑,娇媚无限,道:“是啊!就是我,我们又见面了。”

凶灵怒啸一声,声音远远回荡了出去,彷彿在他身后那个幽深古洞里也远远的回荡着他的啸声:“你为何又来此地,还嫌上次惊扰娘娘神像不够么?”

金瓶儿心下正自盘算该如何对付这个凶灵,从当日情况看来,这个守护镇魔古洞的凶灵决然是不好对付的。只是她心下思忖,但脸上神色依然还是微笑着。

金瓶儿正要说话,忽然间听见身旁鬼厉道:“你可O当年追随玲珑巫女,深入十万大山之南疆七英雄中的黑虎?”

金瓶儿愕然,转身向鬼厉看去,却只见鬼厉面色漠然,看着那个凶灵巨大的身影。

也几乎是在鬼厉问出此话的同时,那个凶灵竟也是不由自主的呆了一下,彷彿“黑虎”这个名字,如一记重拳狠狠击中了他深心某处。

就算是化身厉鬼凶灵,就算为世间所弃,千万年孤苦守候,却终究还是有那么一些回忆,深藏于心中吧……

“你……是谁?”那个凶灵雄浑的声音,似突然嘶哑了一般,与适才出现的情景,完全变了个样子。

鬼厉望着那个被阴森鬼气环绕的声音,眼中闪烁过复杂难明的光芒,缓缓道:“当年追随玲珑巫女七人之中,最后回去五人,随后建立今日之南疆五族。还剩下二人,则是当年追随玲珑巫女时间最长的两位亲兄弟,黑虎与黑木,却没有回来。古老巫族传说,长兄黑虎忠心勇猛,二弟黑木坚忍执着,我看你对这神像恭谨异常,千万年来坚韧如此,化身凶灵而不悔,便猜你是黑虎了,可对?”

那凶灵默然许久,目光凝视鬼厉,鬼厉在那凶厉目光之下,却是丝毫没有畏惧之色,正眼与之相望。

慢慢的,那凶灵周围的阴白鬼气缓缓涌动,凶灵眼眸之中的血红之色,更是越来越浓,就连本来就阴寒刺骨的这个镇魔古洞入口处,气温彷彿也越发的冷了。

趴在鬼厉肩头的猴子小灰,似也有些不安,低低叫唤了两声。

“你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知道巫族往事?”那凶灵原本愤怒的声音似乎突然变了样子,声调中有说不出的冰冷。

鬼厉却似乎什么也感觉不到,只是看着那个巨大的阴影,道:“世间人多半都是记不得太久之前的事的,只是终究还是会有传说,一点一滴流传下来。”

他望着那个凶灵,一字一句地道:“今日之南疆,巫族之后裔,还依然有人记得你们的!”

那凶灵的眼睛闭上了,许久也不曾睁开。

金瓶儿站在后边,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看了看那个凶灵,又看了看身旁的鬼厉,这些所谓古老巫族玲珑神像一类的传说,她一点也不知晓,但看那凶灵的反应,显然鬼厉说的竟然都是实情。一直以来,她都以为魔教之中更无人能比她对这十万大山中种种异事知晓的更多了,不料这鬼厉竟彷彿还有隐藏而不为人知的事。

她望着那个男人的身影,心中微微凛然,目光却似更冷了。

良久,阴风还在冷冷地吹着。头顶之上,黑云无声翻涌,冷风萧瑟,一片凄凉景色。

在这一片静默之中,忽地,那凶灵黑虎猛然抬头,仰天长啸,声音凄厉,彷彿有数不清的沧桑往事,尽在这一啸之中。当那啸声还在远山隐隐回荡之时,他已回过头来,隆隆之声,彷彿正是情怀激荡,却又终究是压抑了下去。

“多谢!”

那凶灵凝视鬼厉许久,忽地微微低头,这般说道。

鬼厉面无表情,慢慢向后退了半步,合眼微欠身,算是还了礼。

凶灵点了点头,声调已经渐渐平静下来,道:“想不到这世间竟然还有人记得娘娘与我们,嘿,不过我们当初追随巫女娘娘深入这十万大山的时候,又哪里想到过什么千古流芳?”

凶灵的眼神,慢慢转到了镇魔古洞洞口处,那尊伫立的玲珑巫女神像之上,他的眼神,也瞬间变得温和起来,就连说话的声音,似乎也轻了许多:“不过你们来到这里,想必不是特意前来对我这个人不是人、鬼不似鬼的东西说这几句话的吧?”

鬼厉默然片刻,道:“是,我来此之前,虽然也曾听闻过玲珑巫女与你们七人的传说,但并不知晓你现下的情形,也不知晓你会在这里……”

他抬头,望向凶灵,缓缓地道:“我来这里,是为了这个洞穴之中的那个兽神。”

凶灵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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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身影震了一震,那个名字竟彷彿连他也为之感到畏惧。

只是,凶灵的目光并没有传过来,还是停留在那尊神像之上,道:“你们找他做什么?”

鬼厉淡淡道:“我们要找到他,然后杀了他。”

那凶灵猛然回头,盯着鬼厉,慢慢道:“就凭你们二人?”

鬼厉缓缓点头,道:“是。”

凶灵周身的白色鬼气转动的速度似乎突然快了起来,看上去他的身影也有些模糊了,半晌,只听他冷冷说道:“不错,兽神的确就在这镇魔古洞之中。”

金瓶儿身子一震,脸上忍不住掠过一丝喜色。鬼厉却没有多少欣喜的表情,还是望着那个凶灵。

那凶灵也正看着他,忽然道:“我看你的衣着服饰,应该不是南疆土人,当是由中土来的吧?”

鬼厉点了点头,道:“正是。”

凶灵沉吟片刻,阴森鬼气之中,彷彿见他神情变化不定,道:“你可知道,我为何守护此洞口之前?”

鬼厉道:“不知。”

凶灵道:“我自然是为了守护娘娘神像,但除此之外,我在此守卫,一来是不容外力复活此妖孽,二来也不欲无知之人进入送死,你可明白?”

鬼厉点了点头。

那凶灵惨然一笑,道:“可是我终究还是辜负了当年娘娘重托,被……被那个畜生所骗,铸成大错,妖孽复生,天下生灵涂炭……”话说到后边,他的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随后,凶灵似定了定神,又道:“我本已绝望,想来世间更无人可以阻挡这妖孽祸害苍生,不料前一段日子,他竟然是重伤而回,中土人杰地灵,竟然还有高人可以重创于他,实在大出我意料之外。”

鬼厉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忽地冷笑了一声,道:“你也不必太在意,兽神虽然败了,但击败他的人,也未必便好的到哪里去!”

凶灵微微一怔,不知鬼厉此言是何含义,但此刻也懒得深究,道:“能除去此妖孽,自然最好,我有此心不下数千年了,只恨纵然他当日尚未苏醒之际,我也一样奈何不得他。你们来自中土,或许能做到也未可知。若当真成功……”

那凶灵周身鬼气霍然一收,瞪大了巨眼,大声道:“我当替娘娘在此谢过你们!”

说罢,他缓缓移动身子,让开了一条道路,露出了他身后那幽深而不见底的古洞。

鬼厉向那洞穴深处凝视一眼,转过眼去,向那凶灵深深看了一眼,那凶灵也正凝视着他。

鬼厉缓缓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慢慢走了进去。路过凶灵身边的时候,趴在他肩头的猴子小灰忽然抬起头,有些好奇的向着凶灵那个巨大的身躯看去,三只眼睛一眨不眨。

那个凶灵忽然对着鬼厉的背影大声道:“还有一件事,你要当心。当日兽神并非单独一人回来,除了他身旁恶兽饕餮之外,还有一只妖孽,道行极高,你千万小心。”

鬼厉脚步停顿了一下,道:“据我所知,他手下十三妖兽,都已经全军覆没了。”

那凶灵摇头道:“不是那十三妖兽之一,在此之前,连我也从未见过那只妖孽,你一定要小心。”

鬼厉缓缓点头,向着古洞深处继续走了下去。

随后,金瓶儿也慢慢跟了上来,两人一猴的身影,慢慢的溶入黑暗之中,在阴影深处摇晃着前行,缓缓的,却终于是再也看不见了。

那个凶灵的身躯鬼气,也渐渐模糊起来,但他的巨大眼睛,却一直盯着那个洞穴深处的黑暗。忽地,他向着那最深黑暗之地,发出了一声如惊雷般的巨吼,那狂呼如洪涛排山倒海一般轰然而出,甚至连那凛冽阴风竟也为之倒流而回,坚硬之极的岩壁轰然作响,如天崩地裂!

那一片狂啸声中,凶灵巨大的身躯,缓缓隐没于黑暗里……

只是,在凶灵消失的同时,他却并没有注意到,在镇魔古洞之外,那尊神像的背后,隐隐闪现出一个黑色的人影,正是当日策动南疆五族内乱,抢回了五族圣器,将兽神复生的黑木。

黑色而宽大的长袍如往日一样,笼罩住了黑木的全身,散发着阴冷之气,只是他的眼眸之中,却是闪烁着极其复杂的目光,望着那镇魔古洞的深处。当那个凶灵也是他曾经的大哥消失之后,他才慢慢收回了眼神,重新的,却是落在他身旁那尊玲珑巫女的神像之上。

瑟瑟阴风里,他似也在低语:“娘娘……”

与此同时,镇魔古洞所在的焦黑山峰远处,那片广袤的黑森林下,慢慢走出了一队十几人的队伍。当先一人,却是身着白衣若雪,容颜绝美的女子,手中一柄蓝色天琊仙剑,面若清霜,眼中却似有几分说不出的哀愁与沧桑,默默的,向这远处焦黑色的山峰眺望……

中土,河阳城外三十里。

大道之上,过了这么久,逃难的难民们大都已经回到了南方家乡,此处位于青云山脚下不远的地方,却还是不时能够看到衣衫褴褛的百姓艰难跋涉。不过其间已经多了些来往的小商小贩,比起数月之前那场浩劫发生的时候,已经好了不知道多少了。

“仙人指点,看你半生命数啊……”忽地,一声响亮吆喝在大路上响了起来,打破了这里的沉默,显得十分刺耳。

“财运、官运,姻缘、行踪;风水、面相,测字、摸骨,无所不精,无所不通,来来来,一位只需五两银子啊!便宜了啊……”

周一仙手持“仙人指路”之招牌竹竿,迈着大步走了过来,一路吆喝,路人无不侧目。

跟在他后面的野狗道人没有说话,和往常一样拎着全部的行李。

倒是在他背后的小环似乎是怔了一下,从一路过来一直细细观看的手中一本黑皮无字封面的书上抬起头来,有些愕然道:“爷爷,你刚才说什么,几两银子一位?”

