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志,亦称地方志。顾名思义,它是专门记述天下四方之事的志书,是研究地域人文历史沿革传承的重要文字史料。富平方志始纂于明初,因种种变故皆未付锌。正式刻版印刷的首部志书,当属明万历甲申刻本《富平县志》。此后陆续有乾隆初《乔志》,乾隆中《吴志》,清光绪《樊志》,清末《乡土志》,以及近代编纂的《富平县志》。在今存的这四部古籍《富平县志》中,唯有明甲申刻本《富平县志》字数最少,影响最大,享有“陕西八部名志”之誉,向被史家称道。然令人遗憾的是,明甲申刻本《富平县志》原版,在国内几近绝迹。当今流传于世的明代《富平县志》,均为清乾隆三十四年(1769)时任富平知县吴六鳌重刻本,其中不乏谬误之处。寻觅明万历甲申刻本《富平县志》,还原古籍真面目,恢复文化遗存,是地域文史工作者多年的夙愿。
哈佛大学燕京图书馆明刻本原版孤本《富平县志》
2015年5月,我回富平探家,原富平县委宣传部副部长惠志刚老师和县文化局董副局长,特意登门约见,言及寻找明刻本《富平县志》,对当下的地域文化研究,十分必要。此后分头于陕西省图书馆、国家图书馆等各处检索查询,所获皆为清乾隆间重刻本《富平县志》。笔者查阅互联网,得悉美国哈佛大学或有明刻本《富平县志》,遂求助于美国路易斯安那州立大学终身教授王万军博士(陕西富平人)。是年九月,王博士与侄女王雯(哈佛大学访问学者)費尽周折,终于在哈佛大学燕京图书馆找到了明刻本原版孤本《富平县志》。
哈佛大学燕京图书馆创建于1928年,由美国霍尔基金资助,初名为“汉和图书馆”, 1965年改名为哈佛燕京图书馆,历任馆长均为中国人。哈佛大学收藏中文古籍,始于清光绪五年(1879)。由此推测,明刻本《富平县志》收藏时间,似应在1879年至1930年之间。在哈佛燕京图书馆,管理人员捧出一个藏书封包,封包正面贴着一张白纸标签,首行写着“391”,疑似封包编号。其下依次横排用中英文书写着:萬暦富平縣志 Wan-li fu-p’ing hsion-chih;萬暦如皋縣志 Wan-li ju-kao hsion-chih;萬暦淄川縣志 Wan-li tzu-chuan hsion-chih;萬暦胙城縣志 Wan-li tsou-ch’ang hsion-chih。
王雯摄于哈佛大学燕京图书馆明刻本原版孤本《富平县志》
作为馆藏古籍图书孤本,馆方自然不会随意打开,但提供了微缩胶片翻印的PDF格式文档。王教授通过“云邮箱“发了过来。笔者打开PDF文档,首页顶格横写“no.801”;正中间用毛笔楷体竖写“萬暦富平縣志”;下端疑似用钢笔横排书写着“no.801/萬暦富平縣志十卷/劉兌 孫丕揚(明)籑修/ 明萬暦間刻本/ 九行二十字(203×143)/二冊”。
明刻本《富平县志》为毛笔手书楷体刻板,正反面印刷,页面尺寸为203×143,每页竖排九行,大部分页面字迹清晰可辨。现存130页共33500余字,分为图考、地理志、建制志、祠祀志、官守传、乡彦传、选举志、田赋志、习俗志、沟洫志共十卷。卷首仅存刘兑叙尾篇,卷尾有张正化、张执撰“志後叙”。经笔者对个别页面缺损字比照乾隆重刻本补缺后,目前仍有34个字模糊难辨,空缺27个字。
哈佛大学燕京图书馆明刻本原版孤本《富平县志》
明代刻板《富平县志》,由明万历朝保定巡抚、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食二品俸)、富平流曲人孙丕扬主纂,时任富平知县、河北新安县人刘兑倡修并作序。成书于明万历十二年(1584),岁在甲申。该志通篇结构严谨独特,行文精炼流畅,主旨厚德重孝,抑恶扬善,论评中肯朴实恰当,用词言简意赅,颇具《史记》遗风,史称《孙志》,是为明代陕西八大名志之一。
