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舍,是我国唐代流传下来的民间习俗,就是要把屋子彻底打扫一遍,干干净净地过新年,寓意着把家中的晦气清扫出去,至今大约有一千四百多年的历史了。自从我记事起,每年从农历腊月二十四起,各家各户就开始陆续扫舍,为过年做各种准备。今天是腊月二十三,俗称小年,明天就可以扫舍了,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家里扫舍的情景。

静思与净心(从扫舍到扫心)(1)

小时候,我家穴居地窑,每年腊月二十三过后,母亲就开始筹思着那天扫舍。那时做饭烧的是柴草,睡觉睡的是火炕,一年到头烟熏火燎,屋里烟尘自然很多,因此每年年底都要大动干戈地扫一次舍。

静思与净心(从扫舍到扫心)(2)

扫舍那天,母亲早早地吆喝着起床,我怕冷,总是缩在被窝里不想起来。母亲穿上一身旧衣服,和家人把屋里的盆盆罐罐等家什往院子搬,常常是院子里的锅碗瓢盆都摆了一大堆了,我才从被窝里爬起来,脸都不洗,就跟着搬零碎。

等东西全部搬完了,母亲头上戴个旧草帽,嘴和鼻子围一条干净的羊肚手巾,腰里勒一条麻绳,两个脚腕子上绑两条绑腿带,全副武装的样子,看起来很滑稽,像戏台子上耍丑的,想笑不敢笑。只见母亲手拿一把扫帚,像战士手中的抢,上战场一样义无反顾地走进窑洞,去清扫墙壁上的灰尘和旮旯里的烟灰串子,从窑门外往窑里看,母亲挥动着扫帚,用力来回扫,动作麻利,不像个女人,倒像个身强力壮的男子汉。瞬间,就看不见母亲的身影了,窑洞里一片乌烟瘴气,顿时,一股浓浓的烟尘从窑洞上方的通风口往外冒。一会儿工夫,母亲出来扔掉扫帚,换把笤帚,转身又进去了,说是拐角旮旯扫不干净,要用笤帚再扫一遍。

静思与净心(从扫舍到扫心)(3)

母亲扫完舍,从最后一龙窑洞里出来时,变成了土堆爷(土堆爷:陕西方言,指土地爷)了,又像个戴草帽的秦俑,只有两只眼睛闪着光亮。母亲卸下草帽子,解开羊肚手巾和绑腿带,脱掉旧衣服,用甩子(甩子:陕西方言,指拂尘)拍打着身上的尘土。

母亲扫舍的时候,父亲也没闲着,父亲挑着水桶,去离家一里多路的石岩底下的冒水泉担水,等母亲扫完舍,正好父亲把水缸里的水也担满了,就和母亲一起擦洗院子里的盆盆罐罐,擦着擦着,盆盆罐罐外面就结下一层白白的冰碴子。

静思与净心(从扫舍到扫心)(4)

那时候的冬天,冷得出奇,常常是昨天晚上阴坡房檐上冻的冰溜子还没化完,傍晚瓦沟里滴下的雪水就又开始结冰了。早上起来,滴水成冰,干冷干冷的,地冻得梆硬,要是不小心跌一跤,屁股得疼好几天。等擦完了满院子的家具,再小心翼翼地把那些东西物归原位,母亲交代说,千万不敢把东西打碎了,打碎东西不吉利,明年得穷一年,这是上辈人留下来的说法,我当然不信。搬完东西,扫舍的工作才算完成了多一半。

静思与净心(从扫舍到扫心)(5)

过去的灶台和炕是连通的,是用土坯麦秸泥盘磊而成的,俗称锅头连炕。母亲把提前准备好的白土放在一个洋瓷盆里,用热水和成糊状,然后像用白灰水刷行道树一样,拿刷子把锅台、炕边墙壁墁一遍,再用旧报纸把炕周围的墙糊上二尺多高,贴上一张年画。窑洞里一下子焕然一新,透亮了许多,看上去好像孩子穿上了新衣裳,可爱极了,整个院子里散发着一股浓浓的白土味儿。

静思与净心(从扫舍到扫心)(6)

现在过年收拾房子,不算扫舍,只能叫打扫卫生。房间装修一新,上面是吊顶,下面是地板砖,墙是壁纸或墙布,或是腻子漆乳、胶漆,做饭用的是天然气,就是不打扫,也比小时候打扫过的房子干净一百倍。要说最难收拾的应该是厨房,厨房最难清扫的是抽油烟机;其次就是擦玻璃。所以现在的扫舍和过去比,已经简单得多了。

因此,现在扫舍不像过去那么泼烦,更用不着扫帚。不需要花几百快钱叫个家政,自己伸伸手脚,活动活动筋骨,三下五除二就能搞定。

同样是扫舍,时代进步了,传统扫法已远离我们而去了,它已定格在历史的长河中。但是传统习俗和艰苦奋斗的作风不能丢,不但舍要扫,并且应该增加一项扫的内容,就是扫心,让心灵常年处于净化状态,而不至于被脏东西玷污,这样才能延长人的肉体生命和精神生命。

2022年元月25日(农历腊月二十三)于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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