周一仙回过头,呵呵一笑,道骨仙风的如天降仙人一般,伸出了五个手指头,郑重其事道:“五两银子。”

小环眉头皱起,道:“可是昨天你才叫的是三两银子啊!还有,这几天你到底怎么了,三日前我们还是好好的和往日一样,每位看相的客人收五钱银子,可是你倒好,这几日你蹦着跳着往上涨,五钱涨到了一两,过了一日变成了二两,前一天就成了三两,今天倒好,你乾脆直接叫了五两了……”

小环走到周一仙身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周一仙一番,周一仙被她看的有些发毛,退后了一步乾咳一声,道:“你个小丫头又看什么?”

小环不去理会他,伸手却是探向周一仙的额头,周一仙吓了一跳,又退了一步让了过去,道:“你神神道道的做什么?”

小环“呸”了一声,道:“你才是神神道道的呢!我是看你有没有发热,脑子烧糊涂了!”

说着,她转头向跟在身后的野狗道人问道:“道长,你说我爷爷他最近是不是有些糊涂了啊?”

因为此时正是白日,野狗道人同往常一样脸上围着布条,但两只眼睛闪闪发光,十分明亮,此刻被小环一问,呵呵笑了两声,然后立刻点头道:“他,呃,我是说前辈年纪大了,难免有些……”

“放屁!”

周一仙在前边跳了起来,大怒。

小环白了他一眼,道:“爷爷,你那么激动做什么,我就觉得道长说的很有道理,看你这几天那个样子,只怕还真的有些老糊涂了。”

周一仙似乎特别听不得“老糊涂”三字,更是恼怒,怒道:“你们两个家伙知道什么,你们才多少年纪,知道多少人情世故,我这还不是……”

小环抢道:“是么,那你倒说说看,你为什么拚命涨价?”

周一仙哼了一声,手中仙人指路竹竿一挥,向着周围稀稀拉拉那些行人指了一下,道:“你们看看这些人,还有我们一路过来遇到的那些人,是不是都是逃难的人?”

小环点了点头,道:“不错,大家都是啊!包括我们也是。”

周一仙窒了一下,老脸微微一红,随即当作没听到的样子。

小环又道:“既然他们都是逃难的人,离乡背井的,我看根本就没有几个人想着看相这回事,我本来还想着是不是该减价才对,可是爷爷你倒好,拚命的抬价。”

周一仙双手一背,将竹竿置于身后,冷笑道:“照你们这么说,我倒是错了,可是你看这几日,找我们看相的人是少了还是多了?”

小环怔了一下,皱了皱眉,野狗道人却在旁边插了口,道:“说起来,似乎这几日看相的人的确多了一些啊!”

周一仙又是哼了一声,面上有得意之色,对小环道:“你小小年纪,能知道什么?我告诉你吧,本来说大难之下,人人背井离乡,是未必有看相之意的。但此番则大为不同,浩劫之大,万年罕见,天下苍生涂炭,人人自危,谁也不知明日是否还能活着?在此异象之下,有我这仙人般为他们指点迷津,岂非是人人趋之若鹜?”

小环低头沉思,良久之后,缓缓摇头叹息,面上却有一丝惘然。

野狗道人却是还有些迷惑,忍不住就道:“那你为什么一直提高看相价码呢?”

周一仙怪眼一翻,道:“这等高深学问,我岂能教你!”

野狗道人碰了个钉子,呐呐缩了回来,却只听身旁小环叹了口气,道:“这个我现在多少明白一点了。”

野狗道人与周一仙都是吃了一惊,周一仙道:“哦,你倒说说看?”

小环耸了耸肩膀,淡淡道:“不外乎是你料到天下人人心惶惶,对自身性命都顾之不及,又有多少人怜惜身外财物?相反,你银两提的越高,寻常百姓反以为此人道行高深,不同凡响吧……这些我本来都是不信的,本想此等小伎俩,便是白痴也看的出来了,不料、不料竟还有这许多人看不出的。”

周一仙摇了摇头,道:“你错了,小环。”

小环愕然,道:“什么?”

周一仙道:“你前面说得都对,只是最后一句,却并非他们这些人看不出,只是他们自己看不开罢了。”

野狗道人在一旁听得糊涂,道:“什么看不开?”

周一仙向着周围那些蹒跚行走的人们看了一眼,道:“天下苍生,又岂能尽是愚钝之辈,只是生死关头,却不知有多少人不肯相信自己,宁愿听听旁人安慰也好。我为他们指点迷津,所言所语,多半都是谈及日后半生,将比今日之处境好上许多。有此言在,他们付出银两,便也安心了。”

小环忽然道:“爷爷,你是真的从相术上说的,还是对他们胡乱说的?”

周一仙微微一笑,道:“我是胡乱说的。”

小环与野狗道人对望一眼,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周一仙仰首望天,看着那悠悠苍穹,注视许久,悠然道:“如此浩劫,可一却不可二,否则天道亦不容之。”

说到这里,他回头笑道:“既然如此,这将来日子自然是要比现在不知生死的日子要好上太多了,我也不算说谎骗人的吧!相反,老夫一路过来,安慰劝告了无数颠沛流离的百姓,更不知有多少人在老夫一番话下,重诞生机,死灰复燃,此番功德,又岂是那些和尚道士整日缩在寺庙之中颂经念佛可以做到的?”

他伸手拍了拍小环的头,一脸仙气,正义凛然,大有老夫悲天悯人救世之情怀,独下地狱挽救苍生之悲壮,便是收了这许多白花花的银子,也是大义之所在,不收不足以救人、收了更是大慈大悲之所为的正气沧桑。

他接着叹息道:“人生,真是寂寞啊……”

……

一时悄无人声,四下竟是一片静默。

周一仙皱了皱眉,将眼光从高高在上的天际苍穹收了回来,低头向四周看了看。

……

“喂,你们两个,走那么快干什么……”

第二十集 第六章 真怒

青云山,通天峰。

玉清殿上,往昔庄严肃穆的情景,在这一日却似乎发生了变化,纷乱的脚步在玉清殿内外响个不停,压抑却带着慌乱的窃窃私语彷彿如水波般在这里蔓延开去。远处,似乎还有吵闹的声音,这在过往是不能想像竟然会公开发生在通天峰上的,而此刻听去,那吵闹之声似乎还越来越大,而且正不住的往玉清殿这里接近。

玉清殿地势极高,耸立于云海之上,就算是过了虹桥,从碧水潭边的石阶向上,也得走上一会,但听这声音大小,多半却是已过了石阶一半。

闻讯赶来的通天峰长门大弟子萧逸才,在几个师弟的簇拥下疾步走进了玉清殿,英俊的脸庞上不知为何,竟然流露出几分疲倦之色,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可以让这位道行高深的青云门年轻一代的翘楚如此费神费心。

不过虽然面有倦意,但萧逸才走进大殿之上,仍然是面色肃然,眉头皱起,微怒道:“怎么回事?还嫌麻烦不够多么,是哪个胆子这么大,竟然在此喧哗!”

旁边,守在大殿门口的几个年轻弟子连忙走了过来。道玄真人自从与兽神大战之后闭关已久,而且脾气不可思议的变得古怪,通天峰长门大小事务,多已由这位深孚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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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的大师兄打理,众年轻弟子眼中,对萧逸才也多有敬畏。

只是此刻嘈杂之声仍然越来越大,但众年轻弟子脸上却大都有古怪之色,其中一人凑到萧逸才跟前,压低声音道:“萧师兄,是大竹峰的苏师叔来了。”

萧逸才一怔,愕然道:“苏茹苏师叔?”

旁边众人纷纷点头。

萧逸才讶道:“她来这里做什么,既然来了,怎的又没有通报,还搞出这般喧哗出来……”

话未说完,只听玉清殿外那阵喧哗声突然提高,似乎是某人终于失去了耐心,远远传过来一声清啸,如凤鸣一般,悠然而起。

萧逸才脸色一变,急忙向玉清殿大门快步走去,口中道:“糟了,快走……等等,曹师弟、徐师弟,你们立刻去后院,请几位师叔过来劝阻苏师叔,我们都是后辈,不好说话,快去!”

旁边两个年轻弟子连忙点头,转身就向玉清殿后殿跑去。

萧逸才大步向玉清殿门口走去,眼看就要走到大门,那阵清啸之声忽地传为急促,发出尖锐之声。

萧逸才脸色白了一白,身形一闪已向门口飘去,同时提气沉声喊道:“苏师叔,有事我们好说,切莫……”

一句话还未说完,只听得“哎呀、哎哟……”之声陡然传来,萧逸才身形一窒,硬生生顿住了身子。

只见玉清殿巨大的殿门口处,在远方温和澈蓝的青天背影下,扑通扑通从殿外摔了十几个人影进来,无一人可以站稳立足,个个身子转个不停,片刻之后哗啦啦倒在地上一片。

玉清殿上一片哗然。

“嘿!”

一声冷哼,只见一个苗条纤细身影,俏生生出现在玉清殿大殿门上,正是苏茹。

这一声,瞬间震慑全场,偌大的玉清殿上,更无一点声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那个突然发威的女子身上。

乌黑发亮的秀发盘着髻,斜插着一支红玉点睛黄金凤凰展翅钗,凤口叼垂三分琉璃翡翠铃,轻轻摇晃。两道柳叶眉,冷中带着艳,清里更有媚;红唇紧闭,双颊若雪,一双眼眸清亮无比,更带着三分怒气。平日里一直穿着的宽松衣服不见了,此刻的苏茹一身素服,紧裹身子,少了一份妩媚,多了几分热烈;同时手边更抓着一把带鞘墨绿仙剑,剑光耀耀,虽有剑鞘在外,但层层剑气,无形而弥漫开来,竟让人有种这柄仙剑有灵,似欲自己跃出大肆挥舞的感觉。

萧逸才眼角连着跳了几跳,下意识的感觉背后有些发凉。

苏茹面色如霜,目光冰冷,向着玉清殿上诸人扫了过去,那一瞥之下,虽容颜美丽,竟无人敢与之对视。

萧逸才眼角余光向此刻那些口中呻吟、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的年轻弟子看去,只见他们虽然有些鼻青脸肿,但所受的都不过是些皮外轻伤,别说伤筋动骨,便是见血的都少见。

这一看,登时他心中安定了不少,看来这位苏茹苏师叔虽然不知怎么,突然发这雷霆之威,但终究还是顾念同门之情,没有下狠手,否则以过往那些长老口中闲谈时说到的“那个女人当真厉害”的说法,这些同门师弟只怕还有更大的苦头吃了。

只是饶是如此,萧逸才忽地眼前一凉,却是苏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他的身上。

萧逸才乾笑一声,走上了一步,拱手行了个礼,同时偷偷瞄了一眼苏茹手中那柄墨绿仙剑,道:“这个……苏师叔怎么今日这么有空,来了我们通天峰了。”

苏茹冷冷看着萧逸才,冷哼一声,根本不理会萧逸才的问话,对萧逸才的行礼也一点没有回礼的意思,仍是倨傲之极的站在那里,俏脸生霜,寒声道:“少废话,你给我把道玄叫出来!”