据笔者与富平惠志刚、张纪周二位老师反复考证,一致认为:明万历《富平县志》是孙丕扬在流曲善庆寺撰修的。该寺初为孙丕扬先祖为纪念姑奶抚养之恩所建,原为祠,后改祖师院,唐贞观间又改为善庆寺。嘉靖三十四年,关中地震时善庆寺塌颓,前宝坻知县、封都御史孙惟谦(孙丕扬父)莅临痛惜,期望能恢复之。后来乡里耆老动议重新修缮大殿及围墙。万历十七年再次重修,典使孙学文等主其事,孙刚、孙惟贤、孙丕扶、孙丕振(孙丕扬胞弟)等监工,前贵州左参议李恕(孙丕扬老外爷)曾捐金饰佛身。孙丕扬撰碑纪此事,此碑今尚在流曲小学院内。明志序言有“结庐频山之南”、“锦川精舍”、“入则承颜顺志,出则明经授徒”等句。 “结庐”可理解为与好友或弟子一起,结社研学于某处幽静雅致的房屋。锦川即流曲川,在频山之南,泛指今流曲一带,特指流曲镇。而善庆寺在流曲镇南街(即今流曲小学),此寺院又与孙氏家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其时,身为二品大员的孙丕扬,在家赋闲期间结庐于此,明经授徒,是顺理成章的事。足此可见,孙丕扬撰写《富平县志》之处所,应在流曲南街“善庆寺”。
为了方便读者赏析,笔者按明版《孙志》字样及格式予以重抄。卷首缺孙丕扬叙,仅有刘兑叙两页,卷尾有张正化、张执撰“志后叙”。查阅明刻本《频阳四先生文集》及其它资料补全。将明万历甲申刻本与清乾隆刻本相对比,后者有些字为误填补字或错字。迄今流传于世的个别谬误,大多源于清乾隆间重刻本。
笔者在恭录明万历刻本《富平县志》的过程中,深感古人用词严谨精简,朴实无华。特别是对人物描写或评价,坚持用事实说话,生动逼真翔实,用词恰如其分。尤以“频阳人曰”最为精彩,切中时弊,冀以期盼,耐人寻味。如“昔者圣王之制沟洫也,卑己之宫室而尽力者何哉,讵非以民事不可缓乎。富平北鄙,频山崒嵂。厥田最亢,雨旸少愆,即艰食之庶姓接踵矣。由汉而来,漆沮、温水,业有引者,然止西、南隅耳。维东维北视三水滨地,不第五倍已也,然皆望云霓以糊口。说者谓导西三尺岭,即可水遍邑境。奏勘空繁,实事罕见。於戏!锸云渠雨,一举事而利夺天工,真与郑、白二渠永永不朽。举全邑而授万年之利,此岂渺小事耶!是故书之,以待造命之豪杰者。”精彩之笔,枚不胜举。
哈佛大学燕京图书馆明刻本原版孤本《富平县志》
明万历甲申刻本《富平县志》,无疑为关中史志罕世之作。如果仔细翻阅后来的富平《乔志》、《吴志》、《樊志》,一定能在志书叙事的字里行间中,领略到孙丕扬的见识和文采。如果说,司马迁的《史记》是中国的第一部国史拓荒之巨著。我们同样可以小和杨评价,孙丕扬所著的《富平县志》,不愧为富平地域之“《史记》”。孙丕扬受托编纂《富平县志》,并视此“以不枉遇此一生”,“与邑大夫、乡大夫共力行之。”不足半载,业就其成,堪称地方修志佳话。明万历《富平县志》对县域社会经济和人文地理的研究,起到了开拓性、示范性的作用。对后世的文化传承和建设,弥足珍贵。
明刻本《富平县志》的面世,这无疑是富平文化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盛事。不仅填补了富平乃至陕西省文史资料的空白,而且为后来的地域文化史研究,提供了有益借鉴和具体的资料范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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