此言一出,玉清殿上近百个通天峰弟子登时一阵骚动。

萧逸才脸色也为之一变,愕然半晌,道:“苏师叔,莫非出了什么事了么?恩师他老人家一直都在闭关啊!对了,田师叔呢!他怎么没有和你一起来?”

他不提田不易还好,这话一出口,苏茹脸色登时就变了,脸上神情变幻,其中三分伤心、三分焦虑,更有那三分怒气与一丝冷冰冰的杀意。

“吼!”

忽地,一声如野兽嘶吼一般的低吼,竟是从这玉清殿上传了出来。众人都是吃了一惊,随后发现,这怪声竟是从苏茹手中那柄有些怪异的墨绿仙剑上传出来的,只见苏茹握剑五指苍白,纤细的指节更是因为用力而无血色,彷彿也是感应到了什么,那柄仙剑之上耀耀剑芒本来就亮,此刻更是大盛,竟发出了如野兽咆哮一般的声音。

这样一柄气势雄浑、刚烈之极的仙剑,拿在苏茹这平日里看来温柔和顺的女子手中,竟没有丝毫格格不入的感觉,反而有如虎添翼、更增杀伐之意的景象。

萧逸才下意识退后了一步,头皮发麻,却不知自己到底哪里说错了话,偏偏这位还是自己长辈师叔,而且她丈夫田不易更是青云门里位高权重的大竹峰首座,无论如何也不是轻易可以得罪的。

按理说,苏茹此番擅闯玉清殿,已然是犯了大错,但看苏茹的模样,却哪里有丝毫畏惧之色,分明就是一副非但要闹事,而且闹的还要是大事的样子。

在墨绿仙剑怪异而低沉的低吼声中,苏茹对着萧逸才,一字一句寒声道:“叫道玄出来,我要好好问问他,他到底将不易怎么样了?”

萧逸才身子大震,猛然抬头,玉清殿上众人瞬间鸦雀无声。

便在这时,忽地后堂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音,一个苍老声音远远传来道:“苏师妹,是不易师弟出了什么事吗?有话我们好好说,大家都是青云门下,你千万不可乱来啊!”

随着话声,只见后堂里鱼贯而出了数位老者,当先二人一人发黑,一人发白,同时生着白色胡子。只是那苍老声音,却是那位头发更黑些的老者所发的,至于那位白胡子长老,却是当年张小凡还在青云山上七脉会武之时,当过比武仲裁的范长老。

青云门这十数年间,经历了两场大战浩劫,上一代的长老死的死,伤的伤,人数也不多了。

苏茹看着那几位老者走了过来,眉头一皱,冷哼了一声,却还是没有半分收敛的意思。那位白胡子老头范长老看了苏茹一眼,咳嗽了一声,嘴里却是低声咕哝了两句。

旁边那位黑发老者向周围看了一眼,只见十几个年轻弟子鼻青脸肿,他皱了皱眉,刚想向苏茹说话,苏茹却向着那范长老冷冷道:“范师兄,你口中可是骂我?”

范长老被她眼睛一瞪,脸上一红,但却是立刻摇头,道:“哪里哪里,苏师妹,我和你还有不易师弟那可是多少年的交情了,我敬佩你还来不及,怎么会骂你?”

那黑发老者回头看了范长老一眼,皱起了眉头。

范长老乾笑一声,打了个手势,道:“阳师兄,你说,你说……”

被称呼为阳师兄的黑发老者,转过头来,对着苏茹道:“苏师妹,好了,你先消消气,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说一说。你平日里也是谨慎温和的人,怎么今日却做了……这连不易师弟也未必敢做的事了?”

苏茹面色依然冰冷,但手边那柄仙剑光芒却缓缓弱了几分,也不再发出那低沉怪异的吼声,旁边众人都悄悄松了口气,刚才苏茹手持仙剑站在那儿,威势之大,一般的青云弟子还当真是心惊胆战。

苏茹看了看阳长老,嘴角动了动,冷笑道:“不易不敢做的,未必我就不敢做了。我要见道玄,你们叫他出来。”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对望了片刻,阳长老咳嗽一声,道:“苏师妹,掌门师兄他闭关多日,实在是不方便出来,你还是先说说有什么事让你如此生气吧!还有,田师弟他到底怎么了,为何没有和你在一起?”

苏茹柳眉一凝,清丽中更增三分刚烈怒意,大声道:“他还不是叫你们通天峰给扣下了!”

此言一出,阳长老、范长老和通天峰上上下下所有人脸色都是大变,阳长老疾道:“苏师妹,此事你可万万不能乱说,田师弟乃是青云七脉之首座,在我青云门中除了道玄掌门师兄,便是以他和曾叔常曾师兄最得人望,更何况大家都是同门弟子,怎么会有扣押一事,绝不可能!”

苏茹冷笑一声,凛然道:“你们别以为我们不知道道玄师兄他出了什么事,便是因为知道其中干系,不易他才甘冒大险,上山劝告于他。但这一去,竟然到现在也无消息,我不来向你们要人,又找谁去?”

阳长老愕然,站在一旁的范长老忽地转身向萧逸才道:“萧师侄,大竹峰的田不易首座,近日可有来过通天峰么?”

萧逸才茫然摇了摇头,道:“没有了,弟子向来负责打理通天峰事务,但这几个月内,田师叔的确没有通报过要上通天峰来啊!”

苏茹看了一眼范长老,冷冷道:“你以为他来是要做什么,还会投帖子拜山,慢慢等着喝茶么?”

范长老老脸一红,没有说话,阳长老已然对萧逸才道:“萧师侄,既然如此,你立刻去后山祖师祠堂那里请问掌门师兄,如有可能,最好能将他老人家请到这里,大家当面一说,便都明白了。”

萧逸才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道:“好,我这就去。”说罢,转身快步走向后堂,疾步去了。

阳长老看着萧逸才身影消失之后,转过身来,微笑道:“苏师妹,老夫也知道你们夫妻情深,关心之下难免心乱,不过你此番如此莽撞闯上玉清殿,实在是有些过分了吧!”

苏茹沉默片刻,淡淡道:“阳师兄,你说的很是,待会若是果然不易并无大事,只是我疑心生暗鬼,苏茹自当领受青云门门法处置……”

阳长老摆手,微笑道:“你看你,我不是那个意……”

苏茹话锋一转,却是斩钉截铁一般截话道:“但若是果然不易在这通天峰上出了什么事,阳师兄,”她那清透明亮的眼眸闪闪发亮,精光闪过,说出的话如同她激荡情怀与决心,没有丝毫动摇与回头的余地,“那青云门二千年下,便将有一位不肖弟子苏茹,要为自己一生所念所系之人,在这青云山通天峰上,向历代祖师,向那位响当当的掌门师兄,要上一个说法!”

一声轻喝,她挥手如刀,破风而来,墨绿剑光瞬间大盛,破空锐啸之声拔地而起,随后是一声闷响,飞尘摇曳,众人但只觉得脚下微微晃动,竟如地震一般。待尘土稍止,只见苏茹手中那柄墨绿仙剑,却已经是连着鞘插在了玉清殿大殿中央坚硬之极的石板之中,而插入的土地周围,并无一丝一毫的裂纹缝隙。

冥冥中,那柄插在地面之上的墨绿仙剑,虽然离开了苏茹手心,但剑芒之势竟似更烈,如猛兽舔血般,又是低低吼了一声。

那位阳师兄看了看插在自己和苏茹面前的那柄墨绿仙剑,苦笑一声,道:“苏师妹,这、这不是还没到那个地步么,你怎么还拿出了封印百多年的‘墨雪’?”

苏茹冷笑道:“阳师兄,你是知道的,当年这柄墨雪是不易要我封起来的,因为有他在,封便封了,我也不在乎。但若是他出了事,我便要以这墨雪,向掌门师兄他老人家请教一下了。”

阳长老摇头苦笑,道:“你……我以为你和田师弟成亲多年,早就改了这脾气了……罢了,罢了,反正我也劝不了你,我们还是过去坐着,一起等萧逸才将掌门师兄请过来吧!”

苏茹面无表情,却是哼了一声,慢慢与阳长老走到一旁坐了下来。

玉清殿上,气氛慢慢有些缓和了下来,阳长老在那边压低了声音,与苏茹低声说着些什么,想来还是在安慰苏茹不要太过着急。其他几位长老要么站在阳长老身后,要么也坐了下来,只有那位范长老慢吞吞走到玉清殿大门一边,离的那苏茹远远的。至于其他年轻弟子,身分不够,加上苏茹一怒之威,一个站的比一个远。

通天峰众长老中,要以这位范长老平日为人最是随和,人也颇为滑稽幽默,虽然道行在这些前辈长老中不免落在后面,但在年轻弟子当中,却是最得人缘,不管是不是他自己教的弟子,还有其他的师侄,都与他十分亲近。

这时众人看到范长老单独站在一旁,年轻一代的弟子许多人都悄悄靠了过去,其中不乏有几个刚才被苏茹摔进来同时又是范长老门下弟子的。

范长老看了看那几个徒弟,摇了摇头,旁边有一个小徒弟忍不住小声问道:“师父,那、那位苏师叔怎么那么凶啊!平日里看她十分温柔的,怎么凶起来竟如此厉害?”

白胡子范长老白了那徒弟一眼,口中“嘿”了一声,吹了吹下面的胡子,道:“你们这些家伙才进青云门多久,知道什么?那婆娘当年泼辣的时候,什么事她干不出来!”

周围慢慢围过来的年轻弟子,一个个留神听讲,有人轻声道:“啊!看不出来啊!苏师叔如此……容貌,当年一定是天姿国色吧?”

范长老嘿嘿一笑,偷偷向苏茹与阳长老那里瞄了一眼,只见他们正在谈话,显然都没注意到年轻弟子这边,当下胆子大了起来,道:“说起来,她当初也算是我们青云门这一代女弟子中名声最大的了,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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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呃,”他点了点头,脸上忽然露出神秘笑容,压低声音道:“就像是现在小竹峰那个陆雪琪一样。”

周围众弟子齐齐发出一声“啊”的声音,个个恍然大悟的模样,纷纷点头,表示自己已经领悟了范长老的意思。

范长老一呼百应,不免有些得意起来,道:“其实当初说起来,她虽然道行不错,但比她强的却还有,像道玄师兄和万师兄,那可都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奇才,自然是比她强了。只是大家看她年轻,又生的美丽,加上她还有个师父真雩大师做靠山,谁也不敢惹她,所以她才敢到处惹事。我还记得,当年她一个人就把青云门搞的鸡飞狗跳,再加上和她差不多一样凶的母老虎水月……呃,臭小子,你干嘛打我,老实点,我还没说完呢!”

范长老兴致勃勃,又继续道:“当初那个水月,唔,你们怎么这个表情,哦,我知道了,你们不明白我说的是谁啊?呵呵,其实就是现在小竹峰那个水月大师,她是苏茹的师姐,当年那个凶悍的性子,可是和苏茹一样,在我们青云门中是有名的。喂,臭小子,你干嘛老是拉我,我告诉你,怎么说老夫也是你师父,你别这么没规矩……咦,我刚才说到哪里了?”

“……唔,我想起来了,说到水月了。那个苏茹当年虽然泼辣,什么事都敢干,但自从嫁了大竹峰的田不易之后,却好似换了个人一样,也就是你们往日见到的那个样子了,我们几个老家伙其实也觉得奇怪的很,不过总算还是好事吧!但是说到那个水月,那可是一点都没变,当年有多凶,现在还是那么凶,就连她教出来的徒弟,就拿你们最喜欢的那个陆雪琪来说吧,几乎和她当年一模一样……见鬼了!”

范长老猛转过身子,怒道:“臭小子,你干嘛老是拉我,很久没挨揍,皮痒了是不……”

他的话猛然断了声音,微微张大了嘴巴,只见一圈年轻弟子纷纷低头站在一旁,一声不吭、一动不动。玉清殿大门口外,水月大师一脸漠然,冷冰冰站在那里看着范长老,在她身边,文敏也是望着范长老,却是一脸怒气。

范长老额头上瞬间满是汗水,老脸涨的通红,向后退了几步,尴尬之极,苦笑不已。

水月大师缓缓走了进来,却是再也不看范长老一眼,倒是文敏颇不甘愿,狠狠盯了他几眼。

范长老在这些青云长老之中,向来便是话多闻名,此番被人当场捉住,场面尴尬之极。

不过苏茹与阳长老那边显然还不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苏茹看到水月大师竟然意外到此,脸上掠过一丝讶色,站了起来,道:“师姐,你怎么来了?”

水月大师微微皱眉,向周围看了一眼,道:“我还要先问你呢!你不在大竹峰,怎的一个人跑到这通天峰上来了,有事也是田不易他去跑,你怎么来了?”

苏茹嘴角动了动,看着师姐,忽地心中一酸,眼眶竟是红了几分。

水月大师一怔,心中闪过一丝不安情绪,又看了看旁边的阳长老,阳长老摇头苦笑,却是一时不知如何说起。水月大师心中微感焦急,她与苏茹自小一起长大,两人情谊之深,绝非寻常,当真便如亲姐妹一般,此番看苏茹竟彷彿是当真发生了什么大事一样,更是担心,眼角余光一闪,赫然又看到了苏茹插在地下的那柄墨绿仙剑——墨雪,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

正在她要出口追问苏茹的时候,忽地后堂那里一阵慌乱脚步,萧逸才旋风般掠了进来,脸上却满是在他身上罕见的惊惶之意。

“出事了,出事了!……”

玉清殿上人人大吃一惊,苏茹更如五雷轰顶一般,只觉得脑海中“轰”的一声作响,直震的她天旋地转,一直以来都旋在心口的那份担心,几乎就要碎裂开去,但觉得眼前一黑,险些便昏了过去。

水月大师一把扶住脸色苍白之极的苏茹,转头向萧逸才喝道:“什么事,你给我说清楚!”

第二十集 第七章 迷局

青云山祖师祠堂,还是一样笼罩在苍松翠柏之间,庞大的身影若隐若现,只是这一片静默,很快就被纷乱的脚步打破了,青云门下一大群人,纷纷快步赶到了这个祭祀历代青云祖师前辈的圣地。

外观看去,似乎一切仍如往日般的宁静,但是走到祖师祠堂大殿之前,无论是疑惑的通天峰众弟子还是心急如焚的苏茹,都为之愕然的停下了脚步。

苍松翠柏围绕下的祠堂,庄严肃穆的祖师圣地,此刻到处散落的都是碎木残屑,混乱不堪。

偌大的祠堂大门处,原先的红漆大门竟然被整个打烂,连门的样子也很难看的出来了,在众人面前的,只是一个更加巨大而刺眼的狰狞窟窿。

祖师祠堂的外壁之上,几乎所有的窗户都被震的掉落下来,无数个或大或小的空洞出现在墙壁上,庄严的祠堂竟已是千疮百孔,惨不忍睹,只有那祠堂深处的昏暗,似乎依然无视于从掉落的窗户和无数孔洞里透进的微光,轻轻弥漫在祠堂里。

“不易!”

苏茹最先反应过来,也顾不得去管为什么祖师祠堂遭此巨变,一闪身冲了进去,希望能够看到自己想看的人。水月大师与阳长老、范长老等人也随后追了进去。

祖师祠堂里,似乎也和外面一样,遭到了巨大的冲击,所有曾经气象森严的一切都被毁坏,平整的石板碎裂了,硕大的琉璃油瓶也破了。甚至当众人走到那最神圣的地方时,被劈成两半的巨大供桌之后,那被供奉着的无数青云门历代祖师灵位,竟然都散落了满地,一眼看去,不知道有多少灵牌被某种神秘大力硬生生打成了两半甚至更多。

只是,除了这满地狼藉一片,众人竟是看不到一个人影。

苏茹面色苍白,身子摇摇欲坠,水月大师眉头紧皱,踏上一步,将她搂在怀里,低声安慰了几句,随即转头对跟在众人身后的萧逸才道:“这里是怎么回事,还有,道玄师兄呢?”

萧逸才苦着脸,直到现在惊讶的神色也未曾退去,道:“回禀师叔,弟子刚才一来到这里,见到的就是这副情景了。至于恩师,这一个月来,他几乎天天都是在祖师祠堂这里静修的,弟子实在想不到,除了这里,他老人家还会去了哪里?”

水月大师眼中担忧之色越来越重,欲言又止,便在此刻,忽地从旁边传来一声轻响,在场众人都是道行高深的人,几乎立刻都听见了这个声音。

“有人。”阳长老迅速判断出了这个声音竟是来自那个被打断的巨大供桌背后。

全身无力的苏茹猛然一惊,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站直了身体,叫道:“不易,是你么?”

早有弟子跑了过去,合力将供桌翻开,那供桌也不知道是哪一代的祖师传下来的,巨大厚实,沉重无比,那几个弟子虽然也有些道行,但居然也要几个合力,方才吃力的将桌子翻开。

翻开之后,果然在瓦砾碎屑之下,现出一个身影,同时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

众人大喜,围了上去,但片刻之后却又是一怔,只见此人却并非田不易,也不是青云门掌教道玄真人,而是那个一直在祖师祠堂中守灵的龙首峰弟子林惊羽。

只见他半边身子衣衫都被血染的红了,显然也受了伤,且伤势不轻,看他脸色也是苍白无比,似乎仍在昏迷当中,对此刻跪在他身边呼唤他的人一点反应也没有。

苏茹面上喜悦之色慢慢消失,随即被更大的担心与焦虑所代替,水月大师站在她的身边,柔声安慰着。阳长老脸色铁青,环顾四下,青云门祖师祠堂乃是青云门中首屈一指的重地之一,几可与幻月洞府相提并论。此番竟沦为这等景象,实在是千年来从未有之事,而更重要的,还是青云门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似乎随之而失踪了。

“萧师侄,”阳长老转头望向萧逸才,道:“你确定掌门师兄是在这里吗?”

萧逸才望着那昏迷不醒的林惊羽,脸上神情慢慢镇定了下来,沉吟了片刻,道:“是,这一段日子以来,恩师的确是只在这祖师祠堂里,平日弟子有什么事情请教回禀于他老人家,也都是在这里的。”

阳长老显然有些心烦意乱,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萧逸才咳嗽了两声,慢慢走近阳长老,压低了声音,轻声道:“阳师叔,此事不宜拖下去,这么多师弟聚集此处看到圣地祠堂受损,有害无益。而且听苏茹苏师叔所言,恩师与大竹峰的田不易田师叔似乎还有隐情,只怕也与这里发生的事有些干系,不如先让他们退出去,我们再一一决断,如何?”

阳长老醒悟,连连点头,随即道:“这些事我也不大做的来,掌门师兄一向相信你,平日里也是你打理一切,如今你就临机决断吧!”说罢,摇头叹息,走到了一边,与站在一旁的白胡子范长老低声商量起来。

萧逸才对着阳长老点了点头,算是领命,随后转过身子,朗声道:“诸位师叔,诸位师弟,近日祖师祠堂这里突遭大难,只怕是有外敌入侵,方才至此。所谓亡羊补牢,我等不可坐以待毙,”说到这里,他眉宇一扬,向旁边众通天峰弟子中一人道:“秦师弟,你带着十人,立刻去祖师祠堂外围守着,任何人也不许进来,万一这其中竟然还有敌人隐藏,发现之后也要速速通报前山于我。”

通天峰弟子中走出一个高个子,拱手肃容道:“是。”说罢,回头向左右招呼了一声,连指数人,立刻快步走了出去。

此刻祖师祠堂里都安静了下来,只有萧逸才居中站着,旁边虽然还有几位长老辈分高过于他,但此时此刻,看去似乎他才是青云门的主心骨一般。

萧逸才又道:“常师弟!”

“在。”随声走出一人,面容坚毅,却是当年曾带着张小凡等人上山会武,与大竹峰大弟子宋大仁曾有一战的常箭。

萧逸才点了点头,道:“常师弟,眼下最要紧之事,莫过于找到恩师,有他老人家主持大局,便什么也不怕了。虽然这里似有大事发生,但恩师他道法通神、天下无敌,寻常妖孽绝不能侵害于他了。你带上八十人……不,人越多越好,你带上一百五十人,从通天峰上从上往下找,前山后山都要找过,万万不可错过了丝毫线索。”

常箭面上深有忧色,显然也知道萧逸才虽然前面说的好听,但最要紧的却都是后面一句,当下更不迟疑,沉声答过,便迅速招呼众人,走了出去。看那人数显然还不够萧逸才所说之数,多半还是要到前山去调兵遣将的。

这一大群人一走,祖师祠堂登时显然空阔起来,大致上只有几位长老辈的人物和萧逸才,还有跟在水月大师身后的文敏,最后就是仍然昏迷的林惊羽了。

萧逸才叹息一声,转身向诸长老行了一礼,低声道:“诸位师叔,今日青云门又有大变,弟子临机擅断,有不当之处,请各位师叔责罚。”

苏茹和水月大师都没有说话,阳长老点了点头,道:“萧师侄,你不必自谦,刚才你做的很好,现在我们几个老头子还需要做什么,你只管吩咐,不用客气。”

萧逸才沉吟了一下,道:“如今事态不明,我们还需小心谨慎,几位师叔还请就回各自山头,若有万一,也好对各自门脉有个照应。只可惜这位龙首峰的林师弟尚昏迷不醒,否则我们问问他,只怕便能知道一切了,毕竟当时只有他一人在场的。”

众人一起皱眉,俱都是心事重重,苏茹此刻在水月大师安慰之下,也慢慢平静了下来,毕竟田不易人影不在,虽然担心,但终究还是有希望的,也便不那么紧张了。听着萧逸才一路调遣,她心乱如麻,只盼望着田不易不要出事。

便在此时,她目光扫过躺在地上的林惊羽,忽地眉头一皱,低声轻呼了一声:“咦!”

水月大师站在她的身边,微愕道:“怎么了?”

苏茹一指林惊羽,道:“他手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众人都是一惊,萧逸才快步走到林惊羽身边,将他身子轻轻翻转过来,果然只见他压在身下的右手里,赫然紧紧抓着一块长方形的黑色木板。萧逸才伸手去拿,不料一拔之下,木板竟然动也不动,林惊羽虽然昏迷,但不知怎么,竟然将这块木板抓的严严实实,丝毫也不曾放松了。

众人看在眼里,都是疑惑不解。

范长老走到一旁,转了一圈,忽然道:“这木板好像是供奉的祖师灵牌啊!”

水月大师定睛看了看,点头道:“不错,便是灵牌。”

萧逸才费了老半天劲,这才慢慢掰开林惊羽抓得紧紧的手指,将这块对他来说似乎重要之极的灵牌拿了出来。众人都围了上来,身为这场变故的目击之人,林惊羽如此在意这块灵牌,显然大有干系。不料一看之下,众人尽皆愕然,随即面面相觑。

这一块灵牌虽然与其他灵牌一样大小,也同样是漆成黑色,但尚算完整的灵牌牌面之上,赫然竟是空无一字。

这竟是一块无字的灵牌!

那它摆在这庄严肃穆的祖师祠堂里,所供奉的灵位又是谁的?

又是谁将它放在了和历代祖师一起享受香火的,既然放了上去,却又为何不写上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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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惊羽死死抓着这块木牌,重伤昏迷也不肯放手,又意味着什么呢?

种种疑惑,千头万绪,似乎都萦绕在了诸人心头。

南疆,十万大山,镇魔古洞。

传说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首先,传说本身似乎就并非是可靠的意思,只是因为某些事物似乎有流传下去的理由,人们便口耳相传,又或者有文人以笔记之,流传下来。其次,传说流传的时间越久远,往往这个传说的本身,便会渐渐发生了变化,当年的人和事,渐渐变得面目全非,在无数人的添油加醋和时光岁月的磨砺下,又有谁还记得当年的真相呢?

又有谁还在乎?

于是传说终于便成了传说,就像那倾城般美丽温柔的女子,慢慢在光阴中换了容颜。

千万年后,你可还能相认么?

黑暗中,阴风似乎静止了,猖狂放肆,似乎只是属于这个古洞外面的世界,而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一切都是安静的。

这里是镇魔古洞的最深处,当初黑木取来南疆五族圣器,复活兽神身躯的地方,便是在这里。只是今时今日,这里曾经沸腾澎湃的妖气却已经消逝的无影无踪,留下的只有安静,还有那偶尔低低的喘息。

那是喘息,从最深的黑暗处传来,一点妖异的暗红之光,随之在这黑暗而显得有些虚无的空间里发亮。

低低的咆哮声,忽然在黑暗深处,就在那喘息发出的地方响了起来,如猛兽凶狠中带着浓浓的不安,甚至还有些许可以听出的畏惧,龇牙咧嘴,愤怒地对着那点红光。

低低的喘息声停顿下来了,似乎有什么安抚了那只黑暗中的异兽,咆哮声渐渐低了下去,终于消失,山洞里又回复了寂静,只有那点诡异的暗红火光,还在一闪一闪,不停的闪烁着。

忽地,一个女性的声音,悦耳却似乎不带着什么感情,淡淡地在这洞穴之中回响起来:“你那只饕餮,似乎一直都对我没什么好感啊!”

这片黑暗所在的空间,似乎真的很大,那个女子的声音听起来,也彷彿传的很远,飘来荡去,空空荡荡,只是听那声音出处,正是在那点暗红火光背后。

回应这个声音的,是一阵平静的笑声,“你不用在意,它从来都不相信人类。”

那女子哼了一声,道:“怎么,原来它已经将我当作人类了么?”

“吼”,一声低啸,在半空中瞬间掠过,那点暗红火光的前方,猛然亮起了一团火焰,原来是一个形式古拙的火盆,三脚支架,铁锈斑斑,也不知道是多少久远年月之前的东西了,只是那火燃烧在这火盆里,火光依然还是那么鲜艳,一如火焰之后的衣裳。

鲜艳的,丝绸衣裳。

兽神!

他在火焰与黑暗的阴影之间坐在地面,斜靠在一处平台的石壁上,火焰闪动,照得他的脸忽明忽暗,看去依旧带着一丝说不出怪异的妖艳感觉,只是与原先刚刚复生时不一样的是,他的脸色极其惨白,说是面如死灰也不为过。

火光之下,与他紧紧靠在一起、偎依在他身旁的,便是那只形容古怪狰狞的恶兽饕餮。此刻饕餮巨目圆睁,微微咧嘴,露出可怕的獠牙,口中似不断喘气,恶狠狠地透过面前那个火盆的火光,盯着远处那一点已经变得不再起眼的暗红之光所在。

兽神面色虽然不好看,但神情却十分平静,甚至嘴角边还挂着淡淡的笑容,道:“你千年修道,不就是想当人么,我这么说你,你应当高兴才是。”

那女子声音沉默了下去,暂时没有说话,倒是那点暗红色火光,忽然亮了一亮。

饕餮似乎立刻警觉起来,口中发出低吼,盯着那点暗红之光。

那点火光慢慢动了起来,所去的方向正是兽神所在的地方,饕餮面目更加狰狞,慢慢站了起来。忽地,旁边伸过来一只手,轻轻拍了拍饕餮的脑袋,饕餮这才慢慢安静了下去。

兽神收回手掌,回头看去,那点火光已经慢悠悠飞到了他的面前,像是一只眼睛一般,在他身前不远处定住了,盯着他。

兽神看着那暗红火光半晌,忽然笑道:“你我交情不下千年了,虽然说不上什么生死之交,也算老友了吧!再说我此刻重伤在身,你怎的对我还如此戒备?”

那暗红火光闪烁了几下,忽地发出一声锐啸,快速无比地向后退了回去,掠过那个火盆上空的时候,甚至将火盆中的火焰顿时压了下去,周围顿时为之一暗,过了片刻才又回复了正常,而这个时候,那点暗红之火已经消失在黑暗之中了。

那个女子冷淡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道:“我不相信你,就像你的饕餮不相信我。”

兽神看着前方那片黑暗,忽然大声笑了出来,“好,好,好,说的好。只是我却想不明白,你我既然如此没有互信,你此番却又为何要助我?”

那女子声音淡淡道:“因为我要的东西,如今只有你可以给我了。”

兽神微笑道:“只是因为这个,这些刻在石壁和地上的难看图像?”

他挥了挥手,虽然笑容还在,只是脸上的疲倦似乎又更深了一层。

火盆中的火焰,忽地高涨,发出劈啪的声音,竟是凭空比原来的大上了数倍之多,一时间光芒大盛,而周围温度,也是迅速变得难以忍受的炽热。不过无论是兽神还是饕餮,还有那个依然隐身于黑暗阴影中的神秘人物,对这些都没有丝毫的反应。

火焰燃烧着,在黑暗中缓缓伸展,如同渐渐有了生命,就连那火光中的形状,也开始慢慢伸缩变化,从团状渐渐变长,慢慢凝成了一只隐约的龙的形状。

黑暗中,凝视着这只渐渐成形的火龙的模样,那个女子声音缓缓道:“我记得就是这些难看的图像,才把你困了无数岁月的吧?”

兽神微微一笑,火光中,却已分不出他是苦笑、讥笑,又或是冷笑了……

因为就在他笑的那个瞬间,火盆上空的那只火龙已然成形,在火焰里张牙舞爪,猛然抬头对着黑暗,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咆哮。

炽烈的热浪几乎是在同时如洪涛一般涌起,瞬间向四周扑去,滚滚而来,将一切拦在它面前的东西摧毁。火海过后,炽炎之中,那个火盆周围地下,逐一亮起了四幅图案,线条粗旷,血红颜色,画中乃是四尊各不相同的凶厉狰狞的神像。片刻之后,在火盆上方和左右石壁,也依次亮起了四幅图案石刻,同样也是大致相同的内容。

这八幅石刻图案,赫然与当日鬼厉在焚香谷玄火坛中所看到的一模一样。

八凶玄火法阵!

第二十集 第八章 情伤

诡异的气息,伴随着热浪,一波一波在这个空阔的空间中回荡着。那只火龙张牙舞爪,容貌狰狞,但并没有继续膨胀,似乎目前这个样子已经是它的极限。饶是如此,在那炽炎之下,连坚硬的地表都开始有了龟裂的痕迹,反倒是那个看似破旧古拙的火盆,反而安然无恙。

火光熊熊,倒映在兽神眼眸之中,彷彿他的双眼里也在燃烧。

火焰的那一头,那个女子的声音却淡淡笑了一声,道:“你的法力是真的不行了,还是故意骗我的?虽然说这法阵并无玄火鉴催动,当初在你复生之时又受到毁坏,但威力也绝不止就这一点。”

兽神那英俊的脸庞上没有什么波动,平静地道:“你既然如此提防我,我就有些搞不清楚了,为什么你偏偏又要来救我?”

那女子哼了一声,道:“我不是早就和你说过了么,一来我是为了这古巫族传下的奇阵,另一个便是我看焚香谷那装模做样的云老头不顺眼。”

兽神微微一笑,似乎并不把那女子的话放在心上,道:“云易岚虽然背约,但说来我也并未曾当真相信过他,当日若是我胜了青云山那一战,他必定不敢若此。落井下石,岂非正是多数人之所为?”

那女子道:“只可惜他还是不知道,你与我是不一样的,是杀不死的。”

兽神的目光深邃,慢慢凝视着火光背后的那片黑暗,熊熊火焰,却似乎还是照不进那处地方。

“你又怎么知道,我是杀不死的呢?若是我现在告诉你,我已经是可以被杀的了,你又会怎么想?”

他盯着黑暗处,嘴角却似还有淡淡笑容,彷彿带着几分挑衅,又似有几分诱惑一般,缓缓地道。

那女子突然不说话了,整个山洞里,似乎只剩下火焰燃烧时的声音,但不知怎么,却似乎比原来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更加的死寂一片。

也不知过了多久,兽神忽然道:“我们相识到今日,已有多少年了?”

过了许久,那女子淡淡道:“记不得了,当年我得道之日不久,便误闯误撞来到了这里,说起来,你当初倒是为何对我另眼相看?”

兽神笑了笑,慢慢低下了头,脸上疲倦之色彷彿更加浓了,道:“我那时虽然不是人,却也是受不了寂寞的。”

那女子又是一阵沉默,彷彿也有些吃惊,过了半晌道:“你今日怎么看起来的确有些不一样了?以前你从来不会说这种话的。”

兽神肩膀颤抖了一下,发出了两声剧烈的咳嗽声,但脸上依然还是带着淡淡的微笑,似乎在他的眼中,什么都是不在乎的:“你见过快死的人,能和平常一样吗?”

那女子几乎是立刻接着道:“但你不是人!”

“你怎知我不是人?”

……

火盆中的火焰,忽地拔高,似火龙无声的一记咆哮,然后缓缓落下,周围八幅神秘的凶神图案也缓缓落了下去,光芒黯淡,渐渐消失在黑暗中。火龙逐渐融入了火焰中,化作了普通的火光,周围一一暗了下来,只有火盆周围还有些光亮。

“你对自己做了什么?”许久之后,那女子轻声问道。

兽神没有回答,也没有说话,他看去彷彿越来越是疲倦,慢慢举起了手。火光中,他的右手手腕上,皮肤彷彿都失去了光泽般灰暗,隐隐的,还有一条暗红色的气脉隐藏在手腕肌肉里面。

兽神看了那条气脉片刻,摇了摇头,轻轻用手在手腕上划了一下,片刻之后,手腕上缓缓现出了一道口子,然后慢慢溢出了一滴血。

鲜血!

红色的鲜血!

“怎么可能……”黑暗中的那个女子似乎太过惊讶,竟连话都说不下去了,半晌之后,她才似回过神来,愕然道:“你……你竟然变成人了!”

兽神没有说话,只是微笑,那样沉默的笑容,没有人知道,究竟是苦笑,还是欣慰的笑。

“难怪,我心里一直都在奇怪着,你本是禀天地戾气所生,本当是不死不灭之所在,怎的会在青云山头诛仙剑下,受此大创。原来你竟是不知什么时候,变作了你向来讨厌的人了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女子不知道是觉得太过荒诞,又或是难以自制,竟是笑了出来。

兽神的目光,凝视着自己手腕上那滴红色的鲜血,眼中闪烁的却是难以言语的复杂情感,似欢喜,似悲伤。

“我从来都没有,讨厌过人啊……”他疲倦的微笑着,“我能到这世间,有我神志明识,不也是人之所为么?”

那女子一怔,道:“你说什么?”

兽神缓缓抬头,望向那火盆中燃烧的火焰,他的声音,在这黑暗与光明交替闪烁的地方,彷彿又回到了过往悠悠的岁月里。

“我第一次有意识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她了,那个时候我甚至还未有身体,只是在恍惚之间,那个女子彷彿注视着我。只是随着时间流逝,我渐渐成形,终于也知道了原来她是一个人类,是巫族那一代的巫女,名字叫做玲珑。”

饕餮在兽神的身旁,低低吼叫了一声。

兽神伸过手去,在它的头上抚摸了两下,饕餮安静了下来。那个女子一点声音都没有,似乎知道某个尘封在过往岁月中无数时光的秘密,就要为之揭开。

兽神的眼光中,温柔慢慢占据了全部位置,他的眼光,也望向那遥远的黑暗深处,洞穴的远方,那里,或许也有个曾经的灵魂,在静静聆听。

“是玲珑以巫法秘术,收化南疆这里的天地戾气,并从中提炼精华,造出我来的。”

兽神淡淡的说着,这个曾经迷惑千万年的秘密,从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那些巫族所谓的英雄,跟随着玲珑一定要将我置于死地,如果知道了我竟是他们所尊敬的娘娘亲手创造出来的话,真不知道他们会是什么心情啊!”

他微微的笑着,过往的那些杀戮与戾气,似乎从来也不曾存在过他的身上,此刻他所有的,不过是一份回忆而已了。

“我曾经问过玲珑很多次,为何要造我出来,可是她从来都不肯说。但是我后来终于明白了,其实她不过也是为了两个字而已。”

那女子忍不住追问道:“什么?”

兽神淡淡道:“长生!”

那女子声音微讶道:“长生?”

兽神点了点头,道:“不错,你也觉得可笑吧?可是当日,她就是为了这个目的的。当时的玲珑,巫法造诣已经是远远超过古人,放眼天下,几乎更无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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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巫族之中,所有人更是对她敬畏如神。她无聊之余,所为之事,便是给自己找另一个目标了。这听起来倒和如今中土那些修道中人差不多,可是长生之谜,本是天道,她虽然乃是绝世聪慧的女子,却始终参不破。终于有一天,她想到了非人的法子。”

“非人……”

“人之所寿,皆有所限,纵然修道有成,也不过多活个几百年罢了。但非人之物,却往往性命更加悠久,而天地造化、阴阳戾气等等,更是天地开辟以来,恒久不灭者。她既然想到这里,便悉心钻研,终于是被她于那本无生机之中,生生造出了一个我来。”

“她当真是了不起……”那个女子幽幽地道。

“嘿嘿。”兽神淡淡笑了笑,道:“是啊!她当真是个了不起的女子。从我来到这世上,第一眼醒来,便看到的是她了。然后不知过了多少的岁月里,我的世界里都只有她一个人而已。慢慢的,我开始成形,而因为我本体乃是禀天地戾气所生的,既然有了神识,自然便开始吸收周围戾气,渐渐强大起来。”

“只是,她却似乎有些不安了,看着我的眼神,渐渐不再那般亲切,当我的力量终于开始可以和她勉强相抗衡的时候,从那一天开始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对我笑过。”

“我那时很疑惑,不知道到底为了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力量增长的如此之快,可是对我来说,力量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只是想和她……想和她在一起而已。”

“你可以告诉她,她不就知道了么?”那女子忍不住道。

“我说了,说了很多次,现在想起来,大概和孩子向着母亲撒娇差不多吧!”兽神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可是又消失了,“但是,她从来也没有相信过!”

那个女子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兽神也沉默了,彷彿沉浸在回忆中。

火焰,还在火盆中燃烧着,在半空中轻轻抖动,似乎也在喘息。

时光在这黑暗的地方彷彿停下了脚步,侧耳,倾听!

过往的岁月是凝固了记忆的冰,一点一滴的融化,然后慢慢的消失。

谁能挽回呢?

是你还是我?还是我们其实都是,光阴中喘息奔跑的人儿,却终究追不过时光,渐渐老去,消失在那片阴影之中……

“终于,有那么一天,我不再想一直待在只有她的那个屋子里,我想出去看看。那天,她离开了许久也不曾回来,我破解了她下的禁制,打开了她的屋子的门,走了出来。”

“有很多、很多、很多的人……可是每一个人看到我,都是惊恐大叫,畏惧逃命。不知怎么,我那个时候开始十分惊慌,随即恼怒,最后,我觉得心中有股戾气直冲上来。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十几个闻风而来的战士开始向我扑杀,我一边招架一边后退,我不想和他们动手,我很后悔,我只想和我的玲珑在一起,我只是想出来看一眼而已的……”

“我拚命的说,拚命的解释,可是没有人听,直到我错手杀了第一个人……”

良久的沉默。

“那个年轻的战士倒垂在我的手中,慢慢垂下了头,身体里流出了鲜红的血。我呆住了,其他人也呆住了,然后他们更加凶猛的冲来,在他们的喝骂声中,我分明听到远处还有哭喊声,是那个战士的亲人在哭泣吧!我不知道,但是从我第一眼看到鲜血的时候开始,我的身体已经发生了变化了,那种杀戮一般的欲望就像疯了一样缠绕着我,我不想杀人,可是我控制不了,于是我动手了,我杀人了。”

“我杀了很多人,很多很多人……”兽神低下了头,但是他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站在血泊中,不知道站了多久,慢慢清醒过来,然后,我看到远处,在无数人的簇拥下,玲珑回来了。她看着我,眼也不眨的死死的看着我,脸色苍白的无以复加。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害怕,我觉得我好像真的错了,可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做错什么了……”

“然后,玲珑动手了,她亲自向我动手了。我不肯还手,我希望向她解释,我想对她说,以后我再也不敢出来了,我只要待在那个屋子里,从此以后只要陪伴着她一个人就好了,我就心满意足了。这样的话,我说了无数遍,可是,她一次都没听进去。”

“她的巫法不是那些普通战士可以比的上的,很快我的身体就被打的千疮百孔,可是,这些伤口每受伤一次,它就会自己吸食周围的戾气康复,甚至连我自己都感觉的到,玲珑每打我一次,我的力量反而增长的更快一分。最后,玲珑她也发现了这一点,她的脸色好似死灰,彷彿绝望了一般。”

兽神还是在微笑着,回忆着,只是脸上,终究是多了几分痛楚:“我慢慢开始感觉到,玲珑她是真的恨我,她发狂一般的用各种巫法对付我,我的身体虽然不死不灭,但是我的心真的很难受,所以到了后来,我自己跑走了。而在逃跑的途中,所有遇上的人都被我吓坏了,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当时的样子,在那些普通人眼中,真的是很吓人。”

他轻轻拍了拍趴在他身边的恶兽饕餮,道:“我当时的样子,可是比它还要难看多了。”

“离开了玲珑,我逃进了十万大山,不久之后,我发现这个洞穴,便在这里暂时住了下来。可是我想回去的,我全心全意,其实只是想和玲珑在一起。于是我终于还是回去了,可是迎接我的,便是这个法阵。”

火盆中的火焰,发出劈啪的声音,似乎在回应着兽神的话。

“我从来没有想到,这世上竟然能有如此可怖的力量,玲珑用玄火鉴之力,布下八凶玄火法阵,召出了八荒火龙,在那焚尽天地万物的炽焰之下,纵然我是不死不灭之体,竟也被烧的元气大伤,形体尽毁。”

“我拚命告诉玲珑,我不想做什么其他事,我只想和她在一起,可是她好像一点都听不进去,就想将我烧死。最后,我落荒而逃,逃回了这个山洞。我不知道为什么,玲珑她要这么对我,可是我不甘心,我真的是想和她在一起的。”

“回到这里之后,借助十万大山这里独有的天地凶戾之气,我回复的很快,就在我打算再悄悄去找她的时候,她竟然已经追了过来。她带着七个所谓的勇士,追到了这个古洞,亲自进来,找到了我。”

“我不意外,因为我本来就是她创造出来的,若说天下有人能对付我,瞭解我,除了她还有谁呢?可是我真的不懂,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对她说了那么多的话,为什么她一点都不听呢!但是这一次,玲珑她竟然回答我了,她说,其实一切都是她的错,造出我这样一个怪物,更是她大错特错。因为我乃是天地戾气所生,天生有杀戮之机,若容我活在这世上,只怕世间苍生都会惨遭劫难。”

“我拚命对她解释,说我不会的,我只要和她在一起,其他的我什么都不想。可是她只是凄凉的苦笑了一下,说她是相信我的,其实她何尝不是愿意和我在一起,可是,可是……若是她死了之后呢?”

古洞之中,幽幽远方,彷彿有人在黑暗中叹息着,为了千万年前的那一幕,却不知当年落下的泪珠,可还有人记得么?

“我呆住了,心里一片空白,我知道自己是不死不灭的,可是我从来没想过,玲珑她是会死的。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么清楚,玲珑她苍白的笑容里,却有泪珠掉了下来。然后,她再一次发动了八凶玄火法阵,将我困在其中,将我本体再一次焚毁,可是我化作的那股戾气精华,她终究是灭不了的。”

“法阵过后,她也已经元气大伤了,但是我是她造出来的,在火焰之中,我还是问她,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这一次,她什么都没说。”

“她将法阵布在这古洞之中,禁制着我,日夜焚烧,只要我戾气稍微回复,这炽炎便会将那点戾气焚毁。末了,她怔怔望着我,突然问我还有什么心愿?”

兽神低低笑了一声,道:“心愿,我能有什么心愿呢?我全部的心愿只不过是想和她在一起。于是我问她,我为什么不能和她在一起?玲珑她低着头,慢慢的说,因为我不是人,甚至不是生灵,注定了我们不能在一起。”

“我便在那熊熊火焰中,对着她,大声说:那你,就让我做人吧!”

他的声调忽然高亢,猛抬头,向着洞穴的穹顶,大声呼喊。

“让我做人吧!……”

“轰隆”,四壁齐震,乱石纷纷落下,声若擂鼓,震耳欲聋。

飞尘之中,兽神慢慢低下了头。

“后来,怎么样了?”那黑暗中的女子道。

“……她好像呆住了,良久过去,一动也不动。我忍受着烈焰焚身之苦,万念俱灰。可是,她却突然站了起来,停下了法阵,走到我的身边。我木然看着她,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她低低的,对我说,是她对不起我。然后,她……”说到这里,兽神的声音不知为什么,突然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她开始念颂一个冗长的巫法秘咒,慢慢拔出了刀子,然后开始……一刀一刀向自己割去……”

“什么?”黑暗中的女子惊呼了一声。

“我也呆住了,不,是吓傻了,真的是傻了,不知道她究竟在干什么。慢慢的,玲珑她用自己的血肉,甚至还有自己的白骨,在地上搭建了一副身躯骨架出来,然后,她将我放在这骨架之上,随着她的咒语越来越急,我渐渐融入了这副身躯,就连意识,也开始慢慢模糊了。”

“我听见她声音越来越低,可是还是在对我说着,这是她最后能为我做的事了,日后只要有人找到五枚圣器,放置在这骨架之中,我便能死而复生,但是复生之后,虽然妖力还在,身躯却已是个人,既然是人,便不再是不死不灭之体。”

“她说她一心追求长生,冒犯天道,造出了我这样一个怪物,却发生了不伦之情,更是错上加错;又因为我,她害死了无数性命,更加令天下苍生浩劫重重。而她亲手害我,却又是……说到这里,她什么都没有再说了,我的意识也渐渐要消失了,恍惚中,只听到她最后说了一句:我会一直陪你的……”

这句话,我一直都不明白的。

直到我,千万年后,死而复生,重新站在了古洞洞口。

那一尊,被风霜雨雪吹打、日晒月寒磨砺,却依旧深深凝望着这古洞深处的人像。

我抱着她。

我明白了。

第二十集 第九章 黑蝠

黑暗的洞穴里,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一点幽幽的青色光亮,从前方闪烁而出。光芒之后,出现的是鬼厉和金瓶儿的身影。

两个人,已经进入镇魔古洞很深的地方了,然而这个诡异的洞穴却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阴暗潮湿的道路弯弯曲曲,彷彿永无止境的向前延伸着。噬魂棒上的光亮,只能照见身前最多六尺远的地方,而周围更远处,都是那片寂静的深沉黑暗。

那其中,彷彿还有神秘的眼眸,正凝视着这两个闯入者。

金瓶儿走在鬼厉身后不远处,不知怎么,她慢慢感觉到自己竟然开始有些紧张。这条路的尽头,谁也不知道到底在什么地方,又会有什么东西,在那里等待着他们。

就算是此刻让她看见了凶恶的妖兽,只怕也不能动摇她的心志,然而,这片虚无的黑暗,却反而让她开始烦躁。

鬼厉的脚步,忽然停下了。

金瓶儿心头一跳,险些撞到他的后背,连忙止住了身子,同时全身戒备,暗中向四下查探,压低了声音道:“怎么,你发现什么了么?”

鬼厉转过头来看着她,幽幽青光之下,金瓶儿的肌肤看去显得有些妖异之美,他沉默了片刻,道:“你的呼吸声有些乱了。”

金瓶儿怔了一下,眉头皱了起来,随即慢慢挺直了身子,冷哼了一声。

鬼厉看了看她,没有多说什么,又转过身子继续缓步前行。走了几步之后,他听到背后的那个女子深深呼吸了一下,片刻之后,她再度跟了上来,而身子、呼吸,却都已经是回复平静。

从背后看去,那个男人的背影倒映在金瓶儿的眼中,厚实,稳重,不知怎么,金瓶儿竟发现了自己有些安心的感觉。只是在他的肩头之上,那只猴子此刻缩着脑袋,显得不大有精神,只有那长长的尾巴垂了下来,随着鬼厉前进的步伐来回摇晃着。

从鬼厉手中噬魂上散发出来的青光,在黑暗中,显得特别的柔和,噬血珠曾经拥有的杀意妖力,此刻竟彷彿都消失了一样。

光线在石壁上扫射而过,照亮了过去,然后慢慢重归于黑暗,金瓶儿默默看着周围,进入镇魔古洞之后,这里特有的阴风寒冷刺骨,几乎可以将人的血都吹得结成冰块。但在他们越来越深入这个古洞之后,阴风非但没有更大,反而渐渐弱了下去。

而此刻他们处身的所在,几乎已经感觉不到风力的存在了,只是没有了这风声,周围便是一片死寂,看着周围被光亮照射到的地方,金瓶儿眉头越皱越紧。

刚进这个古洞的时候,金瓶儿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石壁,但是在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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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金瓶儿却反而发现,这个传说中的镇魔古洞深处,竟然有着越来越多人为砌造的痕迹。周围的石壁上,虽然年月深久,但平整的样子并非是天然可以形成的,甚至于他们的脚下道路,虽然曲折多弯,却也是少有起伏,一路前行,竟是全无意料之中的艰难。

而这个洞穴之中,也丝毫没有那种妖魔所在的腥臭之气,地上更不见有恐怖的人兽骷髅,这个镇魔古洞,竟似乎只是一个乾净而寂静的地方,哪里似一个天下第一魔头的居所了。

就这样,他们转过了又一个弯。

那黑暗突然浓郁,如无形之墙,瞬间横在眼前,噬魂所发出的光亮,竟是在他们二人转身的那个瞬间,被前方无形的墙反弹了回来。几乎是在同时,鬼厉与金瓶儿身子顿住,随即向后快捷无比的飘了出去。

“轰隆!”

一声闷响,适才他们所立身之地,炸开了两个大洞,破碎的石块胡乱飞射,打在周围石壁上崩崩作响。

那黑暗似怒吼一声,如排山倒海一般冲过拐角,迎面扑来。鬼厉与金瓶儿直到此刻仍然看不出其中是什么怪物妖孽,金瓶儿脸色微微发白,身形微动,已是闪在了一丈地之远的后方。

在那劲风之中,忽然间青光大盛,鬼厉整个身影被青色光环笼罩,站在那看似无边无际的黑暗下方,冷冷注视着那幕黑墙。就连他肩头的猴子小灰,三只眼睛也同时亮了起来,闪现出淡淡的金色。

那黑幕当头罩下,风声强劲,连地上刚刚散落的石块竟然也再度被激射而飞,但就在这片黑暗之中,鬼厉身影竟是巍然不动,青光不黯反强,从他右手边处强光爆起,瞬息之间,他的手掌已伸了出去,插进了黑暗之中。

原本萦绕在鬼厉右手边缘的强烈青光,在他手掌插入黑暗的那一刻,突然不见了,似乎被什么物体所遮挡,但片刻之后,但听得轰然一声巨响,那片黑幕之中竟是发出“咄咄”之声,片刻后被硬生生扯开了七个口子,从中透出耀眼的青色光芒来。

“吼……”一声痛苦的咆哮,顿时从前方爆发而出,如山的黑幕忽而散开,依然还是漆黑的一片,但是在黑暗深处,露出了两只硕大的红色眼睛。

噬魂魔棒在鬼厉手中散发出越来越强的光芒,借助着这光影,鬼厉与站在后面的金瓶儿都看的清楚了,原来守卫在此处的,竟是一只极大的黑色蝙蝠,通体漆黑,只有两只眼睛呈现血红颜色。刚才想必是巨大的身躯和蝠翼挡住了眼睛,才一时无法看清这妖物的真身,不过只怕这等妖物平时的攻击便是如此,在黑暗中突然袭击,的确令人容易惊惶失措,不知如何对付。

此刻那只黑色妖蝠的蝠翼之上,被鬼厉破开了七个伤口,诡异的淡蓝色血液洒在身躯之上,显然受创不轻。但此等妖物从来不是胆怯之物,反而似乎陷入了狂怒之中,张开巨口怒吼一声,蝠翼张开,虽然有些不稳,但黑暗再度兴盛,飞掠了过来。

鬼厉眼中寒光闪动,噬魂魔棒顶端的噬血珠妖光同时亮起,眼看那妖蝠就要扑到,忽然间只听得鬼厉肩头“吱吱”一声呼啸,灰影闪过,竟是小灰从他肩膀上跳了出去,向那只比猴子身躯大上无数倍的妖物冲去。

鬼厉眉头一皱,连站在后面的金瓶儿也怔了一下,一眼看去,那两只横掠在半空中的动物外形差别实在太大了。

不料,就在金瓶儿如此想,甚至还微微有些替那只猴子担心的时候,只见青色光芒之中,小灰的身形竟然在不断变大,不过是短短时间,它已经由一只不到三尺的灰色小猴,变成了一只几乎塞满整个洞穴空间,狂怒尖啸,三眼血红的三眼灵猴。

两只巨兽在半空中,轰然对撞。

周围石壁似乎承受不了这样巨大的撞击,开始剧烈的晃动起来,金瓶儿甚至觉得脚下的地面都开始摇晃。倒是站在前方两只巨兽不远处的鬼厉,脸色慢慢回复了平静,嘴角还似有一丝淡淡的笑意,全然不把周围落石如雨、杀气腾腾放在眼中。

巨大黑色妖蝠显然也被这突然出现的巨猿吓了一跳,但仍然凶悍地扑了过来,只是灰色巨影掠过,小灰敏捷之极的从妖蝠双爪间闪了进去,两只巨大的手掌向前一抓,抓住了妖蝠靠近身子的两翼根部。

妖蝠发出一声凄厉之极的尖啸,彷彿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但是它面前那三只红色的眼睛却比它更是恐怖,尖利的獠牙在黑暗中闪现而过,随后仰天长啸。

那啸声如洪涛,在这个洞穴之中轰然而去,势不可挡,彷彿在对着这世间万物,桀骜不逊一般的挑衅!

那黑色与青光的闪烁下,凶残与愤怒的交替间,巨猿狂啸之中,巨大的手臂挥舞着,如妖魔狂笑而舞!

“嘶!”

蓝色的血液瞬间飞溅,巨大的黑色妖蝠,被三眼灵猴硬生生扯成两半,扔出老远。

远方,那长啸回声,依然层层回荡,源源不绝。

一怒之威,乃至于斯!

巨猿慢慢转过身来,低头看去,那个男子还站在原地,看着它。

它眼中的血红光芒慢慢消失,忽然间,它伸出手抓了抓脑袋,咧嘴一笑,身子迅速的缩小,很快回复到了原来的大小,变成了小灰的模样。

它蹲在地上,转过头,看着主人,右手不时摸着脑袋,身后长长的尾巴轻轻摇晃着。

鬼厉看着小灰,眼中慢慢有了温和的笑容,只有对着这只猴子,他才能这般全心全意的微笑吧!

他微笑着,伸出手。

小灰“吱吱吱吱”叫了几声,双脚一弹,两三下又窜上了鬼厉的肩头,趴了下来,咧着嘴笑个不停,很是高兴的样子。

鬼厉想了想,又伸手将猴子小灰提了起来,双手抱住,将它提到自己身前,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看了看,灰毛猴子三只眼睛一起眨动,不知道鬼厉要干什么。

金瓶儿此时也慢慢走上前来,站在一旁,看着鬼厉,脸上若有所思,也不知心里想着什么。

鬼厉看了小灰片刻,点了点头,将它放回自己肩头,然后摸了摸它的脑袋,忽然微笑道:“出去以后,我给你买酒喝!”

金瓶儿正自出神沉思,冷不丁这句话入耳,一时竟没反应过来,愕然张口,脑海中有那么片刻空白。相反的,那猴子怔了一下,随即大喜雀跃,“吱吱吱吱”笑个不停,在鬼厉肩头张牙舞爪跳来跳去,片刻之后,似忽然醒悟,一把将身上背了许久但早已空瘪的那个大酒袋摘了下来,看也不看,使劲向地下一扔,发出“啪”的一声响,尘土飞了老高。

鬼厉微微一笑,向前走去,渐渐溶入黑暗之中,但是青色光芒之下,他的身影在黑暗中显得那么鲜明,还有那只灰毛猴子欢喜的身影,也和他是那般的融洽,彷彿就是一体模样,不能分开。

金瓶儿慢慢走上几步,看着那一人一猴的身影,不禁有种为之一寒的感觉。只是不知不觉之间,周围失去了鬼厉噬魂青光的照耀,渐渐黑了下来,金瓶儿反应过来,右手一伸,紫芒亮起,重新照亮了周围。

她定了定神,刚想着加快脚步,追上鬼厉,忽然间只见前头黑暗中一个黑影晃动了一下,竟是向她窜了过来。

金瓶儿一惊,急忙凝神戒备,不料那身影窜到近处,紫芒照耀之下,竟然是猴子小灰。

金瓶儿皱了皱眉,但心里还是松了口气,只不知道这只和它主人一样古怪之极却也厉害之极的猴子,突然跑回来有什么事情。

小灰几下跳到金瓶儿身前,向周围看了看,忽然面上出现恼怒神色,对着金瓶儿大声咆哮起来。

金瓶儿一怔,摊开双手,讶道:“你做什么?”

小灰三只眼睛一起瞪着金瓶儿,金瓶儿本是绝色美人,但显然这美色对猴子毫无效果,小灰一脸没好气的样子,愤愤然一指脚下。金瓶儿看了下去,“啊”了一声,退了一步,却是自己正好踩在刚才小灰丢掉的那个大酒袋上。

小灰忿忿不平,将那个酒袋又拣了起来,用手拍了拍尘土,居然又将这大酒袋重新挂在了身上。

金瓶儿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嗔道:“喂,死猴子,那可是你自己扔掉的,你对我这么凶做什么?”

小灰对着金瓶儿“吱吱”怪叫两声,龇牙咧嘴做了个鬼脸,随后“嗖”的一下倒窜了回去,转眼消失在了前方黑暗中,显然是追鬼厉去了。

金瓶儿怔了片刻,终究是苦笑摇头,跟了上去。

镇魔古洞深处,火盆中的火焰仍然在寂寞的燃烧着。尘封的往事彷彿还在这寂静的洞穴里轻轻回荡,兽神与那个黑暗中的神秘女子都没有说话,他们都沉默着,似乎都还沉浸在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之中。就连一旁的饕餮,也有些倦意般趴在地上,似乎是睡着了。

但就是在这片寂静之中,突然,饕餮似被什么惊动,猛然从自己双爪之间抬起头来,巨大的铜铃巨眼瞪向远方出口方向,口中发出刺耳的咆哮声,带着一丝不安。

兽神慢慢睁开了眼睛,微微皱眉,而黑暗里,似乎那个女子也“咦”了一声。

那一声隐约的长啸,虽然已经变得有些微弱,但仍然从远方如桀骜狂野的野兽冲来,肆无忌惮的打破了这片沉默,轰然而至。

“有人来了。”兽神淡淡的道。

那黑暗中的女子沉默了片刻,忽然冷笑道:“竟然有人能够找到这里,只怕多半是云易岚那个老头叫人过来送死,顺便摸摸你的底吧!”

兽神脸上看去似乎还是那般的疲倦,还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模样,道:“随便了,我也懒得去管,不过这些人竟然能够进入洞穴这么深了吗?听那声音,似乎已经过了黑蝠所在之地。不过能进这洞穴,多半也能对付黑蝠了,只是洞口还有一个黑虎凶灵,他们居然能够不声不响的进来,黑虎也没有什么动静,却是不简单了。”

那黑暗中的女子忽然道:“你既然已不再是不死不灭之躯,那以你现在所受重伤,可以对付这些实力未明的敌手么?”

兽神笑了笑,道:“我不知道,不过我不担心。”

那女子道:“为什么?”

兽神微笑道:“有你在,我还怕什么?”

那女子沉默了一会,冷笑道:“你死不死关我什么事,你可不要以为我帮了你一次,这一次就一定还会帮你。以你这等妖法道行,虽然和我有些交情,但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翻脸我也难说,还不如你早死早好了!”

兽神咳嗽了两声,面上似乎还有些痛楚,但嘴角的笑意倒丝毫不减,只是看着暗处,道:“我迟早会死的,你放心就是。不过在那之前,你不是还要参悟这巫族传下的八凶玄火法阵么?我若死了,你岂非全盘落空?”

那女子哼了一声,道:“法阵就在此处,我还怕你做甚?”

兽神笑道:“世间流传至今的八凶玄火法阵阵图,只有此处和焚香谷玄火坛。焚香谷阵图已经损毁,便只剩这里了。你仍未参悟其中阵法奥秘,便只有我能够发动法阵供你参悟,若你有玄火鉴在手,自然也能启动法阵,可惜你没有啊!”

他说到此处,顿了顿,面上闪过一丝淡淡惆怅,道:“你现在也是知道的了,这法阵乃是玲珑当年为了禁制于我才设下的,万一我若死了,这法阵也将灰飞烟灭,如此一来,你岂非什么也得不到?”

那女子沉默了下去,半晌才道:“算你狠!这些人我来对付好了。”

兽神慢慢摇了摇头,道:“不是我狠,是你自己有了牵挂,才如此受制于人。不过……”他缓缓抬眼,看向那黑暗深处,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是为了谁,一定要冒险和我在一起,参悟这个法阵的呢?”

没有回答,周围一片寂静,似乎就在刚才那个瞬间,黑暗中那个神秘的女子已经走的远了。

火盆里的火焰还在燃烧着,倒映在兽神眼中。

饕餮慢慢站了起来,不断发出低吼,显得十分不安。

兽神默默看着前方虚无的黑暗,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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